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是满腹心事,杨瑜霖也利落的为爱马刷洗了毛发,为它添了草料,看着它吃饱之后。将头伸过来和他亲热了一番之后,才回了自己的房。

杨家还真是不大,三进的院子。杨勇自然是住在正房的,他也就纳了赵姨娘这么一个妾室,在石夫人去世之后,有赵老夫人撑腰,又得杨勇全新宠爱的赵姨娘就堂而皇之的搬到了正房和杨勇住到了一起。

杨家的宅子小。纵使赵姨娘没有规矩的住到了正房,也没有空出什么房间来,正房西侧的偏房,石夫人在的时候是书房,石夫人过世之后,家中唯一喜爱读书的杨瑜霖也去了大平山庄。书房也就闲置了出来。因为有一个小小的独立的院子,赵姨娘将它稍加改造之后,就成了杨勇唯一的女儿。杨雅琳的住所。赵姨娘所出的两个儿子,杨卫武,杨卫远以及杨瑜霖分别住在东西厢房。

杨瑜霖是长子,按理来说应该住东厢房,他现在住的也确实是东厢房。在他回来之前。东厢房住的却是杨卫武夫妻,如果不是因为他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而杨勇却残了一臂的话,说不定他们现在还住在东厢房没有挪窝。现在杨瑜霖住的地方还是他回京之前,赵姨娘自己主动让杨卫武夫妻搬了腾出来的——腾出来的两间,杨瑜霖住了当头的第一间,杨卫远则住到了第二间,杨卫武夫妻带着他们一岁的女儿住到了对面的西厢房,杨卫武的妾室飞红则和杨家的下人一起住到了倒座房中。听说,不管是杨卫武还是那位颇有几分姿色的飞红对此都很有意见,只是不敢发作而已。

杨瑜霖才跨进院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赵庆燕便满脸是笑的迎了上来,殷勤地道:“表哥,你可回来了!”

杨瑜霖脸色冰冷,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更别说和她搭话了,往旁边一避让,自顾自的往房间走——他对杨家没有任何的归属感,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永远不要踏进杨家半步,但是他知道那不可能,他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在这个家呆的时间,不得已回来之后,也尽量呆在自己的房间看书也好,做别的事情也罢,尽量不和这个家里的任何人,包括客人和下人接触。

赵庆燕可不是那种看人冷着脸就会退缩的,看着杨瑜霖不理不睬就当没有见到她一样的继续往前走,她也不气馁,略显得夸张的娇笑一声,轻巧的一转身,就跟着杨瑜霖身后走,一边努力的加快步子,靠近杨瑜霖,一边笑着道:“表哥看上去心情不大好,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你生气了吗?表哥,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和我说说,别闷在自己心里,那会把你给闷坏的!”

杨瑜霖对这个“便宜”表妹只有满心的厌恶,自然不会和她搭话,几个跨步就到了自己房门前,没等他推门,一直守在房间里,听到外面声响的小厮石松便从里面将门打开,恭敬的道:“大少爷,您回来了!”

“嗯!”杨瑜霖点点头,脚上没有停留,石松让开路,却在他进屋之口挡住门口,对紧跟着杨瑜霖,想要进屋的赵庆燕,不是很客气的道:“表姑娘,男女有别,还请止步!”

“你这没眼力劲的奴才,我和表哥有话要说,还不给我让开!”赵庆燕恨死了眼前的石松,如果不是因为他总是守在表哥房里,不让自己有半点机会的话,自己早就照姨母教的那样,脱了衣服在床上等表哥回房了——真要是那样的话,表哥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一定得娶她进门的,那至于多了门推辞不得的亲事。

“表姑娘,男女有别,还请自爱!”石松对赵庆燕是半点尊敬都欠奉,他的父母是石夫人当年嫁进杨家的陪房,他一直在石夫人的陪嫁庄子上当差做事,杨瑜霖回京之后。是石信威特意挑了他出来给杨瑜霖当小厮的,为的就是让杨瑜霖在杨家也有个放心的使唤人。对于他来说,杨家只有杨瑜霖才是他的主子,别人,就连杨勇都不是,更别说这个一看就居心叵测的表姑娘了。

“滚开!”赵庆燕狠狠地瞪着石松,心头不管恨极了眼前这个目无尊卑的奴才,连自己的姨母也埋怨上了,她怎么就不能强硬一些,将眼前的这个死奴才撵出去府去呢?

“石松。你去给我沏一壶茶过来!”杨瑜霖心头有些烦躁,没有心思再看着他们僵持,先找个件事情给石松做。不等赵庆燕面露喜色,说什么暧昧不清的话,他顺手将腰间的佩剑取下,啪的一声放到桌子上,冷冷的道:“至于你…你要是不赶快给我滚的话。别怪我的剑不长眼!”

“表哥~”赵庆燕却没有将杨瑜霖的威胁当一回事,等石松离开,没有人挡着门,便进门,娇嗔的叫了一声,整个人朝着杨瑜霖靠了过去。但不等她靠近,她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脸颊微微一凉。鬓角的头发便被削落在地,她未出口的话到了嘴边化成了一阵尖叫——

“啊~”

杨瑜霖若无其事的将剑回鞘,淡淡地道:“还不快滚!”

“表哥,你怎么能…”赵庆燕还想多说两句,却在杨瑜霖缓缓的又抽出剑的时候吓得连忙闭嘴。然后再也不敢停留的出了杨瑜霖的房间,但到了门口。却仍旧不死心的道:“表哥,我知道你今天心情不好才会这样,等你心情好些之后,我再来…”

“滚!”杨瑜霖用力的将剑回鞘,声响之大,让赵庆燕也忍不住有些心惊胆战,终究没敢讲话说完,满心不甘愿的离开了东厢房,但却没有回房,而是眼珠子一转进了正房。

“又碰了一鼻子灰了?”见她进来,赵姨娘没有抬头,一边继续着手上的针线活,一边淡淡的道,院子就那么大,院子里的动静,东厢房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她,只是她不想去掺和而已!

“姨母听到了也不帮帮人家!”赵庆燕满脸委屈的坐到赵姨娘身边,道:“如果不是姨母让人将人家从老家接到京城的话,人家定然以为姨母不愿意人家嫁给表哥呢!”

