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夫人用在顾皇后跟前都没有的恭敬赔笑道:“两位公主殿下都是金枝玉叶,臣妇这些人又怎么敢失礼呢?”

这话让安吉公主感到满意,仿佛是为了投桃报李一样,道了一句:“你带的是你新过门的那个媳妇?生得很不错,明艳照人,与你那儿子沈藏锋正是郎才女貌。”

“臣妇代犬子与媳妇谢公主殿下称赞。”苏夫人深知这安吉公主的性情,又替卫长嬴解释,“臣妇这媳妇今儿还是第二次进宫,惟恐失仪,故而不敢多话,还望公主殿下原宥!”

安吉公主看她们始终恭敬有加,露出一丝笑,道:“新妇么总归羞怯些的,往后出入多了就自然了。本宫不和她计较…你们先走罢,本宫还要和临川寻母后主持公道呢,不和你多说了。”

苏夫人掩住兴高采烈,谨慎小心的道:“臣妇恭送殿下!”

“一品夫人就是懂规矩。”安吉公主闻言这才完全展了容,真的不再理会她们了,用力拉着临川,回头朝她喝道,“快点给我进去!再磨磨蹭蹭的,信不信我就在这儿把你衣服都剥光了、叫你这辈子都没法见人?!”

这样的威胁居然是公主说出来的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说出来的!卫长嬴瞠目结舌!!!

却见本来伤心呜咽似乎要呜咽个没完的临川公主仿佛是被捅了一刀一样跳起来,惊慌失措的道:“我…我这就进去!”

…可怜的临川公主,看来她已经被这妹妹收拾得毫无反抗之心了。

目送这两位进了未央宫的宫门,苏夫人吁了口气,从袖子里取出帕子擦汗,卫长嬴也忙拿了自己的帕子替婆婆擦拭着额上汗珠。

两人又整了整裙裾——见左右宫人距离甚远,苏夫人低声告诫媳妇:“那位安吉公主,万不可得罪!”

卫长嬴通过临川公主的一幕已经深刻领会到了这一点,肃然道:“媳妇明白!”继而好奇,“母亲,媳妇听说这位公主殿下…似乎不怎么得宠?”

“再不得宠,到底是天家骨血,她又没有什么大恶,圣上与皇后也不可能为点小事贬去她的公主之位罢?”苏夫人闻言立刻变了脸色,“你不要以为她不得圣上宠爱就可以轻慢!之前就有过不长眼色的命妇欺她年少且珍意夫人多年无宠,轻慢于她!结果被她当众脱下木屐打破了头不说,厮打中还把那命妇的衣裙扯落…羞得那命妇回到家里就悬了梁!”

“…”想象一下堂堂金枝玉叶当众脱下木屐追着命妇打,还把对方衣裙扯落的场景,卫长嬴瞠目结舌,道,“圣上与皇后对此事?”固然本朝优待公主,可不得宠的公主…还有临川公主这个对头,安吉公主总不会平安无事吧?

苏夫人道:“她披头散发跪在宣明宫里只求一死,道是身为圣上骨血,竟被个小小命妇瞧不起,这帝女还有什么做头?你说她连天家脸面都抬出来了,圣上还能说什么?那命妇家里又是上表请罪又是把那命妇休回娘家…”

卫长嬴呀道:“母亲说那命妇悬了梁?”

“当时被使女发现的及时。”苏夫人道,“就因为她一时不慎,不但自己落了个被休回家的下场,夫家娘家都被闹得灰头土脸!你说这是何必?本来安吉公主就是正经的公主殿下,对她尊敬又不算谄媚讨好,正是臣妇应尽之礼!更何况这位殿下这样的爱计较,所以你记好了,这宫里头,对临川、清欣公主熟悉之后可以随意些,对这一位,任何时候都得恭恭敬敬的,哪怕她对你客气,你也要恭敬到底,知道吗?”

