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在水嘴角上勾,微微冷笑着道:“二哥本来就很疼我,知道端木无色对我说的话之后气得死去活来,被父亲打了之后连告罪都没有,直接回去拖了端木无色推上马车,让人把她送回端木家了!”

“啊?那她怎么现在还在府里,出出入入的?听你方才说话,竟还当了家?”卫长嬴吃惊的问。

宋在疆这意思,就是把端木无色赶回娘家,不要她了啊!

“二哥是不打算要她了,可端木家上了门来左说右说,端木无色的母亲还亲自过来我这儿,就差在蒹葭馆外跪下来了…二哥心软,就又准了她回来。”宋在水冷笑着道,“不过她回来之后日子也不好过,父亲碍着身份不能直接收拾她,就借口二哥膝下至今无子,让大嫂子上着点心。大嫂子就从外头买了好几个姿容俏丽的良家子给二哥…要知道端木无色善妒,二哥好说话,本来也就随着她的意思不纳妾、把以前伺候过的使女都打发出去了的。现下,二房里可是热闹得很!”

卫长嬴这才道:“端木无色这都是活该!但表姐方才和她说管家的事儿?”

“大嫂子前些日子小产了,本想把事情托我管两天。”宋在水又阴了脸,道,“我还没开口呢!端木无色就迫不及待的说我损了容貌,出入都戴着斗笠,不方便管家,还是她来罢。”

“这妇人怎么就这么惹人讨厌呢?”卫长嬴牙痒痒的,提议道,“一会我去找个理由,揍她一顿?”

☆、48.第四十八章 闲话家常

第179节第四十八章 闲话家常

宋在水拿团扇扑她:“一边去一边去!我自己的嫂子我还收拾不了?用得着你来…真是!你去揍她,这不是打我的脸吗?外头本来就把我议论得够可怜了,我听着邓家的小姐,叫弯弯的悄悄告诉我,如今帝都上下,但凡提到我,十个里有九个都想为我掬把辛酸泪!想一想我就郁闷得紧,你还要来凑什么热闹?”

又说,“她把我挤兑得不能接手,可大嫂子也不能放心她,这不,这两日她处处指手画脚,偏就没几个人肯理会她。倒是二哥的一个侍妾,就是之前大嫂子给买进来的良家女子里的一个,在花园里不仔细落了水,昨儿个和二哥哭诉,是因为端木无色想吃菱角,逼着她去采——这时节本来就还没到菱角出来的时候呢,端木无色硬让她去采,她只得划着木盆下了池,结果莫名其妙的就翻了,亏得这侍妾会水才自己上了岸,昨儿个直嚷着端木无色想害死她…”

卫长嬴点头道:“我听表姐说着这端木无色,也觉得就是她干的。”

“乱七八糟的谁耐烦去管?”宋在水朝团扇上吹了口气,垂着长睫,漫不经心的道,“之前端木无色说我不适合管家,我也还她一句,对二哥说,二嫂管了家就弄不好后院,索性别叫她操心了,免得当真弄出人命来,虽然只是侍妾,到底也是父亲爱护二哥的一片心意,还是大嫂子亲自办的。二哥就让端木无色不许出院子,也不许再插手什么事情,横竖如今府里出来是非都找她算帐…她今儿个出去迎你,就是想着若能陪着你一起说话,等到晌午后二哥回来,当着你的面,二哥也不好意思训斥她什么,就这样把二哥发作她的话含糊过去…”

“怪道表姐你不要她跟着。”卫长嬴道,“还真像表姐说的,这端木家怎么就不见一个好人呢?”

听她这么说,宋在水顿时来了精神,端正坐好,得意道:“在端木燕语手里吃亏了吧?快告诉表姐我,给你出一出主意!端木无色蠢得我都不好意思怎么对付她,我听听你那二嫂比她这堂妹如何?”

“…”无语的看了眼精神抖擞、战意盎然的宋在水,卫长嬴长叹道,“我想表姐现在虽然不至于和传闻里一样可怜,总归不大高兴的,怎么我看着表姐现下日子过得比我没出阁时还要滋润不说。你都快和我那贺姑姑一样,盼着是非出来给你动手了?”

宋在水叹道:“没办法啊,你看,我现在在府里日子过得是滋润,可又不方便经常出门!上回你过门,我可是使尽了手段,才能戴着帷帽出去看了一眼的…”

她说到这儿,卫长嬴忽然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的问:“表姐你帷帽到这会还没拿掉,你那伤?”

“瞧我!”宋在水一拍手,道,“这会子离了这院子我就戴上它,回来了没进屋居然就忘记取下来了。”她大大方方的取下帷帽…卫长嬴提心吊胆的一看,却见宋在水左额上,一道约莫两寸的粉色伤痕,蜿蜒如蛇,直入鬓内。

卫长嬴微微变了色,道:“怎么弄得这么凶险?这伤再偏个两三分都要划到眼睛了!”

宋在水笑着道:“不是没弄到吗?”

见她这样不当一回事,卫长嬴叹了口气,伸指轻轻在伤口附近触了触,道:“这伤…如今?”

“早就不疼了。”宋在水低头任她细看,略带得意的低声道,“就算疼,也值得,不是吗?”