“帮你?我怎么帮你?难不成我还能出面训斥他一顿,让他好生对你吗?”赵姨娘咬断线头,这才抬起头来,道:“他恨我恨得跟什么似的,我要是出面,只会办坏事。燕子,接你过来之前,我想的是不管他愿不愿意,只要你姨父点头,你嫁进来当大少夫人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想到你姨夫都同意了,却出了意外。皇上的指婚我们再怎么不满意,也不能推脱,要不然就是抗旨不遵,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

“那我怎么办?”赵庆燕恨恨的道:“你和姨夫也是,就不能早一点将亲事定下,要是你们的动作能快点的话,我至于像现在这样吗?”

“燕子,你这话可就不中听了啊!”赵姨娘皱着眉头看着自家侄女,道:“我们动作还不快吗?你姨夫才写信说战场上的事情,我就把你给接来了,你到了之后,你姨夫他们可还在肃州。你姨夫才回京,都还在养伤就为你的事情烦心…你怨我们拖沓,你可想过,就算你姨夫不管他的反对,也不一定能赶在圣旨之前将你们的亲事给定下…”

“姨母,我错了!”眼见赵姨娘越来越愤怒,话也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赵庆燕连忙识趣的认错,而后低声道:“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总不能就这样拖下去吧!”

“你也别着急!”赵姨娘老神在在的道:“我打听清楚了,被指给他的那位姑娘都还没有及笄,又是耒阳侯府唯一的嫡女,是那位总看不起人的侯夫人的心尖子,照京城这边的惯例,没个两三年是不会嫁进门的。你姨夫也说了,大少爷是老国公看重的后辈,一定会让他尽快回肃州的,在那之前,你姨夫会做主,将你抬进门的。”

“他这样子能心甘情愿的纳我进门吗?”赵庆燕嘀咕一声,却没有反对赵姨娘说的安排,在圣旨刚下的时候,她倒是因为心不平而闹过——原本图谋的是正头娘子,结果却被人截了胡,她能甘心吗?但是经过了赵姨娘的劝说,又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她倒也认命了。正室又怎样,妾室又如何,看她姨母,虽然是妾室,可哪一点比不得正头娘子威风,而先头的那个石夫人,还不是只能窝窝囊囊的死了给姨母挪地方!

“心甘情愿也好,不情不愿也罢,反正都要纳你进门的!”赵姨娘没有将杨瑜霖的态度当一回事,但却还是严肃的看着赵庆燕,道:“不过,我和你姨夫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至于进门之后怎么做,就看你的了!燕子,我告诉你啊,身份什么的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得抓得住男人的心,只要你抓住了他的心,那什么都好说,要是抓不住男人的心,别说是什么侯门姑娘,就算是公主娘娘也一样抓瞎。”

“我知道了!”赵庆燕点点头,而后傲然的道:“姨母,你放心吧!只要我能进门,一定会做的很好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二合一章节)

“早一点完婚?”丁培宁眉头皱得紧紧,似乎觉得杨瑜霖话大出意外一般,但心里却着实松了一口气,女儿早点出嫁是势必行事情,但若是让他们提出来或者给杨家暗示却又不妥当,面子抹不开都是小问题,主要是那会给女儿带来极不好影响。)现,杨瑜霖先开口了,也就没有了那样顾虑。不过,他也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问道:“瑾泽为什么忽然提出早点完婚?莫不是出了什么不预期内事情吗?”

“小侄中秋一过便要启程前往肃州,未来几年,肃州军将由小侄统领,三五年内小侄定然无暇分身回京,所以想早完婚,以免耽误了自己也耽误了二姑娘!”杨瑜霖将吴广义给出理由拿了出来,今日他接到了兵部调令,他相信这个消息不出三日必然传遍京城,不出十日,肃州那边也定然得了消息,自然没有隐瞒必要了。

“让你接任统领肃州军?”丁培宁大吃一惊,怀疑看了杨瑜霖一会,想了又想,方道:“可是老国公有意让你继他之后,统领肃州军?”

不是丁培宁不愿相信杨瑜霖,而是这个消息太突然也太出人意料了,杨瑜霖勇猛没有人会质疑,杨瑜霖前程也是一片大好,可是要说让他这个年纪就统领肃州军,丁培宁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他太年轻,毕竟肃州军中不乏比他有资格人…想来想去,丁培宁只能将这个消息归于吴广义意愿,老国公可从未掩饰过他对杨瑜霖欣赏和维护,也从未掩饰过他一心提拔,栽培杨瑜霖心思,要是他有这样念头,丁培宁觉得自己不该太意外。

“确实是老将军倾力栽培。提拔结果!”杨瑜霖点点头,道:“小侄已经收到了兵部调令,让小侄出任肃州都指挥使一职。”

调令已经下了?丁培宁讶异了,他看着杨瑜霖眼神中带了一种全,不一样审视意味,他才二十出头,就被委与这样重任,那将来…他不由得想起勇国公,想起他那令人津津乐道事迹,可是就算他。杨瑜霖这个年纪时候也还没有统领肃州军啊!丁培宁清楚记得,勇国公是而立之年时候才成为肃州都指挥使,之后几乎是每三年一升职。直到被封为护国大将军和三代承爵勇国公。或许自己这位便宜女婿将来也能像勇国公一样,一路荣耀走到封公列侯?

“侯爷?”杨瑜霖并不意外丁培宁会这般吃惊,他当初听到这个消息时候不还是一般吃惊,而今日兵部那些人不也一样惊讶不已,但是他却不能看着丁培宁那般走神。他还想从丁培宁这里得到确定答复,而后回杨家和杨勇好好地谈一谈自己婚事。想到杨勇,难免会想到赵姨娘对自己和以前决然不同态度以及赵庆燕那般不知廉耻,硬要贴上来样子…想到那些人和事,杨瑜霖就是一阵心烦意燥。如果不是因为孝道,如果不是辜鸿东一再告诫自己要暂时忍耐。不能为逞一时之影响自己前程甚至一生,他定然把剑杀了她们,一了百了。

“呃。喔!”丁培宁回过神来,略显得有些不自然笑笑,没有直接给杨瑜霖答复,而是带了几分为难道:“你也知道,敏瑜还未及笄。勋贵人家姑娘,像她这个年纪。别说是出嫁,就是定亲都不多,我和夫人原本还想多留她两年,等她十六七岁再谈出嫁事宜…唉,我们膝下仅有这么一个嫡出女儿,从小有事如珠似宝娇养着,让她年纪小小就出嫁,我和夫人怎么舍得啊!”

