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藏晖一听,立刻露出悻悻之色,道:“我如今问三嫂呢,三哥你何必阻拦?没准三嫂会答应我。”

话是这么说,但卫长嬴显然不能答应的,很是歉意的道:“长者赐,不敢另赠他人。还望四弟原宥。”

沈藏晖叹了口气,道:“三哥一开口,我就知道没指望了。”说话间也到了台阶下,软轿正等着,他便与两人拱手作别。

等回到太傅府,卫长嬴愕然的问沈藏锋:“那‘戮胡’剑?”

沈藏锋哪里肯说实话?若无其事的笑道:“那剑叔父也喜欢得很,只不过要了好几次,父亲都没给。”

那…去年沈藏锋说沈宙把剑落下没带上,是真的?沈宙这二叔莫不是自己想要“戮胡”剑,所以故意不带上的吧?

公公特意派沈藏锋追去,也是怕其他人追上沈宙,也会被他把剑吞了?

卫长嬴不禁这样想了下去…

☆、8.第八章 金桐院

第139节第八章 金桐院

回到两人住的院子,这时候卫长嬴才看清,这院子名叫“金桐”院。

沈藏锋名中有金,卫长嬴来自凤州卫氏,院内还有一株百年梧桐木,传说凤凰非梧桐不落,从院子到院名都很用心了。

之前沈藏锋说拜见完长辈,回来就歇着。但实际上也就喝了盏茶,便有下人进来询问,是否方便他们拜见新主人了。

沈藏锋看向卫长嬴,卫长嬴放下茶碗,点了点头,这是应有之义,纵然疲惫,也要出去受礼和记人的。毕竟这院子以后就是她来当家了,总不能连当差的人都是谁都糊里糊涂——太不像话了。

其实沈藏锋这里并没有太多下人。近身服侍的两个使女团月、新月,名字还凑合,容貌却和月半点不沾边。其他下仆除了乳母万氏都在第一进的院子里服侍,几个老仆、小厮,都不住在金桐院里。

让黄氏松了口气的是,沈藏锋婚前没有什么房里人,整个金桐院里他的旧仆,没许人的只有团月和新月。凭这两个的长相,怕是得脸的下人都未必肯要的。沈藏锋显然也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爱好。团月、新月见礼的时候对他也是恭敬远远超过了亲近。

这些下仆中当然以乳母万氏为首,这万氏瞧着比黄氏、贺氏都长上一点,个子不高,容貌清秀,穿一身银红四合如意纹交领上襦,系着水色罗裙,绾了个堕马髻,神态温和而恭敬,说话轻声慢语,很是体贴的样子。

卫长嬴早就得了黄氏叮嘱,对她格外客气,万氏却更恭敬了,看得出来不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她与团月、新月一起接了赏赐,口齿伶俐的表了忠心…沈藏锋这些下人一忽儿就见完了,卫长嬴也知道了他的贴身小厮叫做沈叠,如今十四,是个清秀伶俐的少年。

接下来是卫长嬴的陪嫁拜见沈藏锋,倒是黑压压的站了大半个庭院——这还是不进内院伺候的只来了管事的缘故,足见她嫁妆之丰厚。看到这许多人,以及几位管事所报的执掌的产业,万氏等人彼此交换眼色,心想少夫人究竟是卫氏最得宠的小姐,一般出身阀阅本宗,也不是每个嫡女出阁都有这样的排场与陪嫁的。

卫长嬴嫁妆丰厚远远超过寻常阀阅本宗嫡女,还是因为她是宋老夫人唯一的嫡亲孙女,宋老夫人把其他的子孙都看成了浮云,一门心思绞尽脑汁的就是为嫡孙和嫡孙女谋取好处…

沈藏锋看着这些人,心想瑞羽堂在帝都附近的产业,差不多都划给自己这妻子了。妆奁如此丰厚,自己若不是往后会接掌明沛堂,怕是将来所分到的产业未必能和妻子的嫁妆相比…真是可怜…

