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像又长高一些,墨黑色的长发束在脑后,头上别着凤钗,凛然是大姑娘的样子。那张映衬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光芒的脸颊,令他无法移开视线。她噘着嘴,脸颊鼓鼓的,看起来不太高兴,却莫名吸引着他的全部注意力,他盯着看她好久,一点都不觉得厌烦。

绣红尴尬的哭丧着脸说:“李公子,你……您出去吗?”

黎孜念一怔,身后突然出现两个带刀侍卫,顿时将原本修长高大的形象衬托的更气势凌人。他目光扫向绣红,说:“你出去。”

绣红两腿发软,看向白若兰。

白若兰跺了下脚呀,担心引起院外丫头们的注意,影响更不好,只好认栽道:“绣红,你先在院外呆着去。”这丫头也帮不了她什么,她看着自个出丑岂不是更丢人吗?

黎孜念见她服软,心情没来由好了些许,他吩咐人散去,守着外面拱门,自个冲白若兰走过来。

白若兰本能后退,一步、两步,再后退,直到背后无路可退,抵着墙壁,眼看着李念越来越近,好像两个人第一次重逢那般,紧贴着她的身子。

不过上次他很粗鲁,这次么……貌似没有用手按住她的肩膀。

她扬起下巴,紧张兮兮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黎孜念歪着头,弯腰下,眼睛离她很近很近,忽的张开口,说:“看清楚你。”

……

白若兰脸颊腾的一下就热了,结巴道:“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黎孜念盯着她,小巧的鼻尖,长长的睫毛,动人的眼眸,还有翘起来的樱桃小嘴巴,怎么这般令人怜爱呢。他的心底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情绪,盯着她一字字的说道:“我也不知道。”

“你、你是我叔叔!你辈分比我大!”没来由的,白若兰冒出这么一句话。

黎孜念失笑,哦了一声,淡淡的道:“既然知道我是长辈,也没见你多听话。”

“我为何要对欺负我的长辈听话。”白若兰质疑道。

“我哪里欺负你了?送你好马,给你翡翠象牙,出门七八天回来就第一时间来见你,给你好东西,你却扔在地上,嗯?我没看错吧,丫头。”黎孜念声音仿若从牙缝里流露出来,带着一抹危险性。

白若兰暗骂自己傻,也不看清楚情况就扔东西,偏偏被对方捉个正着!

“那、那我已经扔了,你还想如何?”白若兰鼓着脸颊,大不了破罐子破摔!还能比上次惨吗?

黎孜念抬起手,在空气里停顿了片刻,忽然的就覆盖在她圆鼓鼓的脸上,捏了一下,说:“那就补偿我一下好了。”

白若兰浑身僵硬,这家伙又开始欺负她,现在居然敢动她脸了。她眼眶变红,委屈道:“你、你想让我如何补偿?”

黎孜念一怔,望着她想哭又不敢哭出声的样子胸口处一疼,有些生气的说:“你干嘛流眼泪!”

“我,我没流啊。”白若兰嘴硬,难道连哭都不成啦!还要吼她?这混蛋……

她不就是在最初踹了他一脚么,然后就变成现在这样子。

黎孜念见她难过只觉得嗓子眼堵着什么,特别不舒服,但是又无可奈何,两只手抬起来,又放下,最终用袖子盖住她的脸上,胡乱一抹,说:“你若再哭我还真急了……”

白若兰愣住,立刻噤声。她害怕他失去理智的碰她,男女授受不亲,她吃大亏了。

黎孜念有些无语的看她变脸,忽的放低声音,说道:“你那么怕我干什么。”

白若兰急忙揉了下眼睛,说:“我没怕你。”

“那你哭?”黎孜念无法理解,女人会哭,不是因为害怕吗?

他还算不够讨好她?要知道,他还是第一次主动讨好别人。

白若兰咬住下唇,酝酿好久,突然哇的一身哭出声音,哽咽道:“你总是动不动就碰我……”

黎孜念脸上一热,他也知道此举不妥,但是就是情不自禁,谁让白若兰生的这般可爱,哪里都是肉嘟嘟的,好像一只小动物,最要命的是性格特别令他觉得新鲜,眉眼讨喜,让他总是无法忽视,恨不得捧在手里小心逗弄一番。

“你上次看我摔跟头也没扶我,还一个劲盯着我看笑话!后来攥住我的手,又掐又捏,刚才还戳我的脸……你干嘛这般对待我?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白若兰委屈极了,眼前这便宜叔叔算哪根葱,自打他出现以后,她的霸王日子就没了。她都在院子里躲了他半个月,没想到他居然攻进了她的小院子里,还当众赶走了丫鬟绣红,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因为她是个女孩子?连护着她的弟弟都没有,白若兰越想难过,连说话都带着几分抽泣声。