“小侄知道二姑娘是您和夫人心尖子,也知道您们定然是满心不舍,只是情况如此,如果不能早完婚话,小侄离京之后,也不知道要再耽搁几年。要是一切顺利,或许三年能回,要是不大顺利话,耽搁五六年也是有可能。小侄一个男人,早几年晚几年倒也无所谓,但要是耽搁了二姑娘,甚至惹来些流言蜚语,那可就罪过大了!”杨瑜霖诚恳看着丁培宁,就算心里清楚,丁培宁为难极有可能是装出来,也清楚经过九皇子胡闹和敏瑜以死明志,耒阳侯府说不定正等着自己开这个口,但是,他还是将自己姿态摆得低低,不管怎么说,敏瑜都是自己未来妻子,是那个将与自己白头偕老人,自己应该给她,给予她家人足够尊重。

“你说倒也是实情!”丁培宁也肃州军呆过些年月,加上敏惟缘故,对肃州军具体情况就算不能说是了如指掌,但众所周知一些情况却还是心里有底,自然知道杨瑜霖被任命为肃州军都指挥使之后,将面临怎样严峻考验。他皱着眉头,道:“不过,完婚这样大事,我也不好就这么就一口答应你,这样吧,你先回去,我和夫人好生商议,等商量完了之后,再给你回话!”

“那小侄就敬候佳音了!”杨瑜霖点点头,他知道丁培宁不可能直接点头,但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便和同意没有什么两样了,他忍了忍,却又带了几分迟疑道:“听师弟说,二姑娘前些日子偶感风寒,一直卧床养病,不知道现好些没有?”

“呵呵~”丁培宁打了个呵呵,心里骂了一声什么话都说给杨瑜霖听敏惟之后,才道:“她就是送马家那孩子时候不小心淋了雨,又因为离愁满怀,才病倒。前些天,兖州来了信,她看了信之后心情大好,病也就好了一大半,现已经无恙了。”

“那就好!”杨瑜霖点点头,很想问丁培宁自己能不能探望一下,但想到九皇子给敏瑜带来麻烦,终究还是将那略显得有些失礼话咽了下去,笑笑道:“时间不早了,小侄也该告辞了!”

“我送你出去!”丁培宁没有挽留,他现急于将杨瑜霖带来让人意外消息说给敏彦和高夫人听。顺便也商议一下怎样回复杨瑜霖妥当。

杨瑜霖也不推辞,但两人这才出了正厅,便看到敏瑜身边大丫鬟秋霞站廊下,显然等了不少时候,见两人出来,秋霞就恭恭敬敬上前行礼,而后道:“侯爷,二姑娘听说杨少爷来了,便令奴婢过来,说如果杨少爷有暇话。想请杨少爷过去,她有些事情先和杨少爷谈谈。”

丁培宁微微皱眉,他知道女儿打小就是个有主见。但现请杨瑜霖过去是不是…但不等他说什么,杨瑜霖就点头道:“都到了侯府,原本就该去看看姑娘。”

杨瑜霖都这样说了,丁培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点点头。对秋霞道:“好生侍候着!”

秋霞引着杨瑜霖到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亭子时候,红泥小炉上水正好烧开了,敏瑜没有起身相迎,只是笑着对杨瑜霖点点头,便利落温壶泡茶,她动作优美又利落。很便泡好了茶,给已经落座杨瑜霖倒上。

“这是今年贡茶,皇后娘娘知道我闲来无事时候会静下心来品茗。便赏了些给我。”敏瑜轻笑着道:“前儿有心思,泡了一壶,尝了尝,觉得味道极好,今日便用它来招待你了。你喝喝看。喜欢不?”

杨瑜霖也不客气,端起小小品茗杯。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这杯子未免也袖珍了些,但却没有说什么,一口将仍旧滚烫茶水一口喝完,而后道:“不错,是好茶!”

看杨瑜霖这样子,敏瑜就知道他定然没有喝出什么滋味来,莞尔一笑,道:“茶是好茶,不过看你样子,却不是什么爱茶懂茶。”

杨瑜霖自嘲地笑笑,道:“我自幼跟着师父习武,学不是武功就是韬略,哪有机会接触这些雅事?再说,我们一群武夫,喝茶不过是为了解渴,哪有什么讲究?你这茶我喝着还真不如那大碗茶来舒畅!”

敏瑜脸上笑意浓,对一旁侍候秋喜道:“给杨少爷拿一个大杯子来!”等秋喜拿了大杯子,她笑着给杨瑜霖倒了一大杯茶之后,笑着道:“你这态度和二哥还真是如出一辙,他前儿陪我坐了一小会,就抱怨这个抱怨那个,坐不到一刻钟就找借口溜了。我其实也知道。茶水原本就是解渴,像你们这样大男人,让你们端着这小小杯子喝茶,倒也是难为你们了,只是我已经习惯了这般一边泡茶,一边慢饮,让我就那么端着一大杯子茶水,我也真不知道该怎么喝了。”

端着大杯子,杨瑜霖莫名就觉得舒服了很多,他笑着道:“看你泡茶就有这么多工具和讲究,就知道你必然是个爱茶。”

“爱茶倒真说不上!”敏瑜却摇摇头,道:“我从小就胖不起来,体质也偏寒,不适宜多喝茶,我平日喝茶真心不多。喜欢这般亲自动手泡茶,一来是为了打发时间,二来也是想让自己心能够宁静下来。这般专心一意泡茶,不知不觉中就会将心头烦闷抛开,心也能不知不觉中安宁下来。至于这些茶具…”

