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杨瑜霖回杨家来住,但别说是像有些人家那样一家子和和乐乐一起,就连面上虚应和客套杨瑜霖都懒得去做,晨昏定省固然是没有,出门回家打招呼一样也都没有。甚至从回来到现,除了年夜饭之外,他就没有和杨家人一个桌子上吃过饭。他今日主动来找自己必然是有要事。

“儿子接到兵部调令,儿子将出任肃州都指挥使一职!”杨瑜霖也不废话,先说了自己任命,他调令已经下来了两三天,但凡不是那种消息闭塞。定然都已经听说,但他相信杨勇应该还不知道——杨勇要是知道话定然早就叫他过来问话了。而他这里一直没有动静,显然是还没有得到消息。

杨勇大吃一惊,不敢相信看着杨瑜霖,杨瑜霖神色还是冷冷淡淡,没有任何想要解释意思,杨勇也不是蠢人,仔细思索一下,道:“是老将军和邵师兄向皇上推荐你吧!”

“是!”杨瑜霖点点头,道:“迟过了中秋,儿子便要前往肃州,短则三五年,长则七八年才能回京。”

杨勇点点头,理解道:“不知道有多少比你年纪大,辈分长,资历深,功劳大人盯着这个位子,现被你得了,他们怎么能甘心,没个五六年你是不可能梳理过来。”

“儿子也是这么想!”杨瑜霖点点头,杨勇能看出这些问题杨瑜霖一点都不奇怪,杨勇肃州军多年,对肃州军上下也是了如指掌,他没有继续谈这个问题,而是话音一转,道:“丁二姑娘还未及笄,儿子原本是想再过两年,等丁二姑娘十六岁时候再论婚嫁,但是现情况有变,只能提前完婚,免得儿子去了肃州却无暇返京,耽误了丁二姑娘。”

“你是想中秋之前完婚?”杨勇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是一点都不希望儿子现就将耒阳侯府那个姑娘娶进门,他和赵姨娘都已经商量好了,等杨瑜霖临去肃州时候,以他身边无人照顾为由,将赵庆燕抬进门,然后让她跟着去肃州。

“是!”杨瑜霖点点头,还不等他继续往下说,赵姨娘就从外间冲了进来,赵庆燕紧紧跟她身后,两人都是一脸紧张,赵姨娘冲口而出就道:“这怎么行?你们这才合了八字,连聘礼都还没有准备,中秋之前成亲怎么赶得及?”

赵姨娘话让杨瑜霖脸色一沉,好赵姨娘还有几分急智,立刻找了一个自己觉得很好,也相对缓和一些理由,道:“再说,丁二姑娘年纪还小不说,还是耒阳侯府唯一嫡女,耒阳侯夫妻怎么可能舍得让她这么早匆匆出嫁呢!”

杨瑜霖亲事赵姨娘是一万个不满意,除了这桩推不得婚事让自己亲侄女只能退而求其次给杨瑜霖当妾之外,敏瑜身份也让她一万个不满意——两年前,她为了杨卫武求娶耒阳侯府庶女都不得,杨瑜霖凭什么娶耒阳侯府嫡女?他除了比自己儿子年长,占了嫡长子身份,侥幸立了功,得了封赏之外。也没有比自己儿子强多少啊!至于说他是大平山庄弟子,学了一身武艺事情,赵姨娘一点都不觉得有什么了不起,她两个儿子也是表哥这个大平山庄出色弟子教导出来,她就不信,这亲老子教出来儿子会比不上杨瑜霖这个没爹管没爹教差。不过是她舍不得儿子上战场吃苦流血,没让儿子早点去军中历练,这才让杨瑜霖抢先出了风头,立了功,得了封赏。

杨瑜霖照旧没有搭理赵姨娘。而是看着杨勇,杨勇皱了皱眉头,杨瑜霖对赵姨娘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态度他其实很生气,但他不是赵姨娘,他深知自己除了孝道上拿捏儿子一下之外,已经奈何不了儿子了,只能无奈将赵姨娘话换了个口气。重说了一遍。

“现到中秋总还有四个多月,时间虽然紧了些,但也不是就没有办法。”杨瑜霖知道婚期很赶,但是他不觉得这么短时间内完婚是不可能任务,至于他们提出另外一个理由,他直接道:“至于岳父岳母那边。儿子已经和他们商议好了,他们能够理解也愿意体谅儿子难处,已经同意让我和丁姑娘早些完婚了!”

“你和他们已经商量过了?”杨勇看着杨瑜霖。脸色很难看,他不是应该先和自己商量然后再去和耒阳侯府商量吗?怎么能和他们先商量呢?这让他觉得杨瑜霖其实根本就不是和他商量,不过是告知一声罢了!他一怒,就想拍桌子,却突然发现自己习惯拍桌子那只手臂已经没了。后,他只能悻悻道:“你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和别人商量好了才来和我这个当老子说,这算什么?”

杨瑜霖没有接话,如果不是因为孝道,不是因为婚事必须有父母出面话,他连告知都不会告知一声,至于杨勇同意与否,他并不意,就算杨勇反对,也不过是添点麻烦,不会改变什么。

杨勇想要反对,却又想起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看儿子神色就知道,他主意已定,要是自己反对话,说不定他又会去求什么恩典,到时候自己还不是只能乖乖给他张罗婚事,他只能点点头,道:“好吧,我知道了,我会为你准备婚礼。”

“表哥~”赵姨娘尖叫一声。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该张罗张罗,要准备准备,让他们早点成亲也好!”杨勇不想当着杨瑜霖面和赵姨娘解释。

“怎么张罗?怎么准备?又拿什么张罗准备?”赵姨娘好歹还记得别人面前给杨勇留几分颜面,没有不依不饶揪着他哭闹,但是口气也很不好,忿忿道:“家里是什么样子不用我说,表哥也是清楚。老二成亲才一年,为了给他准备聘礼,筹办婚事,掏了一半家底,这还是因为老二家不过是个商户女。现,老大娶可是侯门千金,这聘礼也罢,婚宴也罢,怎么着也得比照着老二翻个倍吧,你让我到哪里找那么多银子来张罗准备?”