想到这儿,有些啼笑皆非,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受了礼,赏了些钱,勉励几句,众人一起说了感激和尽心的话…这场面也就过去了。

两人令人散了,各归各位,复回到屋中休息。万氏和黄氏、贺氏却一起跟了进去——贺氏因为被认为福份不好,卫长嬴出阁前后都没到跟前,如今门也过了、长辈也见了,趁着夫妇两个让对方认人的光景才回了来。

见三位姑姑一起来,沈藏锋和卫长嬴就问缘故。

万氏和黄氏谦让了一阵,才由万氏先说:“三公子没成婚那会,公子院子里的事情都是婢子代管的。如今少夫人过了门,自当都交给少夫人,婢子是来交割的。”

就叫团月取来帐本、钥匙等,当着沈藏锋的面与卫长嬴一一交割清楚。同时大致介绍了下金桐院的情况,原本沈藏锋也不住这儿,这种独门三进的院落本就是建宅时就做出来供成婚却未分家的子孙居住的。所以万氏等人搬过来也没几日。

万氏道:“搬过来后,公子就动身南下去接少夫人了,婢子如今只是草草的定了第三进让使女们住——小厨房也在第三进屋子的角落,采买和做饭的人都走后门。前头正堂待客,偏屋一间做了外书房,一间放了公子的兵刃甲胄,其余几间却都空着,不知道做什么好?公子和少夫人住的这第二进,也收拾了间小没有前头那么多。还有院子里的池塘,可以放些锦鲤、金鱼之类,也得少夫人做主。”

所以,“如今这院子要都收拾起来,须得少夫人操心才是。”

卫长嬴道:“我瞧姑姑弄的就很好。”

她把帐本之类收起来,和颜悦色的道,“我如今才来,什么也不懂,先依姑姑之前的例子办罢。往后若有什么遗漏或需要,再补上就是。至于池塘那边…”她看了看沈藏锋。

沈藏锋摇头,道:“你做主就好,养什么我都无所谓。”

卫长嬴道:“那等我回头去池边看看再决定。”

万氏笑着行了个礼,退到一旁。

黄氏上来道:“婢子是想问公子、少夫人要不要更衣?”方才两边的下仆觐见新主人时,卫长嬴这边的陪嫁就都改了口。

卫长嬴顺着黄氏的视线看去,就见袖子上沾了一点茶渍,便点头。

沈藏锋倒是衣物整洁,然想了想,也进了内室。

琴歌、艳歌、团月、新月一起跟进去,伺候着夫妇两个一个屏风后、一个屏风前,各换了一身常服。

琴歌跪下来替卫长嬴整理裙裾的时候,艳歌却悄悄塞了一个玉盒在她手里,小声道:“这是贺姑姑方才好容易找出来的。”

“是什么?”卫长嬴忙也小声问。

艳歌道:“听贺姑姑说,是伤药。”

卫长嬴脸上一红,讷讷道:“啊,我如今觉得好些了…就…就不用了罢?”还是自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乳母心疼人啊!哪像黄氏,居然放着自己不心疼,去心疼那沈藏锋!

艳歌沉默了一下,才微不可察的道:“不是给少夫人的,是给三公子的。”

“…”卫长嬴瞪着她。

艳歌硬着头皮,道:“贺姑姑说,这伤药没有气味,三公子涂了之后也不怕被人近身之后察觉。”声音更低,“姑姑说三公子身上的伤不宜外传,少夫人最好亲自为三公子上药。”

“…团月、新月不是已经看到了?”卫长嬴微怒道,“我才不要给他上药呢!”

琴歌给她理好了裙裾,站起身,小声道:“黄姑姑说,少夫人下手太重了。趁着上药的光景,也与三公子赔个礼…”

卫长嬴恼道:“不要!”