“我可不觉得值得。”卫长嬴咬了咬唇,她本来对本朝太子也没什么看法,因为宋在水的缘故,虽然还没见过这位殿下,却已经横竖看不顺眼,就觉得宋在水为了拒嫁太子损伤容貌代价实在太大了。

思索片刻,卫长嬴在伤口上比了比,建议道,“这伤的形状,倒可以纹朵蔷薇或凌霄花之类,如此也好作为掩饰。”

“那么麻烦做什么?”宋在水嗤笑着道,“忍受针扎上去的痛苦就为了得人称赞一句?这又是何必?我往后横竖不可能嫁到门当户对的人家,娶我的人多多少少是看中了我的身份与妆奁,既然如此,我生得好一点坏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卫长嬴听着心里一酸,道:“这也未必,表姐你本来就生得好,这儿伤了一处也不难看。何况舅舅就你一个嫡女,必是要为你仔细筹划的。”

“你不知道,圣上如今以为我不吉,你说谁家公子愿意娶个不吉之人?”宋在水拿团扇为两人扑着风,不以为然道,“所以我之前说想回江南也不全是气话,究竟我现在这样尴尬的身份在帝都待着限制极多,还不如回江南去自在。而且我在江南待了多年,也更习惯那儿的风土人情。”

说着拿扇子往卫长嬴肩上扑了一下,嗔道,“若不是为了等你,其实前些日子我就想走了,帝都这儿的冬天!”她摇着头叹息,“冷得死个人!”

卫长嬴惊讶不信,道:“不是有地龙?”

“整天待在屋子里,闷不闷呀?”宋在水道,“出门不像雪球那样穿成一个球,可不是闹着玩的。”

提到雪球,卫长嬴不禁笑了起来,道:“也不知道你养了八缸鱼和十只鹦鹉了,还要养这狮子猫做什么?养就养了,怎么也不看好了它?今儿个是你这里的人不当心,可我看那狮子猫叼鱼叼鹦鹉的都熟极而流了。”

宋在水悻悻的道:“其实鹦鹉本来有二十只的,死了两只,被它吃了几回,就剩十只…往后就只有九只了。”

又道,“我也是被它骗了,之前看它雪白肥胖的模样觉得怪可爱的,就养了下来。起初也怕它偷嘴,还带它去鱼缸和鹦鹉架子前看了,见它乖乖的趴在我手臂上不动,我道它是个懂规矩的呢!我也没少了它吃喝啊,怎么就爱偷嘴?”

“狮子猫又不是人,能懂个什么规矩?”卫长嬴哑然失笑,道,“不过这猫也真是精乖,扮乖巧懂事的在你跟前博了信任。等你养熟了不舍得赶它走了再下嘴。”

“可不是吗?”宋在水恨道,“所以你若看中了什么只管拿去,免得留在这儿叫它糟蹋了!”

卫长嬴徉怒道:“好啊!我还道你这么疼我,真的要送我鱼和鹦鹉呢!合着你是管束不了雪球,想给它们寻个避难的地方?”

宋在水醒悟过来自己不小心说了真话,忙赔笑道:“好表妹,跟你说着玩的呢!我当然是疼你!”

打闹一阵,宋在水正色道:“我横竖是在自己家里,父亲兄长都疼我,两个嫂子么大嫂子是个明白人,二嫂子虽然糊涂,可也好对付。倒是你,过门也有一个月了,翁姑妯娌都如何?若有什么难处说与我听听,我也给你拿一拿主意。”

“说的仿佛我很无能一样!”卫长嬴有样学样的嗔了她一句,才道,“公公就敬茶那日见了一回,往后就不照面了。至于婆婆,虽然重规矩,然而待我也好,昨儿个我才从苏家回去,和她说想来看你,她立刻就准了。嫂子么…今儿个早上,婆婆说了给我几日走亲访友,接下来就要管家了,两个嫂子心里头自然不痛快了。尤其大嫂子,她是嫡长媳呢!”

宋在水哼道:“嫡长媳!那又怎么样?本朝之前的两位太子妃,不比沈家嫡长媳更高贵吗?下场呢?一个自尽殉夫,一个做了寡妇!那两位的冤枉和谁去说?我告诉你啊,既然是你婆婆开的口,你那夫婿在沈家又得看重,你可别真的谦逊了,当真要把事情管起来才好。免得你婆婆失望,到时候给你在后院找两个能干的帮手,那就哭都来不及了。”

卫长嬴轻轻打了她一下,失笑道:“说什么呢你?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

“你大嫂子、二嫂子都使了些什么手段,说出来我与你参详参详。”宋在水竭力推荐着自己,“我打小可就跟着你外祖母学这些,一准能帮你扫除后患!”

“表姐你…”卫长嬴无语道,“你还真是闲极无聊了!”摇头道,“如今我才过门,除了嘴上酸两句,她们还能怎么样?婆婆因为夫婿的缘故看重我,如今家里就一个小姑子,虽然活泼任性了点,心倒不坏。曜野也…我如今还真没什么烦心事。”

说到这儿,却沉吟道,“啊,倒有一件,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宋在水精神一振:“快说!是什么?”

她很有点摩拳擦掌的意思,“我听听是谁敢欺负我表妹!”

“什么呀!”卫长嬴白了她一眼,道,“是曜野进宫谢恩那日,带回来一个消息。道是谢恩的时候遇见了邓贵妃,邓贵妃就说想看看我,过几日临川公主生辰,让我进宫去!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宋在水惊讶道:“邓贵妃?临川公主的生母懋嫔早已去世,这位公主殿下一直养在了皇后膝下,本来她生辰,你也是该进宫去道贺的。但邓贵妃特意这么叮嘱就奇怪了。”

“可不是吗?”卫长嬴狐疑的道,“要说之前的事儿…”卫、宋、邓联手悔婚的事情究竟不好明说,就含糊过去,“那贵妃也该招呼你,而不是我啊!”

“你真是傻了。”宋在水打了她一下,好笑道,“贵妃招呼我?之前皇家收回那柄金镶玉如意,可不就是贵妃进的言?”

