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藏锋干咳了一声,道:“藏锋亦不太好这清泉酒…子烈兄随意就好。”

顾乃峥这才眉开眼笑,欣然道:“如此好酒,你们怎的都是要么不喝、要么不好?真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随即又喜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也不用酒盏,直接拍开泥封,扬脖畅饮——狂饮一通之后,胡乱拿袖子擦了把嘴角酒渍,甩手时一点酒水飞溅到卫长嬴跟前,顾乃峥却浑然不觉——估计他察觉到了也不会在乎,朗声大笑,道,“好酒、好酒!可惜啊可惜,你们都不喝!”

…我家夫君只说不太好这清泉酒,没说不喝好么!!!

卫长嬴看着眼前的鱼头,忽然之间胃口全无——她现在只想举起这盆鱼头砸到顾乃峥头上去!

帝都顾氏也是百年望族了,怎么会有这样不靠谱的子弟啊啊啊!

☆、79.第七十九章 坐井观天

第210节第七十九章 坐井观天

原本到芙蓉洲来是为了散心,结果先遇见一群放.浪刁钻的采莲女,继而遇见了世家子弟里的奇葩顾乃峥,卫长嬴兴致全无,只求快点用过了饭,回别院里去缓个神。

艰难的把这顿饭应付过去——除了顾乃峥以外,停箸之后所有人都擦了好几把汗,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于是一行人向收拾残局的解丈一家道别而去,这中间那位解丈特意出来问安,卫长嬴观之,此丈看着年已过花甲,料想真正年纪不会这样大的,毕竟他的子媳都还年轻,许是湖上之人常年经历风雨,瞧着显老。

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身上略带鱼腥,举止言谈倒是十分知礼。想来他这酒肆开在此处,迎来送往的贵胄子弟不会少见,便是原本什么都不懂,天长地久的也会得接待高门大户的客人了。

…总而言之,今儿个若是没遇见顾乃峥,一切多么美好啊!

可惜不但遇见了顾乃峥,下了画舫上栈桥后,顾乃峥还热情的要求:“我等既然偶遇,可见有缘,不如同出芙蓉洲,途中也热闹些。”

霍家兄弟看着卫长嬴几乎是漆黑一片的脸色,汗如雨下,强笑着拉他:“子烈兄!子烈兄!莫非子烈兄说这话,是嫌愚兄弟太过笨拙,不堪与谈么?我等陪子烈兄闲聊就好,何必再劳烦曜野弟与弟妹?”

人家小两口兴兴头头过来游湖和用饭,连个使女都没带,可见多么不想受打扰。咱们没眼色的凑上去蹭饭已经得罪人了,如今终于吃完了饭,你还不放过人家,你是想结死仇么!?

顾乃峥嫌弃的看了眼他们:“家耀弟你为人太过方正,愚兄许多妙言趣话,你要么听不明白,要么听了就顾左右而言其他。你这样清正的君子,好生没趣!愚兄觉得还是曜野弟更合脾胃些。”

霍照玉果然君子,被他这样当众嫌弃,却也只是苦笑了下,并无怒意。可怜的霍沉渊什么都没说,不过是跟着嫡兄一起拉住顾乃峥,顾乃峥也没放过他,说他,“至于霍弟,向来如非必要,绝不出言,直如卫司徒当面…与你二人同舟,有何可说?”

“…”众人。

卫长嬴暗暗磨牙,强笑道:“子烈兄此言差矣,若子烈兄觉得霍家兄弟无趣,之前又怎会三人同来?可见子烈兄…”你、够、了!你能和霍家兄弟同来,和他们一同回去会死么!

顾乃峥全然没有风度的打断了她的话,折扇摇得几乎要断掉,大言不惭道:“弟妹不知,之前同来,一则是四围无伴,不得已而为之;二则么,许是两位来时顺利,一会弟妹就知道了。”

卫长嬴无语的看了看霍氏兄弟——霍照玉苦笑连连,霍沉渊低头不语,这可怜的两兄弟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由着顾乃峥欺负习惯了,还是顾乃峥这种性情根本非君子所能敌,现下被当面这样再三埋汰,也没有动怒反目的意思。

不仅他们无法,沈藏锋也是一脸无奈…卫长嬴深深叹了口气,心想:“一会寻个机会叮嘱下曹氏,着她解了缆绳后,速速划了走人,管这顾子烈怎样挽留招呼,也不理会!看他还能怎么办!”

这么想着已经到了之前系舟的位置——卫长嬴看着孤零零的只有自己与沈藏锋来时一叶小舟,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而她想到的沈藏锋也意识到了,愕然道:“子烈兄、家耀兄、霍贤弟,你们是否走差了?”