这句话声音说得略大了点,同在一室、于屏风外更衣的沈藏锋就诧异的问:“不要什么?”

卫长嬴还没回答,琴歌忽然道:“回公子的话,少夫人说您的伤…”

“你不许说!”卫长嬴急了,扑上去捂住她嘴,生气道,“谁准你乱说话来着?”

然而沈藏锋已经笑着吩咐:“你们都先出去。”

卫长嬴不许,可琴歌、艳歌笑吟吟的把玉盒往她手里一塞,都迅速走了出去。

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卫长嬴气恼的咬了咬唇,挽了挽臂上披帔,走出屏风后,见沈藏锋含笑坐于窗下,就板着脸,走过去,将玉盒往他面前一放,道:“喏!姑姑让我给你的。”

沈藏锋看着她恼怒却郁闷的神情,心下好笑,故意问:“就这样吗?”

卫长嬴啐道:“你还想怎样?”

“这是伤药罢?”沈藏锋先不答,打开玉盒,露出里头淡绿色的膏脂,拈了少许在眼前看了看,才问道。

卫长嬴道:“你既然知道,那就自己涂上罢,我先走了。”

她才一举步,就被沈藏锋拉住,笑道:“我伤都在背后,自己怎么个上药法?你不帮我?”话说到这儿,他对之前琴歌、艳歌在屏风后对卫长嬴的交代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这会拉着卫长嬴,哪里肯放手?

卫长嬴掰他手指,掰来掰去掰不动,就道:“我去帮你叫团月、新月进来。”

“叫她们来做什么?”沈藏锋眼一眯,看着她,似笑非笑,“不是现成的你在这儿?”他用力把她拉到膝上,揽着她腰,下颔摩挲过她鸦翅般的云鬓,在柔嫩的脖颈上抵住,语气暧昧,“你忍心瞧自己夫君受苦?不快点给我上药?”

卫长嬴挣了几下挣不开,遂深吸了口气,正色道:“我就是不忍心看你受苦,所以才要去叫团月和新月…嗯,你大概不知道,我打小娇生惯养,从来没帮人上过药。手下没轻没重的,万一一会把你弄得伤上加伤,岂不是不好?”

她心想,这样明显的威胁,你若还是听不出来,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我非让你这辈子都不敢让我再为你上药不可!

沈藏锋看着她面上故作镇定,双手却一个劲的推着自己的手臂想要脱身,心下暗笑,就道:“我这伤可都是你弄的,你莫非不愧疚么?”

他不这么说还好,一这么说,卫长嬴顿时觉得委屈的那个该是自己才对,就侧过脸来,愤然道:“那你呢?是你先把我…把我…”下面的话到底有点说不出口,正语塞着,沈藏锋却趁机吻住她唇,趁着她受惊,小嘴微张之际,攻城掠地,唇舌纠缠。

良久,卫长嬴面若桃花,瘫软在他怀里,手抓着他衣襟,喘息不已,望着他想说什么,一时间却又觉得无话可说,只得试图坐起。

沈藏锋察觉到,忽然一俯身,将她压到席上,卫长嬴吃了一惊,见他渐渐靠近,下意识的偏过头,却被他腾出手来抚住面颊——好在这次沈藏锋没有继续吻她的意思,而是与她额抵着额,如此极近的对望片刻,他轻轻笑出了声。

卫长嬴羞恼交加,推着他恨道:“你…放开!”

沈藏锋与她讲着条件,道:“替我上药?”

“不成!”

“那…”沈藏锋思索片刻,忽然飞快的在她颊上亲了一口,笑着道,“为夫觉得,这样抱着嬴儿也很好!”

卫长嬴侧过头,忿忿然在他臂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威胁道:“你想想好啊!”

沈藏锋笑吟吟的,抚着她面颊的手忽然下移,大大方方的在卫长嬴的注视下,摸进她衣襟里去,正色道:“为夫想的很好!”