赵姨娘话让杨勇眼前一亮,他无奈看着杨瑜霖,道:“这倒是实话,家里除了我俸禄之外也没有什么进项,要给你张罗亲事还真是很困难,要不你和耒阳侯再商量商量,看看是不是聘礼比照着老二准备,婚宴也从简,他们要是同意话,我们立马给你们张罗了完婚。老大,你也别觉得爹偏心,实是爹有心无力啊,而且就算这样,也得将家底给掏空了!”

“父亲只需出面就好,聘礼也罢,婚宴也好都无需父亲费心!”杨瑜霖淡淡地道:“舅舅曾经和我说过,我娘嫁妆他一直让人好生打理着,这些年收益他都存着,就是为了给我成亲置办聘礼和婚礼。我不知道我娘嫁妆有多少,也不清楚这些年收益又有多少,但是舅舅既然说这样话,想必置办一份不要太寒酸聘礼和准备一场不太寒酸婚礼也是够。”

杨勇被杨瑜霖这番话噎得难受,好一会才挥挥手,道:“既然这样话你就去和他们商量去吧,该我出面做什么和我通个声气就好!”

“儿子告退!”杨瑜霖点点头,毫不留恋转身就走,那态度让杨勇气恼却又拿他毫无办法,赵庆燕连叫了好几声“表哥”得不到任何回应。心里委屈,却终究没有跟着他身后出去。

“表哥,你怎么能就这么答应了呢?”杨瑜霖一走,赵姨娘就毫无顾忌抱怨道,一点都没有当妾室自觉,杨家,她已经习惯了当家作主,也杨勇凡事和她商量,自然觉得哪怕是杨瑜霖婚事杨勇也该和自己商量,而不是由着杨瑜霖胡来。

“我能不答应吗?”杨勇知道赵姨娘还没有想清楚其中关键。他无奈道:“你没有听出来吗,他不是和我们商量,不是征求我们意见。不过是告知我们一声罢了!我们答应,婚礼也不用我们费多少心思,我们不答应,婚礼还是照样要举行,与其到时候被皇上训斥一顿。而后灰溜溜点头,还不如干脆一些。”

“哼!”赵姨娘恼恨哼了一声,又恼怒道:“老大是越来越目无尊长了,连婚姻这样大事都不听长辈,还能指望什么呢?”

杨勇也一样恼怒,但却碍于赵庆燕跟前。没有说什么,而赵庆燕则满脸气恼伤心,看看杨勇。又看看赵姨娘,后让赵姨娘身边靠了靠,伤心道:“姑母,表哥这么急着要将那个女人迎进门,那我该怎么办啊?”

原本还想着趁着侯府那姑娘年幼。自己早一步进门,早一步将杨瑜霖心拢过来。早一步生下儿女,让她就算进了门也没地方呆,但是现事情有变,那她该怎么办呢?

“现事情有了变故,只能等老大成了亲再看情况吧!”杨勇叹气,杨瑜霖对赵庆燕毫不掩饰厌恶让他颇有些后悔当初听了赵姨娘话,也不多想就把赵庆燕接了过来,成了现骑虎难下局面,但他也不好意思说将赵庆燕送回老家去,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看着满脸委屈赵庆燕,道:“燕子,你也别着急,我和你姑母断然不会委屈你!”

还没有委屈吗?原本是要嫁给表哥当正室,却只能退而求其次当妾室,说好了他去肃州之前便早丁家姑娘一步抬自己进门,现却又成了先迎娶丁家姑娘,自己连什么时候能进门都不知道,还不算委屈吗?赵庆燕也是大小被宠着养大,小门小户人家,也没有学过多少规矩,没有多少城府,当下就黑了脸。好她杨家这段时间一再受挫,也学会了收敛脾气,没有冲着杨勇发脾气,只是瘪着嘴,眨巴了几下眼睛,哭了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啊,什么叫做等他成了亲再看情况!”赵姨娘冲着杨勇吼了一声,又冲着赵庆燕骂道:“哭什么哭?这有什么好哭?既然说好了老大去肃州之前抬你进门,姑母自然会让你他去肃州之前进门。”

“万一表哥不同意呢?”赵庆燕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道:“之前说这个时候,是想着那姑娘还小,不能完婚,以表哥身边没个知冷知热贴心人为理由,让我进门,现,他娶了亲,还能用这样借口吗?”

“怎么不能?”赵姨娘一瞪眼,而后又道:“就算不能用,我和你姑父都点头了,他还能翻了天?我们是长辈,长者赐不可辞,他只能点头接受,要不然就是忤逆不孝,明白了吧?”

“哦!”赵庆燕哪知道什么叫做长者赐不可辞,但也知道,长辈话好是听着,要不然话肯定会被骂忤逆不孝,她止住眼泪,却又担心道:“可是姑母,表哥对我是什么样子你也是看眼里,要是表哥没有成亲,没人夹中间话,我还有信心将表哥拢住,要是他成了亲…人家是侯门千金,我不过是个小财主家丫头,我可不敢说自己能把人家给比下去。要是京城,有你和姑父给我撑腰还好一些,可表哥肯定是要去肃州,到那以后,我连个可以依仗人都没有,我又该怎么办啊?”

“笨丫头,这有什么好担心!”赵姨娘瞪了赵庆燕一眼,道:“等他们成了亲,我可以让老大家留京城侍候翁姑,让你跟着老大去肃州。她年纪小,正好跟我身边学学为人妻道理,你年长一些。妥帖一些,自然应该跟着去照顾老大生活起居。”

“这样也可以吗?”赵庆燕不是很确定道:“她可是侯门千金,能听你话,留京城侍候你们吗?”

