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崇礼欲言又止,抿了抿唇角,没有多言。良久,他点了下头,说:“我知道了。不过这件事情先不要打草惊蛇。黎孜念毕竟是皇子,他娶兰姐儿的事情又是靖远侯,宫里头都点过头的,我们虽然是兰姐儿父母,其实话语权却不在手中。”

隋氏咬住下唇,怒道:“庚帖总要老爷来写吧!我就不信了,他们还能逼死我们一家人不成?”

白崇礼露出惭愧的神色,前几日他的幕僚还非常振奋,认为白家姑娘和皇子联姻于将来的事情是极大的助力。他本是见兰姐儿和念哥儿彼此间两小无猜,就也顺水推舟了……否则违背老侯爷的意愿,甚至说不顾李太后的想法,这才是更难走的路。

白崇礼在书房琢磨了半日,午后身边的老管事儿提及六皇子在他们家病了。他心里吓了一跳,细问下才晓得六皇子在他们家后花园站了一夜,被风吹凉了染上风寒。他急忙命人将流言压下,安置好六殿下后请了数位大夫过来问诊。

白崇礼来到妻子屋内,发现白若兰神情恍惚,整个人心不在焉,眼圈红肿,憔悴的不像样子。他有些心疼,便将六殿下病了的事情告知隋氏,两个人都觉得事关重大,又涉及宝贝女儿,决定立刻采取措施不能坐以待毙。

正巧家里来信,自从南域首胜的捷报传入京中,圣人就开始招靖远侯府的世子爷回京。甚至派了巡查的钦差大太监去边城接白容容一道上京。三月底,白容容一行人就已经登船,估摸着快到苏州了。白崇礼急中生智,安慰妻子,说:“妹妹回京,咱们也要赶紧回边城了。”

隋氏想到女儿和六殿下的事情,特别支持赶紧离开南域。她依偎在丈夫怀里,说:“小宁氏如今是去了,夏氏又有夏老爷这个明白人盯着,怕是做不出什么恶事儿,我们赶紧回家吧。”

白崇礼见她心切,不由得笑了起来,说:“岚馨,你有没有想过六皇子会坚持和我们一起回边城?若他提了,即便我们不想招待他,圣人也好,老侯爷一句话,或者欧阳大将军为他寻个差事儿去边城,我们能什么都不管吗?”

隋氏皱眉,说:“真麻烦,合着还缠上不成?”

“人家位高权重呢。”白崇礼叹了口气,道:“不过还有一个办法,不如舍了兰姐儿让她和容妹一起进京。我们回边城……”

隋氏撇嘴,道:“我不放心兰姐儿。”

“可是我无法进京的……现如今皇后娘娘和老侯爷的意思都是不让六殿下回京,所以京城反而是最可以隔开他们一段时间的地方。你说?”

隋氏皱起眉头,轻轻叹了口气,说:“再无其他办法了吗?”

白崇礼苦笑,说:“现如今你执意不肯兰姐儿和皇子有关联,那么就送她进京好了。然后咱们回边城赶紧帮她定下一门婚约,饶是圣人,也不能强抢他人之妻吧?”

隋氏望着言辞真切的丈夫,探头亲了他一口,道:“崇礼,谢谢你。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白崇礼无语,说:“不过这都是咱俩的想法,能否成可说不定。据我所知,宫里太后娘娘也属意让兰姐儿嫁给皇子呢。”

……隋氏不愿意再多言。

李太后不是兰姐儿娘亲,自然一切以家族为重。镇南侯李氏一族的覆灭多少和太后娘娘有关系,她强撑着一口气隐居多年,近来又有复出的念头,还不是期待有朝一日,镇南侯一族还能站起来吗?

可是隋氏不是太后娘娘,也不曾经历过京城的繁花似锦,勾心斗角。在她看来,兰姐儿是她的宝贝女儿,为了满足女儿的心愿,什么皇子京城,她都不甚在意。

这世上哪里有太多迫不得已,多是自我找借口罢了。若他们俩不放手兰姐儿的婚约,靖远侯还真能怎么样不成?他们若是为难白崇礼仕途,偏偏白崇礼无法入仕……于白崇和隋氏最难的不是靖远侯府,而是宫里头姓李的那位太后娘娘……

仅仅过了一日,白崇礼就吩咐奴仆打点行囊,将白若兰送往苏州和容妹汇合。他自然不敢告诉妹妹将女儿送进京是为了躲避六皇子,索性借口兰姐儿快议亲,考虑到日后无法出远门,这次就陪着姑姑去京城见见世面。况且他们白家二房在京城还有宅子呢。白二老爷此次述职后,进了户部。