卫长嬴是见了这三人后,先被顾乃峥诈了一把,继而被他奇葩的性情惊住了,根本没想到这个问题。沈藏锋却是知道这儿并不止一处栈桥,停泊小舟的地方也非一处,只道自己停泊的这边无有其他舟楫,那是因为顾乃峥三人停在了别处。

现在一行人一面说话一面走到这儿,看到就一叶小舟在,沈藏锋自然想到了对方许是走错了路——卫长嬴松了口气,既然小舟没有系在一起,那也不用特别寻机会叮嘱曹氏了,等他们走了,直接说就成。

不想…

顾乃峥、霍照玉、霍沉渊三个人呆呆的看着水面,片刻后才相顾失色,道:“咱们的船呢?”

“…”沈藏锋。

顿了一顿,沈藏锋干咳一声,道:“莫非三位来时,也在此处停泊?”

“当然在这儿!”顾乃峥扇子都顾不得摇了,哗啦一下收起,死死抓在掌心,盯着空荡荡的湖面,像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船从水里盯出来一样,“我等就是冲着解家酒肆来的,自然奔着离酒肆最近的地方停靠…现在船呢???”

船呢?

不只他想这么问,连卫长嬴都暂时放下成见,替他们揣测起船只的下落来——论地点,这芙蓉洲靠近春草湖的中心,四周不着村不着店的,想顺手牵羊,哪有那么巧?论如今不见了的东西,只看卫长嬴和沈藏锋过来时所乘的小舟,也是寻常舟楫,湖边人家,家家都能备上一艘或几艘,要说值钱真的值不了什么,而且小舟在芙蓉洲附近被花叶阻拦都走不快,中途被抓住,背负上盗贼的名声,还要得罪贵人,这得多傻才会做这样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如今这时节,芙蓉洲里根本就不该有什么人,得多没脑子的偷儿才会在这时候跑过来?

左思右想,也觉得有可能的情况是:顾乃峥三人把系舟的地方记差了,这要是就顾乃峥一个人,凭这位主儿这不可靠的模样,卫长嬴绝对要怀疑他。然而与他同行的霍家兄弟看着都还稳重,总不可能三人连带随行下仆都记错吧?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小船沉了…但春草湖水清见底,这芙蓉洲也不深,清澈的水底看得明明白白,除了淤泥之外一点杂质都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半晌,卫长嬴忍不住问:“会不会没系好缆绳,飘进花叶里去了?”这也是比较有可能的一种情况。

但顾乃峥的小厮立刻出言解释:“回卫夫人的话,小的本也是这湖边人,这打缆绳的手法是打小练起的。休说这芙蓉洲里即使外头大风大浪时也不过微风轻浪,如今正逢盛夏,这芙蓉洲被四面芦苇遮蔽,内中几乎是密不透风。系舟的柱子既在,小的敢打一打包票,决计不可能是缆绳松弛使得船只不见。”

沈藏锋也捏了把她的手,轻声道:“附近花叶未有损伤,料想不是撞进去的。”

“…我知道了!”一群人正在苦思冥想,却还是顾乃峥,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的,把折扇在掌心狠狠一拍,怒道,“一定是那群不知廉耻的贱.人!”

不知廉耻的贱.人?卫长嬴立刻想到了那群采莲女。

果然霍照玉和霍沉渊脸色也不太好看起来,霍照玉皱眉道:“那些女子…不是已经散去了么?”

“所以说她们下.贱!”顾乃峥身为帝都顾氏本宗嫡子,出身高贵更在族弟顾弋然之上,但论到世家子弟应有的修养和仪容,却去顾弋然甚远,当着卫长嬴一个女眷的面,简直就是口无遮拦,道,“就她们那黑不溜丢姿色匮乏的模样,也配出来勾引男子!真是不知廉耻!我之前那一番痛陈,本以为可使她们振聋发聩、反省己过!后来看她们听闻之后散去,还道她们总算还有那么一点点廉耻之心——不想这群贱.人!居然怀恨在心,当时惧我正气凛然,不敢反驳,待我等进了酒肆,却行这下作之事,实在无耻之极!无耻之极!”

…卫长嬴瞠目结舌!