“你等等!”卫长嬴一把抓住他手腕,然而此刻身上依旧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仍旧无法阻止沈藏锋在她胸前肆意游走,面红耳赤的叫道,“我…我答应你!”

沈藏锋笑着道:“当真?”

卫长嬴咬着牙:“是!”

“那嬴儿先把衣服脱了!”沈藏锋又亲了她一下,轻描淡写的道。

卫长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为什么?!”

这厮…是让我给他上药,还是他给我上药??

然而沈藏锋叹息道:“为夫觉得这很可能是嬴儿的缓兵之计,想趁着为夫满心信任嬴儿、宽衣解带时,嬴儿却跑出去了,那样为夫岂不是很伤心?所以嬴儿先脱了衣裙,为夫才能放心啊!”

“…你若信任我,还说这样的话提这样的要求?!”卫长嬴咬牙切齿!

沈藏锋又吻着她,懒洋洋的道:“啊,那嬴儿替为夫宽衣解带,也是可以的。”

“你做梦去罢!”卫长嬴现在觉得他真是面目可憎,抓着他手腕的手,索性在腕上用力掐了几下,恨道,“一个都别想!”

“嬴儿还是这么怕为夫?”沈藏锋在她颈侧轻轻咬了一口,道。

卫长嬴差点没气晕过去,怒道:“我才没有怕你!”

“那为什么连为为夫宽衣解带都不敢?”沈藏锋一路吻着一路下移,咬住她衣襟,轻轻拉开,卫长嬴慌忙伸手护住胸前,愤然道:“我哪儿是不敢?分明就是你…你肯定要胡来!别以为我不知道!”

沈藏锋噫了一声,惊奇道:“嬴儿不是说要把为夫打得乖乖巧巧么,还怕为夫胡来?”

☆、9.第九章 沈藏凝的计谋

第140节第九章 沈藏凝的计谋

两人正自拉拉扯扯的纠缠,忽然外头有人呀了一声,跟着就听万氏诧异道:“四小姐怎的把四孙小姐带过来了?”

卫长嬴一惊,小声道:“藏凝和舒颜?”

果然接着就听到了沈藏凝快活的声音:“三哥和三嫂呢?我带舒颜来玩。”

好事被妹妹打扰,沈藏锋略皱了下眉,随即道:“万姑姑会打发她们的。”

话音未落,外头万氏也确实赶起了人:“三公子与三少夫人新婚燕尔,如今这金桐院里还没收拾好,要忙的事儿多着呢。四小姐不如带四孙小姐去园子里玩罢?”

沈藏凝却不肯,道:“我带舒颜找三嫂说话儿…三嫂呢?”

三少夫人衣袖上沾了茶渍进内室更衣,明明衣袍整洁的三公子也跟了进去——没多久就把帮着更衣的使女都打发了出来,如今里头新婚夫妇两个单独相处已经有些时候了,想也知道不方便被打扰的。

偏这四小姐年纪小不懂事,性情又任性,半点不会看眼色,万氏哭笑不得的劝说她:“少夫人忙着呢,今儿个又是拜见长辈又是认着下人,这会才有功夫歇一歇,四小姐要寻少夫人说话,过两日罢!”

“我来都来了。”沈藏凝耍起了赖,“再说万姑姑怎么知道三嫂不想见我?你去禀告三嫂呀!”

内室中,沈藏锋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低声道:“藏凝真是被宠坏了,简直胡闹!”他成婚才第二日,一家子上下都心照不宣的不过来打扰,偏这妹妹自幼任性,不管不顾的跑了来,听着万氏都快拦她不住了。

沈藏锋不免悻悻。

卫长嬴倒是笑出了声,得意的推着他:“你还不快放开我?”

“哪有那么容易?”沈藏锋闻言,却似笑非笑道,“横竖三位姑姑在外头,还有使女在。藏凝还能硬闯进来不成?”他伸指捏了捏妻子的面颊,“除非你亲我几下,不然藏凝在外头再怎么闹,你也别想出去招呼!”