“怎么不可以?当年我刚刚嫁给你姑父时候,我婆婆你姑奶奶就是这么做。”赵姨娘理所当然道,至于当年赵家老夫人是正经婆婆,而她不过是杨勇妾室,压根不是正经婆婆,根本就没有资格让杨家任何一个儿媳妇,包括她所生两个儿子媳妇侍候事情。却被她理所应当给忽略了。石夫人过世后,她和杨家所有人便将她当成了杨勇正头娘子,出门交际也以杨家赵夫人自居。她略带得意道:“她是侯门千金又怎样。进了杨家门,就得老老实实地侍候翁姑,翻不了天去!”

“那我就放心了!”赵庆燕心头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连赵姨娘和杨勇都没有想过赵姨娘有没有资格让敏瑜侍候问题,她就想不到了。只觉得赵姨娘这话给她解决了大麻烦,她甚至还想,说不准赵姨娘能像当年姑奶奶一样,换着花样折腾、折磨儿媳妇,到后硬生生把儿媳妇给整死,让她得了便宜。

“放心了就去做事情吧!”赵姨娘拍拍赵庆燕肩头。赵庆燕重重点点头,欢欢喜喜去了,她还算有眼色。知道赵姨娘定然有话要和杨勇单独说,出去一会,便听到她招呼着杨雅琳和段氏出门声音。

赵姨娘听到她们放帘子声音,又去外间看了一眼,确定没人之后回转过来。对杨勇道:“表哥,聘礼和婚宴一应事情真让石家人帮着张罗是不是不大妥当啊!”

“不妥当又能怎样?”杨勇无奈道:“老二成亲花费已经不少了。虽然说我回来之后皇上赏赐了不少东西,可你也得考虑老三和琳儿啊!老三今年已经十六了,顶多两三年也得成亲,还有琳儿,再过两年就及笄了,你总得为她准备嫁妆吧!这么一算,哪里还有什么银钱张罗老大婚事呢?”

“银钱自然是能有,就看表哥能不能说通老大,叫他不让石家人插手他婚事了。”赵姨娘眼睛亮晶晶,满眼都是明明白白算计。

“你意思是…”杨勇不是个会琢磨人脸色和心思,但赵姨娘心思都那么明显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好大一会,后还是摇摇头,道:“你还是消停些吧,石家不可能将老大他娘嫁妆交给你。”

赵姨娘没有被人道破心思尴尬,反而恼道:“什么叫做我消停些,要不是因为除了你俸禄之外没有什么进项话,我至于打这样那样主意吗?你也说了,老三亲事,琳儿亲事,那都是要花钱,可是家里现哪有那么多银钱,到时候不委屈老三就得委屈琳儿,他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肉,我舍得委屈哪个啊?要是能说通老大,让他将他娘嫁妆和他这两年俸禄交回来,不但他婚事不用外姓人插手,还能留点给老三和琳儿…”

“老大那里你就别想了!”杨勇摇摇头,道:“就算说通了他,我敢保证,石家一定会派人监督每一两银子是怎么用…你忘了,老大他娘当年死时候,石家人可是连根钉子都没有留下。”

赵姨娘默然,当年石家人抬嫁妆断亲时候还真是断干干净净,凡是石夫人嫁妆,能抬走数抬走,抬不走,不要,就算是烧成灰也没有留杨家。照他们对杨勇,对自己恨,确实不大可能从他们这里占便宜,可是除了这个以外,她真不知道该从何处找银钱了,或者…

她眼睛忽然又是一亮,看着杨勇道:“表哥,老大未过门媳妇可是耒阳侯府唯一嫡姑娘,你说她嫁妆是不是会很丰厚很丰厚呢?”

“那是肯定!”杨勇点点头,不用想也知道赵姨娘又惦记未过门大儿媳嫁妆了,他想了想,却又道:“不过,她是侯门千金,身边定然有陪嫁婆子丫鬟管事,想打她主意,可不容易!”

“有陪嫁人又怎样?孝敬翁姑是应该吧,小叔子,小姑子成亲也该分心吧!”赵姨娘不以为然道,而后越说越觉得自己说没错,那不是打她嫁妆主意,而是应该得,她忽然有些期待杨瑜霖早点成亲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荃英,这就是我和你说,耒阳侯府二丫头敏瑜!”和勇国公夫人罗荃英笑着寒暄了几句之后,辜家朱老夫人笑呵呵指着身旁敏瑜,道:“这孩子聪明伶俐,是个惹人心疼,你可得好好地教教她。(”

一直陪朱老夫人身边,满面带笑敏瑜等朱老夫人话音落后,便落落大方上前给罗老夫人行礼,道:“敏瑜见过老夫人!”

“过来让我好好看看!”罗荃英笑呵呵地,脸上满满都是慈爱,但眼中却多了些审视意味。相交多年朱老夫人亲自上门拜托,说敏瑜和杨瑜霖成亲之后就要去肃州,对肃州一无所知她心里很是忐忑,想找一个熟悉肃州长辈请教,就找到了她,而她则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肃州生活了好些年头罗荃英。

罗荃英可不认为是朱老夫人想到了自己,可能是眼前这个小丫头要找自己请教,却因为勇国公和耒阳侯平日没有什么深交,所以这才通过朱老夫人,辗转找到了自己。她不知道是有长辈指点,还是这小丫头自己想到这一关节,如果是这小丫头自己想到,那么她还真是不得了!