卫长嬴呀了一声,道:“差点忘记了。”暗地里是邓贵妃与宋在水各取所需,也算作过一回盟友。明面上却是贵妃与皇后争斗,设法破坏了宋在水嫁入皇室…明着宋家可是和贵妃结下怨了!邓贵妃这会若还要留意着宋在水,谁都会认为这是贵妃想对宋在水赶尽杀绝呢!

就问,“那表姐说一说,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宋在水寻思了一回,道:“莫不是和邓宗麒邓弯弯兄妹有关系?”

☆、49.第四十九章 钟丽

第180节第四十九章 钟丽

“邓弯弯就是邓宗麒的胞妹罢?”卫长嬴问,“上回倪浩带回去的信里,你提过她。”

宋在水点了点头,道:“说来也巧,邓宗麒兄妹却就住在了这附近,我闲下来的时候听过一耳朵,仿佛是他们父亲与族里不大和睦。是以邓宗麒兄妹在族里日子过的也尴尬,邓宗麒补了翊卫后,就求邓贵妃帮着说话,让其伯父答应让他搬出来住了。当然理由是为了他上差方便,而他妹妹过来一起住呢,则是为了替兄长照应宅子。”

卫长嬴道:“还真是巧…这邓家小姐看你信里写的很是喜欢她,却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不记得这样夸过我。”

宋在水举手抚额,道:“你也好意思和邓弯弯比?我见了你就头疼!”

“什么话!我可是你嫡亲表妹!”卫长嬴大言不惭道,“我再不好,血浓于水!就像你说的,你再气再恨也不能不忍着!谁叫咱们是骨肉至亲呢?”

“你…”宋在水拿扇子指着她,怒道,“那为什么一直是我忍耐,不是你?”

卫长嬴笑着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我刁钻任性又娇纵,而表姐你,贤良淑德又温柔呢?我倒是想忍表姐,可表姐有什么好让我忍的?”

宋在水无语片刻,拿扇子在她头上一敲,恨道:“我啊,我真是前世里欠了你的!”

“那这一世表姐可要努力还,不然下一世又要忍着我可怎么办?”卫长嬴笑嘻嘻的打草随棍上,气得宋在水挽了袖子,挨过小几,按着她就是一顿捶:“我就那么一说,你倒是得寸进尺来了!你个没良心的!”

卫长嬴左躲右闪的,笑道:“哎呀哎呀不说这个了,表姐还是继续说邓家兄妹罢…邓家小姐与你关系好,贵妃怎么问起我呢?难道贵妃其实是想找表姐你,只是不方便,故而迂回了先召见我?”

宋在水坐直了身子,伸手抚平衣上褶皱,恨道:“我这会忽然心绪不佳,不想告诉你了!”

“好表姐!”卫长嬴殷勤的替她扶好花簪,又讨好的斟了一盏沉香饮,双手捧上,“你向来疼我,怎么舍得看我为难?再说你刚才不是还说了吗?整日里在这院子里怪闷的,难得有件事情要你操心…你就可怜可怜你表妹,初来乍到帝都,什么都是一抹黑,就等着你指点迷津呢!你要是不管我,你说我这么一头雾水的进了宫里去,有个行差踏错的,万一挨了罚,到头来,心疼的还不是你?”

宋在水哼了一声,接过沉香饮呷了一口,端着架子道:“我想吃樱桃!”

卫长嬴忙又拈了樱桃递上,宋在水吃完樱桃,这才仰着头,道:“看你还算体贴,我就可怜可怜你,告诉你罢!”

“快说嘛!”卫长嬴扯着她袖子摇。

“放手放手!你也不想想你的手劲!你当你是雪球呢!没得把我衣襟都扯散了!”宋在水气得推开她,理好了袖子,才道,“这邓宗麒与邓弯弯兄妹,父母都谢世了,因为他们父亲生前的缘故,族里待他们也冷淡得紧,不恶待他们,已经是瞧着骨肉之情的份上,又怎么会替他们考虑其余呢?”

卫长嬴道:“贵妃不是要用着这侄子?”

“这不就是要见你了吗?”宋在水眯起眼,道,“邓宗麒年已加冠,弯弯也有十五了,兄妹两个却都还没说亲。贵妃人在宫里,想给侄子、侄女物色人,当然是向进宫的命妇们打听了。你下头不是有好几个小叔子都没婚娶?邓弯弯自小没了父母,兄长官职不显,邓家家世也远不如沈家,但你小叔子那么多,有嫡有庶的,若有不是非常出色的庶子,弯弯好歹是嫡女,有贵妃做媒,也不是配不上。”

“为何不是给邓宗麒物色妻子人选?”卫长嬴好奇的问,“论起来邓宗麒年岁更长吧?我还有个小姑子呢!再说我凤州不是还有姐妹?也许是这个缘故呢?”

宋在水道:“你才出月还不知道——就是你这回要进宫去贺的临川公主,过了生辰就满十六了,皇家早从去年就开始为公主殿下物色驸马,如今顾皇后与邓贵妃,都替子侄盯着这事呢!先前宫里有风声出来,道是公主自己对张家的张凭虚颇有好感,然而四月初,就是你才过门那一会,张凭虚就莫名其妙的病倒、到这会都没好。也不知道是皇后还是贵妃干的…邓贵妃在几个侄儿之中最宠爱最倚重邓宗麒,除非临川公主的婚事确定,否则贵妃才不会考虑其他人选!”