黎孜念心底莫名慌乱起来,他上次是揉她手心,怎么就变成掐她?刚刚不过想摸摸她软润的脸蛋,为何到她嘴里就成了控诉他故意戳她。他这辈子还不曾对女孩有过兴趣,真真是第一次如此主动的和她接触,反倒是被误解重重。

“你能不能别这样对我,我们家丫鬟多着呢,你看上谁就要去好了,就是别来招我好不好!”白若兰放低身姿求饶道,惹不起躲还不成呀。

黎孜念心头一紧,不快道:“你们家丫鬟多?再多也不会比我家丫鬟多!我干嘛谁都要去招惹!白若兰我告诉你,我……”黎孜念狠话最终没说出口,眼看着白若兰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他心疼坏了,最终还是抬起胳臂去帮她拭泪。

他绞尽脑汁回想父皇如何哄着贤妃娘娘的样子,似乎会假装道歉。他犹豫片刻,柔声道:“罢了,算我错。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嗯?”

白若兰抬眼看他,始终无法相信他会改,抽泣道:“那你离开,我就信你。”

黎孜念皱眉,说:“不成,除此以外,我都答应你。”

“那你还说都听我的!”白若兰觉得被欺骗了,哭的更凶。

黎孜念两只手没地方放,着急死了,他突然想起什么,说:“你等我一下。”他快速离开,没一会就跑了回来,怀里多出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白若兰瞪着一双哭红的眼睛望着他怀里露出一个头的小动物,诧异道:“这是什么?”

黎孜念见她总算止住哭声,哄孩子似的说:“雪狐。好看吗?”

白若兰哦了一声,不愿意就此和他说和,道:“还好吧。”

黎孜念突然扬起手抓住她的手,放在狐狸身上,说:“你摸摸看,软不软。”

一股说不上来的手感刺激着她的手心,好柔软的皮毛,而且这只小狐狸个子好小,浑身抖着,睁着一双萌动的圆眼睛,盯着自个看。

“我一眼就觉得它像你,本是要猎杀的,就没舍得弄死。”

白若兰打了个冷颤,这人动不动就要弄死谁!

“送给你,可好?”黎孜念认真的看着她,从未有过如此希望一个女孩破涕而笑过。

白若兰抿着嘴吧,心知她也较劲不过李念,不如就接台阶后退一步,双方暂时讲和?况且他似乎也不是一无是处,在她的眼泪攻势下总算没有继续戳她脸……这是不是说明有效果?

她很有“心机”的想了半天,开口道:“你这是和我道歉吗?”

……

黎孜念愣住,道歉两个字似乎在他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

“为你掐我戳我,所以道歉的礼物?”白若兰强调!总要把彼此的对错关系敲定再谈其他。这样日后就算跑到父亲面前,她也不理亏!

黎孜念觉得白若兰好像说的有些道理,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最终在白若兰倔强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若是她可以不哭了,那么他道歉就是。

白若兰吸了吸鼻头,望着可爱至极的小狐狸,说:“好吧。只要你保证以后不要对我动手动脚,我……我就暂且原谅你。”

不知道为何,黎孜念突然觉得这个保证很难。

此时此刻,他莫名其妙的就想再碰她。这种感觉特别奇怪,碰一下她,他的心里就会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白若兰催促道。

黎孜念犹豫片刻,说:“那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白若兰挑眉,不要脸的人果然还是不要脸,她还没原谅他呢,他就开始得寸进尺。

“你说!”谁让她弱势。

黎孜念舔了下唇角,突然低下头附耳道:“你每日都要陪我……”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连自己都意识不到说了什么。

白若兰脸颊莫名一红,结巴道:“陪你……干什么?”

黎孜念也红了脸颊,他盯着白若兰,胡诌道:“下棋……好了。”

白若兰如释负重,说:“好,我陪你下棋!”

这什么烂要求,黎孜念心底如同小鹿乱撞,完全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一定是病了,难不成是水土不服。他浑身燥热,感觉心脏都要跳了出来,他随手将小狐狸塞进白若兰怀里,匆忙离去。

白若兰蹙眉,小叔叔怎么了?

她要早知道答应陪他下棋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他早说啊!

用得着这般大费周章连哄带骗威胁逼迫吗?她一定会痛快答应的!