杨瑜霖事情罗荃英自然也听勇国公说起过,知道他已经得了调令,将出任肃州都指挥使那个勇国公三十年前曾经担任过职务,和勇国公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她自然明白这是对杨瑜霖提拔也是对他考验,经受住了考验,他极有可能是下一个勇国公,守护肃州军神,要是经受不住考验,那么,身为失败者他连泯然众人机会都不会有。

正因为这样。勇国公也加紧了对杨瑜霖教导,一有时间便将他叫过来,不止如此,他也没有忘记敏瑜。兵部下了调令之后,勇国公就和她说了,说杨瑜霖去肃州之后,除了他自己需要努力奋斗以外,也需要一个能够帮助他贤内助,他已经和杨瑜霖说了,让他和耒阳侯夫妻好生商议。量他走马上任之前完婚,好带着婚妻子一起到肃州,让她打理内务以及和其他夫人来往交际。添一臂之力。

他也说,敏瑜聪慧有余,但终究年幼了些,对肃州情况一无所知,为了避免她自己摸索。费时费力还不得好,好是有个熟知肃州情况,尤其是熟悉夫人们之间情况人教导一二,而对合适人选自然是罗荃英自己。

说这话时候罗荃英还笑话勇国公,说他操心事情还真不少,先是担心杨瑜霖被杨勇以孝道相逼。娶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妻子,觍着脸去了皇上那里求恩典,而后是担心他孤身去了肃州耽搁了婚期。一再提醒暗示,现,杨丁两家才决定了提前完婚,他又担心起丁家丫头能不能当好贤内助…

不过,笑话归笑话。但勇国公说了,她也就上了心。正想着怎么找个理由和敏瑜先接触一下,朱老夫人却先一步上门了——这让她立刻高看了敏瑜几分,不过十四岁小姑娘就能想到去肃州前先找人了解肃州情况,还能找到相熟长辈转而找上自己,就这份用心就值得她高看,自然毫不犹豫点了头,让朱老夫人找时间将敏瑜给带了过来,先见见面。

敏瑜也不生怯,带着笑走近了几步,就那么大大方方让罗荃英上下打量,一点不自然表情都没有。

“看得出来是个心思灵活好孩子!”罗荃英笑吟吟,而后道:“素白说你是想了解一下肃州情况,让我指点一二,你能说说你想了解些什么吗?”

“肃州是什么个情况,敏瑜一无所知,所以才求了老夫人,请她出面相求,至于说想了解什么…”敏瑜脸上闪着慧黠光芒,她知道像罗荃英这样老夫人喜欢精灵聪慧晚辈,倒也没有装傻,只是笑嘻嘻道:“您教什么,敏瑜就跟着学什么,敏瑜保证,一定不会让您不失望。”

“这个丫头,哪能像这样和长辈说话!”敏瑜话才说话,朱老夫人就笑骂了一句,而后看着罗荃英,道:“荃英,这孩子虽然聪慧,但终究还只是个没有及笄黄毛小丫头,哪知道该跟着你学什么呢?我看啊,你也别问她意见了,看看什么有用就教她什么好了!你放心,这孩子脑子灵得很,学什么都很,一定不会让你烦心失望。”

“既然你也这么说,那我就看着教吧!”罗荃英也不再多问,笑着点点头,而后看着敏瑜道:“我会将我能教都教给你,至于你能记住多少,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是!”敏瑜乖巧点头,认真地道:“敏瑜已经竭全力,绝不会有半点惫懒之心!”

“那就好!”罗荃英点点头,然后问道:“不过,你和瑾泽婚期虽然还没有定下,但想必不会晚于中秋,你时间不多,又要绣嫁衣,又要跟着我学这些东西,能忙得过来吗?”

“不瞒老夫人,敏瑜不准备自己绣嫁衣,所以会有充裕时间跟老夫人身边请教!”敏瑜也不遮遮掩掩,直接道:“家母已经让天罗阁人给敏瑜量过身量了,天罗阁会挑好绣娘为敏瑜赶工做嫁衣,敏瑜只要抽出一点点时间,绣头盖就好。”

“不亲自绣嫁衣?”罗荃英看着脸上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敏瑜,道:“不好好绣嫁衣待嫁,却整天往外跑,你不担心瑾泽心里不舒坦,甚至有怨言吗?”

“瑾泽可是老夫人看着长大,您说他会因为这件事情心里不舒服,埋怨敏瑜分不清事情轻重缓急吗?”敏瑜不答反问,心里却很笃定罗荃英回答。

“果然是个机灵孩子!只是…”笑着赞了一句,罗荃英却又忽然来了个但是,看着敏瑜,嘴角微微翘起,道:“你确定你和瑾泽完婚之后就一定能和他一道去肃州?杨家那位赵夫人可不会轻易地让你们如愿吧!”

“杨家赵夫人?”敏瑜满脸疑惑看着罗荃英,似乎不明白罗荃英说是谁一样,好一会,才一脸恍悟看着罗荃英,笑道:“老夫人定然是记错了,瑾泽母亲过世之后,杨将军便一直没有再娶,杨家可没有什么当家夫人,只有一位姓赵姨娘,赵姨娘不过是姨娘而已!”

罗荃英深深地看了敏瑜好大一会,敏瑜笑得很自然很从容,好一会,罗荃英笑了,道:“你这丫头,年纪虽然小,但看得却很清楚,看来老公爷说没错,你还真是个难得好姑娘,瑾泽能娶到你确实是他福气。”

“国公爷谬赞,敏瑜愧不敢当!”敏瑜笑着谦虚了一句。

“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却不得不提醒你一句~”罗荃英看着敏瑜,道:“那个赵姨娘和你见惯夫人可不一样,她不识字不知书,不明白何为脸面风度大局,为了达到目,她会不管不顾撕破脸胡来,完全不管场合,和她相处,可得另辟蹊径才行!”