“…你不怕被笑话么!”卫长嬴瞠目结舌片刻,怒道。

沈藏锋笑着道:“不怕,横竖是咱们两个一起被笑话!有嬴儿陪着为夫,为夫担心什么?”

“…”卫长嬴沉默。

这时候外头似乎万氏说了什么,沈藏凝恼了:“不管不管不管!我就要见三嫂!昨儿个三嫂还说就怕请我不到呢!现在我来了,三嫂却不出来,这算什么道理?难道真的与二嫂说的那样,三嫂其实不喜欢我?!昨儿个的话是故意哄我的?”

卫长嬴本来还在与沈藏锋斗着气,闻言脸色顿变,沈藏锋也皱起眉,询问道:“二嫂说过这样的话?”

“昨儿个你走之后,二嫂这样玩笑了几句,不想藏凝却是记下来了。”卫长嬴推了推他,这次沈藏锋却是顺势起了身,又扶她坐好,两人忙整理起衣襟来。

卫长嬴扶了扶鬓上金钗,看着沈藏锋道,“你可知道我是哪里得罪了二嫂?”

沈藏锋沉吟道:“你才进门,能得罪二嫂什么?我想许是有人从中挑唆…走,咱们出去问问藏凝。”

见到兄嫂一起出来,本来还在外头闹着的沈藏凝立刻一跺脚,把万氏等人丢下,迎上来抱怨道:“三哥、三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来了这半晌,万姑姑都不叫我进去!”

沈藏锋皱眉看着她,道:“我们正在商量这院子怎么收拾…你现在跑过来做什么?”又看了看被乳母抱在怀里的沈舒颜,语气温柔了些,道,“舒颜,你怎也叫你四姑骗来了?”

沈舒颜还没说话,沈藏凝已经委屈道:“我们过来看三嫂,这是和三嫂约好的!”

卫长嬴有点想抚额了,心想昨儿个一句客气话,我几时和你约过来着?沈藏锋对这个妹妹的性情显然清楚的很,叹道:“你别胡搅蛮缠了!先进来坐罢。”

坐下之后,沈藏凝对沈舒颜使了个眼色,沈舒颜就往卫长嬴跟前凑去,这小姑娘生得可爱。虽然她的母亲似乎对卫长嬴有着敌意,但被她葡萄似的大眼睛忽闪忽闪望着,卫长嬴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抱她:“舒颜要吃点心么?”

沈舒颜接了一块芸豆糕在手里,意思意思的啃了一小口,看看她又扭头看看沈藏凝,一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沈藏凝频频使着眼色,沈藏锋却说话了:“你带着舒颜来找你三嫂,究竟所为何事?”

“舒颜听说三嫂家中珍贵典籍不计其数,所以想向三嫂借两本看看。”沈藏凝见沈舒颜不吭声,索性自己说了出来。

卫长嬴一蹙眉尖,她脾气虽然不算坏,但过门第二日,小姑子与侄女就联手上门来打她陪嫁的主意,换了谁都要动气了。好在沈藏锋先开口呵斥了沈藏凝:“那是卫家珍藏的典籍多,关你们三嫂什么事?而且即使你们三嫂陪嫁中有,也是你们三嫂的,岂容你们说借就借?”

沈藏凝嘟起嘴:“就看看,三哥你这么凶!我问的是三嫂!”