卫长嬴就惊奇:“我听说因为本朝优待公主,所以这些金枝玉叶们向来骄横跋扈,几乎个个都对驸马颐指气使,更不要说孝敬公婆了!所以名门子弟闻说皇家选婿,一个比一个躲得快!张凭虚难道不是这样?”之前沈藏锋也说过,张凭虚是用了沉疴散装病。

宋在水道:“名门子弟怕做皇家婿,是有的。但究竟是金枝玉叶,又怎么可能真的没人要?你可听说过所谓‘娶妇得公主,平地买.官府’的说法?本朝优待公主,可不仅仅是把公主们宠得跋扈飞扬,凡尚主者都有加恩,更何况临川公主深得圣上喜爱,据说凡公主所奏,圣上无有不准!你说做了她的驸马,前程还用愁吗?”

又道,“本来去年除夕,御前演武之后定下来名次,圣上打算把这些人拨到军中效力,圣旨都拟好了。然而考虑到这些人中除了你那夫婿已经定了要迎娶你外,余人鲜有定亲或成婚者,又个个出身名门、才貌双全,也可以作为临川公主驸马的人选斟酌,于是这件事情被压后到现在,公主不挑完驸马,他们也去不了军中。不然沈藏锋告假完婚后,可不会继续在帝都陪你,必然是去西凉攒功劳的。”

卫长嬴意外道:“是这么回事?我才过门,都没敢细问…还道他去年除夕名次不好,所以未被委任呢!”

“你那夫婿又是头名!”宋在水哂道,“这名次不好,还有什么名次才好?说起来,原本仅次于你夫婿的那一位,刘家十六公子刘希寻,不知道为什么却是一落千丈,连前十都没排入!现在看看,难道他很不喜欢临川公主,生怕自己被选上,故而避开吗?”

卫长嬴附到她耳畔小声道:“这个我却知道…刘家的十一小姐刘若耶与我说了,道是刘家内斗,刘希寻受到影响,故而发挥失常。”

“刘若耶?”宋在水闻言,眉头一皱,正色道,“你小心一点这一位罢!别瞧她一副天真可爱、懂事体贴的模样,实则狠毒得紧,是个不饶人的,我可不赞成你与她深交。”

卫长嬴惊讶道:“这刘家十一小姐确实精明过人,只是表姐你怎的这样厌她?莫不是她得罪过表姐?”

宋在水道:“我成日里守着后院不出去,又没请过她过府,她怎么得罪我?我倒是听弯弯说过件事儿。”就问,“你可知道钟杰吗?”

卫长嬴茫然:“谁?”

“钟小仪的弟弟。”宋在水提醒道,“之前钟小仪得宠,圣上不是派了邓宗麒他们去青州接其家眷入京,与钟小仪团聚吗?”

卫长嬴道:“啊哟,是他?这人我又没见过,难怪我不知道。”

“我也是恰好与他们同路北上,才知道的。”宋在水拿团扇扑了两下,又放下,道,“这钟杰入京之后,因着钟小仪的缘故,还得了一次面圣的机会。圣上封了他一个从六品上的振威校尉,又赏赐了府邸钱帛…令他与妻子、妹妹就在帝都住下,也好常常姐弟团聚。”

“然后呢?”

“然后么,是这样的,钟小仪与这钟杰下头还有个幼妹,仿佛叫钟丽。”宋在水回忆着道,“算着年纪也该许人了,听说本来在青州都差点要定亲,因为邓宗麒一行人赶去的缘故,钟杰就回了那边的亲事,带着妹妹上了京。既然到了帝都,又面了圣,当然要给钟丽选门好一点的婚事,这也是人之常情。”

卫长嬴笑着道:“然后是怎么和刘若耶扯上关系的?莫不是钟杰打量来打量去,竟看中了刘若耶的父亲还是兄弟?”

“这事你听说了?”宋在水意外道。

卫长嬴却更意外了:“当真?钟杰看中的是刘若耶的父亲还是兄弟?”

“当然是兄弟。”宋在水哭笑不得道,“刘家那位五老爷——有妻有子的,这钟杰哪里看得上他?”

“我听说刘若耶之父官拜中书侍郎,品级为正四品上,亦是朝中重臣,那钟杰心疼妹妹归心疼妹妹,却哪来的底气看不上他?”卫长嬴啼笑皆非。

宋在水拍手道:“还真就是这样,你听我说,小仪不过正六品,圣上念着钟小仪的面子,赏赐钟杰从六品的振威校尉,这一家子横竖都在六品上打着转。叫咱们来看比起那刘亥来当然是不值一提,即使叫钟丽给刘亥做妾,咱们也觉得刘亥肯要她就不错了。但钟杰本是庶民出身,听说连字都不认识几个,他可不这么想!”

刘亥就是刘若玉、刘若耶之父。

卫长嬴好奇的问:“他是怎么想的?”

“他觉得自己姐姐是圣上宠妃,自己就是圣上的小舅子。什么四品六品,他也不懂,也不耐烦问个清楚。横竖觉得自己既然是皇亲国戚了,那么这会要给妹妹说亲,满帝都的子弟,只要不是宗室,都不会有问题。”宋在水说到这儿也露出嘲色,道,“于是有次那钟丽乘车上街,从车帘里看到刘若耶的胞弟刘若沃,年少俊美,服饰华贵,回去之后期期艾艾的与兄长吐露心事…钟杰使人一打听,道是刘亥之子,也不告诉钟小仪,直接就着人去提亲了!”

卫长嬴无语道:“居然有官媒肯接这差使?”钟杰不懂,官媒可不至于不懂得罢?