白容容心宽体胖,哪里考虑这般多,听闻侄女陪同自个一起进京,高兴还来不及呢。

白容容想念儿子,现如今南域局势又已经稳定下来,上次大胜儿子可以顺便得到的军功足够了,她便催促欧阳灿和白若兰一起来苏州见她,大家一起进京。

六皇子大病了一场,睡了好几日才好,他心里难过,满脑子都是白若兰天真无邪的笑容。他苏醒后四目张望,第一个看到的是白家爹爹,却不见白若兰半个身影。

白崇礼望着六皇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心疼,这孩子不错,他都已经渐渐认可了这位后生为未来女婿,偏偏妻子在这方面强硬的可怕,竟是生出以死相逼的态势。他本就没有卖女求荣的心思,索性依了妻女二人。

“念哥儿,你先好生养病。”白崇礼示意丫鬟们精心伺候。这屋里伺候的姑娘们都特漂亮,全是他媳妇精挑细选的。白崇礼对上黎孜念清明的目光时候,有些汗颜。六皇子再如何厉害也是个孩子,孤身在外,他们还想算计他,最好犯点错才好也有了驳回的理由。

黎孜念心不在此,望着白崇礼,诚恳道:“伯父,我……我想见一眼兰姐儿,成吗?”

白崇礼惭愧的垂下眼眸,犹豫片刻,扯谎道:“那个,你睡了几日。她……来看过你的。”

黎孜念眼睛一亮,英俊的面容仿佛活了起来,说:“兰姐儿来过?我怎么不记得。”

“你睡的熟……她,她是来和你话别的。我容妹要进京,偏要带着灿哥儿和兰姐儿,所以……”

“进京?”黎孜念愣住。若是按照靖远侯府世子妃的辈分,他唤她一声嫂子。可是黎孜念更愿意随白若兰的辈分,坚决称呼白崇礼为伯父。白崇礼自认当之有愧,却熬不过这个孩子。

黎孜念脸色发白,右手成拳,为什么,为什么兰姐儿仿佛就突然厌弃了他,连走都不等他清醒时候说一句呢?可是因为他总是摸她,若是如此,他下次再也不敢了,只求她别如此连句话都没有就走了。他好像被人遗弃的小狗,茫然无措。

另一边,白若兰和欧阳灿已经和白容容见面。

白容容没搭理欧阳灿,一个劲的拉着白若兰的手说话,嘘寒问暖。

兴许是离开了南域,白若兰心里踏实几分,虽然依然有些道不明的悲伤,好在尽量不去想那个人,就不会太难过了。她转移注意力似的开始绣荷包,尤其是在船上,也没其他有趣的事情可做。

真的分开,才发现那个人曾在她生命里出现过的分量。

可惜,他是皇子。

白若兰摇了摇头,一提皇子她就心疼,她不是怨恨,是害怕……白若兰笑话自个没出息,可是胆小是错吗?她宁可一辈子没人爱也不想受相思苦。

嗯,长痛不如短痛,李念也会渐渐忘了她。他反正身份高贵不愁娶……何必来纠缠她这个大怂包。

约莫过了一个月,大船终于靠岸。

五月底,正是京城的夏日,空气清新,天空万里无云,白若兰穿着一身黄纱长裙,站在甲板上望着人潮涌动的岸边,忍不住咋舌的想着,果然是繁华热闹的京城呀……每个人都显得这般忙碌,有光着膀子的搬运工,似乎也不怕人看,排队在远处等着什么。

大丫鬟绣芸给她戴上帽纱,说:“姑娘,你不看那边。”绣芸叹气,小声道:“姑娘稍后下船后可代表着白府六房体面,莫被人看轻去。”

“被谁看轻去?”白若兰不懂。

绣芸想了下,解释给她听,说:“这京城和咱们边城不一样。到处都充满了奢华攀比的气息。方才还是姑奶奶身边的丫鬟提点我,嘱咐我给您带碎银,头次见面的奴婢打赏起来千万别小气。您是头会进京,好多人都会打探您的脾气秉性,这头一个见面传出去的话往往是最令人深刻的。”

白若兰皱起眉头,心里暗道,真麻烦……

白容容吩咐人来唤她,挽住侄女手,说:“这是郊区的岸口,我们稍后先去京郊陈家村休息一晚。明个收拾妥当后进京。”