敏瑜微微顿了顿,脸上带了几分怀念道:“京城很多人都知道,我娘和皇后娘娘,娴妃娘娘闺阁之中时候就是好友,我很小时候,就经常跟着娘进入宫闱,坤宁宫和娴宁宫是我熟悉地方。娴妃娘娘擅长茶艺,我现都还记得,每次娘带着我娴宁宫,娴妃娘娘便会欢欢喜喜将自己珍藏茶叶,窖藏水取出来煮水泡茶。那个时候我和七公主都还很小,都觉得很无趣,根本就坐不住,但是娴妃娘娘端坐茶桌后面,浑身不带一丝烟火优雅宁静气质却还是深深地刻了我心里。后来我当了七公主侍读,整日带娴宁宫,见娴妃娘娘泡茶机会多了,就算没有正经跟着娘娘学过,耳熏目染之下,不知不觉中却也学会了,闲来无事时候,便也喜欢这般打发时间。其实不光是我。七公主也好,蔓如也罢,多多少少都养成了心烦意燥或者无事可做时候便拿出茶具,泡茶,自娱自乐习惯。”

“看来你和王姑娘还真是兴趣爱好都相投好朋友!”没有任何人比杨瑜霖清楚,福安公主和亲一事,敏瑜起了怎样作用,他自然只能把避重就轻提了王蔓如一声。

“这你就错了!我和蔓如是好朋友不假,但却还真谈不上兴趣相投。我喜欢蔓如大多都不大喜欢,而她喜欢我也一样不擅长。只不过一起相处久了,自己都没有察觉时候就养成了相似习惯而已!”敏瑜轻轻摇头,她才不觉得自己和王蔓如兴趣相投呢。她们是脾气相投,兴趣相左。说到这里,她却又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看我和蔓如现关系,你肯定猜不到。我们俩一起成为公主侍读,刚刚一起陪公主学习时候是什么样子。那个时候,她看我不顺眼,我看她也不顺眼,不知道斗了多少个回合。马瑛和我关系一向不错,七公主那个时候又是回护我。就算没有她那般牙尖嘴利,我也总是占上风…蔓如现提起这个,还恨得咬牙切齿呢!”

“这个还真是看不出来!”杨瑜霖笑了。看王蔓如和敏瑜那般不用对眼神就默契十足样子还真想不到她们曾经是针锋相对冤家。

“现我们都长大了,很多脾性都不知不觉中有了变化,恍然回首时候,连自己都会一阵恍惚,别人又怎么看得出来呢?”敏瑜感慨叹了一声。道:“看我和七公主相互之间算计,你一定不知道。我们曾经是好朋友。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是无话不说,我喜欢,她不管喜欢不喜欢都会尝试着去接受去喜欢,我厌恶,她也无条件憎厌,挂边上一句话就是,你都不喜欢,定然不是个好,而现…”

看着敏瑜脸上出现苦涩表情,杨瑜霖只能轻声安慰道:“人成长过程中总是要失去一些东西,你也别太意了!”

敏瑜轻轻地摇摇头,道:“你或许也知道,我有一个远房表姐一直养侯府,半年之前才因故搬了出去。我那表姐一直都是个心大也是个极为聪慧,唯一做错就是莫名其妙处处针对我,什么都要和我比,恨不得将我比落尘埃…她就不想想,我再怎么不好也是娘唯一女儿,她再好也不过是个外人!那年我们才八岁多,她知道娴妃娘娘有意让我进宫当侍读陪伴公主时候,便毛遂自荐,也想进宫当公主侍读,甚至搬出祖母,让祖母逼着我娘进宫求恩典,逼着我将侍读位子让给她,逼迫无用时候,还能让祖母为了她亲自进宫求恩典。”

远房表姐?就是那个已经成了九皇子侍妾秦嫣然?杨瑜霖不自觉皱了一下眉头,邵庄主和他说过那些事情之后,他便有意无意关注起了和九皇子有关一些事情。他知道九皇子皇子妃已经确定,是大儒许青唯一女儿,和敏瑜相交不错许珂宁。她也是此次选秀中引人注目一位闺秀,早她被礼聘进宫时候,便有人猜测,皇上会将她指给那位皇子——可能是七皇子,七皇子母妃位份虽低,但其人皇子中也算出彩,又是个爱读诗书,尤其是七皇子年纪比许珂宁略长一些,站一起恰是一双璧人。不可能就是八皇子,母妃位份低就不用说了,自身也是个平平无奇,要是让许珂宁配他那才是可惜了!但谁都没有想到到后会配给了九皇子,九皇子堪堪十六,而许珂宁马上就是十八岁老姑娘了,大了整整两岁多,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居然会将这两人凑了一起。

杨瑜霖还听说,九皇子对皇上指婚事相当不满,虽然没有胡闹一气,但指婚旨意才下,他便堂而皇之带着敏瑜那个表姐出入博雅楼,两人神态亲密,着实让人侧目。

但不管是那个敏惟嘴里白眼狼,还是九皇子,都是杨瑜霖不想提及人,他笑笑,这一次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喝茶。

“祖母进宫一趟。却灰头土脸回来了,纵使她将表姐夸上了天,娴妃娘娘却还是拒绝了她请求,事后,七公主和我说,不管表姐是怎样,只要我不喜欢,她就绝对不会喜欢,她和我相处不好,那一定就是她不好。”敏瑜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低头喝茶时候闭了一下眼,压下来涌起来泪意。再抬头时候,苦笑一声。道:“想想当初,看看现,我真只能说世事变迁,造化弄人了!”

就算没有看出来那一刹那,敏瑜有落泪冲动。杨瑜霖也知道她定然是满心激荡,他轻声道:“人总是会变,你也不用太伤感了!”

“是啊,人总是会变,七公主变了,我何尝又没有变呢?”敏瑜点点头。轻叹道:“我们从亲密无间,无话不说好友,到反目。相互算计说不上是谁对谁错,真要论个对错话,我们都有错。如果两年前我没有因为那件事情对她起了芥蒂,不自觉疏远了她话,我们不再是毫无隔阂。无话不说相处,或许我们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子。”

两年前?杨瑜霖微微一怔之后。不由得想起当初回京奔丧路遇敏瑜和离开京城,耒阳侯府一家子为敏惟送行事情,当然,也想到了敏瑜当时死死地拽着敏惟衣角怎么都不肯松手事情,他脸上不由得带了一抹笑,道:“两年前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敏瑜又轻叹一声,将两年前威远侯府发生事情大概了讲了一下,对那件直接影响到兖州军事情杨瑜霖也有过几分了解,也夜探马府时候从马胥口中知道了敏瑜这件事情中起到关键作用,但敏瑜讲述却还是让他心生感慨,明白了为什么和敏瑜性格爱好不同,甚至曾经相互看不惯王蔓如会成为她无话不说好朋友,而她又为什么会慢慢疏远了七公主。

“也难怪你会渐渐疏远七公主!以她身份地位想要帮马瑛话,不过是举手之劳,却因为不愿意惹麻烦而袖手,换了谁都会心寒齿冷,也都会像你一样,慢慢疏远,毕竟谁都不想自己将来被这般对待。”杨瑜霖理解道:“再说,你和她虽然生分疏远了,但却有了王姑娘和马姑娘这样患难见真情,相互托付挚友,未尝不是一种幸事!”