宋在水微笑着道:“乡野说亲,那都是寻个差不多的人讲一下,经过官媒都是要银钱的。虽然说钟杰得了圣上赏赐钱帛,一家子都不愁吃穿了,却还是舍不得花这笔钱,就打发了个年长稳重的下仆去刘家说。”

☆、50.第五十章 告辞

第181节第五十章 告辞

“…!!”卫长嬴问,“刘家可是恼了?”

“能不恼吗?”宋在水笑着道,“刘亥就刘若沃这么一个儿子,刘若沃今年方才束发,在族里已经有天资卓越、聪慧果敢的评价了。隐隐之间有动摇刘希寻地位的意思…对了,之前刘希寻到了年岁,补进三卫时,之所以只补了最末一等的翊卫,天知道和刘亥有没有关系。毕竟那会刘若沃虽然还小,刘亥对其却一直寄予厚望的。结果钟家…用刘亥私下里骂的话:什么穷乡僻壤的卑名末姓,给刘若沃做妾都够不上资格,也敢肖想他这一支的冢妇之位!而且还是派个下仆去说亲事——说来好笑,刘亥怕是这辈子头一次被人这样打脸!”

卫长嬴道:“后来怎么样呢?”

“刘亥没把钟杰当回事,也不怎么忌惮钟小仪。”宋在水淡淡的道,“但钟小仪是顾皇后抬举起来的,念着皇后的面子,刘亥一句‘长女、次女未嫁,幼子亲事暂不考虑’就端茶送了客,回头到皇后跟前提了提,皇后自要命钟小仪约束钟杰…本来这事情到这儿也就完了。毕竟钟家的底子就那么回事,这事情大家都当个笑话听,犯不着为了个庶民计较什么!”

说到这儿,宋在水微微冷笑,“不想没过几日,钟丽就悬了梁!”

卫长嬴蹙眉问:“刘若耶?她怎么做到的?”按说钟家闹出这种笑话,钟丽也就不出门了啊。若是正经的大家闺秀还能送封信去羞辱什么的,但钟杰都不认识几个字,钟丽又怎么可能识字呢?

“她与清欣公主交好,去年年底,清欣公主芳辰,请清欣公主发了一张帖子给钟丽。”宋在水嘿然道,“本来钟杰在青州也就是一个雇农,这钟丽小门小户的,能有什么见识呢?被刘若耶笑意盈盈的说了两句话就涨红着脸跑了开去…宴没结束就回了家,然后当天晚上她的嫂子见她一直不出房,过去看了才发现已经…”

“嘿!”卫长嬴对属于顾皇后一派的钟家没什么好感,但听说刘若耶这样处心积虑的逼死钟丽也不禁心中一寒,道,“钟丽既然才开始说亲,料想年岁也不大,有道是少女怀春,刘若沃才貌双全,她看了中意也是人之常情。说到底也是钟家久贫乍富,诸事不懂,钟杰又太过想当然了点儿,才闹出这么个笑话来!再说皇后都让钟小仪约束钟杰了,这事要怪也该怪钟杰不好,行事卤莽,刘若耶还要赶着去逼死钟丽,实在有点得理不饶人了!”

宋在水摇着团扇,嘿然道:“可不是吗?经过此事,钟丽本来就成了笑柄,不大好说亲了,她还上赶着不肯饶人!说起来刘若耶也就比钟丽大那么两岁,去年她自己还被人议论说觊觎你那夫婿呢!却一点也不体谅旁人的苦楚!”

“说起来…”卫长嬴若有所思道,“钟小仪是皇后的人,如今刘若耶的嫡姐刘若玉似乎就要做太子妃了吧?按说刘家很该给皇后这个面子的,刘亥不就是这么做的?刘若耶这样对待钟小仪的妹妹,莫不是想坑刘若玉吗?”

宋在水一怔,随即道:“我自己从那个火坑里跳了出来,庆幸都来不及,也没功夫去管旁人…原来太子妃已经定好了?”

“我才过门的时候,我那大嫂子…”卫长嬴把刘氏求医的经过大致说了说,宋在水蹙起眉,道:“这刘家十小姐还真是可怜,一般的生母早逝,我好歹还有祖母疼爱,父兄疼惜,她却落在继母手里。这张氏着实恶毒,怪道会教出刘若耶这样的女儿来!”

就说,“照你这么讲,这张氏母女都巴不得早点折腾死刘若玉,盘算着逼死钟丽,好给刘若玉还没嫁进东宫就定了个仇家也不是不可能。”

卫长嬴道:“我倒不觉得张氏母女想早点折腾死刘若玉,刘若玉性情软弱,其母去得又早,张氏过门时,她连话都说不利索呢。张氏想她死,多少手段不成?横竖刘亥也是个没良心的,宠爱后妻与后妻的子女,对这个元配嫡女也不怎么关心。我看张氏母女是打算把刘若玉利用到骨子里倒是真的。”

“大家子里…谁说得清楚呢?”宋在水若有所思道,“照你这么说,这刘若玉嫁到东宫去,都不知道能过多久?可别走了她堂姐的老路!”

卫长嬴一怔,宋在水已经解释,“本朝第一位太子妃也是刘家的女儿,就是后来殉夫的那位。”

“刘家都在太子妃上头吃过一次亏了,如今…怪道择了刘若玉呢!元配嫡女,即使母亲去的早,也不是每个继母都这样狠心,不怕被人戳脊梁骨的。”卫长嬴道,“不过顾皇后那么精明,刘家也不怕回头空欢喜一场。”

宋在水哂道:“横竖族里女儿多,刘亥自己都不心疼,其他房里乐得坐享其成。就算失败了,也是刘亥这一支去顶罪,难不成还要把东胡刘氏上上下下一起问罪吗?”