她算是听明白了!顾乃峥这一行人来时也确实遇见了采莲女,多半是因为他们中间有个俊秀的霍照玉,所以也被采莲女拦阻下来,百般调戏。

君子如霍氏兄弟,想也知道要么是不予理睬要么是严词拒绝…由卫长嬴这边的亲身经历,可知这两种反应,采莲女们许是见多了,也不在乎,估计会继续纠缠下去…

然而这些采莲女却也可怜,霍氏兄弟同行的人是顾乃峥,这位长相世家子弟、穿戴世家子弟、身份也是世家子弟的顾公子,性情为人和世家子弟半点都不沾边!就算是坊间的无赖怕也没有他这张嘴这么恶毒的——

他认为采莲女不知廉耻和下.贱,不是因为对方一群女子追着俊秀男子调戏,有失女子应有的贞行名节,而是因为…“就她们那黑不溜丢姿色匮乏的模样,也配出来勾引男子”,没错!顾公子顾乃峥完全是因为看不上对方的姿色,甚至于嫌弃这些采莲女的肤色不够白嫩容貌不够美丽,所以才觉得她们不知廉耻而且下贱…

更恐怖的是,顾乃峥当时一定是把这番话,或者说这个意思完全表达了出来。

于是那般伶牙俐齿难缠得紧的采莲女,怕也被气得呕血而去罢?由于顾乃峥的措辞太过犀利太过恶毒,一干采莲女甚至于不敢和他直接吵下去——当然自恃有太子殿下撑腰的采莲女们当然不会这样就算了。

所以她们选择了避开顾乃峥之后再行报复,直接把他们的船弄了走,让他们被困在这芙蓉洲上!

可怜的霍氏兄弟再次受这同伴的连累…

卫长嬴深深吸了口气,趁顾乃峥和沈藏锋商议着如今要怎么办的光景,她低声问不远处的霍沉渊:“子烈兄既对那些采莲女说了那些话,你们进酒肆时…何不留个人在这儿看着?”

这里离解家酒肆真心不远,甚至在酒肆的甲板上看着一目了然。

只是如今人不多,所以也不可能一直有人看着这边。只要留一个人,发现不对叫上一声,必然能够阻止那些采莲女弄走舟楫了。

霍沉渊似乎没有想到卫长嬴会和他说话,一怔之后,才轻声道:“回嫂夫人的话,之前采莲女散去的狼狈,子烈兄言,这些女子怕是今年都不会出现在这湖上了。”

他嗫喏着解释,“子烈兄当时对她们所说之语确实有些…家兄与沉渊都觉得子烈兄所言不差。”

也就是说,顾乃峥当时对采莲女说的话之恶毒,霍氏兄弟深深的同意他的判断,那就是被他羞辱过的采莲女今年都没有勇气再出来了…霍氏兄弟看着不像是说谎虚浮的人,可以想象顾乃峥这厮…呃,看来今儿最可怜的还不是被搅扰到现在的自己夫妇,还是这对无辜的兄弟啊!

像是察觉到卫长嬴的想法一样,顾乃峥和沈藏锋的商议告一段落,重新抖开折扇摇了起来,摇了几下,他忽然回过头,恶狠狠的瞪着霍照玉!

众人正不解,就见顾乃峥单手戳指霍照玉,怒道:“都是你这厮,生得太过俊秀,招蜂引蝶的,勾引了那群丑八怪过来扰人兴致!如今又把咱们的船弄走,害得咱们不好返回!我今日何其之无辜,竟受你的连累!”

“…!!!”世间竟然有这样无耻的人!这一瞬间,卫长嬴觉得自己从前是何等的坐井观天!

☆、80.第八十章 还有一个人

第211节第八十章 还有一个人

…到最后,顾乃峥一行人的船也没能找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盛夏的芙蓉洲,芙蓉花叶浩浩荡荡连至天际,芦苇汹汹涌涌能把偌大的芙蓉洲遮得密不透风!

这种地方要藏三条小舟那是再容易也没有,不到秋冬水枯之季,想要发现,除非偶然遇见。闻讯赶来的解小哥和妻子各撑小舟在附近找了好大一圈都没寻到蛛丝马迹,倒是沈家别院,因为之前沈藏锋与他们说好,在芙蓉洲解家酒肆用过饭就回去,到了辰光却迟迟不归,就另派了舟楫来探问。

如此恰好有了舟楫把顾乃峥三人送走…当然他们的小厮这些人是一起上不去的,只能让解家的船送。

这么一折腾,回到别院时都快傍晚了。

虽然说这别院选址幽静,院前即是湖岸,筑了码头系舟,又植了高大的槐木遮荫。想来春天的时候,这春草湖沿岸处处茸茸,槐花绽放,怎么看都是美得让人心醉的一幅画。

别院里头也是花红柳绿的用了许多心思,但因为遇见采莲女和顾乃峥,卫长嬴进了别院,勉强见了下下人,往榻上一扑,晚饭都不想起来了。

可想而知,这一晚草草过去,次日因为生怕下湖再叫顾乃峥撞见,只和沈藏锋在别院附近的湖边走了走——天气炎热,虽有湖风,走不多远,也难免容易疲惫。

卫长嬴遂道:“咱们就回去罢?虽然和母亲说了两日,但晚回去怕是母亲要担心。”

沈藏锋也知道本来两人这次出来辰光就不多,昨日又被采莲女和顾乃峥搅扰了,今儿自是兴致难起,就道:“往后咱们再来。”