敏瑜幽幽叹息一声,道:“我也曾经想过,要是我没有因为那件事情和七公主慢慢疏远话,我们会不会还是亲密朋友,那些相互算计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想着想着就会忍不住自责起来…”敏瑜声音越来越低,到后都有些语不成句了,头也低了下去,似乎是伤心地说不下去了,事实上却是担心自己眼神不到位让杨瑜霖知道自己这番话口不对心而已!

“丁姑娘无须自责!”杨瑜霖看着敏瑜样子,立刻出声安慰道。

敏瑜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苦笑一声,道:“现说这些也是有些矫情,只是…唉~想到半年之前,我们还是坐一起谈笑生风朋友,现却变得物是人非,心里难免多了些感慨而已!”

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两人之间关系变成现这样子呢?杨瑜霖心中微微一动,而敏瑜不等他问,便又轻叹一声,道:“你一定好奇,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我们短短半年时间内从好友反目至此吧?其实,说起来真是不值,不过是情之一字和一对让人糟心兄妹而已!”

情之一字和一对糟心兄妹?杨瑜霖不知道敏瑜口中“情”指是什么,但一对糟心兄妹却大概想到了指是什么人,他正想开口,敏瑜却又来了一句让他万万没有想到话。

“不知道我那个说话没有遮拦二哥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一家人原本都以为我会嫁入皇家,嫁给九皇子殿下呢?”

☆、第一百七十五章

杨瑜霖也曾想过,敏瑜会将她和九皇子之间纠葛对自己言说——不是他对自己太有信心,而是他相信,以敏瑜聪慧定然知道,她和九皇子之间纠葛知道人或许不多,但却也不是什么太隐秘事情,只要用心打听定然能够得窥一二。)既然这样,与其让只通过别人口舌言语知道,还不如自己坦白,起码能够少些误会,博得自己一定程度上信任。但是,杨瑜霖却认为,敏瑜就算要说,起码也会等到他们成亲或者他们感情渐渐稳定之后,找一个合适时机与自己说清,甚至可能会察觉到有人想要利用这个离间他们时候才不得已说出来,他万万没有想到敏瑜会选择这个似乎一点都不妥当,不明智时候。

正因为猝不及防,杨瑜霖当下就愣住了,满脸吃惊看着敏瑜,动了动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后,干脆什么都没说出口。

“看你吃惊样子就知道二哥这次还真管住了自己那张嘴,什么都没有和你说!”敏瑜噗嗤一笑,似乎是被杨瑜霖样子给逗乐了,但很却又收起笑容,自嘲道:“二哥什么都没说也好,正好这件事情我也不想假借任何人嘴和你说起,只是,我该从何说起呢?”

敏瑜轻轻垂下头,似乎是思考应该怎么说,但实际上却是暗自松了一大口气,看来自己这一次还是赌对了。看杨瑜霖表情就知道,他固然可能是为这个消息而吃惊,但有可能是吃惊于自己居然会坦言相告,他脸上只有惊讶却没有疑惑,说不定早就知道了自己和九皇子之间纠葛,只是不知道会是什么人那么大嘴巴,这么迫不及待将事情告诉了他呢?

敏瑜没有沉默太久。便抬起头,笑道:“我和九殿下很小时候就认识了,有多早呢?刚刚我也说了,我娘和皇后娘娘关系好,经常带着我进出宫闱,而我早进宫年纪,据我娘说不过百天,所以我和九殿下是彼此都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奶娃娃时候就认识了。小时候不懂事,不知道尊卑,见了皇后娘娘也只会撒娇要她抱。别说对大殿下以及没有大我多少九殿下了。五岁以前,我都是叫他们哥哥,直到五岁以后。渐渐地懂了些规矩才改了口。”

杨瑜霖没有说话,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失望,敏瑜没有错过这一丝难于捕捉表情,却也没有什么表示,而是继续带了几分甜蜜回忆道:“那个时候是我乐时候。家中我是全家人掌上宝,祖母和父亲母亲都疼爱我,去宫里我是开心果,皇后娘娘见了我就满脸笑,不光是哥哥们让着我,就连天之骄子大皇子和顽劣九皇子也都让我三分…现忆起来。自己小时候还真是刁蛮霸道厉害!”

敏瑜笑颜让杨瑜霖脸上表情不自觉舒缓了许多,他还以为敏瑜会说她打小就将九皇子当成了亲哥哥一般——秦嫣然做让敏瑜觉得恶寒事情便有她对敏行说,将她当成哥哥一般。敏瑜有怎么会说那种让自己都觉得恶心话来恶心别人呢?

“又长了两岁之后却忽然觉得事事不如意起来!”敏瑜嘴角带着笑,道:“先是一贯宠着我,什么都依着我二哥哥被狠心爹娘送去学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而后大哥哥和大皇子殿下学业渐重。别说是想以前那样哄着我玩,就连见面都不大容易了。然后素来和我沆瀣一气,到处捉弄人九殿下忽然对捉弄别人没了兴趣,一心一意捉弄起我来,几乎每次见我都要捉弄我一次,不把我惹毛了誓不罢休…那时候因为这个不知道向皇后娘娘告过多少次状,现想来,不过是他故意引起我全部注意力小手段而已。每次将我惹恼之后,他总会送上费心思准备礼物讨我欢心,那些赔礼小物件零零总总不下百样,直到近两年,他才没有玩那种幼稚小把戏!”

敏瑜话让杨瑜霖很不是滋味,但却又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一直萦绕心头郁闷却消失了不少,他甚至还有心思打趣道:“没想到皇子殿下也有这般幼稚时候,二姑娘当时一定很生气头疼吧!”