这么一位敢当众威胁受宠的皇姐“把你衣服都剥光了”,而且还身体力行的剥过命妇的金枝玉叶,卫长嬴怎么敢不恭敬?擦着冷汗把这事记了,又问:“命妇那一回安吉公主即使过于得理不饶人,总归也是有理由的。但为难临川公主?”

“她不怕死不怕罚,圣上和皇后能怎么样?”苏夫人哼了一声,压低了嗓子,道,“何况她横竖没什么帝宠,不怕圣上更烦她一点,临川公主可是怕一日几次去告状,叫圣上也厌弃了自己的。”

…这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么?

卫长嬴明白了,这位安吉公主横竖生母多年无宠,自己也不受圣上喜欢,再怎么闹,只要不干出太过丧心病狂的事情来,以她终究是圣上血脉的身份,总归圣上也不会对她下狠手,小惩小罚的她又不在乎!

倒是临川公主,生母懋嫔已经没了,养母顾皇后尊贵是尊贵,可顾皇后总归不是她生母,自己又有太子和同样深得上意的清欣公主,养她养得再体贴再重视那也不可能像生母一样为她考虑。

何况懋嫔的死似乎与顾皇后还有点关系,临川公主看着也不像是和皇后一条心呢…

虽然临川公主有圣上的喜爱,然而圣上迄今单是皇后就立了三位,太子也换了三个,内中宠妃换的那就更多了。圣上视同珍宝过的后妃与子女太多太多太多了!

多得怕是圣上自己都记不清楚有过多少了。

前车之辙,临川公主哪儿敢每次被欺负了都去告状?谁知道告状多了会不会让圣上对她不耐烦起来、继而失了帝宠?

说到底现在顾皇后对临川公主重视,一来是为了成就自己的贤名,二来和临川公主在圣上跟前“公主所奏、上无不准”的地位也不无关系。

若是没了圣上的宠爱,以临川公主疑心生母懋嫔之死,有故意与顾皇后唱反调、向邓贵妃靠拢的趋向,顾皇后能饶了她才怪!

所以临川公主即使帝宠远胜安吉公主,但在每一次的姐妹争执里,她还是只能靠自己…

偏偏安吉公主的泼辣程度非常人所能及——就说那起命妇之事吧,安吉公主如今才十三四岁,卫长嬴出阁以来是没听说过这件事情的,可见事情已经淡了,这么大的事情没个几年功夫怎么淡得了?

几年前,安吉公主才多大?恐怕还没十岁呢!

即使命妇忌惮着她的公主身份没怎么抵挡,公主当时怕还没命妇的肩高,她居然能把命妇的头打破!觐见的礼服何其隆重厚实,亦被扯下…足见这位公主,即使没练过武,这份身手泼辣也足以收拾绝大部分女眷了…

所以临川公主即使年长于这个妹妹,却仍旧不是她的对手,且有诸多顾忌,不得不任她欺凌…

难怪从表姐到婆婆,提起这位安吉公主都是忌惮万分——卫长嬴无语的想:果然人都怕恶人吗?

☆、83.第八十三章 孙福

第214节第八十三章 孙福

…长乐殿里,一心惦记着太子的顾皇后哪里来的心情去细听安吉公主与临川公主之间的纠纷,借口身子不舒服,三言两语把两位公主分别劝走,回到寝殿,眉宇之间却真的浮上了倦色。

心腹宫人忙奉上参茶,又取了玉锤,跪在榻边,轻轻替她捶着腿。

“让林德进来禀告罢。”顾皇后喝完一盏参茶,恢复了点精神,就吩咐。

宫人看她脸色还有点苍白,不免担心,柔声劝道:“娘娘再躺会罢?横竖苏夫人知机,主动怀疑那些采莲女的来历,即使明光宫那边有什么想法也无从下手。娘娘还是保重…”

“有这么一个不争气的皇儿叫本宫怎么个保重法?”顾皇后深深叹息,道,“本宫知道他在美色上头不十分把持得住,再三叮嘱他,想要什么美人只管打发人往民间寻访采选,寻常民女,哪怕婚嫁过的,堂堂太子取了也就取了。圣上对这些事情向来不甚在意,只是千万莫要去招惹名门望族!这些家族勾连牵扯,盘根错节渗透着整个大魏上下!纵然名为臣子,却是连圣上都万分忌惮的!他却死活听不进去!这是要气死本宫啊!”