勇国公和杨家渊源颇深,勇国公吴广义是杨勇师伯,杨勇刚刚到肃州军中效力时候,一直吴广义麾下,是他得力一员干将,吴广义一再提拔杨勇,杨勇曾经“大齐第一勇将”名号,没有吴广义提拔和培养,是又怎么都得不到。

石夫人嫁给杨勇也是吴广义和罗荃英牵线,甚至连两人婚事都是罗荃英帮着操办,两人刚刚成亲那几年,没有赵老夫人,没有赵姨娘,夫妻两个过得倒也和美,罗荃英为此也很开心,觉得自己撮合了一桩好亲事。之后,杨勇受了封赏,赐了京城府邸,一直老家赵老夫人上京城享福,带来了她侄女,杨勇青梅竹马表妹,一切一切才有了变化…

罗荃英和石家本是世交,看着石夫人长大,石夫人是什么性子她是清楚,石夫人遇人不淑而后带着满腔怨恨抛下了心疼不舍儿子撒手人寰对罗荃英而言也是一个无法抹杀伤痛,石夫人过世之后,她甚至再也没有为任何人牵过线。

“谢老夫人提醒,敏瑜会斟酌着。”敏瑜点点头,一脸虚心诚恳让罗荃英暗自点头,对她多了一份期待。

“那么,这样吧!”该说都已经说了,今日见面目就剩后一个了,罗荃英干脆道:“明儿开始,我每日会抽出两到三个时辰将我能教教你,你巳时准时过来,也不用通禀,我会通知门房,直接让你进来。”

“是!”敏瑜点点头,一天两到三个时辰,大概能跟着她学上百日,有了这百日学习,她到肃州之后定然不会出现两眼一抹黑情况,这人对她来说已经够了。她可没有想过罗荃英能手把手地将脑子里一切都传授给她,那是万万不可能,也不可取。

罗荃英也不废话,端起茶来,朱老夫人也识趣寒暄了两句,就带着敏瑜告辞离开,出了勇国公府,朱老夫人看着敏瑜,严肃道:“丫头,我能帮你就这有这些了,剩下就看你自己怎么把握了!荃英是个极聪慧也极为精明,勇国公能有今日成就,多不说,起码有三成是她功劳。”

“敏瑜知道!”敏瑜点点头,道:“敏瑜一定会认真,虚心,上进,有什么不懂直接问,有什么不理解直接说,绝对不会自作聪明。”

“你能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朱老夫人轻轻地拍拍敏瑜,一切不言之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怎么乱糟糟的?”一下马车,入眼的却是堆了一地的箱笼,几个粗使婆子丫鬟正从一辆看着很眼生的马车上搬东西,敏瑜便皱眉问了一声。

“回二姑娘~”敏瑜声音不小,立刻有婆子上前回话,道:“是桂姨娘回来了,这些东西都是姨娘带回来的,奴婢们正将它们分类,收拾呢!”

“桂姨娘回来了?”敏瑜很是意外的挑起了眉头,就在七八天前,吴家派人送了喜信,说敏心十天前产下一个男丁,母子平安。这个好消息让气氛有些低迷的耒阳侯府为之一振,敏瑜也为敏心感到高兴。只是,桂姨娘怎么不守着敏心做完月子就回来了呢?不过,这样的疑问敏瑜却没有问出口。

“刚到!没有歇脚就给夫人请安回话去了!”那婆子很有眼色的道:“姨娘说这些都是大姑奶奶让她捎回来孝敬侯爷夫人的特产,让奴婢们好好地收拾之后搬到库房入库呢!”

“你们好生收拾吧!”敏瑜微微点头,而后转身离开,一直跟着她身后的秋喜递给婆子一个银角子打赏,婆子欢欢喜喜的接过,又麻利的做事去了。

原本略有些疲倦的敏瑜因为这个,便也没有回房休息,而是直奔高夫人的正房,刚进院子,就听到桂姨娘洋溢着喜悦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大姑娘现在愁了,不知道该怎么个才能瘦下去,婢妾回来的时候还一再的交代婢妾,让婢妾向您讨个主意,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呢!”

“这孩子~”高夫人的声音也带了喜悦,抱怨道:“她原本就瘦,长胖一点正好,发什么愁呢?再说。现在有了孩子,操心的时候不知道要多多少,不用什么法子也会慢慢瘦下来的。还有你也是,怎么这么快就忙着回来?好生陪着敏心,等她身体都恢复了再慢慢回来也就是了。月子里需要注意的事情可多着呢,虽然说她身边也有积年的婆子照顾,但总比不得你亲自照顾来的细心妥当。”

“婢妾知道夫人心疼大姑娘,不过,夫人给大姑娘的几个妈妈都很细心,又很有经验。有她们照顾大姑娘,还能有什么差错不成?”桂姨娘一贯的会说话,笑着道:“再说。婢妾去了这么久,也挂念夫人,也想早点回来侍候夫人,所以大姑娘才说让婢妾回来,婢妾就乐颠颠的回来了…二姑娘。您来了!”

“姨娘坐吧,别客气!”对看到自己就规矩的起身的桂姨娘客气的招呼一声后,敏瑜笑盈盈的给高夫人行礼,又向她身边的王蔓青问了一声好,而后便问又坐下的桂姨娘,道:“姨娘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不多呆些日子照顾大姐姐呢?大姐姐可好?孩子可好?姐夫可安好?”

“二姑娘这一串问下来。婢妾头都晕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桂姨娘打趣了一句,而后恭敬的道:“大姑娘很好。大姑爷很好,孩子也很好。婢妾回来之前,大姑娘还一再交代婢妾,说他们一切都很好,让姑娘不要牵挂。还说等她身体养好了,孩子也长大一些之后。一定带着孩子回来给侯爷夫人磕头,带着孩子给她的二姨好好看看。”

对敏瑜,桂姨娘不止是尊重,更打心眼里感激,她知道如果不是因为敏瑜和敏心姐妹关系好,如果没有敏瑜一再的在高夫人面前为敏心说好话,帮着敏心的话,高夫人就算不会像大多数嫡母一样无视、苛待女儿,但也不过是该给的给,不亏待而已,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凡事真心为她着想考虑,像现在这样倾心倾力的养育她,更为她选了这么一门好亲事。看着女儿过得美满幸福,桂姨娘就越发的感激高夫人和敏瑜,也越发的觉得这些年自己安耐住对儿女的心疼,刻意的疏远他们,让他们对嫡母更亲近的做法是对的。

“都好就好!”敏瑜笑着道:“大姐姐都还在月子里,姨娘就回来了,大姐姐一定很舍不得吧!姨娘,你怎么不多呆些日子,就算等大姐姐出了月子再回来也好啊!”