“嗯。”卫长嬴想到这次出来是丈夫特意提出陪自己散心,心头一甜,之前被打扰的扫兴之意也淡了许多,主动把头靠在他肩上片刻,眼望湖水,只觉四周草木发生之声、黄鹂鸣柳之曲、湖浪拍岸之音,一众天籁悄然远去,天地浩大,只余夫妇二人,彼此心跳亦清晰可闻——这一刻虽只是轻轻相偎,然而却有一种水乳交融的感觉。

所谓夫妻一体,少年夫妇懵懵懂懂里触到了这缕真谛。

…沈藏锋拿帕子温柔的为她拭去额上汗水,轻轻在她鬓边吻了吻,微笑道:“走。”

去的时候兴兴头头,回来的时候不免就要沉重些了,想到采莲女的事情,卫长嬴到底还是有点忐忑。

尤其是回府之后到苏夫人跟前相见,苏夫人三言两语打发了沈藏锋,单独留了媳妇问话:“看你神色不太安定,可是这回出去遇见了事情?”

卫长嬴暗骂自己不争气——怎么就这么容易被婆婆看出来呢?苏夫人明确问了,她不敢不答,嗫喏着说了采莲女的事,见苏夫人越听脸色越难看,声音也越来越低,提着心等待苏夫人的训斥…

她想这次自己多少有点处置不当,没有确认对方身后之人的身份就贸然动手,迫得沈藏锋为了给自己善后,亲自出手,既得罪了太子,又留下器量狭小的恶名。从苏夫人的角度来看,媳妇连累了儿子,所以这次挨骂是在卫长嬴意料之中了。

正酝酿着请罪的话,却听苏夫人重重哼了一声,道:“好一群不知廉耻的女子!活该被锋儿伤了容貌,往后再不能出来行这勾三搭四之事!”

卫长嬴一愣。

又听苏夫人怒道,“春草湖乃是帝都附近一大胜景,岂容这等无耻荡.妇败坏!许是之前夏日去的人少,所以一直没有传闻出来。下回进宫,我必当禀告皇后娘娘,遣人前去搜捕,她们既然这般喜爱勾引男子,就该全部流放三千里,发与边疆士卒发泄才好!”

没想到婆婆没骂自己,倒是先对采莲女不满了。

卫长嬴不知道该不该先松口气——这时候苏夫人却也骂到了她,“听说你也是自幼习武,在凤州时还亲手斩杀过戎人!怎么如今出了阁反而胆子越来越小了?那些个女子,锋儿一招可尽伤,想来也不是什么高手,你会对付不了吗?竟任着锋儿去动手!你不会替他出手?”

苏夫人恨得牙痒痒的,“什么低下卑贱的东西,也敢肖想我的锋儿!也不想想她们配吗?”

合着苏夫人这么生气,除了不齿采莲女毫无廉耻的行径,也是觉得自己的儿子被冒犯羞辱了…卫长嬴小心翼翼的提醒道:“媳妇听内中之人说,她们是太子姬人。”

因为苏夫人脸色越发难看,卫长嬴瞧着心慌,后头的话说得有点颠三倒四,她想许是婆婆没听清楚。

“太子姬人?”苏夫人一皱眉,卫长嬴以为自己要继续挨骂了,事实也确实如此,但苏夫人骂得却不是她想象里的给家里招惹麻烦,而是沉声道,“愚蠢!既知是太子姬人,那就更加不能心慈手软了!你居然还胆怯不前?!”

见卫长嬴一脸不解,苏夫人暗叹这媳妇到底过门不到三个月,年岁太轻事情就是想不周全——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如今里里外外都称赞能干利落的刘氏、端木氏还不都是从懵懵懂懂过来的?

轮到这个三媳,苏夫人也只能继续教导了,她吸了口气,解释道,“锋儿深得族中看重,这一点想来你也清楚——你自己不知道,出阁前你娘家长辈总也告诉过你罢?”

卫长嬴点了点头。

“刘家之前着重栽培的刘希寻,去年被族里人算计的事情可能你也听说了。”苏夫人沉声道,“刘希寻有人算计,锋儿,难道没有吗?”

“啊!”卫长嬴一惊,道,“难道…难道那些采莲女是故意拦住媳妇和夫婿挑衅的?”她又觉得疑惑,“但后来在芙蓉洲上遇见顾子烈一行人,他们也受到了采莲女的纠缠呢!他们的船都被弄得寻不着了!”

苏夫人生气道:“谁知道是不是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才连他们也纠缠了?总而言之小心无大过!”

卫长嬴忙道:“是!”