宫人忙道:“娘娘息怒!”又说,“阀阅世家固然势大,但太子殿下乃是天家血脉…现下娘娘与太子都是地位稳固如山啊!”

“稳固如山?你以为这储君之位是那么简单的吗?”皇后闻言却是冷笑不已,道,“都说本朝第一位太子殿下是因为废后钱氏有了蔡王之后,想立亲生子蔡王为储君,故而在圣上跟前进谗,害死了既是元后嫡子又是皇长子的申瑞——要不是当初扳倒钱氏那会,本宫与邓氏联手,邓氏担心本宫忌惮着钱氏的地位与宠爱不敢下狠手,将内中缘由告诉,本宫也要以为钱氏这样厉害,区区一席话就能让圣上废储了!”

宫人一惊,这事连她也没有听说过:“娘娘的意思是?”

“刘皇后去世之后,刘家对申瑞越发体贴,申瑞又娶了刘氏女为太子妃…而且夫妇恩爱,这让圣上能不担心吗?”皇后哼了一声,道,“本来六阀就够显赫的了,刘、沈部曲尤其繁盛,圣上怎么能够放心把这大魏江山交给刘皇后所出又亲近刘氏的儿子?就不怕万一…这大魏变成了刘与申、共天下?”

宫人喃喃道:“娘娘是说,当初大皇子申瑞被废弃,是圣上的意思?”

“当然是圣上的意思。”顾皇后轻蔑的道,“钱氏也不过是为圣上担了这份罪名罢了——钱氏在位时,兴河钱氏何其鼎盛?你看当时六阀之中有多少本宗嫡支子弟在当时都娶了钱氏女为妻!然而钱氏一被废弃,为什么家族也衰退得厉害?还不都是刘氏趁机落井下石的报复她害了大皇子?圣上假借宠爱钱氏行事,既达到了阻止亲近刘氏的大皇子承位的目的、又没有激起阀阅的警惕之心…”

说到这儿,顾皇后深深叹息,道,“朝野私下里都议论圣上沉迷声色怠于政事,总觉得圣上似乎很昏庸。实际上,若圣上当真昏庸无能,士族名门——这些所谓的国之栋梁,会对天家有如今这样的恭敬?”

宫人定了定神,道:“圣上圣明,断然不能容许六阀为所欲为。只是娘娘虽然也是世家出身,但婢子说句不敬的话,洪州顾氏如今还只是世家,有六阀在,圣上终归不会容不下。这回太子殿下固然行事孟浪,可娘娘处置及时,婢子想,明光宫的那一位若晓得了,如今该头疼着怎么不让咱们把事情扯到她的身上去呢!娘娘又何必忧愁?”

顾皇后摇头道:“你不明白,如今时世迁移,大魏已经不是鼎盛时候的那个大魏了。”

“娘娘?”宫人一怔。

“若是鼎盛时候的大魏,阀阅世家巴不得有寻儿这样的太子,可以放开手脚的圈田占山、任人唯私、挖着大魏的根基滋养他们的家族!”顾皇后冷笑了一声,道,“但现在大魏国祚渐渐衰微,北境、西境,有哪一年不起烽火?为此刘家、沈家的矛盾也越发激烈了,为什么激烈?还不是他们的桑梓地顶在前头,生怕一个不好,落入胡夷之手?!”

皇后声音寒冷,“现在这样子,储君还不争气…前朝覆灭时,他们能够迅速改换旗帜投奔了申氏先祖,如今…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宫人一个激灵,道:“这…婢子想着,这天下…还没到这种地步罢?”