“看着大姑娘生了小少爷,婢妾也就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了,自然要早点回来侍候夫人…”桂姨娘微微的顿了顿,又道:“至于大姑娘,如果不是因为是头一胎,心里没底又害怕的话,压根就不会让婢妾留下。她才生下小少爷,都还没有下床,就让人收拾准备好的特产什么的,催着婢妾回来了!”

“大姐姐这么着急催你回来做什么啊!”敏瑜皱了皱眉头,带了几分不解的问道,虽然敏心和桂姨娘面上不怎么亲近,但她知道不管是桂姨娘还是敏心其实都将对方当做了最亲的人,有桂姨娘陪着她肯定是最舒心的,怎么会迫不及待的让桂姨娘回来了呢?

桂姨娘看着敏瑜笑笑,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和懊恼,似乎是为自己说错了话,也似乎是不知道要怎么说话才更妥当,敏瑜灵光一闪,道:“难道是因为我?”

见敏瑜才出来,桂姨娘却也不在藏着掖着,点点头,直接道:“得了二姑娘被赐婚的消息之后,大姑娘就急坏了,要不是她的身子实在是不方便的话,说不准当下就赶回来问个究竟呢!不过,她也知道,既然是皇上赐婚,那么就不能有什么变故,而那杨家…虽然那杨家是二姑娘未来的夫家,可婢妾还是要说,杨家真个是没有规矩的人家,没个正经的女主子不说,那赵姨娘还是个惯会蹬鼻子上脸的。两家这要结了亲,以赵姨娘的德行定然会以亲家自居,上门给夫人姑娘添堵。夫人不理会她,不大妥当,也失了礼节,但要是给她脸面,不但委屈了夫人,那不知好歹的赵姨娘说不准还变本加厉起来,到时候还可能要委屈姑娘。”

“所以,你特意赶回来应付杨家那赵姨娘?”敏瑜心里带了几分感动,诚然。桂姨娘能这样为自己和母亲着想是因为她们对敏心着实不错,也是因为敏文的将来还有一大半是捏在高夫人手心里,但女儿的未来同样掌握在高夫人手里的青姨娘到现在却连半个关心的字眼都没有说过,更别说主动请缨应付赵姨娘了。唉,人和人终究还是大不同的!

“她是姨娘,婢妾也是姨娘,这姨娘招呼姨娘正好!”桂姨娘也不否认,笑着道:“二姑娘也看着一点,婢妾怎么对二姑娘的,也得让她怎么对您。不能让她僭越失礼,更别折了自己的身份。”

“难得你有这份心!”桂姨娘的心意高夫人还不得不领了,就如桂姨娘所说的。怎么和赵姨娘来往对她来说还真是不大好处理,自己和她来往,委屈了自己事小,让不知道分寸高低的赵姨娘自以为是,把自己当成了女儿的正经婆婆颐指气使那才是大事。但是让身边得力的管事婆子应付她却也不妥当,那会让杨家人,尤其是杨勇对女儿心生怨言,那对女儿以后也不好——赵姨娘只是个妾室,可以不理会她心里想什么,但杨勇却是正经的公爹。可不能不考虑他的想法。至于让青姨娘出面,高夫人却是想都没有想过,别说青姨娘有些小清高。定然不会心甘情愿的出面应付粗俗的赵姨娘,就算愿意,她也不一定有那个本事将差事办好。桂姨娘现在回来最好,要是这会赶不回来,等敏心出了月子。她也会让她赶回来的。

“能为夫人姑娘分忧是婢妾的分内事!”桂姨娘理所当然的道,一点都没有居功的意思。

“不过。你回来得还真是时候,过不了几天,杨家或许就会上门送聘礼,而后定婚期,订了婚期之后,需要忙的事情就多了,到时候免不得让你带着人奔忙。”高夫人微微叹息一声给了桂姨娘想都想不到的消息。

“啊?”桂姨娘大吃一惊,看看高夫人,又看看敏瑜,确定不是玩笑话之后,道:“怎么这么着急?二姑娘都还没有及笄,就算是皇上赐婚,也能将二姑娘多留两年吧!”

“杨瑜霖被任命为肃州都指挥使,皇上开恩,让他在京城过完中秋再去上任。他这一去,没个三五年是回不来的,而他身为肃州都指挥使,没有人打理内宅,处理和同僚之间的人际来往也是不行的,所以便上面请求早日完婚。侯爷已经点了头,现在就等杨家上门纳征,请期,而后让他们完婚了。”高夫人给了一个比较官方的解释,而后道:“敏瑜的嫁妆我早就给她准备了,我和蔓青会慢慢清理,你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带着人去杨家量房子,准备给他们打家具。木料早就准备好了在库房里,工匠也都派人去请了…”

“三四个月的时间怎么够啊!”桂姨娘没有就为什么这么快完婚追根究底,而是皱着眉头,道:“就连大姑娘当初打家具也花了近一年的时间,二姑娘再怎么简约,也得要一年时间才够吧!”

“只要把新房要用的家具打出来就好,别的慢慢的弄,不着急!”高夫人摇摇头,却终究意难平,道:“整个杨家也就只是个三进的小院子,杨瑜霖住的更只是半个东厢房,能摆得下几样家具?我和侯爷商量好了,给敏瑜的嫁妆中添一处宅子,到时候给那个宅子添置家具也就是了。”

高夫人的话听得桂姨娘眼泪都要下来了,她心酸的道:“这结的是什么亲啊,真是屈死二姑娘了…”

“好了,这些事情娘有空慢慢的再和姨娘交代。”敏瑜真不想让她们当着自己的面谈这些事情,立刻岔开话题,道:“姨娘,我那小侄儿长得好看不?像大姐姐还是像姐夫?胖不胖?快说来我听听!”

桂姨娘是个灵透的,立刻笑着讲起了敏心刚生的孩子的趣事,听得敏瑜眼睛闪亮,恨不得抽时间飞奔过去看看那个肉呼呼,软乎乎,会吐泡泡,还会打小呼噜的可爱宝宝,高夫人也被桂姨娘的形容说得心里痒痒的,却又有些失落,再怎么可爱也都只是外孙子,也都是人家刘家的啊!