见她肯受教,苏夫人也缓和了语气,谆谆教诲:“利之所至,无所不用其极!何况事出非常,内中必定有诈!你想一想,那些采莲女人又不美,却在湖上四处勾搭男子,就连有妻室同行之人也不放过,一点也不怕人家当面呵斥责打,更不惧贵人事后报复,这其中能没有诈吗?”

卫长嬴羞愧道:“媳妇无知。”

“也不能全怪你。”苏夫人叹道,“你还太年轻了,遇见的事情不多。你父亲又没有姬妾,你在家族里也备受宠爱,是以许多阴私之事都不曾听闻,难免就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再说刘希寻,这些年来他被族里寄予厚望,除了被锋儿压着外,一直都顺风顺水的——去年他被族里叔父坑了一把狠的,何尝不是顺利久了毫无防备所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呀!打那之后,我啊,就替锋儿看着呢!咱们本宗这儿的孩子都是好的,即使有些小心思也没到不择手段的地步。可你别忘记了,咱们沈家还有本宗庶支还有诸多旁宗分支呢!

“我给你说点前事:当年你们祖父祖母去得早,本宗嫡支又只你们父亲和叔父两个人,庶支和旁宗手段层不出穷,想方设法的谋害分化与算计,亏得你们父亲与叔父通力合作,才没叫他们得逞!只是这些人到底贼心不死…不然你们父亲叔父现下都正当壮年,何必立刻着手栽培锋儿?就是怕不尽早栽培,以至于威信不足,往后压制不了那些人!那些人…终究都是一家骨肉,也不能赶尽杀绝,如今眼睛又怎么不盯着锋儿?你是锋儿的妻子,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你进门以来锋儿待你如何也不用我多说,你说你是不是该用心为他排忧解难、做个贤内助?”

卫长嬴心服口服,恭恭敬敬的请教:“媳妇知罪,还请母亲示下,媳妇如今该怎么做?”

苏夫人呷了口茶,眯眼道:“怎么做?明儿个你跟我一同进宫去。”

卫长嬴就问:“是去和皇后娘娘请罪吗?”

“当然不是了。”苏夫人皱眉道,“请罪?请什么罪?先不说那些采莲女空口无凭的说什么太子姬人根本就不足为信——就像锋儿说的,谁知道她们是不是故意污蔑东宫声誉?就算不是,在湖中四面拦阻男子调笑、冒犯正室尊严,也未必是太子所使!就算是…”

苏夫人冷笑了一声,道,“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太子肯认,皇后娘娘也不会承认的!”

又低声道,“你或许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说若那些人是太子姬人,就更加不该手软——我如今与你说明白,下回遇见类似的事情,你就知道要怎么处置了——你说这些女子,豁出脸皮不要,盯着锋儿纠缠不休,若锋儿没有伤她们,回头那边一口咬定锋儿与太子姬人有染,你想想后果!”

卫长嬴顿时变了脸色,离席行礼:“媳妇委实愚蠢!多谢母亲教诲!”

“天家尊荣,非同臣子能比。”苏夫人缓声道,“只是我等阀阅,数百年鼎盛,至今无衰,却也不是天家可以随意欺侮拿捏的。所以明儿个你跟我进宫,一是向皇后娘娘禀告春草湖中有无耻荡.女冒称太子之名行龌龊之事,这些女子假借东宫名义所作所为不堪入耳,所以锋儿忍无可忍之下对她们动了手——你明白了吗?”

卫长嬴忙点头:“媳妇理会的。”当时在场的除了曹英妹,就是她和沈藏锋,所以描述事情经过当然是卫长嬴来,苏夫人这话里的意思,当然是要她注意添油加醋,把那些采莲女的行径说得越无耻越好——无耻到了顾皇后打死都不承认采莲女和自己的儿子有关。

苏夫人又道,“这第二件当然是奏请皇后娘娘派人缉拿这些女子,以正风气!”这是逼着皇后与太子自己去灭口了。

见卫长嬴连连点头,苏夫人满意的颔首,道:“你才回来,想也累了。若没有旁的事情,就先回去休憩罢。”

卫长嬴被她提醒之后,如今真是风声鹤唳,觉得这一趟春草湖之行简直处处都是陷阱与罗网,立刻道:“还有一个人,媳妇觉得非常可疑!”

“谁?”苏夫人神情一肃!

就听卫长嬴用非常警惕的口吻道:“此人便是在芙蓉洲上遇见的顾乃峥,其人性情异于寻常世家子弟,而且三番两次的缠着夫婿,媳妇想,其中必定有诈!”

苏夫人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问:“你知道他是谁吗?”

“啊?”卫长嬴不明所以。

苏夫人叹了口气,道:“他是鱼丽的未婚夫,因为之前其母去世,上个月方出了孝,所以才拖到现在没成婚——今年九月之后,你就得叫他一声表姐夫或表妹夫了!”