“圣上已经年近七旬。”顾皇后目光幽冷,道,“圣上在,积威深重,天下纵然民不聊生,也还不至于起了大乱!可若圣上…你觉得寻儿他,压得住六阀、压得住这天下世家?还有在阀阅、世家层层盘剥之下的黎民庶人——到那时候,就是日月变幻的大事了!”

宫人听得心头发慌,怔了片刻,才接话道:“可是娘娘,太子…还有您啊!”

“可我是洪州顾氏之女!”顾皇后抿了抿嘴,春水般醉人的眼波里却闪烁着春冰般凛冽的寒意,“当初圣上之母邓太后在时,容城邓氏显赫一时,声势直逼六阀!到了钱氏为后那些年,兴河钱氏也曾荣耀不下阀阅过!你看如今帝都那些老夫人,有多少人是因为邓太后和废后钱氏,才有了嫁进六阀当家作主的机会!然而邓太后在时,圣上也只有一位邓贵妃,却立了刘氏之女为皇后…所以阀阅忍了!”

“但寻儿这么不争气,任谁也能想到:他若继位,本宫不替他打理朝政,他哪儿能管得了这天下?本宫若替他打理朝政,六阀怎么可能容忍阀阅里再出一个洪州顾!”皇后沉声说道,“当年邓太后在朝事上可是说不上什么话的,尚且能够让邓氏显赫一时。阀阅岂会冒这个险!”

宫人小心翼翼的道:“设若娘娘先处事公允,待得根基稳固之后再扶助顾氏…”

“处事公允?”顾皇后不屑的道,“话都说不上,再公允又有什么用?寻儿登基之后,本宫想要真正的打理起政事,必须借助族中之力,也必须扶持族人,才能与阀阅和其他世家抢得一席之地!以免做一个空有其名的太后,实则被他们架空!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谁叫寻儿能力不足,本宫一介妇人!不能像圣上那样,只凭九五至尊的身份,就驾御得了这天下望族?”

她深深叹息,“说这些都没有用。你去叫林德进来罢,虽然说事情已经在圣上跟前说过了,照理邓氏抓不着什么把柄,但如你所言,若能把这事栽到邓氏那边也是件好事。”

宫人欠身道:“是!”

片刻后林德被带了进来,行礼如仪,顾皇后便问他采莲女之事的真向。

林德一听额上就冒了冷汗,抓着拂尘忙不迭的跪了下来,以额触地,恳求道:“先求娘娘恕奴婢先前隐瞒之罪!”

“这儿没有旁人在,你和云氏都是本宫的心腹,何必作这等惺惺之态?”顾皇后不耐烦的道。

林德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起了身,才道:“回娘娘的话,那些采莲女确实是太子殿下使人从江南买来,因为东宫沟渠俱窄,不能尽显江南风情。所以殿下将她们安排在了春草湖畔的别院之中,从入夏开始,每日令她们下湖采莲,殿下则白龙鱼服,乘轻舟隐于花叶之间观赏。”

顾皇后沉声道:“那么为什么那些采莲女会去勾引路过男子?莫不是买人的时候没调教好,混进了奸细?”

“…殿下身边的人说,殿下看了几日采莲之后觉得无趣,与左右说了一句‘所谓江南采莲女也不过如此’,之前被派去江南买人的孙福担心被殿下责罚办事不力,就给殿下出了个主意。”林德嗫喏着道,“孙福对殿下说,春草湖上草木葳蕤,芳洲汀上…多有避人耳目处,不如令采莲女引诱路过男子,往深处…一会…好使殿下看着取乐,然后殿下就…就…”

顾皇后几欲吐血!

她颤抖着声音道:“昔年汉灵帝修筑西园,引渠水绕园,植‘望舒荷’,于之中使宫人去衣袍、裸.身追逐嬉戏,是为‘裸游馆’——此举遗臭何止百年?那还尚且是在内园之中!春草湖…春草湖乃是、乃是城外之湖,非为私有,寻儿这个…这个蠢货!他这是惟恐我们母子不落到身败名裂的地步吗?!”