“可不是!”敏瑜点点头,却又道:“而就他不捉弄我之后,我也从皇后娘娘以及我娘口中得知,皇后娘娘有意将我留身边,而我娘对此也是乐见其成。”

敏瑜话让杨瑜霖又是一阵气闷,女儿能当皇子妃有几个但母亲会不乐意呢?他闷声道:“那么你呢?”

“我?”敏瑜苦笑一声,却还是认真地看着杨瑜霖道:“我也不想瞒你,虽然我从来都不觉得嫁给皇子,嫁入皇家是什么好事情,但却不排斥这样安排,毕竟那个人是九殿下。”

杨瑜霖觉得自己应该生气,应该气恼,自己未过门妻子当着自己面毫不掩饰说并不排斥嫁给另外一个男人,换了谁都高兴不起来,但莫名,他却觉得踏实和心安——如果敏瑜心里不重视他话,没有必要和他说这些发自内心话。

“你生气了?”敏瑜声音中带了忐忑不安,看杨瑜霖眼神也多了些他陌生怯怯。

“我没有生气!”杨瑜霖肯定看着敏瑜,见她脸上尤带着不相信,又郑重重复了一遍,道:“我真没有生气,我不是糊涂人,怎么会因为你坦诚相告而生气呢?”

敏瑜大松一口气,带了几分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一直都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对你说这些事情!说了,担心你生气,恼怒甚至起了怨恨,不说,却又担心你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些事情,毕竟知道我和九皇子青梅竹马,知道皇后娘娘一直有意留我身边这件事情人不算少,如果没有恶意人对你说了倒也罢了,要是遇上那种心怀不轨,还不知道会说些什么…所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亲口对你坦白,我相信你不知哪种小肚鸡肠人,就算着恼生气,也能沉静下来之后想透。”

敏瑜话让杨瑜霖心里舒坦了,但却还是小心眼问了一句,道:“你对九皇子…咳咳,抱歉,我不该这么问,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你既然问了,我又怎么能当做没有听到呢?”敏瑜却没有避而不谈,今天这样时机难得,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将某些事情说开话,以后不一定能找到这么样好机会不说,还有可能白费了今天一番心思,她坦然看着杨瑜霖,道:“我是喜欢九殿下!”

这丫头连说谎也不会吗?敏瑜话让杨瑜霖心头升起一股恼意,她就不能说句好听骗骗自己吗?

“是不是觉得我实是太不识趣?”杨瑜霖并没有太多掩饰自己情绪,他脸上恼意自然让敏瑜看清清楚楚,这让敏瑜真放下心来了——比刚坐下来时候,杨瑜霖似乎对她放下了多心防,这是好现象!

“没有!”杨瑜霖否认一声,却又道:“我只觉得姑娘坦诚可爱!”

“我不想骗你!我不能保证永远都对你坦诚,但至少这件事情上,我不想欺骗你!”敏瑜笑笑,坦诚可爱?他还真看错了自己!她轻声道:“我和九殿下一起长大,说是青梅竹马恰如其分,他对我真很好,虽然有时候他一根筋和不动脑子会无意中让我受伤难过,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故意让我伤心过,这样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男子,我要说不动心,不喜欢,谁能相信呢?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我心里是喜欢他,也相信嫁给他之后他会对我好,生活幸福美满话,我还是办法让皇后娘娘就算喜欢我,也不将我列入儿媳人选。何况,宫里呆了这么多年,见多了各色勾心斗角,口蜜腹剑,我对嫁入皇家真是没有什么期待,想到宫里虚应,想道皇家淡薄亲情,我就心里厌烦,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他话,我又怎么会那般厌烦那种生活,却从来不对父母说不愿意话?”

“就因为他对你好,因为他和你是打小一起长大,所以你就喜欢他?”杨瑜霖却听出了其中不一样。

“这还不够吗?”敏瑜眨着眼睛,而后又想了想,道:“虽然他身为皇子,又被皇后娘娘和大殿下护着,不知道人心险恶,单纯了些,也不大会为人着想,有时候笨得让人头疼,但是他我面前从来不随意发脾气,真有什么时候也回护着我,遇到好吃好玩会记着给我留一份,遇到什么有趣时候会和我讲,有什么烦恼也会和我说…”

听着敏瑜例举着九皇子优点,杨瑜霖心头升起一种隐隐感觉,觉得敏瑜或许是喜欢九皇子,但和九皇子却真没有什么男女之情,要不然话她怎么会用这种口气仿佛说自己哥哥一样口气说九皇子呢?

“丁姑娘觉得你口中人像你某个哥哥呢?”杨瑜霖无奈打断了敏瑜话。

敏瑜微微一怔,而后带了几分恼怒道:“你是说我其实是把九皇子当成了哥哥,而不是喜欢他?我怎么可能喜不喜欢他都分不清楚呢?”

敏瑜恼怒让杨瑜霖越发觉得好笑起来了,他看着敏瑜,直接问道:“那么,对皇上将许姑娘定为九皇子妃,你心里是什么感受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瑾泽走了?”高夫人坐到尚有余温的凳子上,淡淡的问了一句。

“娘不是看着他离开才过来的吗?”敏瑜微微偏头,带了几分俏皮的反问,她就不相信母亲会对她见杨瑜霖的事情不闻不问,她让秋霞送杨瑜霖出去,自己却纹丝不动,就是等母亲过来谈话。

“你这孩子~”高夫人轻轻地摇摇头,端起敏瑜给她倒的茶,喝了一口,而后问道:“你和他都说了些什么?我看他离开的时候眉宇间有豁然开朗的感觉,似乎解开了什么难题一般!”

“也没什么!”敏瑜微微一笑,不等高夫人再问,便用一种风轻云淡的口气道:“只是和他说了我和九皇子之间的一些事情而已!”