☆、81.第八十一章 品性纯良又高洁

第212节第八十一章 品性纯良又高洁

当天下午,苏夫人使人送了请求觐见皇后的折子进宫,宫门关闭之前一刻,顾皇后准许的批示出了来。

次日婆媳两个盛装打扮一番,带了使女,登车而去。

到了未央宫,行礼如仪之后,顾皇后笑着让她们起身,又赐两人就坐。只是卫长嬴虽然由于年少,许多事情都不能周全,这点道理还是懂得的——今日又不是上次那样的饮宴,皇后跟前,婆婆在,哪里有媳妇坐的地方?所以坚辞不坐,只肯侍立在婆婆身后。皇后就笑了道了她一句知礼,不再勉强。

因为今日非年非节,也不是什么宴饮,皇后打扮显得很随意,绾了个抛家髻,斜插着三支赤金簪,簪子的样式非常简单。身上穿了八成新的藕荷色对襟上襦,内中束着牙色绣锦鲤的诃子,金带玉勾搭,下系郁金裙。

只是皇后美貌,又保养有术,端坐凤座之上,仍旧仪态万方。

等卫长嬴伺候着苏夫人坐好了,顾皇后擎着茶碗笑问:“苏夫人昨日进表求见本宫,却不知道有何事?”

苏夫人神情凝重,道:“不敢瞒娘娘,前日臣妇之子沈藏锋携臣妇这媳妇往春草湖去游玩,却在芙蓉洲里遇见了一件极其荒谬…甚至可以说是极度无耻之事!”

她沉声道,“因此事涉及到太子殿下,臣妇不敢不来报!”

顾皇后一怔,眼中露出讶然之色,道:“太子?”

原本有些慵懒随意卧于凤座上的身子顿时就坐直了,微微前倾,凝神道:“说仔细些!”

苏夫人就看着卫长嬴,叹息道:“这事儿是你亲身经历,你来说罢。”

卫长嬴道了一声:“是!”未语脸先红,顿了一下才道,“昨儿个夫君带臣妇到春草湖畔,因天气炎热,就想先乘小舟往芙蓉洲里解家酒肆饮馔…”

“等一等!”顾皇后一挑眉,打断道,“这盛夏之日,芙蓉洲上何来酒肆?”

“回皇后娘娘,是夫君使人去告知解家老丈,解家老丈特意携子、媳前去开张的。”卫长嬴恭敬道。

顾皇后唔了一声,命她:“继续说下去。”

卫长嬴继续道:“臣妇头一次到春草湖,也不知道芙蓉洲该怎么论,总之过了一片芦苇,见到满眼荷花。然后在荷花荷叶茂密处,见着一只莲蓬,臣妇的夫君便让船娘将船划近好采摘,未想却被一采莲女先行摘去!本来这件事情到这儿也就算了,横竖那么多花叶,莲蓬也少不了…未料那采莲女见臣妇的夫君…她道夫君他俊秀出众,竟当着臣妇的面,公然…公然的说起相许之言来!”

说到这儿,卫长嬴已经是满脸通红。

顾皇后皱眉道:“然后呢?”

“然后夫君请她自重,又言臣妇乃是妻室。可那采莲女…还是有些纠缠不休,又把莲蓬丢到船上,说什么表其心意。臣妇实在气不过她那些不堪之语,就再三丢了还去。”卫长嬴咬了下唇。

苏夫人就趁这停顿,向皇后道:“若只在这儿,臣妇倒也不敢来打扰娘娘,只是后来这两个孩子没走出多远,却被一群采莲女围绕住了!”

顾皇后禁不住问:“难道这些采莲女聚集起来想强抢沈侍卫不成?”就有点啼笑皆非的表情。

卫长嬴尴尬道:“娘娘圣明。”

“…”顾皇后差点没笑出声来,也顾不得问这件事情怎么和太子有关了,又往前倾了点儿,失笑道,“真是…这真是…这要是抢其他人家俊俏公子也还罢了。沈侍卫年年演武御前第一,而且本宫若没记错,卫氏你也是习武之人?这些人居然敢抢你的夫婿?这可真是…”

两旁宫人都悄悄掩袖窃笑。

苏夫人和卫长嬴却笑不出来,卫长嬴红着脸低着头不作声,苏夫人叹道:“臣妇的媳妇年轻面嫩,当时的许多情况也不好意思说。娘娘不知,当时那群采莲女围住了臣妇这一对子媳的小舟,浪声淫语,不堪入耳…臣妇这媳妇都替她们羞得无地自容!这孩子也是年少气盛,实在听不下去那些话,一怒之下就拿她们硬抛上船的莲子打伤了内中一人的牙齿,令其闭嘴!”