☆、第26章

李念走了,白若兰长吁口气。她感觉到怀里的小狐狸似乎在发抖,小眼睛露出可人疼的目光,一时间心生怜悯,她急忙抱着它回到屋子里靠着暖炉取暖。

一会,绣宁拉着神色木讷的绣红走进门,问道:“姑娘,您为何让她在门口傻站着!”

白若兰顿时心里暗叫不好,主子那么丢脸,她可不想让下人们知道!

她目光威胁似的看向绣红,锈红双颊红晕,低着头,说:“都是奴婢的错!”

绣宁还想问什么,却忍不住大叫一声,指着白若兰怀里,说:“这毛茸茸的……”绣宁怕狗,连带着怕所有带毛的动物。

白若兰一怔,眉眼挑起,说:“李念叔叔送的礼物。”

绣宁纳闷,前阵子姑娘不是犯病似的把东西都还给人家吗?

她回身看到院子里晾着一只湿漉漉的白马,对绣红喊道:“大冬日的您给它洗澡干什么。还有,刚刚李公子来过吗?”

说起这件事情绣红就想哭。她本是留在院子里等姑娘回来,谁晓得李念堂而皇之的进来不说,还吩咐她给白白洗一洗,尤其是把头上那缕毛梳理干净。

他们以为她乐意给马洗澡呀!

绣红郁闷坏了!

白若兰抱着既往不咎的心态,说:“李念叔叔的事情,就不提了!”

主要是她揪着不放也没有用处。

对方是贵客,她惹不起,再加上这终归是名节有失的事情,张扬出去并无好处,还平添让爹娘着急上火。不如就真当李念是长辈,她有晚辈的姿态,对方也不能如何吧?

这年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那人动不动就拎刀出来晃悠,她着实拿对方没办法。暂且忍到年后,李念不能赖在她家一辈子,早晚和灿表哥去南边投军,她也算解脱!

年三十,白家各房年聚在一起吃顿晚饭,便各回各家,各自伺候自己的老太君。

饭局是由族长负责筹办宴客。

白家族长自来是长子继承,但是掌管家族难免会涉及银钱,庶务,庄租,以及一些不易拿在台面上的生意。所以白若兰大伯自从儿子考过县试后,便将生意方面的事物交给三房老爷打理。

大黎民风还算开明,放在前朝,商人和军户子是不允许参加科举考试的。

白大老爷受够二房脸色,一门心思希望自个儿子做官。白家二老爷官运亨通的原因除了六房靖远侯府的姻亲以外,还因为有个好岳家。所以,白大老爷和邢氏非常看重子嗣姻缘,不打算给儿女在漠北寻亲。哪怕把闺女多留几年,也要必通过邢氏娘家也好,靖远侯府世子妃也罢,寻个能提携儿子前途的人家!

大年初二回娘家,白若兰外祖父一家不是漠北人士,所以他们日子过的清闲。

过节时候,边城很热闹,南边是赏花灯,北边则是看冰灯,对对联,解哑谜。

骆熙宁心情不好,骆家大哥决定带她出去溜达一圈。她给白若兰和夏楠都下了帖子。

白若兰闲得无聊,立刻赴约。

三个有段时日没见的小伙伴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八卦近来的新鲜事儿。

白若兰发现骆熙宁虽然依旧心事重重,却不像最初那般眼底一片死寂,问起原因,她嘲讽道:“我父亲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这不有眉目了么。”

骆熙容是骆熙宁的嫡亲妹妹,对这件事情最义愤不平。她见姐姐因为此事儿变得阴阳怪气,无奈的叹了口气,看向白若兰,道:“你大伯近来没去你家吗?”

白若兰摇摇头,说:“大伯是族长,年关最是繁忙,初一的时候他曾登门给我祖母贺年,午饭后便匆匆离去,可是我二哥又出事儿了?”

骆熙容低声道:“不是你二哥,而是那位你二哥敬重的左澈心,实则是个品行不端的女子。她在京城和五皇子暧昧牵扯不清,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她外祖母是镇国公府李氏,五皇子是贤妃李氏所出唯一的儿子,两个人本是表亲,打小就认识,咱们的左家大姑娘可是一直坚定的认为自己会做皇子妃!”

白若兰哦了一声,小心翼翼的看向骆熙宁。

她眼底很是不屑,仿佛多提一句左澈心都是脏了自己的嘴巴。

骆熙容继续说道:“若是她自爱,依仗娘家势力就算娘娘不喜欢她也没准可以去做个侧妃。偏偏她是贱人性子,提前和喜欢的表哥皇子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情。左大人大怒,她是嫡长孙女儿,下面还好多孩子没说亲呢,左家怕因她毁了其他孩子姻缘,毫不犹豫的寻个由头把她送出来了。”

夏楠和白若兰都是震惊无比,难怪她迫切的和白家二哥有首尾,原来是驾轻就熟的事情?

