“恩,你,你该怎么办?”萧岐说着,指了指她的手,“你手上也有一道淡淡的伤疤,我听说是被惊马所撞从马车上跳下来才会如此,所以,你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谋害了吧?”

林昭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萧岐耸耸肩,“别这么看着我,我再不济也是萧王爷的儿子,动用王府的势力查一查这种事情还不是小菜一碟。”

从苦情到狂妄,完全不需要任何过度,林昭言就有些蒙圈。

怔了怔,她才道:“不是,我是奇怪萧公子为何会想要查我?你是怎么知道我手上留了疤痕的?又或者,我手上有没有疤关萧公子你什么事?咱们不就是彼此说过几句话的陌生人吗?”

萧岐一噎,没想到林昭言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什么感动、暖心都没了,他突然就恼怒了起来,“我想查就查,难道还需要同林四姑娘你报备吗?”

“自然不需要。”林昭言迅速接话,唇角止不住地上扬,“小女只是表达内心的好奇而已。”

“…”萧岐无言以对。

林昭言唇角的笑容更大。她想萧岐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表现的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她是不明白萧岐怎么会心血来潮去查她,总之不会是什么不好的原因。

至于更深一层的意思,她不让自己痴心妄想。

于是她对萧岐道:“我同萧公子可谓是同病相怜,皆被人再三谋害,但咱们还是有一点不同的,萧公子身份高贵,地位同小女不可相提并论。只消萧公子想加以防范。相信那贼人就无法得逞,至于小女的安危,小女自有办法保护自己,就不需要萧公子多操心了。”

她同周霆琛之间的问题。她自己都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并不想让旁人介入进来。

谁知道周霆琛那个变态会不会也对萧岐不利。

这个人,表面看上去光鲜亮丽的,接触之下才知道其中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还是不给他添麻烦的好。

萧岐看她这副疏离戒备的模样,明显是恢复了理智要跟他保持距离。

其实他也并不打算和林四怎么样,不要说他不会喜欢上她,就算喜欢了,他也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所以林四能够理智地对待自己的感情。他该是庆幸的。

但他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莫名其妙的不爽。

可这些不爽又不好表露出来,免得让林四误会他对她有什么心思。

于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装作淡然地说道:“求人不如求己,想要依靠旁人来让自己化险为夷,那么总有一天会出问题。与其等到出了问题才后悔莫及,不如现在就做好充分的准备。”

“萧公子是什么意思?”林昭言不解地看着他。

萧岐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道:“一会儿你跟我去一个地方,到了那儿,你自然就会明白了。”

林昭言又不是三岁的孩子,岂会三言两语就被他骗走?

她往后退了一步,很戒备地看着他,“萧公子,你想要干什么?”

这个萧岐,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屋子里就算了,她还可以当做一切都只是巧合,可现在又要让她跟他去一个地方,摆明了有诈!

萧岐看她这副避他如蛇蝎的样子,心里更加不爽,话出口就没什么好气,“我要真想害你,你早已经不知道死了千八百次了!”

林昭言一噎,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话很有道理。

可这也不能成为他随随便便将她带走的理由啊!

不会害她的人多了去了,她都要跟着走吗?

“我不去,我要留在这里等人。”

“等谁?等去了青楼的表哥还是唱台上的戏子?”萧岐脸色更加阴沉,话说出来甚至带着浓浓的醋味。

可他是当局者迷没发现,林昭言则是被他话里的内容抢走了注意力更没发现。

“你果然跟踪我?”林昭言狠狠瞪他,看来她没有猜错,什么巧合什么缘分,都是狗屁,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因缘际会!

陆言之监视她也就罢了,现在还来个萧岐跟踪她。

而且这家伙更行,跟到延陵来了!

“我就不该帮你!”林昭言气急了,甚至想把他赶出去,但看着他受伤的手,又没忍心,只能撂下一句狠话。

“我可没有那个闲情逸致跟踪你。”谁知道萧岐却断然否认,面对林昭言气呼呼的样子,回答的十分欠扁,“我来延陵可不是为了你,你还没有那么大的魅力。”

林昭言脸一红,气闷道:“那你是怎么知道我表哥和那位戏子的事儿?”