只有王蔓青满心不是滋味,自己嫁进门半年敏心才嫁出去不说,敏心还在公婆跟前侍候了两三个月才和夫君相聚,可现在,她都已经当娘了,自己却还没有动静。王蔓青心里又酸又涩,高夫人眼中的失落她也看出来了,她暗自咬了咬牙,自己是该做决断的时候了,要是再犹豫下去,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被动的…

☆、第一百八十章

“给苗儿开脸?”高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没有想到王蔓青让所有的丫鬟婆子退下就为了和自己说这个,也没有想到王蔓青这个时候还有心思想这个,这些日子她们婆媳俩都在忙着为敏瑜清理嫁妆、陪房等事情,已经忙得是头晕眼花了,她怎么还有时间想这个呢?至于苗儿,高夫人还真印象——那是王蔓青从王家带来的三等丫鬟,长得不是顶出挑,但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这几天王蔓青都将她带在身边,想来是故意让她在自己面前混个眼熟,好让自己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是!”王蔓青脸上带着笑,眼中也带着笑意,似乎这样就能压下心头那浓浓的苦涩,轻声解释道:“妹妹的婚期就在眼前,这样那样的事情又多又繁杂,媳妇又是头一次张罗这些事情,每日忙得晕头转向,别说照顾夫君的起居,就连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所以,媳妇想给苗儿开了脸,有她侍候夫君,媳妇也能安心一些。”

说这话的时候,王蔓青心头有一种荒谬的感觉,别人家都是婆婆以媳妇无暇照顾或者照顾不周为由,说服媳妇,然后往儿子房里塞人,到她这里却倒了一个个,成了当妻子的找理由说服婆婆,让丈夫纳新人了。她满心的不甘愿,但是再不情愿,想到自己进门就快三年,也只能把这话说了出来。

“我知道你这段时间忙得脚不落地,没有时间照顾彦儿,但也没有必要因为这个就为他纳什么通房!”就算王蔓青脸上看不出一丝的苦涩意味,高夫人也知道她心里定然很不好受,所以就算心里有些气恼,也没有责骂她,而是淡淡地道:“他这么大的人了。别说你们院子里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侍候着,就算没有,他能自己照顾自己,你不用担心。要真是心疼他,担心因为忙碌冷落了他,影响了你们夫妻感情的话,你把手头的事情交出几样来,我另外找人打理也就是了!”

“娘~”高夫人的话让王蔓青颇为感动,为敏彦纳通房的心思却更坚定了,她轻声道:“我知道娘心疼媳妇。满京城像娘这样疼惜儿媳妇的婆母绝找不出第二个来了,可是媳妇却不能因为娘疼惜媳妇,就任性的由着娘和夫君疼爱。不去考虑子嗣。”

“说到底要给苗儿开脸,还是因为你没有身孕,对吧?”虽然是问句,高夫人说的却肯定无比,看着神色黯淡的王蔓青。轻轻地摇摇头,道:“太医不是说了吗,你的身体很好,没有毛病,暂时没有孩子不过是时候未到而已,等到缘分来的时候。自然也就有了。”

“可是万一一直没有呢?”王蔓青最不想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她脸上的笑容都撑不住了,带着苦涩的看着高夫人。道:“我娘当年也是这样,看了一个又一个大夫,都说她什么都好好儿的,可就是怀不上,求医问药。求神拜佛,折腾了好些年。好不容易才有了我…娘,我知道您不愿意听这些话,可是媳妇却不能不说,媳妇真的担心媳妇这身子不争气…”

“知道我不愿意听,就别说!”高夫人直接打断王蔓青的话没让她说下去,脸上也带上了怒色,王蔓青进门以来,这是高夫人第一次这般对她。

“娘,您不愿意听媳妇也得说!”王蔓青这次是铁了心的,就算高夫人脸上的怒气让她知道高夫人是动了真气也没有就此打住,她起身跪到高夫人面前,道:“娘,媳妇向您保证,如果苗儿争气,能给怀上夫君的血脉,媳妇一定会善待她,也一定会将她所生的孩子当自己的亲生骨肉来教养…”

看着态度坚决的王蔓青,高夫人脸上的怒气却淡了几分,她轻轻地摇了摇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也怀上了呢?”

“娘放心,就算媳妇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会好好的对庶出的子女…”王蔓青的脸色一白,咬咬牙,道:“纵使不能当亲生儿女一样,也绝对会用心教养。”

“我相信你!”高夫人看着脸色煞白的王蔓青,继续道:“但如果苗儿是个心大的呢?如果那庶出的占了长子的名分有了不该有的心思呢?”

“娘…”

“别说什么苗儿是个老实本分的,不会有那样的心思!这世间最难琢磨的就是人的心思!”高夫人冷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戳破王蔓青的幻想,道:“这世间,有几个妾室会一直老实本分,不起心思的?”

王蔓青死鸭子嘴硬的道:“老实本分的妾室或许不多,但也不是没有,像桂姨娘…”

“那是因为她吃够了苦头,认清了现实,明白越是玩花样,越是讨不了好,要不然你以为她会像现在这样吗?”高夫人冷哼一声,道:“她刚刚生了敏心,抬了姨娘的时候可没有少仗着自己是老夫人身边出来的给我添堵,也没有少出幺蛾子。”

王蔓青沉默了一会,最后却还是道:“娘,苗儿或许不能一直这样老实本分,但她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就算以后心大了,媳妇也能管好的。”

“你啊~”高夫人无奈的摇摇头,道:“你今天是铁了心要给彦儿纳新人了吗?”