林德早就知道皇后会被气得不轻,所以才会在之前就先请罪,此刻更是战战兢兢的大气也不敢出!

究竟宫人云氏久在顾皇后身侧,连圣上废弃皇长子申瑞这样的大事都能与闻,此刻才敢出声:“娘娘,这都是孙福无耻,教唆殿下!”

“孙福当然无耻!”顾皇后闭上眼,半晌才低声道,“但寻儿居然会糊涂到了听信这样的话语!他还没继位呢,就想做昏君了吗?”

“娘娘!”云氏听着皇后语气之中意气全无,不禁吃了一惊,忙扶着她手臂道,“太子殿下年方弱冠,向来得圣上宠爱,许是因此疏忽懈怠,才被那孙福有了可趁之机!待除了孙福,娘娘再悉心教导殿下,殿下到底是娘娘的亲生骨肉,怎会不警醒呢?”

顾皇后紧紧抿着唇,半晌才道:“林德你去,将那孙福押入暴室,务必问清楚了他是否受人指使,潜入东宫栽赃太子!”皇后一字字道,“没问出来之前,孙福决计不许死!明白了吗?”

见皇后短暂的软弱之后已经打起了精神,云氏暗松了口气…顾皇后再气再恨也是没办法,她统共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扶持他还能扶持谁去?太子申寻再不争气,皇后但凡还在,也不能不为他着想。

毕竟圣上有近二十个皇子,对东宫如今那两个庶子兴趣也不大,绝对不可能越过皇子传位给皇孙。顾皇后也只能指望帮着申寻撑过做储君这些日子,等到往后住进徽淑宫做了太后,指望孙儿了。

顾皇后在宫里斗了一辈子,固然儿子不争气,可她也不是这么容易认命的人——东宫幼子申琳聪慧机敏——皇后还有这样一个指望,对太子再失望为了孙儿皇后也不能不振奋起来。

林德忙道:“奴婢明白!”

他不敢这样就走,又低声问,“还请娘娘示下,是何人如此大胆,污蔑太子殿下?”这就是问想让孙福说什么了。

顾皇后冷冷的道:“十一皇子申博不日将封王去国,日前他与圣上求娶知本堂嫡女卫令月——本宫说了一句卫令月性情娴静,乃是名门淑女,然而性情过于温柔,不适合做王后。许是因此叫他记了恨…没准就去买通了孙福行这样荒淫之事、栽赃兄长!”

“奴婢遵懿旨!”林德慎重一礼,转身退下。

差不多的时候,明光宫里,邓贵妃把手放在玉案上,姚桃拿银针一点一点挑着小玉钵里的凤仙花泥,小心翼翼的覆在邓贵妃已经染过一次、色如橘红的指甲上。

这一次染过之后,料想色泽该鲜艳如血了。

邓贵妃注视着自己的指甲,忽然问:“孙福死了吗?”

“回娘娘,还有约莫一刻。”姚桃看了眼屋角铜漏,轻声道。

“真是可惜了。”邓贵妃叹道,“要避过顾氏的眼安排这么一个人到申寻那蠢货身边可真不容易…然而这孙福也是太过自作聪明,要撺掇着申寻荒淫无道、得罪大族子弟,也犯不着让采莲女尽挑着衣饰华美的男子追逐…尤其是还带着妻室的。何况那些采莲女个个容貌不算很好,固然会让被调笑拦阻的男子心生厌恶,从而在知道她们来历后对申寻不喜,亦是太着痕迹——委实不是聪明的做法,也怨不得本宫如今心狠了。”

姚桃轻声道:“这怎么能怪娘娘?孙福是立功心切…”

“本宫明白。”邓贵妃吐了口气,道,“本宫之前许诺他的,会奉养他合家大小,依然有效。顾氏也不会查到他真正的家人在何处…本宫只是要你知道,下回再用人,得再三叮嘱他们不许急切,横竖,本宫已经等了这些年,越到最后,越是要沉稳,绝不容许出现功亏一篑的可能,明白了吗?”