卫长嬴不冷不热的道:“却是不巧,我这会才过门,东西都乱着,也没整理出来。一时间怕是寻不到。”

沈藏凝闻言很是失望,道:“那几时能整理好?”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卫长嬴自幼得宠,不愿意的事儿从没人敢和她纠缠不清,若是换了自己的姐妹,早就出言责备了,偏这个是小姑子,只能敷衍:“还要收拾院子…也说不定。”

“那三嫂收拾好了着人告诉我一声?”沈藏凝打草随棍上,道。

卫长嬴看了眼沈藏锋,沈藏锋沉吟片刻,道:“舒颜身子向来有些弱,出来久了恐怕二嫂要不放心。万姑姑你先送她回二房去罢。”

沈藏凝道:“舒颜她…”

话说到一半,被沈藏锋瞪了一眼,沈藏凝虽然任性,到底还是敬畏兄长的,就嘟着嘴噤了声。

倒是沈舒颜自己急了,奶声奶气的道:“三叔,我还不想回去。”

“乖。”沈藏锋笑着拿了个窖藏的贡橘放在她手里,“今儿个风大,你先回去加件衣服,等回头三叔接你过来陪你三婶玩。”

沈舒颜的乳母下人不敢反驳他如今正是最宜人的四月天,只有天气再热一点换夏裳、没有加衣服的道理,心照不宣的把沈舒颜连哄带骗带走了。

等侄女和二房的下人离开,卫长嬴被黄氏暗拉了一把,醒悟过来,站了起来,道:“我有些乏,先进去躺一会。藏凝你且与你三哥说会话。”不待沈家兄妹答应,她便转身进了内室。

黄氏、贺氏等人也纷纷退了下去。

见人都走了,沈藏锋看向妹妹:“你盯着你三嫂的陪嫁做什么?”

沈藏凝望天望地,道:“没有呀!舒颜爱这些东西,我陪她过来问问。”

“这样的话你拿去搪塞母亲罢。”沈藏锋一哂,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没法子了?让我想想…”他眯起眼,“从去年起,你就和刘家的几位小姐玩的不错?”

“你该不会胳膊往外拐到了想要了你三嫂的陪嫁、去给刘家人吧?”沈藏锋脸色沉了下来!

沈藏凝顿时跳脚:“三哥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那样的人么!”她嗓音不禁高了起来,“去年三嫂还没进门,刘家为了刘希寻,故意污蔑三嫂,想叫三哥你乱了心神,不能继续在御前当差——这些日子以来我都在琢磨着怎么替你报复,你居然想我会去帮刘家?!”

借口躺一会,其实拿个茶盏贴在门上竖着耳朵偷听的卫长嬴咬了下唇:这小姑子…似乎不像看上去这么任性刁蛮不谙世事?

“刘家的事儿自有我们处置,你多管什么?”沈藏锋却不为所动,道,“再说你想报复刘家,你三嫂才过门,你就过来讨要她的陪嫁做什么?这也就是你三嫂性.子好!换了个直爽些的嫂子,不去母亲跟前告你一状才怪!你三嫂的嫁妆我与父亲母亲都不问一声,你倒好…”

沈藏凝见自己快要被认为谋夺嫂子嫁妆、向着政敌了,忙道:“不是这样的,三哥你听我说啊!我这么做可是为你、也是为三嫂出气呢!”

“嗯?”

“就是因为三嫂的陪嫁,除了三嫂之外,连咱们父亲母亲都不好过问,所以三哥想啊,万一这陪嫁里珍贵的东西,落到了刘家人手里,那刘家…嘿嘿,要怎么给咱们交代?”

沈藏锋面无表情道:“你这点小聪明玩什么栽赃陷害?”

“听我说完!”沈藏凝不满的道,“你都没听完,怎么知道我的主意不好?喏——我和舒颜从三嫂这儿借了三嫂陪嫁的古籍,然后,这古籍莫名其妙就到了刘家。”

沈藏锋等了一会,问:“然后呢?”

“没了,就这样。”沈藏凝快活的道,“事实俱在,咱们就可以上门去讨个公道了!”

沈藏锋吐了口气,好笑道:“我问你,古籍如何莫名其妙到了刘家?”

“大嫂的族妹不是正在咱们家里小住?等她回去时,咱们悄悄的塞进她的东西里,不就成了?”