“不说刘家了,你说临川公主生辰,贵妃若是问起我那些小叔子,我要怎么说的好?”卫长嬴沉吟道,“我总觉得未必是你说的这样,你想我与贵妃又没见过,论到两家交情也有限得很。要说儿女亲事,难道不是该找我那婆婆吗?小叔子们的婚事我哪里做得了主?”

宋在水道:“也有可能是打卫家表弟们的主意。长风是肯定不可能的,高川和高崖呢?”

“表姐你不是外人,我和你说句实话罢…高川和高崖人虽然不坏,但并不是多么精明的人。”卫长嬴为难道。

宋在水却道:“我要是邓贵妃,我巴不得他们不精明!老实点才好呢!你想弯弯没有父母,就一个兄长为依靠,贵妃人在宫里,许多事情都照应不过来的。再说贵妃还有皇后牵制哪!邓宗麒如今还只是翊卫,即使往后离了三卫任官,他跟族里关系不好,没有家族提携,升迁也不会太快的。可以说弯弯没什么靠山,夫婿太精明厉害了,欺负她她也只能忍着!还不如寻个老实忠厚的人,虽然不会怎么个富贵法,但大家子的体面该有的也不会少多少,夫妻两个和和乐乐的过,有什么不好?”

“这么说倒也是。”卫长嬴沉吟着道,“说起来贵妃与皇后斗到如今都没分出胜负,若是真心为侄女考虑,高川他们远在凤州,少受帝都影响。即使往后贵妃失败,皇后也犯不着为了一个已嫁之女追杀到凤州去…对邓弯弯来说,倒还真是个好归宿。”

宋在水道:“谁说不是呢?贵妃膝下无子,十六、十七皇子那么小,如今都还不到十岁,即使斗倒了皇后与太子,往后的事情也很难说。”

卫长嬴就道:“那表姐你说,贵妃若当真有这样的意思,我要怎么回话?”

“你真是傻了!”宋在水扑哧一笑,掩嘴道,“你小叔子的婚事你做不上主,难道你堂弟的婚事,你就能做主了?即使姑祖母疼你罢,但你如今嫁都嫁了,难道为了这事,专门跑回凤州去和姑祖母撒娇不成?贵妃若有这个意思,最多也就是找你传个话!”

卫长嬴面上一红,嗔道:“我还不是看你如今闲得发慌,问你一问呢!你倒反过来嘲笑我了!”

宋在水笑着道:“送上门来叫我嘲笑,我不嘲笑你,嘲笑谁?”又道,“对了,刚才你说,你婆婆准你这几日拜访亲友?”

“是啊。”卫长嬴道,“也就这么几天功夫,今儿个我最多用了晚饭就要回去的。明儿个再来好像不太成样子?或者你寻个理由到别处去,我…”

“你等等!”宋在水打断道,“你可知道你大姑姑近来在帝都也买了宅子,带着你那两个表姐妹住着?”

卫长嬴惊讶道:“上回听说,大姑丈在京畿任职啊?怎么他们把家定在了帝都?我没收到消息,还以为都在京畿呢!没婆婆准许,我可不好出城。”

“你那两个表姐妹只差一岁,如今都到了说人家的时候了。你大姑姑大姑丈又没儿子,族里惦记着他们家产的人都盘算着把子孙过继过去好得手呢!”虽然说卫盛仙嫁的是宋家子弟,论起来也是宋在水的同族,但宋在水议论起这些同族来却一点也不客气,冷笑着道,“上回你写信给我,我和父亲说了,父亲发了话,这些人才消停了点儿。但又日日上门催着你大姑姑快点嫁女儿…你大姑姑不胜其烦,又怕陪你大姑丈在任上,不在帝都,也不清楚媒人介绍的人的真正为人,想着还是带着女儿回帝都住,也好就近打听!”

卫长嬴记事起没见过卫盛仙,宋老夫人又从来不关心庶女,更不会常和孙女提及,所以她对卫盛仙远比卫郑音陌生,然而听着这大姑姑被夫家族人这样欺负纠缠,也觉得不大痛快:“这些人这样不安好心,何必一定要过继他们的子孙?”

宋在水心想,要不是姑祖母一心扑在嫡亲子孙身上,不把庶出子女当人看,以卫盛仙乃是卫焕亲女的身份,怎么可能嫁了个宋家旁支子弟,还要被妯娌亲戚这样欺负藐视?只是宋老夫人极疼卫长嬴,宋在水当然不会在表妹跟前说姑祖母的不是,只道:“就算有讲道理的人家愿意过继,冲着这么一班亲戚,也没人愿意惹麻烦上身。”

“既然大姑姑搬到帝都住了,我当然也要去拜访的,表姐知道她们住在哪儿么?”卫长嬴沉吟着问。

宋在水道:“我也就是前两日听了那么一两句,还是我大嫂子提起来的,仿佛她们就住在我大嫂子娘家左近,所以大嫂子才知道的?你不如回去等一等,没准她们收拾好了会递帖子去告诉你。总归你们都是骨肉至亲,没有说到了帝都置宅却不告诉你的。即使你大姑姑不说,你那二叔家总也要递消息。”

“这倒也是。”卫长嬴点了点头,表姐妹两个又说了些闲话,宋在水留卫长嬴就在蒹葭馆里用饭,中间霍氏虽然因为小产不能起身,但还是打发自己的乳母乔氏送了几碗菜来,顺便赔礼。