☆、84.第八十四章 钱氏

第215节第八十四章 钱氏

将采莲女的事情禀告给顾皇后之后的次日就是苏鱼舞的生辰,苏夫人特意亲自上门去道贺——当然这只是幌子,一个晚辈的十八岁生辰,原本不用姑姑特意回娘家一趟的,真正的原因是上次苏屏展发话让子孙都消停点儿不许再内斗,苏夫人听卫长嬴描述后一直把这事搁在了心里,盘算着趁这次回来,与父亲亲自当面解释一番,免得两边生出芥蒂。

苏夫人亲自回娘家,媳妇们自然也要陪着,但也不可能全去,这一次她留了端木氏看家,把刘氏和卫长嬴一起带上了——原本怎么都该跟着去的沈藏凝,却因为上回欺骗十一皇子的事情让苏夫人觉得女儿年纪已经不小了,性情还这么跳脱实在不成事儿,硬把她关在院子里不许出门,打定主意要磨一磨她的性情。

至于公子们,苏夫人叮嘱他们下了差之后自己去苏府,就带着长媳和三媳出了门。她带这两个媳妇也是考虑过的:卫长嬴的嫡亲姑姑是苏家三夫人,苏家三房往后得势的可能又很大,苏夫人带上她既是体恤媳妇,又是与弟媳卫郑音示好。

至于刘氏…打从刘若玉被赐婚为准太子妃起,这位大少夫人勉强忙完了襄宁伯府的婚娶,回到辛夷馆后就闷闷不乐。后来因为裴美娘的事情被苏夫人训斥了一顿,精神头日渐差了下去。

到底是长媳,苏夫人当年手把手的把刘氏教导出来,这些年来刘氏勤勤恳恳的当着家,纵然知道丈夫沈藏厉身为嫡长子前程却不及小叔子沈藏锋后,也没有因此在家事上发泄,在人前对此事亦是未曾吐露过一句不满——如今看她为了娘家堂妹担心到这样的地步,苏夫人又才叫她向卫长嬴交权,心下不免也怜惜这个媳妇。

所以特意让次媳端木氏照拂家里,把这个长媳带到苏家也算是给她个散心的机会。

这日苏家也没有怎么大操大办,一路进了上房都看不出来有人过生辰。

邓老夫人看到女儿亲自回来非常的意外:“你怎么亲自来了?”

“上回一别也有些日子没回来探望母亲了。”苏夫人不想对母亲说真话,就拣着她爱听的讲,“心里想念,今儿个鱼舞生辰,就趁机回来看看母亲。”

邓老夫人听了果然很高兴,只是嘴上还是道:“你如今也是一府当家人了,为了个侄子的生辰就往娘家跑,还把媳妇们都带了回来,这样不好。”

苏夫人笑着道:“母亲又不是不知道,女儿早就不必自己当家了。如今侄媳都过了门,两边府里都有人当家,女儿就算不回来,在家里也是歇着。”

“这也是你的福分,媳妇都是贤惠又能干的。”邓老夫人为人宽厚,除了火头上,平常总爱把人往好处想,对于女儿苏夫人膝下的子媳一直印象很不错,这会赞了一句沈家的媳妇们,看到刘氏和卫长嬴,不免也要和她们说两句话,只是对刘氏说的第一句就叫刘氏差点笑不出来了,“闻说你堂妹被赐婚为太子妃?”