萧岐无视她的怒火,轻飘飘道:“我来延陵是为了找一个人,来楚情馆也是为了找一个人,不过正好撞见了你同你表哥,后来我被人追杀,逃进了这座茶馆,自然是找熟人方便。”

林昭言:“…”

告诉她哪里有地洞好不好?

她说什么来着,自作多情什么的,最要不得了。

萧岐看她这副羞愤的样子,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可这次笑得再好看,在林昭言眼里也是十分的刺眼和欠扁。

林昭言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她觉得自己在萧岐面前毫无什么理智镇定可言,怕又会闹出什么笑话来。

于是她赶紧福了福身,道:“萧公子,如果你还是不方便离开,那小女就先走了,抱歉。”

萧岐却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我没有别的意思。”

空气里传来熟悉的清香,林昭言感觉自己被阴影笼罩的地方就像被火烧一样,她想要立刻逃离,却如同飞蛾,挣不开,逃不脱。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完了,她觉得她或许会一辈子被萧岐吃得死死的,再也无法翻身。

可,等到以后她就会明白,最初动情的,并不一定就是弱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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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十月已经进入冬季,只是天气还没有转凉,寒风也并不刺骨。

林昭言走在青石湿地上,看着半个月前还随风飘摇的鹅黄柳絮,现在已经枯枝凋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

风,刮在脸色泛起丝丝凉意。

她又将视线移到走在她前面不远处的清隽背影,心里竟然出奇的宁静。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跟着萧岐出来了,只留了封信给刘明毓,然后就一路跟着他,先去了医馆包扎伤口,又去买了身干净的衣裳换上,走走停停,顺便还欣赏了沿途的风景。

他没有告诉她怎么就能够出来了,也没有告诉她要去哪儿,而她,也不想多问。

有时候信任,或许就只是因为一个眼神。

“盛京这时候应该已经下雪了。”萧岐突然顿住脚步,转身,朝她说道。

林昭言眨了眨眼睛,“什么?”

“我说。”萧岐也没有不耐烦,依旧停在那里等她,“盛京这个季节应该下雪了。”

“哦。”林昭言恍然地点了点头。

的确是,盛京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下了初雪。

只是,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盛京了。

在延陵的日子太舒服太惬意,她擅于躲避,所以不让自己去想不开心的事情。

现在听萧岐这么说起,才突然有些好奇。

下雪了,她院子里的那株红梅过不久也要开了。

银装素裹,腊梅飘香,盛京的冬天一向很美。

可也,冷得透彻心骨。

也不知道父亲怎么样了?

宛妃的事情解决了没有?

陆言之,会不会去找周霆琛?

太多太多的问题,每一个都不是她想要知道的,所以她从来不去想。

“想回去吗?”萧岐等到她上前,又轻轻问道。

林昭言侧首看了一下他,因为离得近,可以看到他墨玉般剔透深邃的眸子。

他的眸中没有往日的冰冷和漠然,该是真的关心她。

于是她就笑了笑,也真心回答他,“不想,延陵很好,如果可以,我想一辈子呆在延陵。”

“一辈子?”萧岐怔了怔,他没有想到林昭言的答案,并且回答的这么笃定。

太后不是还要她嫁给端王世子吗?她难道不想?

“恩。”林昭言轻轻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很闲适地往前面走,“是啊,一辈子都呆在延陵,一辈子都不嫁人,一辈子都只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萧岐才听出来她是在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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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神秘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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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还可行,嫁到延陵就好。第二个第三个,似乎无法实现。”萧岐也就跟她开玩笑。

林昭言却转过身冲他咧嘴一笑,“所以才只是想啊!”又歪了歪头道:“不过第一个也不可能。”

“为什么?”萧岐脱口问道,神情还有几分紧张。

林昭言这时候已经转过身去,并没有看到他的紧张,也就很自然地回答他,“因为,我舍不得父亲和母亲啊!”

很正常的小姑娘的回答,萧岐却不知为何暗暗松了一口气。

不想离开父亲和母亲,那也就说明是不想要嫁到陇西去的。

陇西那地方条件那么恶劣,哪里是人能呆的。

所以,他就算破坏了这门亲事,也不会有什么愧疚感。

萧岐就这么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好容易做完了,自己却又愣住了。

什么时候,他连算计人都要顾虑挣扎了?

为了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何必要在乎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姑娘!