“那她回去能不发现?”

“所以咱们跟着她,等她一踏入刘家,咱们就一拥而上!认定了他们偷了东西!”

沈藏锋叹息道:“那大嫂呢?”

“大嫂进了咱们家,那当然是咱们家的人了。再说如今在咱们府里住着的刘家小姐,也不是大嫂嫡亲的姐妹,不过是族妹罢了。若是大嫂还是不高兴,至多我去和她请罪,反正有大哥在,大嫂还能打死我不成?”沈藏凝摆明了自恃宠爱,坑定了刘氏。

又道,“而且三哥可知道为什么要用三嫂的陪嫁古籍做这诱饵?”

不等沈藏锋回答,她就得意的解释道,“这是因为三嫂刚过门,上头又有大嫂和二嫂在。若不是三嫂的东西被人偷了,三嫂怎么个亲自去刘家讨个公道法?我可是听说了,三嫂当初在官道上,当着众多戎人的面,一剑出而天地惊!硬生生的杀退上百戎虏!而且还斩杀了戎虏首领!有三嫂在,刘家这次倒霉定了!叫他们算计三哥你!”

沈藏锋摸着下巴,喃喃道:“那你前前后后扯着舒颜,是为了?”

“当然是把二嫂也拖下水!”沈藏凝眉飞色舞,道,“混水才好摸鱼…不不不,不是这句,是法不责众!我这计划若叫母亲知道了,非打我不可!但三哥你看,这么一来,从大嫂到二嫂到三嫂,还有舒颜,全部都被拖下了水!难道母亲还能把大家都打上吗?不打大家,凭什么就打我一个呢?三哥你说,我这为你出气的主意好不好?”

她话音未落,忽然听到内室里哐啷一声,似乎摔了什么…

“不用看了,想是你嫂子起来斟茶,不仔细碰落了茶碗。”沈藏锋叹了口气,继而一拍几案,喝道,“你现在给我乖乖的回你院子里去,好好的把《六韬》抄十遍!”

得意洋洋的沈藏凝瞪大了眼睛,委屈的问:“为什么?!”

“不抄?”沈藏锋冷笑,“团月进来,把四小姐这些乱七八糟的主意统统去告诉夫人!”

见沈藏凝眼泪汪汪,委屈万分,他才冷哼一声,“整个计谋荒唐可笑漏洞百出,这样明显到了让人想相信都难的栽赃,你还自以为得意…往后还怎么跟人家斗?真是丢尽了咱们家的脸!叫你好好看书不听——快去抄!”

☆、10.第十章 问计

第141节第十章 问计

听着沈藏凝走了,卫长嬴这才开了内室的门,啼笑皆非的道:“原来藏凝是打这样的主意?”

“她被父亲宠坏了,成日里惟恐天下不乱,就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沈藏锋笑了一笑,道,“没扎着手吧?”

卫长嬴脸一红,道:“没有。”

沈藏锋心安理得的拉过她手摸了摸,点头道:“嗯,是没有。”

“…”卫长嬴见还没有下人进来,就俯下身,凑到他耳畔问,“你怎么不问问藏凝二嫂的事儿?”

“叫你亲亲为夫,你却不肯听,为夫太伤心了,所以就忘记问了。”沈藏锋抓着她手在唇边轻吻了一下,似笑非笑的道。

卫长嬴就势在他脸上掐了一把,同样要笑不笑的道:“是吗?那你可别忘记了,我可是‘一剑出而天地惊!硬生生的杀退上百戎虏!而且还斩杀了戎虏首领’的人,你不告诉我缘故。回头我和二嫂掐起来,看你怎么和二哥交代?”

沈藏锋笑道:“你以为这个就算夸张了?坊间还有更夸张的说法来着。”

调笑了一句,他沉吟片刻,才小声道,“这事儿你回头问问万姑姑罢,后院的事情我也不大清楚。万姑姑或许会听到点什么。”

“好。”卫长嬴想问什么,看了看他又咽了回去,只道,“那池塘里养鲤鱼金鱼你不在乎,那现在这院子的收拾你可有章程?”