…这一瞬间卫长嬴想到了宋在水,刘氏现在比宋在水在敬平公府那次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很勉强的笑道:“外祖母说的是。”

好在邓老夫人不像卫长娥那样不知就里,是晓得东宫不可靠,真心疼爱女儿的人家都不肯把好好的女儿送进去糟蹋的。何况刘氏现在脸色这样不好看,邓老夫人心里有数,宽慰道:“我也听说你那堂妹是个温柔的性情,你可是怕她嫁进东宫之后管不了那些个已经生育子女的姬人?只是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何况皇后娘娘贤明,必然不会坐视那起子卑贱之人不规矩的。”

刘氏听了这才松了口气,好歹不是恭喜自己快要成为太子妃的堂姐的话,毕竟刘家出了太子妃,于情于理见到了也该问一声的,邓老夫人这番话也算是非常体恤她的心情了。

就恭敬道:“外祖母说的极是。”又说,“这几日还真为这个愁烦着,如今听外祖母这么一番话,倒是觉得心静了下来。”

苏夫人微笑着道:“我就是看你这几日心里愁着,只是要说这开解人,我想了想还是带你回来见你们外祖母,从来人心里烦着事情,就没有你们外祖母开解不了的。”

邓老夫人笑着嗔她:“我一把老骨头了都!你来还说我。”

“母亲如今康健着呢,提什么老?”苏夫人笑,“女儿可还盼望时时能够回来承欢母亲膝下的。”

邓老夫人正要说话,外头钱氏也不打招呼直接走了进来,一边跨过门槛一边不阴不阳的道:“哟,这儿可真热闹。”

“大嫂子来了。”一听钱氏这话就知道她心里不太痛快,苏夫人心下一哂,场面上却一点不怠慢,忙带着两个媳妇一并起来迎了迎,钱氏就摆手让她们不要客气:“这非年非节的,大妹妹怎么回来了?还带着你媳妇们。”

苏夫人正要说话,钱氏却已经自己回答了,“哦,我想起来了,今儿个,是鱼舞的生辰?”就露出歉意之色,对苏夫人道,“上回鱼梁生辰也没见大妹妹回来,我想着大妹妹从来都不是厚此薄彼的人…今儿个回来可是另外有事儿?”

苏夫人有些恼怒,但当着母亲和媳妇们的面,她也不好和大嫂吵架——再说本来她这次回来就是要和父亲苏屏展把话说清楚,就是她没有插手娘家事务的意思,更没有受沈宣指使挑唆娘家兄弟不和睦。如今若是还没见到苏屏展就先和大嫂闹翻了,话也说得没底气。

虽然苏夫人是苏屏展的嫡亲女儿,她的生母邓老夫人也还在,然而嫁出门外的女子泼出门外的水,苏屏展再疼女儿也越不过家族去。这一点苏夫人心里清楚得很,为了避免和娘家闹出龌龊来,此刻不能不忍了,道:“大嫂说的没错,我这次过来,主要还是为了看看父亲和母亲。”

钱氏就笑,道:“我说么,大妹妹一向公允。再说鱼梁比鱼舞还长了两个来月,所谓长幼有序,大妹妹要偏心也该偏心鱼梁才是。”她明着说苏夫人该偏心苏鱼梁,然而先说长幼有序,却是在说大房和三房了。

苏夫人便淡淡的道:“这也是凑巧,家里才忙完了藏晖的婚事,歇下一口气,今儿就想回来看看。要说起来,今年鱼梁生辰那会,偏赶着锋儿和长嬴成婚,一家子里里外外的忙成了一团,别说亲自回来贺他了,就是媳妇们也抽不出空的,实在没办法。若大嫂子觉得我怠慢,我也只能听凭大嫂子处置了。”

邓老夫人是个厚道人——这是好听的说话,实际上邓老夫人反应不是很快,媳妇和女儿交锋到现在,她才醒悟过来,赶忙圆场:“都是小孩子,又是年年都有的一个生辰,又不是加冠礼,也值得嫡亲姑姑大动干戈?曼儿今儿是专门回来看我和你们父亲的,老大媳妇你又不是见不得大小姑子回门的人,怎么今儿个这么多话?”