萧岐恼怒自己的优柔寡断,就沉下脸,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去。

林昭言只感觉一阵冷风吹过,然后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看着萧岐走到了她的前面。

她愣了半秒,然后耸耸肩,迈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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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岐带着她来到了一处临立在小桥流水旁的私塾内。

隔着高高的院墙,可以听到里面传来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听声音和内容该是一群还只有五六岁的小娃娃。

“都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吗?”萧岐不屑地哼了一声。

林昭言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大老远从城南走到城北,就是为了找这间幼儿私塾?”

她不是没有听说过这种幼儿私塾,就跟现代的幼儿园一样,一般都是那些没多少银子专门请教书先生上门的家庭会把小孩放在私塾里,一可以学知识。二也可以让先生帮忙看着孩子。免得他们在外面闯出什么祸来。

“等进去你就知晓了。”萧岐没有跟她多说,只示意她跟着他一块儿到里面去。

对方只是一些乖巧可爱的孩子,林昭言并没有异议,点点头。跟着他朝私塾的大门走去。

私塾的门并不向外开放,到了一定的时辰就会关上,因此萧岐推了半天也没有将门推开。

林昭言就说:“孩子的读书声太大,敲门也听不见,要不你就嚎一嗓子?”

萧岐斜了她一眼。

林昭言讪讪地笑。

萧岐就转过头,也不管林昭言的反应,抬脚,猛地将私塾的大门踹了开来。

“轰”地一声,原本尚算牢固的大门应声倒地。溅起一地扬尘。

林昭言在旁边看着。目瞪口呆。

“好了,进去吧!”萧岐歪头朝她示意,眼神里明显一副“少见多怪”样子。

林昭言:“…”

拜托这位仁兄有一点破坏了公物的自觉性好不好?

萧岐却不再搭理她,径自步入了私塾大院。

林昭言站在门外凝立半响,最后也决定默默无视那扇无辜的大门。绕过它进了院子。

这座私塾就是最普通不过的四合院,有一个很大的院子,在盛京随处可见。

院墙旁栽种了几颗四季常青的树木,还有一颗枝繁叶茂的槐树,绿荫如盖,白色的槐蕊悬垂树梢,风吹过,扬起一阵馥郁甜香。

院内的空地上则摆放了十几台木质长几,长几上摆放着书本,长几下有同等材料的小板凳。

此刻长几旁没有人,皆因为,某人破坏性的一踢,吓坏了院子里读书的小家伙。

他们一个个的,都躲到了院角去,只瞪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又惶恐地看着来人。

林昭言视线触及到那几双小鹿般湿润的大眼,对萧岐的此次行为只给予两个字评语——作孽。

好端端的,又不是来抢劫,踢门做什么?

萧岐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直接回给她三个字,“我乐意。”

“…”林昭言有点想走了,表示丢不起这个人。

“不知二位有何贵干?”这时候,一道声音打破了现场略有些诡异的气氛。

林昭言循声望去,只感觉眼前一黑,一阵头晕眼花。

她揉了揉眼睛再望过去,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长相。

哦,不是,也不算看清。

只因为,这位从屋子里走出来的人,披头散发,满脸的络腮胡子,别说看清他的长相了,她连他眼睛鼻子在哪儿都要分辨半天。

林昭言从来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此刻看到这一位分不清性别、年纪、长相的人,还是默默觉得,其实她冤枉萧岐了。

成天和这么一位极有视觉冲击力的人呆在一块儿,萧岐这样的长相,这样的行为,实在是没法吓坏这几个孩子。

那他们都躲什么啊?

很快,林昭言的疑问便得到了解答。

那群孩子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小家伙看到络腮胡子,连忙飞奔了过去,然后指着萧岐说:“又有坏人来收租了!先生,我们替您开路,您先走!”

林昭言:“…”拿什么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先生?

感情这位络腮胡子是这间私塾的教书先生?她实在是太佩服那些家长了,居然敢把孩子送到这里来。

不过看那领头孩子的气魄,她又有些可以理解。

但关键是那什么收租?

难道这家私塾连租金都交不起吗?

这到底是不是一间正规的私塾啊!连租金都交不起,真的不用取缔非法什么的么?

那位络腮胡子却没有被孩子的话吓到,而是悠哉哉地捻了捻胡须,似笑非笑道:“欸,不急,我看他们并不是来收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