沈藏锋道:“我有几位西席和好友,如今有住在前院的,有在帝都自有产业居住的。往后若与他们一起议事,少不得要用到前头那一进的正堂或书房。前头空着的屋子,可以收拾几间出来做客房。万一太晚,误了宵禁的辰光,就留不在前院居住的人过个夜。”又道,“也挑些伺候的人备着。”

卫长嬴记了下来,想了想道:“是用使女,还是小厮?小厮不能在后头住,恐怕伺候起来不大方便。但我看你这儿使女实在不多,可是有什么缘故?”

“我近身伺候用不了什么人,之前有几个使女有几分姿色,被人看中,就都送了出去。”沈藏锋淡淡一笑,道,“你挑几个手脚伶俐、人也老实的使女好了。不必太过美貌,省得三天两头的更换。”

卫长嬴又问:“那咱们住的这一进呢?”

“我没什么要用的,你安排就是。”沈藏锋摇头。

卫长嬴思索片刻,觉得没什么要问他的了,就叫进黄氏等人伺候。

下人们才进来,去送沈舒颜的万氏也回了来,挽着一个篮子:“二少夫人今儿个打发人出去买了樱桃,让婢子带些来给公子、少夫人尝尝。”

卫长嬴越发觉得这二嫂莫名其妙,要说她有善意,自己才进门她就挑拨上了;要说她满怀恶意,如今又让万氏带了樱桃回来。真不知道这端木氏到底是怎么想的?

见沈藏锋不说话,万氏还在等着自己的吩咐,卫长嬴定了定神,道:“那可多谢二嫂了…还要烦请姑姑再跑一趟,代我送份回礼过去。”

万氏笑着道:“二少夫人说,这会子咱们院子里定然忙着,而且一篮子樱桃也不算什么。让少夫人不必挂怀,下回少夫人打发人出去买吃食,也给二房带一份就成。”

既然端木氏都这么说了,卫长嬴也懒得这会还要去开箱子挑回礼,就让黄氏拿下去把樱桃洗一洗,给众人都分一份。

樱桃还没拿上来,沈藏锋看了看时辰,就建议道:“这院子咱们自己还没全看过,不如趁这会转一圈,回来正好是晚饭。”

“好。”这提议正中卫长嬴下怀,两人遂让贺氏带着使女们守在屋子里,让万氏和两个小使女陪同,先从他们住的这一进转悠了起来。

内室和正堂是不用看了。万氏之前说的小书房在东面,屋后栽着修竹,屋前是回廊,回廊外,种了几株芭蕉,与朱漆栏杆映衬,红愈红、碧愈碧,色泽鲜明艳丽。

说是小书房,里头地方其实也不算太小,不过书放的确实不太多。寥寥几个书架,卫长嬴扫了一眼,一半是兵法韬略,一半却是诗集经史。书案桌椅齐全,文房四宝俱列,然而玉器珍玩一类只有数件,四壁不免显得空旷了些。照万氏的说法是布置的时候沈藏锋已经南下,吃不准该放哪些摆件,所以都空着。

卫长嬴心里有数,这书房就在第二进,又放了一半诗书,显然是给自己或者是让自己与沈藏锋合用的,自然也是留给自己来装饰。就让琴歌记下来:“回头让黄姑姑与贺姑姑挑些东西过来,把四面都摆上。”

这一进其余的屋子此刻都空着,卫长嬴一时间也想不出来用途,就让人依旧封存。

穿过西南角上的月洞门,到了第一进的院落里,就见那株百年梧桐树下,正有个青衫少年有板有眼的打着一套拳。

晃眼瞥见沈藏锋与卫长嬴,忙收了架子上来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