“什么?”高夫人大吃一惊,她没想到一向稳重的女儿和杨瑜霖说了半天的话,说的居然是这个,她看着敏瑜,着急的道:“你是怎么说的?有没有和他解释,说主要是我和皇后娘娘的意愿,你也是无可奈何…”

“娘~”看着高夫人着急的样子,敏瑜轻唤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等高夫人有些颓然的闭上嘴,她轻声道:“我和他说了我与九皇子大一起长大的情分,说了皇后娘娘喜欢我,属意我,希望我嫁给九皇子的事情,也和他说我应该很喜欢九皇子的事情…”

“瑜儿~”高夫人又是一声惊呼,不理解的看着敏瑜,道:“瑜儿,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你怎么能和他说这些事情呢?虽然娘对这门亲事也是万分不中意,可是这桩事情到现在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你只能嫁给他,你又何必将这些事情告诉他。给他心里添堵不说,也影响你以后呢?”

“娘,这些事情知道的人可不少,就算我不说,他未必就会不知道,与其让不相干,甚至和我有怨的人透露给他知道,还不如让我亲口告诉他。”敏瑜看着着急上火的高夫人,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却没有说自己好像还是晚了一步。已经有人早一步和杨瑜霖说了这些事情。

“你是指…”高夫人眉头微微一皱,本能的就想到了娴妃,知道福安公主和亲已成定局之后。娴妃便重新沉寂下来,但她越是这样高夫人对她的戒备心就越重,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来一场大爆发。

“不是娴妃娘娘,她或许会因为福安公主和亲的事情而见不得别人好,但一时半刻的应该也不会给我添什么麻烦。我担心的是秦嫣然和曹彩音。”敏瑜轻轻摇头,不是她将娴妃想得太好,而是福安公主将在年内出塞和亲,娴妃应该已经想明白了,福安公主和亲多少是受了她的连累。她是娴妃唯一的女儿,以娴妃对她的疼爱。在她和亲之前,必然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免得再连累了女儿。而等到福安公主和亲了。她也跟着杨瑜霖去了肃州,娴妃就算想算计她也有些鞭长莫及,自然更不用担心,她更担心的是秦嫣然和曹彩音,尤其是曹彩音。

曹彩音被礼聘进宫之后不但没有被指给心心念念的九皇子。还被皇后直接封为宫中女官,派去侍候曹太妃。懿旨上说得好听,说是太妃思念家人,这才特意召她进宫在太妃身边陪伴,侍奉太妃天年。但实际上却是让她就这样一直侍候着曹太妃,曹太妃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得出宫嫁人…曹太妃虽然自恃是长辈,但也没敢对皇后说让皇后将曹彩音指给九皇子,只说她很想念家人,但总是召她们进宫陪她说话也不成样子,希望皇后能够给曹彩音一个名正言顺,经常陪她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婆子说话的机会和身份,然后皇后就给了曹彩音这么一个一天十二个时辰都能陪着她的身份。

曹彩音落到这样的下场,曹家最有出息,眼看前程也最好的曹恒迪也尚了公主,以曹家人的心性必然不会觉得是他们自己一手造成了现在的局面,定然怨恨他人,而他们所怨恨的人,除了自己都是不能惹的,敏瑜相信,只要有机会,曹家人一定会给自己制造麻烦,而最简单的就是让杨瑜霖知道自己和九皇子有私情,让自己不幸。

至于秦嫣然,她现在最着急的应该是巩固在九皇子心中的地位,争取在许珂宁未进门之前占据有利的地位,未必有时间和精力和自己过不去,但是以她素来恨不得将自己踩到泥泞中的性子,等到她有时间,有气力,也腾得出手来的时候一定会给自己制造麻烦的。

高夫人微微沉默了一下,却又叹气道:“那你也没有必要现在就和他说这个,等你们成了亲,感情也正好的时候和他说也不迟,那个时候和他说或许会影响你们的感情,但总比现在让你们未成亲就心生芥蒂的好啊!”

“我知道娘的意思,但是我宁愿在我们还没有什么感情的时候就让他知道,也不愿意在感情正浓的时候给他一盆冷水。”敏瑜知道高夫人的意思,那也是大多数人会选择的方法,但是她不一样。她宁愿一开始就让杨瑜霖知道,也不愿意等到两人感情渐渐好起来之后再和他说。这样或许会让他们的婚姻在一开始就有些磕磕绊绊,但却会越走越稳呃,而另一种选择却会在他们的婚姻中买下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爆发的危机,尤其人都是心存侥幸的,万一那个时候自己动了心,担心说出来会影响安宁平静的生活,心存侥幸不说却让别人说破了,那才是最被动的事情,到时候自己就算说什么,杨瑜霖未必就能信,更别说事事往好的方面去想了,她更的喜欢未雨绸缪而不是亡羊补牢。

“可是你就不担心…”高夫人的话没有说完就自己顿住了,她带了探究的看着女儿,道:“瑜儿,你和他说了些什么?我怎么觉得他没有什么恼怒,反而是如释重负一般呢?”

“娘也看出来了?”敏瑜不是怀疑高夫人的眼力而是诧异高夫人远远的那么一看就能看清楚杨瑜霖脸上的表情,但是她却没有细问,只是淡淡的道:“能说什么?不过是将我和九皇子之间的事情如实相告罢了!”

就这样?高夫人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不等她再问,敏瑜又继续道:“我坦诚告诉他我是喜欢九皇子的,不过他好像根本就不相信,不但不相信,还认定我年纪小,根本不懂何为男女之情,更认定我对九皇子不过像对几个哥哥一样罢了!要不然的话不会将九殿下的优缺点看得那么清楚,不会在九殿下和秦嫣然同出共进的时候表现的那么冷静,更不会在知道许姐姐被定为九皇子妃之后,只为许姐姐感到惋惜却没有嫉恨…”

敏瑜的话高夫人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起来。她看着敏瑜,一个从来没有想过的疑问跃上心头,她看着敏瑜。道:“瑜儿,你老实告诉娘,你对九殿下是不是真的没有男女之情?”

杨瑜霖还会想着敏瑜年幼,根本就分不清什么才是男女之情,但高夫人却清楚。在宫闱中带了那么多年,女儿不可能分不清什么是男女之情,什么又是兄妹之情。想到秦嫣然和九皇子出双入对闹得她心里都不舒服的时候,女儿却还能冷静处之,想到自己为女儿抱屈,女儿却还能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再想想她被指给杨瑜霖的次日进宫谢恩的表现,高夫人忽然明白了,让敏瑜嫁给九皇子。她心里未必欢喜,只不过是这孩子从来都不愿让自己担忧,所以没有反对而已!