顾皇后用力忍住笑,正色道:“这些女子这般不堪,就算是勾栏中人,光天化日之下,也不容她们如此放.荡!更何况沈侍卫乃是携妻出行,又于她们无意,她们执意纠缠,被打伤了也是咎由自取。”

“多谢娘娘体谅。”卫长嬴轻声道了一句,旋即尴尬道,“可是,臣妇打伤那女子后,那女子的同伴,却道她们乃是…乃是太子姬人!”

顾皇后愕然无比!

究竟是皇后,顾皇后愕然之后,立刻掩去神色,凤目含威,环视左右,询问道:“你们可知道此事?”

一众宫人纷纷跪地禀告:“回娘娘的话,婢子委实不知有这样的事情。”

顾皇后沉声道:“一品夫人亲自携媳前来,焉能有假?那些采莲女必然说过这样的话——林德,你速去东宫问清此事来报!”

就有一个三十余岁、面皮白净的内侍应声而出,手持拂尘,躬身道:“奴婢遵命!”

待他去了,顾皇后揉了揉眉心,似自语道:“太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苏夫人立刻接话,道:“娘娘,臣妇与臣妇的子媳也不相信,太子姬人,如何会得如此放.浪?所以…”

“嗯?”顾皇后意识到后面还有,不免皱眉看了下来。

卫长嬴垂目道:“夫君觉得她们是假冒太子姬人——那些女子嚣张跋扈丝毫不以臣妇就在夫君之侧也就罢了。既为太子姬人,就该忠心侍奉太子一人才是,如何还会对旁的男子纠缠不休?再者,她们于湖上采莲,衣着也未免太过…太过不守妇道了点儿!夫君闻听她们自称太子姬人之后,很是恼怒,可她们丝毫不听好言相劝,夫君一怒之下,就拔剑给了她们一些教训!”

“教训得好!”顾皇后面沉似水,道,“本宫也不相信东宫会有这样的女子!先不说如今太子的姬妾俱在东宫之内,如何会得出现在春草湖上、还不是一个两个,竟是一群!就说这些女子,行径比勾栏女子更为不堪!慢说太子姬人了,就是寻常人家的歌舞伎人,也断然没有如此放任的道理!”

皇后和颜悦色的对苏夫人道,“亏得遇见了沈侍卫!究竟是圣上跟前的人,能够明辨是非,不为其人所蒙蔽!”

继而震怒,“也不知道是谁人在背后陷害太子!居然无耻至此,用出这样卑劣手段来!若叫本宫查出,必然重重责罚、决不轻饶!”

苏夫人应声道:“皇后娘娘所言甚是!所以臣妇昨日得知此事,不敢怠慢,立刻使人上表求见,今日特来禀告!还望娘娘早日查清真相,以免太子蒙受不白之冤!”

卫长嬴适时的提醒:“娘娘,昨日在芙蓉洲里,臣妇与夫婿还遇见了顾子烈顾公子以及霍家的两位公子一行人,他们也因霍家大公子俊秀,被那群采莲女拦阻过。听他们说,是顾公子将那些采莲女斥走的,只是一同在解家酒肆里用过饭后离开时,顾公子一行人的三艘小舟却不翼而飞了!解家酒肆的人帮着寻找,却怎么都找不着…猜测多半是被那些采莲女盗走作为报复了。”

顾皇后脸色越发不好看了:“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太子虽然算不得惊才绝艳,却一直孝顺恭敬,对圣上与本宫从无违逆,难道就因为品行纯良,使这些人失了敬畏之心,居然如此胆大包天、胆敢污蔑起国之储君来了?!”

苏夫人和卫长嬴,以及众多宫人一起劝说:“还请皇后娘娘息怒!”

苏夫人道:“娘娘万勿为了这些卑贱之人动怒,怒则伤身!这些人如何值得娘娘为了她们折损凤体?”又说,“林公公已经往东宫与太子殿下对质,臣妇想着很快就会真相大白了。届时娘娘使人追查下去,料那些采莲女人数众多,即使躲藏,必然有蛛丝马迹,可以追查!”

顾皇后沉声道:“不错…”

正说着,外头林德满头是汗的回了来——想是天气炎热又行走匆忙所致——顾皇后顾不得叫他行礼,先问:“太子怎么说?”

林德大声回复:“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至东宫以此事请问太子殿下,殿下言,去年因读书中描绘江南少女于莲叶之间采莲之景,心向往之,确实多次提过欲一睹采莲女的风情。只是后来圣上入冬之后偶犯咳嗽,殿下侍奉榻前,也无心再提此事。至于如今春草湖的采莲女,太子殿下却是一无所知的。”

又道,“殿下得知苏夫人、卫少夫人所言之事,甚为震怒,如今已往前朝求见圣上。”

“是该如此!”顾皇后眼中露出一丝对太子的嘉许,“储君名誉,岂容小人毁坏?”