晌午后,宋在疆回了来——表兄妹见礼,卫长嬴心想这二表哥长的可真像大表哥,到底是嫡亲兄弟。只是宋在疆气质更亲切温和,显得比宋在田更好说话。

卫长嬴与他寒暄了一番,又被宋在水拉回蒹葭馆里说话,这样到了傍晚,宋在水让人提前备了晚饭,用完之后,亲自送她到二门登车。

又竭力的塞了两只鹦鹉、一缸鱼上车…

☆、51.第五十一章 鹦鹉和鱼

第182节第五十一章 鹦鹉和鱼

天擦黑的时候,卫长嬴回到府里,估摸着这时候苏夫人怕是在用饭,就让人把鹦鹉和鱼缸先送回金桐院,自己往上房去看看情况。

到了上房,守门的婆子早被叮嘱过,见到她就道:“夫人吩咐过,三少夫人今儿个出了门,既然回来了,自回三房去就好。明儿个再来伺候罢,这会就不必打扰了。”

卫长嬴谢了她们,让琴歌各给了个荷包,见两个婆子都笑着接了,对自己也还客气尊敬,揣摩着苏夫人应该没有觉得自己不听话、回来太晚,从而故意不见来给自己脸色看,许是真的觉得太晚、不想被打扰了。她暗松了口气,这才放心的回自己院子。

一进他们起居的庭院,先听见一阵少女嗓音悦耳的“给公子请安”、“大小姐万福”,卫长嬴正想与左右笑说宋在水把这几只鹦鹉调教得还真有意思,就瞥见沈藏锋着一身群青常服,拈了朵粉色蔷薇花,站在廊下逗着一对花羽鹦鹉。

瞥见她回来,沈藏锋就撇了鹦鹉迎上来,笑着问:“这是哪里来的?可是表姐给你的?”

“可不是吗?”卫长嬴似嗔似怪的抱怨道,“她养了好些鹦鹉和鱼,结果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又养了只狮子猫。今儿个我才进她院子,就遇见那猫把鹦鹉叼了一只。担心被那猫祸害殆尽,硬给我塞上了车。”

沈藏锋随手将蔷薇往她鬓发上一插,笑着道:“这样也好。咱们这院子才收拾出来,虽然整齐,却不怎么热闹。廊下多一对鹦鹉也是有趣,打发两个人照料着就是,这种小东西想来也不难伺候。”

这时候廊下已经有小使女被鹦鹉吸引了过来,这对鹦鹉被调教得很会讨巧,会得问安会得问好,又生得羽毛艳丽丰美的,很招人喜爱。朱阑、朱实这年纪的小使女见了就没有不喜欢的,闻言纷纷表示自己愿意照顾。

卫长嬴就随口点了朱阑和朱实接手,两个小使女欢欢喜喜的谢了她,忙不迭的围过去逗弄。

两人也不再理会这些玩物,进了屋,卫长嬴因为没看到宋在水送的鱼缸,就问:“鱼呢?”

“我叫人送到小书房里去了,就放在书案旁。”沈藏锋道。

“啊,那样也好。”卫长嬴本来想照宋在水说的放在廊下,出入的时候看看,但小书房里多一缸鱼,上头还有碗莲,往后看书时看看也好。

这时候万氏过来询问是不是可以拿饭了,卫长嬴就诧异,问沈藏锋:“你还没用?”

“你在表姐那儿用过了?”沈藏锋会意,道,“那你且去歇一歇,等我会儿。”

卫长嬴见他等自己到这么晚,就为了一起用饭,自己却在宋在水那里用了才回来,不免有些过意不去,道:“在表姐那儿匆匆用了点,再陪你用些罢。”

用过了饭,沐浴毕,两人照例缠绵一番,卫长嬴想想临川公主生辰也没几日了,今日宋在水那些分析…就问沈藏锋:“过几日临川公主生辰,我要进宫去见贵妃娘娘,你日日进宫,可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先叮嘱了我?”

沈藏锋枕着臂,一手揽着她腰,语气慵懒的道:“你不必太过担心,咱们的外祖母是贵妃娘娘的族姑,咱们家平常对贵妃娘娘也没有得罪的地方。娘娘不会为难你的,我后来想着约莫是那时在圣上跟前,贵妃娘娘想说临川公主,这才顺嘴提了,做个筏子。”

卫长嬴有点明白了:“我听表姐说,皇后与贵妃都想以子侄尚临川公主?”合着邓贵妃送时令果子给圣上,是想提临川公主的婚事,因为看到沈藏锋,恰好以邀他的新婚妻子在临川公主生辰时入宫一见来把话题转到临川公主身上?

上回沈藏锋随口一说,倒叫卫长嬴猜疑到现在,还和宋在水认真分析了一番——这会想起来就有点啼笑皆非。

“是这样的。”沈藏锋道,“不过这与咱们家没什么关系,之前我奉圣命询问张凭虚,现下张凭虚病倒,钦天监那边也向圣上私下奏对,道是张凭虚命格不够尊贵,恐怕担当不起尚主的荣耀。圣上一听,就说不必考虑他了。”

卫长嬴就问:“这是张凭虚改了主意不想尚主,买通了钦天监,还是?”原来沈藏锋才提到张凭虚这件事情时,怀疑张凭虚自己改了主意。但宋在水又说可能是皇后或贵妃为了让自己的子侄尚主,对张凭虚施了压…雾里看花的,这情况是越来越弄不清楚了。

“不大清楚。”沈藏锋沉吟片刻,却也只道,“父亲让我不要插手其中,我也就没打听。”又低头吻了吻她,安慰道,“你进宫也是跟着母亲、嫂子们的,还有藏凝做伴,有什么事儿自有母亲替你拿主意,藏凝打小入宫,与几位公主都相熟,我会叮嘱她一直跟着你。”

“我就是那么一问,你倒说得我仿佛胆怯了一样。”卫长嬴嗔了他一句,道,“我知道了…安置罢,你明儿个还要早起。”

次日,卫长嬴再到上房伺候,见到苏夫人自要谢她前一日准自己去宋府拜访。苏夫人见到她就问:“你那表姐如今可还好吗?”