“媳妇是为了子嗣香火。”王蔓青低下头,死死地闭上眼,不让眼泪渗出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苗儿开脸的事情应该没问题了吧!她成功说服了婆婆,可心头却疼得哭都哭不出来。

看着死死的低着头,仿佛等待死刑宣判的儿媳,高夫人长叹一声,道:“蔓青啊,你可知道,当年为了彦儿的亲事,我可以说将门当户对人家的姑娘都翻了一个遍,也都找机会见了面,其中不乏比你出挑的,但是见过你和亲家母之后,我却没有了再相看另外的姑娘的心思。”

王蔓青愕然地抬起头,显然没有想到高夫人不是顺势无奈的点头同意给苗儿开脸。却说起了陈年旧事。

“我对你可以说哪哪都很满意,唯一担忧的便是子嗣。”高夫人轻轻地摇摇头,道:“为此,我还特意让瑜儿找机会见了你一面,和你搭了话,想的不是让瑜儿说你好,而是让瑜儿说你不好,断了我的念头。”

“是妹妹说媳妇好,所以娘才请了人上门递话的吧!”王蔓青苦笑一声,想当然地认为是敏瑜说了自己的好话。才促成了自己和敏彦的姻缘。

“瑜儿没有说你不好,但却因为那个时候和蔓如那丫头势同水火,并不是很待见你。”高夫人却给了王蔓青一个让她意外的答案。看着更加惊愕的王蔓青,高夫人微微一笑,道:“但最后却还是因为我对你很满意,满意到了看哪个都觉得不合适而给了我一个建议,建议我不要太杞人忧天。凡事往好处想。她还说,真要是不能生养,也未必只能纳通房妾室,还可以过继。”

“娘~”王蔓青惊呼一声,她自然知道什么是过继,也知道在某些守古礼的世家中。如果没有嫡子的话,第一选择必然是从嫡亲的兄弟那里过继嫡子过来继承香火家业,要是无法过继。也只会选一出色的嫡出子弟一肩挑两房,绝对不会让庶子继承家业的。庶子就是庶子,永远不可能替代嫡子。但是,这样的世家极少,整个大齐不会超过五家。丁家也好,王家也罢。距离那样的世家都太遥远。

“前些日子给敏惟相看亲事的时候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等到敏惟成了亲,生了儿子,而你却还没有动静的时候,就和你们提这个事情。倒也不一定是过继,只是想着,等那个时候可以他们好生说说,让你们妯娌一起养孩子,或许能因此给你带来好运,要是没有带来什么好运的话,那么你和孩子感情深,过继到你膝下,也好相处…”高夫人幽幽地叹了一句口气,道:“这过继过来的孩子血缘上浅了些,但这过继过来的儿子有的时候真的比那庶子更让人心里舒坦。”

“娘~”王蔓青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她相信高夫人并不是说这些话来哄自己的,定然是认真地思考过这些的,她跪着往前挪了挪,挪到高夫人的腿前,抱着她的腿,哭了起来,好一会,才在高夫人的轻拍下止住,而后看着高夫人,道:“娘,您能为媳妇着想到这一步,媳妇真的满足了,但是媳妇却不能听您的。对媳妇来说,过继是个极好地选择,但是对夫君呢?媳妇不能只为自己着想啊!”

“傻孩子,你以为我这样想只是为了你吗?”高夫人没有想到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王蔓青还没有断了给敏彦纳新人的念头,对这个媳妇倒也更看重了几分,她摇摇头,亲手将王蔓青扶了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边,道:“我这样也是为了彦儿啊!”

呃?王蔓青诧异的瞪大了眼睛,为了敏彦?这话从何说起呢?难不成他有什么隐疾?不可能吧!

高夫人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让王蔓青想偏了去,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蔓青,你嫁过来之前应该听亲家母或者你祖母讲过耒阳侯府以前,尤其是二十年前的一些事情了吧!”

这个…王蔓青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说不知道,那明显是假话,两家结亲不可能不打听清楚底细,但要说知道…唉,耒阳侯府以前,尤其是高夫人可以提起的二十年前,也就是高夫人自己都还没有嫁进门之前,耒阳侯府还真的是乌烟瘴气,没什么好名声,更没有什么好事,她能说吗?

看王蔓青为难的神色,高夫人就知道王蔓青定然知道,她笑笑,道:“我也是问了废话,亲家母又怎么可能不把她所知道的那些事情详尽的告诉你,好让你心里有底呢?”

王蔓青有点儿心虚——未过门之前,将夫家的情况能打听的尽可能的打听清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没有谁会什么都不打听,两眼一抹黑的进门,就这点来说,王蔓青没有什么好心虚的。可是偏偏耒阳侯府以前的名声实在是太糟糕,闹出的那些事情也实在是太没规矩。王蔓青当时听的脸都青了,如果不是因为那些都是过去很多年的旧事,如果不是因为耒阳侯府这十多年来渐渐的扭转了那样的名声和家风,如果不是因为婚期都已经定下,就等着拜堂成亲的话,王蔓青都有逃婚的心思了。

高夫人淡淡一笑,道:“亲家母或许也和你说过,彦儿已故的祖父,我那公公是个喜好女色的,他这一辈子。除了老夫人这位正室之外,妾室通房丫头不计其数,无名无分的就不说。有名分却没有生养儿女的也除外,单是有名分,生养过孩子的就不少于二十个。”

王蔓青咋舌,耒阳侯府那位花名远播的老侯爷的事情她倒也听李夫人说起过,说那是一个最声名狼藉的。年轻的时候不用说。整日里往花街柳巷里钻,和一帮子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年长一些,和他一般年纪的都收心养性了,他却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丁培宁这个当儿子的都已经上战场了。他这个当老子的却还只会在争风吃醋的场合中出风头,甚至丁培宁都成了亲,当了爹。他这个当了祖父的人还不知道收敛,最后就连死都很让人猜疑,怀疑他是因为纵欲过度早亡还是干脆就死在了女人身上,毕竟他刚死的那一两年,老夫人可没有少发落他的那些个女人。这么一个活了一辈子。也荒唐了一辈子,除了寻花问柳。醉生梦死之外,没有做第二件事情的人,也真的是少见得紧。但是,高夫人的话还是让王蔓青吃惊了,光是有名分的生养过孩子的妾室通房就不少于二十个,那他这一辈子到底有多少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