苏夫人也道:“太子殿下纯孝,品性高洁,朝野皆知。”

皇后欣慰的道:“苏夫人公允之言,本宫心下甚慰。”

卫长嬴恭敬侍立,状似温良,暗暗咬了下唇忍住笑:太子…那个朝野皆知荒淫无道的太子也能用“高洁”来形容,这天下怕是没人不干净不高洁了!

听着苏夫人和顾皇后一搭一唱的煞有介事,卫长嬴好笑之余,若有所悟…

☆、82.第八十二章 安吉公主

第213节第八十二章 安吉公主

出了未央宫,苏夫人微微笑了一下,显然对这次觐见的结果很是满意。

见婆婆心情不错,卫长嬴也松了口气。

苏夫人扶了扶鬓边珠钗,正要和她说话,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嚷——

循声望去,但见未央宫外一排垂杨柳荫下,两个彩衣少女正拉拉扯扯的往这边走,一群宫人又焦急又无奈的跟着,却碍着两边都是身娇肉贵的主儿,只敢温言劝慰,不敢强行阻拦。

看到这两个彩衣少女,苏夫人皱了下眉,握了下媳妇的手,低声道:“已经看到了…见完礼就走,你不要说话!”

这时候卫长嬴也认了出来,内中那个被扯着衣襟几乎是一路拖着走、不时拿帕子擦泪一路呜呜咽咽的彩衣少女…可不正是临川公主?

那一日临川公主生辰,端座上首接受满城命妇贵女的道贺朝拜,是何等煊赫与何等气势?真正是把金枝玉叶的尊贵荣华彰显无遗。

如今却瞧不出来这位公主有半点金枝玉叶的气势——她穿的杏子红窄袖交领上襦被死死揪住往前拽着不得不走,许是大力挣扎过,上襦现在乱得很,衣襟散乱、甚至束在下裙里的衣角都有一角被拽了出来,垂在裙边无暇整理。

仪容不整的临川公主一路走一路哭,哭声委屈哀怨,别说公主的气度和架子了,比寻常受了莫大委屈的女孩子还显得狼狈些…

再看扯着她的那一位,看年岁比临川公主还小一点,不过十三四岁年纪,尚未及笄,梳着垂练双髻,髻上簪了一对小珊瑚珠攒成的芍药珠花,又缚了五彩丝绦,因为走得急,有两缕丝绦被风吹到前头,缠到了胸前挂着的牡丹璎珞圈上了。

这少女穿戴虽然与临川公主一样用色鲜艳,但走到近前就可以发现她衣裙都是半旧不新的,样式也陈旧,远不如临川一身簇新华服来得富贵。可论容貌,这少女比临川却秀美得多,清瘦的小脸上眉如弯月目若秋水,真真是个色比春花的小美人胚子。

只是她的泼辣劲儿显然不在她的美貌之下,扯着个子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临川公主走,还把临川拉得步伐踉跄——卫长嬴已经看到宫人中有几个上回饮宴时也是侍奉在临川公主身后的,想是公主的心腹使女,几次伸手想去拨开这少女揪住临川公主的衣襟,都被这少女大声呵斥开了,只得徒然着急…

苏夫人艰难的笑着,等她们浩浩荡荡到了跟前,才带着自己这行人上前行礼:“臣妇给两位公主请安!”

卫长嬴随之行礼,听着苏夫人的问候也明白了这胆敢在未央宫外拖着临川公主走的主儿是谁了——安吉公主,如今三位仅有的未嫁大魏公主中最不得宠的一位。

上次进宫时就听沈藏凝她们议论,安吉公主一直欺负着临川公主,那时候卫长嬴还好奇这位公主既然不得宠,怎么会欺负到临川公主头上去?毕竟临川公主深得上意,而且看着也不像是懦弱的人啊!

当时苏鱼丽说,等卫长嬴自己见到安吉公主就知道为什么临川公主有帝宠在身也不是这位皇妹的对手了…

现在看着临川公主在安吉公主手里哭哭啼啼的样子,卫长嬴不由对这位主儿肃然起敬——她就不怕圣上知道临川公主受得委屈后,震怒之下重罚于她吗?而且还有珍意夫人!即使圣上做不出来为了一个女儿杀了另一个女儿的事情,看安吉公主年纪也快下降了罢?就不怕临川公主进言、或者圣上恼恨,故意把她嫁个乱七八糟的人?

现在已经哭得不辨认南北东西的临川公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根本就顾不上跟前都出现了什么人,只知道拿着湿漉漉的帕子使劲擦脸了。

倒是安吉公主,停下脚步,看着苏夫人,又看了眼卫长嬴,点头道:“你们倒是知机,没有看到本宫扯着临川过来,生怕多事就转身而去!对本宫也算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