“她也太不自爱了吧。这还是名门闺秀三品官员家教养出来的女孩?”夏楠吐了下舌头,说:“她有什么脸看不起咱们边城小镇呀。”

“呵呵,她自视清高呢。我估摸着敬宁哥是真被她算计,现在怕也悔不当初吧。”

白熙容说完看向姐姐,道:“熙宁姐,我知晓你因此恨上敬宁哥哥,可是娘亲有句话没错,女人这辈子,怕是都要经历爱人变心的事情!或是年老色衰的时候,或是身怀六甲的时候,这世上能让夫君一生就守着自己一个人的女子简直是凤毛麟角!”

白若兰心底微微被触动,右手不由自主的攥了起来。她头一次认真的看向骆熙容,发现这位和自个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很有想法。至少在上次大病以前,她从未想过这些。

骆熙宁没接话,目光却看向白若兰。

夏楠也望着她,说:“白家叔叔真好,家里一个小妾都没有。”

白若兰脸上一热,道:“其实这不是应该的吗?”

三个女孩同时无语,瞥了下嘴巴说:“和你无法交流!”三妻四妾才是当下世风。

尤其是富贵人家,不都有得瑟姨娘的糟心事儿吗?

“兰姐儿又说什么了,他们都欺负你!”身后响起一道男声,是徐乘风和骆家嫡长子骆安文。

白若兰回头,喊道:“乘风哥哥,骆大哥。”

骆熙宁没好气的扫了徐乘风一眼,说:“谁都没说什么,何谈欺负她了!”

徐乘风脸上一热,看向白若兰,眼神呆呆的,看在别人眼里只觉得好笑。

“我也觉得夫妻之间,彼此相守,是应该的。”他生怕白若兰听不见似的,盯着她一字字郑重的大声说道。

噗……骆熙容笑了,说:“话不好说的那么早,很多少年郎最初都这么说,然后呢?还不如上来就让妻子明白,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儿,做个坦坦荡荡的小人呢。”

白若兰再次对骆熙容另眼看待!这话不就是说的她那个梦境吗?

仔细回想起来,那女子也确实需要检讨自己。不应该太信任深爱的少年郎,把自己完全托福,真把夫君当成爹爹不成,什么都可以容忍她!

女子的天真,造作,胡闹都是男子宠出来的,但是时过境迁,男人走的太快,她追不上他。

终有一日,她的天真会变成蠢笨,她的造作成为虚伪,她的胡闹就是不识大体,难堪皇后重任!

男人心会累,女人又何尝不是如此。

白若兰神色莫名,徐乘风感觉到什么,以为她是不信他的话,急忙发誓似的说:“日后若是我可以娶到喜欢的人,我就走官立下契约,若是我对不起她,是死是活全凭她的一句话。”

“总之若是无法和心爱的人厮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白若兰微微扭头看过去,眯着眼睛柔声说:“徐老二,你是个好人。”

徐乘风微微一震,此时的白若兰仿佛是另外一个女子。

她目光清明,看向远方,仿佛置身于凡尘世外。

夏楠似乎感受到什么,以为白若兰因为他们的话有些灰心,想到兰姐儿尚是赤子之心,急忙安慰她说道:“你也看到,世间还有像你爹一般的男子愿意守护心爱女子度过一生,咱们换个话题吧。”

徐乘风攥了下拳头,却是特别想将眼前看起来有些难过的白若兰搂入怀里。他的胖丫头,总是一副很有心眼的样子,实际傻透了,一点情绪就会挂在脸上……

“熙宁姐姐,熙容姐姐,夏楠姐姐,若兰姐姐……”一道柔弱的嗓音突然想起,吓了众人一跳。

两个姑娘站在茶社雅间门口,吓了大家一跳。

徐乘风愣住,蹙眉道:“你们怎么跟出来了!”原来骆家大哥寻他出门的时候,还被人跟踪了。矮个子的女孩是徐乘风的嫡出妹妹,另外一个么……是徐乘风的娘家表妹。

也难怪徐乘风继母处处为难于他,他的母亲去世尚早,又有一群极品娘舅亲戚,这表妹来了就贪恋上徐家富贵,根本不愿意回自个家。

徐乘风继母一直想祸害乘风的婚事儿,别有用心的留了好几个表妹,有自己娘家的亲戚,也有徐乘风亲生母亲娘舅家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