“现在说这个做什么?”敏瑜回避了一下,却让高夫人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她看着敏瑜。心疼的道:“瑜儿,你既然不喜欢九殿下。为什么不和娘说呢?”

“娘,我没有不喜欢九殿下,只是对他真的没有男女之情而已!”敏瑜看着高夫人,真心的道:“或许是因为大小一起长大的缘故,我对九殿下真的是太熟悉了,熟悉他的性格脾气,熟悉他所有的喜好厌恶,熟悉他每一个习惯,但可能是因为太熟悉了,所以…”

看着敏瑜无奈的笑容,高夫人心头更是愧疚,带了轻责的道:“那你为什么从来不和娘说呢?娘要是知道你的心思的话,这些年也不会和皇后娘娘一样,一心要撮合你和九殿下了。”

“娘,我对九殿下没有男女之情,但是我却真的不排斥嫁给九殿下,除了皇家的勾心斗角让我觉得烦躁以外,嫁给他没有什么不好。”敏瑜坦诚的道:“他对我很好,娘娘对我很好,就连大皇子和大皇子妃对我也不错,嫁给他,我可以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连男女之情都没有,能过得好吗?”高夫人轻声叹气,但却明白女儿定然是在宫里见多了才会这么想,宫里的嫔妃,那种对皇上一腔情意的往往过的都不好,真正过得好的,都是理智,冷静,有手段且不为感情所左右的。

敏瑜笑笑,她不谙男女之情是真,但是她却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起码人会更理智,福安公主就是例子,如果不是因为被那朦朦胧胧的爱慕弄昏了头的话,她又怎么会那么轻易的被人左右利用,最后自己也讨不了好呢?

但是她却不想说这个,而是换了一个话题,道:“娘。杨瑜霖今日上门所为何事?可是向你们提出早点完婚的事情?”

“不错!”高夫人点点头,却又道:“他给的理由是他被封为肃州都指挥使,调令已经下了,最迟中秋一过就要离京前往肃州,他这一去没个三五年是回不来的,所以想早一点完婚。瑜儿,你说他有没有得了什么暗示呢?”

“多少有些吧!既然他提了,那么你和爹隔两日便给他一个确定的回复,然后准备我出嫁的事宜吧!”敏瑜已经肯定定然有人对杨瑜霖说过她差一点成了九皇子妃的事情,说不准就是那人暗示他上门提出完婚的,她思索了好一会,又道:“娘,从现在到成亲我可能会很忙,定然不能亲自绣嫁衣了,您让绣娘为我缝制嫁衣吧!”

“你有什么好忙的?”高夫人想到女儿就要匆匆出嫁心里就难受得紧。

“我必然是要跟着杨瑜霖去肃州的,之前有想过,他会被委以重任,但却也没有想到会让如此年轻的他统领肃州军。他或许有些威望,或许有大平山庄的弟子拥戴,但是他太年轻,阅历不够,资历更不够,都指挥使一职对他来说是一个难得的机遇更是一个巨大的考验,我想他应该需要我帮忙。但我现在却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又该怎么帮,趁这段时间,我应该好好的学学。”敏瑜想到了很多,比起这些事情,能不能亲手为自己缝制嫁衣真的不重要了。

“你向谁学啊?”高夫人心里喟叹一声,真不知道这杨瑜霖哪里修来的好福气,居然能娶到自己女儿,这都还没有过门,就已经为他在考量了。

“当然是勇国公夫人啦!”敏瑜展颜一笑,对身边的秋喜道:“将皇后娘娘上的茶叶准备一份,明日我要找辜老大人下棋!”

☆、第一百七十七章

就算知道丁培宁夫妻定然会同意让他和敏瑜早点完婚,得到了确定答复之后,杨瑜霖心中还是一阵狂喜,和敏瑜一番探话,已经很踏实许多心里踏实了,回家步子也是从未有过轻松欢。

回到杨家,和往常一样,先给爱马刷洗,喂它草料,等它吃饱之后和它亲热了一番之后才离开马厩,但回到自己房门口时候杨瑜霖却微微犹豫了一下,没有像平常一样直接回房,而是走到正房廊下,高声道:“父亲可房中,儿子有事相谈!”

杨瑜霖话音才落,正房门帘便被人掀开了,赵姨娘脸上带着笑,直接道:“老大回来了?你爹屋里呢,有什么话进来说吧!”

杨瑜霖却没有理会她,一动不动站那里,仿佛没有见到赵姨娘这个人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样,赵姨娘脸色有些尴尬,也有些难看,微微一沉脸,想要发怒,却又省起今非昔比,杨勇已经废了一臂,注定只能容养家,这个家所有人,包括她和儿女们将来都得靠杨瑜霖。终,她还是没有肆无忌惮发怒,只能带了几分怒气忿忿将门帘放下,折回房中。也不知道她小声地和杨勇说了什么,很,杨勇声音便响起:“进来吧!”

杨瑜霖这才自己掀门帘进屋,却见外间人还真不少,除了赵姨娘之外,杨家唯一姑娘杨雅琳,赵庆燕以及杨卫武妻子段氏都,看她们样子应该是聚一起做针线——杨家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下人并不多,除了杨勇俸禄之外又没有别进项,家中各人穿衣裳多是买了料子回来自己做,就连杨雅琳也只有过年或者生辰时候能够买一套时衣裙回来打扮打扮。

杨瑜霖并没有止步和屋子里女人打招呼。对他来说连杨雅琳都是个陌生人,别说其他人了,直接进了内间,杨勇半靠临窗大炕上,炕几上放了一本书,看样子杨瑜霖进来之前他正看书——这对杨瑜霖来说倒是很鲜,杨勇是大平山庄弟子出身,大平山庄弟子都有先生教导读书识字,他自然也是读过几年书,但他却是个天生就不耐烦看书人。要不然话也不会将书房给荒芜了,后改成了杨雅琳闺房。杨瑜霖其实很怀疑他能不能认全手上那本书上所有字,能不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杨瑜霖却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只是神色淡淡向杨勇见礼,冷淡地叫了一声:“父亲!”

“坐吧!”杨勇随意摆摆手,而后将抗上书合拢起来,也不废话。直接道:“我知道没有要紧事情你是不会主动找我这个当爹,有什么直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