绣芸暗自记下来,待上了麻车后又和白若兰说悄悄话,道:“姑娘,您看世子妃也是说要调整下才肯进城呢。晚上我们服侍姑娘洗个澡,仔细梳梳这头……”

白若兰发根处有些痒痒,倒是想好好洗洗身子了。

☆、第82章

车队进入了一个小山村,来到一处五进的院子旁边停下来。她不远处还几个同样大小的院子,其中一个装饰最奢华的府邸门面挂着块扁,上面是陈府两个大字。

“陈府?”白若兰念叨。

欧阳灿突然从身后跑过来,小声说:“我打听过了,这就是京城第一才女陈诺曦家啊!她居然在这处京郊宅子里……”

“陈诺曦?”无怪乎白若兰和欧阳灿对这个名字熟悉。那可是欧阳穆大表哥心底念着的女孩呀。白若兰晃了下身,似乎好久没有想起欧阳穆大哥哥了,反倒是不由自主的脑海里会呈现出李念那骗子的样子。她急忙甩头,被姑姑拉着进了院子。

因为安置几日罢了,白若兰住进了姑姑旁边的东厢房。绣雯和绣香正收拾着行囊,绣香小声和绣雯说话,道:“雯姐,你有没有觉得最近姑娘怪怪的……”

绣雯瞪了她一眼说:“平日里你比我妥当,如今说这些干什么。”

绣香叹气,道:“好在和春丫头姐妹一场,她怎么就突然被主子厌弃了。”

绣雯垂下眼眸,也觉得奇怪。绣春性子木讷老实,又因为懂点养生,还会腿脚功夫,颇受后院丫头们喜欢。姑娘也因此看重她,一路提拔成大丫鬟。但是此次却把她留在南域,着实无法令人理解。

“主子的心意岂是你我能猜测的?”绣雯道。

“就是颇有些感伤罢了。”绣香喃喃自语,她本是夫人院子里的丫鬟,后来绣宁和绣红出嫁后被塞进姑娘的院子。她一直觉得姑娘好伺候,没想到漠然起来也是不顾及情分的。往日里姑娘待绣春可比他们好,现如今说不搭理就彻底不搭理了……

“你别不知足。我们本是奴才,主子不打不骂不挑剔错就很好了。偏让你去伺候个少爷,半夜里失了身可高兴了?”绣雯劝慰道。

绣香浑身打了个哆嗦,他们府上老爷夫人恩恩爱爱,丫鬟爬床是被人唾弃,恨不得乱棒打死。所以他们这群小丫鬟们可没觉得给少爷做姨娘是好的,都琢磨着把主子伺候好了,日后指门婚事儿体面出嫁,做管家娘子才是正途。比如绣宁姑娘,现如今怀了孕,姑娘都放话让她生完孩子养好后进京帮她呢。怕是姑娘日后婚嫁,嫁妆什么的也会让信任的娘子们管着……至于绣红,大家都懒得提她,上赶着给人做妾真是不知羞耻。

“绣春被厌弃,定是做错事儿。我们用心服侍,姑娘会看重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嗯。用心!”绣香不再感伤,两个人相视莞尔一笑。

白若兰累了,睡了一下午。

傍晚,欧阳灿来寻她,几番欲言又止就离开了。白若兰觉得纳闷,便派小六子跟着她,发现他在旁边院墙处整了一摞石头。白若兰下午睡多了,晚上毫无困意,推开窗户正看到欧阳灿鬼鬼祟祟的进了大院子。

白若兰推开门,见他站在大石头上,突然开口说:“你干什么呢。”

“哎呦!”欧阳灿吓了一跳,掉了下来,摔了个屁墩。

“你走路没声音啊……”欧阳灿抱怨,脸颊通红。

白若兰眯着眼睛,小大人似的审问他,说:“你要干什么?”

欧阳灿翻了个白眼,一言不发。

“不说我就去告诉姑姑!”白若兰直接拿出杀手锏。

欧阳灿无语的看着她,说:“你就知道告状!”

“问题是有用啊。”白若兰耸耸肩,说:“你就如实说吧。我未必会拦你。”白若兰方才熟悉过一遍,一头乌黑的长发随便梳了个馒头发髻,配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起来特可爱。

欧阳灿挠了挠头,偷偷摸摸的说:“你想不想看陈诺曦长什么样?”

……

白若兰唇角弯了起来,说:“原来你是想翻墙去陈家啊?可是咱们两家中间还隔着一户人呢。”

“没事儿,翻着过去就完了。”

“你探路了吗?”白若兰也有些兴致。怕是陈诺曦自个也想不到她在漠北的名头比京城还响亮。欧阳穆为了娶她不顾骆家婚约,还顶撞老侯爷离家出走。

“大概是知道的。”他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说:“瞄了图。”

白若兰抢过来看了会,道:“这图纸对吗?”