卫长嬴恭恭敬敬的道:“回母亲的话,表姐甚为感念母亲准媳妇昨儿过府探望,表姐如今一切…都还好。”

总不能实话实说:被皇家退了亲后,宋在水简直眉飞色舞兴高采烈,就差没摆个三天三夜流水席来庆祝、如今更是小日子过得滋润无比,连嫂子不贤惠都不怎么计较了吧?

而卫长嬴这样的表现,落在苏夫人眼里,又作别解——东宫不贤,宋在水失了做太子妃的身份,以她宋家大小姐的出身,倒也不算什么,问题就在于破了相和被圣上认为不吉。

都是十九岁的女孩子了,往后婚配怎么办呢?绮年玉貌又出身尊贵,落这么个下场也是可怜了。苏夫人怪同情的想到,叹了口气,安慰她道:“宋司空就这么一个女儿,又是元配嫡出,必不会薄待了她的。往后纵然嫁得低一些,但夫婿么,只要体贴,其他都是虚的。”

对婆婆这番话,卫长嬴还是很感激的,恭敬的谢了,又说:“表姐在家中扃牖寂寞,就养了些鹦鹉和鱼,昨儿个让媳妇带了一对鹦鹉和一缸鱼回来,因天色已晚,母亲这儿的人告诉说母亲不让打扰了,媳妇就先带回金桐院了。媳妇看母亲这儿也没有这些…那对鹦鹉虽然只是寻常的花羽鹦鹉,然而表姐已经教导得会说话了,鱼缸里养了碗莲同金鱼,都极有趣。现下都在外头,母亲可要看看放在什么地方合适?”

这番话还是今早黄氏提醒她的,黄氏等沈藏锋走了,悄悄道:“昨儿个婢子也不好扫了公子的兴致,只是表小姐虽然另外给夫人回了礼,然这鹦鹉和鱼,到底还是跟夫人说一声,显得对长辈尊重。本来少夫人就不是非要这些不可,何必给大少夫人与二少夫人嚼舌根的机会?”

果然苏夫人听了这话微微而笑,道:“你这孩子有心了,只是你不知道为何我这儿没有鹦鹉,我却怕吵,究竟我上了年纪不比你们年轻人…那鱼安安静静的倒可以给我搬到廊下去,闲来看看。”

卫长嬴暗抹一把汗,连叫侥幸,要不是黄氏提醒,回头刘氏、端木氏背着自己在苏夫人跟前嘀咕,道是宋在水送了自己鹦鹉和鱼,自己得了直接拿回三房里去玩赏,婆婆这儿,客气话都没有一句!

苏夫人虽然看来还算是通情达理的长辈,听了这话心里焉能没有不痛快?

卫长嬴心惊之余也警告自己,为妇和做女到底不一样,她在家里做大小姐那会,从老夫人到平辈的兄弟姐妹,什么东西不是紧着她。区区一对鹦鹉和一缸鱼,卫长嬴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觉得不算什么,不是宋在水硬塞上车,她都懒得带回来。

就想着苏夫人想要鹦鹉想要鱼,怎么可能没有呢?再加上昨晚回金桐院时,沈藏锋说话之间把鹦鹉和鱼都安排了,卫长嬴也就默认下来,就没想到要给婆婆说一声…

这会苏夫人要了鱼,刘氏与端木氏眼中流露出失望,显然她们早就等好了,若是卫长嬴不先说这事,她们也要提了。

如今卫长嬴自己圆了场,刘氏、端木氏也不好再议论此事,淡淡的说了句三弟妹可真孝顺,到表姐家去也不忘记母亲,又回绝了卫长嬴把鹦鹉送她们一人一只的建议,就让人把帐本都抬上来——这是前一日苏夫人说的,让三媳妇也开始管家,刘氏、端木氏心里再不痛快,也不可能当作没听见,不得不把东西全拿出来,与卫长嬴说明府中之事。

苏夫人故作不知长媳、次媳的不满,和颜悦色的赞了她们几句友爱,就道:“我这会子身上有点乏,想去躺一会,你们两个带着长嬴去别处看帐本吧。”

媳妇们自然表示想留下来伺候,苏夫人坚持打发她们走,三人才嘘寒问暖、一步三回头的告退。

出了上房,刘氏就提议:“到我那儿去说罢?今儿我叫小厨房做了冰糖冰雪冰元子和冰镇珍珠汁。”

端木氏掠了下鬓发,微笑着道:“那咱们可有口福了。”

她们都同意,卫长嬴也不反对,道:“都听两位嫂子的。”

如此到了辛夷馆,大孙小姐沈舒景在门口迎着母亲,见到两位婶子,忙上来见礼。

众人都叫她不必客气,进门落座,帐本也拿了出来,刘氏见沈舒景还不告退,心下奇怪,就问:“怎么了?”

沈舒景忙道:“回母亲,高姨娘的娘家送了消息来,说她母亲去世了,高姨娘想回去看看。”

刘氏皱了下眉,道:“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就和颜悦色的道,“这是大事,高姨娘家里又近在京畿,当然要回去的。只是你们父亲公事繁忙,却无暇陪她去了。你去取封银子给她,打发人送她去罢。若家里有什么难处,也只管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