“不晓得,下午命人去买的。”

……白若兰无语,不过她点了头,说:“你若带我去,我就不告诉姑姑了。”

欧阳灿撇了下唇角,道:“好吧。看在你最近心情不好的份上,我带你去耍一把。”

心情不好?白若兰愣了下摸了摸脸蛋,她表现的这般明显吗?一想起李念那混蛋她就郁闷……都怪他骗她……害她当对方是未来夫君对待,被占了便宜。白若兰练级通红,甩了甩头决定一辈子都不要再见李念那坏蛋了!

欧阳灿定定的看着她,说了句讨人嫌的话:“兰姐儿,你近来看着心绪不宁,可是念哥儿欺负你什么了?”

白若兰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道:“别把我和那浑人放在一起。他欺负我,他凭什么欺负我!”

……欧阳灿蹙眉问道:“我出来时候念哥儿正病着呢,你可是连信都没给他写?”

李念……或者说黎孜念病了?

白若兰心口一疼,命令自己不许想他,这人死了都和她没关系!

“你到底去不去,还是像我去寻姑姑!”白若兰瞪着欧阳灿。

欧阳灿摸了摸鼻头,觉得自个貌似踢到铁板了。他蹲在石头上,示意白若兰踩着他爬上去,白若兰将白纱裙的下摆系了结,抬脚踩着欧阳灿肩膀,一个不稳,还踹了欧阳灿脑袋一脚。欧阳灿转脸就想爆粗口,然后感觉到白若兰两只胳臂耷拉在墙上,两条腿颤抖的蹭着墙以后,终于是忍了下来。

“灿表哥,你快上来拉我啊。你蹲在下面,我也翻不过去啊!”白若兰两腿腾空,害怕的说。她有点恐高,催促欧阳灿先跳过去给她做人肉垫子。

欧阳灿想给她仍在院子里不动换,立刻被白若兰发现。

白若兰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说:“你若是一个人跑了,我转身就喊姑姑!”

欧阳灿无语,将她两条腿抬了上来,自个跳下去站着,双手伸长说:“你两条腿耷拉下来,先踩我肩膀,这次不许踹头了!”他郁闷的说。

白若兰嘟着小嘴巴,墨迹半天,半眯着眼睛,鼓起勇气踩了过去,还踩空了吓了一大跳。好在欧阳灿身子结实,足够承载她的重量。

白若兰拍了拍胸脯,站了起来。

两个人顺着小路绕过一个大院子,走过小池塘,又来到一堵墙面前。白若兰有些害怕,欧阳灿安慰她说:“最后一个了,过去了就是陈诺曦闺房。”

“你确定吗?”白若兰不信任的看着欧阳灿。

欧阳灿犹豫片刻,说:“反正都这一步了,难不成你还想回去?”

两个人思量片刻,重来一次,这次比方才顺利一些,可是落地后发现,貌似和图纸不大一样。不远处的屋子亮着光,隐约可以听到女孩子们彼此说话的声音。

咣当一声,门开了,一个小姑娘端了水盆走出来,欧阳灿急中生智,拔出一坨草顶在头顶上,还示意白若兰效仿。

白若兰很紧张,抢过她头上的草放在自个头上,两个人举着草缓步移动,这院子人好多,还是先走出月亮门再说。

他们好不容易来到月亮门,还不及拐弯的时候,就听到啊的一声,欧阳灿被个小姑娘用棍子给敲了额头。白若兰傻眼,急忙扔掉草站了起来,去寻找院子的主人。

这要是真把表哥打伤,她也难则其咎。

“大胆小贼!”有婆子怒道。

白若兰发现屋子内走来一名高挑女子,她眉眼温顺,目光淡然,月色罩在她的身上,显得身条特别柔顺,模样越发柔和起来。她的气质有点像她娘,就是多了几分清冷。

她咬住下唇,冲着那女孩唤道:“这位姐姐,我们不是贼,是……误入……”全怪欧阳灿那不靠谱的图纸。

女孩愣了片刻,目光落在白若兰身上,见她服饰质地精美华丽,脸颊白净,目光清澈,犹豫片刻吩咐下人道:“把男的绑了,女的带进屋说话。”

“是,姑娘。”下人们有序的干活,可见平日里这女孩在家中一言九鼎。

难道她是陈诺曦?

白若兰小心翼翼的偷瞄她,却发现女子唇角弯弯,浅然一笑。那明亮的眸子璀璨异常,令人怦然心动。她好喜欢这位姐姐……

也许真的是京城四大才女之一的陈诺曦吧!

难怪欧阳穆大表哥会待她与众不同。可是进了屋子以后,她才知道自个完全搞错了,人家不是礼部侍郎家陈大人家的嫡长女陈诺曦,而是定国公府三房行三的嫡出小姐梁希怡。

关于定国公,白若兰是知道的。因为大黎国只有两个铁帽子国公爷,一个是定国公梁家,另外一个便是镇国公府李氏。就因为是世袭罔替的爵位,不会随着一代代相传逐辈降级成侯爷乃至伯爷府,这两个国公府子弟难免不上进,日渐衰败。直到镇国公府出了位贤妃娘娘,有些起死回生,而定国公府则是继续衰败不堪。

可是这女子举手投足间十分淡然自若,又待她和善,白若兰一时没了设防,她肚子叫了两声,盯着梁希怡桌子上的糕点红了脸。

“吃点东西吧,我亲手做的。”梁希怡浅笑,柔声道。白若兰一看就是个未经世的小姑娘,她何苦为难她呢。若是做贼的都是这种面相,怕是早被抓了。

白若兰脸上热着,轻声说:“我叫白若兰,姑姑是靖远侯府的世子妃。所以我们是从旁边靖远侯府的别院翻墙过来的。”

梁希怡挑眉,若有所思,道:“哦,那个混小子是谁?”欧阳灿被她寻人绑了不说,还扔在院子里冻着呢,此时气的大喊大叫。梁希怡命人将大门打开,不介意他是否能听到。

白若兰尴尬的扫了一眼悲惨的表哥,替他说话道:“那是我表哥。这一辈子里行五。”

“哦,那看来是靖远侯最小的嫡出孙子?”梁希怡问道。

白若兰一怔,说:“希怡姐姐好聪明呀。”

梁希怡见她说的认真,不由得红了脸颊,对这个小姑娘生出几分好感。她本是重生之人,又在东华山养病近十年,此次陪祖父回京,早就将所有勋贵之家的族谱背的清清楚楚。

“希怡姐姐,外面那么冷,你给他寻个屋子吧。”

梁希怡抿了扣茶水,轻声道:“那就看在你的面子上。”

远处的欧阳灿被她这云淡风轻的声音气的够呛,嚷道:“谁让你假好心!赶紧给我放了!”

梁希怡站起来走过去,扫了他一眼,抬起脚踹了欧阳灿一下,说:“私闯民宅还有理了?”

欧阳灿咬住下唇,抬头看她,只觉得那双眼睛分外明亮,明亮的晃人。

“托他去西厢房歇着。”梁希怡道:“不用松绑。”

欧阳灿差点吐血。

……白若兰咋舌,却又觉得希怡姐姐霸气,连带着说话起来小心翼翼。

梁希怡待女孩子客气温柔,没一会两个人就相谈甚欢。白若兰还想着梁希怡是国公府的小姐,她初来乍到,总算是遇到个对京城熟识的姑娘家。可是令她意外的是,梁希怡居然常年陪祖父隐居在山中,她同她一样,都是土老帽进城,有些抓瞎。

临近子时,白若兰都舍不得走。她喜欢听梁希怡说话,字正腔圆,典型的京腔,爽利痛快。可是考虑到希怡姐姐要休息了,两个人才依依不舍的道别。

白若兰和欧阳灿被人接回去,梁希怡洗漱,身边丫鬟一边伺候一边纳闷的问道:“姑娘为何待白姑娘这般客气。”他们家姑娘本是性子清冷。

梁希怡垂下眼眸,说:“见她面善,便多言几句。况且这般年岁还如此至纯至善的女孩也不多,遇到了就想结交。况且她又是从靖远侯府宅子过来的。”

丫鬟沉默不语,外人都道靖远侯府权势滔天,可是在京城,这种暴发户挺不受待见的。况且谁人都知晓圣人盯着欧阳家呢,姑娘有什么可需要顾忌的?

梁希怡却是深知,欧阳家暂时倒不了,他们家的外孙注定是下个天子。不过她待白若兰亲近,确实是因为喜欢这个姑娘笑起来的样子,天真却不呆滞,温柔又带着调皮,怎么看都觉得喜庆。

有一种人天生就让觉得生人勿近,比如自己。还有一种人看着就想去亲近几分,比如白若兰。梁希怡无语的笑了笑,吹了烛火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