钱氏虽然不是很怕婆婆,但场面上也不敢很违逆了邓老夫人的话,忙赔笑道:“母亲,我怎么会见不得大妹妹回来呢?这不是好些日子没见着大妹妹了,看到大妹妹,心里高兴,就与大妹妹说笑几句?未想人笨,没把大妹妹说笑,倒叫大妹妹和母亲都恼了我。”

见她这么说,邓老夫人才解颐,道:“你说笑话,也说点有意思的,拿鱼梁和鱼舞兄弟两个说嘴,他们日日在跟前,能有什么新鲜的?”

苏夫人不欲和这大嫂争执,也不耐烦与她敷衍,就岔开话题道:“二妹妹近来可有信来?”

于是邓老夫人开始讲述庶女前不久写来一封信里的事情,钱氏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恼意,想走又不甘心,留着又没什么意思,就向刘氏笑着道:“舅母还没贺你——你堂妹如今可是准太子妃了!”

刘氏暗吐一口血,心中大恨,却又不能不答:“这是天家恩泽。”

“那孩子也是个苦命的,小小年纪就没了母亲。好在她福分不错,如今嫁入皇家,往后前程远大着呢!”钱氏有一下没一下的说着,刘氏听得恨不得站起来就走,这大舅母怎么就是尽挑她不想听的说呢?然而她究竟不敢在满堂长辈跟前失礼——于是刘氏一面忍耐一面就怀疑起来钱氏是不是因为苏夫人不理会她故意在拿了自己出气?

卫长嬴暗暗庆幸宋在水已经脱身出来了,不然如今钱氏拉着说这番话的可就是自己了,要好的姐妹眼看就要跳火坑里去了,大舅母还拉着你一个劲儿的说好,想想都觉得憋屈无比。只是她才庆幸,钱氏和刘氏说了两句也没有忘记卫长嬴,又向卫长嬴:“听说前两日锋儿带你去春草湖了?”

“大舅母说的是。”卫长嬴恭敬而警惕的道。

钱氏嗯了一声,道:“好像还遇见了顾乃峥?这个人性情有点古怪,不大讨人喜欢,只是别人也就罢了,他可是鱼丽的未婚夫,今年就要成婚的,你可没有得罪他罢?不然,可是害了鱼丽!”

…这次轮到卫长嬴暗吐一口血:她正想着把顾乃峥这厮将会是自己的表姐夫或表妹夫、往后没准就会经常来往的恐怖事实忘记掉,怎么这大舅母就一说一个准,全是晚辈最不爱听的?

亏得钱氏来得晚了点,卫长嬴敷衍了两句,总算苏鱼舞下差归来,过来给邓老夫人请安了。

☆、85.第八十五章 申莹

第216节第八十五章 申莹

苏鱼舞的生辰并没有因为亲姑姑的到场而提高规格,不过是三房里单独开了宴,同辈的刘氏与卫长嬴过去一起坐了席。苏夫人还是在上房…邓老夫人叫上房的厨房添了几道女儿爱吃的菜,到了午后苏屏展回来,苏夫人亲自伺候父母茶水,顺势把今日回娘家的正事办起来。

三房这边,刘氏因为被钱氏败坏了兴致,显得有点强打精神。卫长嬴寻了她没留神的功夫,把见到顾乃峥的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卫郑音,话里话外自然有点为苏鱼丽担心的意思。

卫郑音听后倒是不惊讶,笑道:“你这未来表姐夫确实有些异于常人,不过我知道以后也教导过你表姐了。你放心罢,他人虽然不太通人情,然而倒也没什么品行上的问题。”

姑姑都这么说了,到底是她给苏鱼丽选的丈夫,卫郑音总不可能害自己的亲生女儿。所以卫长嬴也不好再说顾乃峥什么,心想但愿如此罢,不然苏鱼丽往后却也可怜。不说顾乃峥对她怎么样了,就看那天霍照玉和霍沉渊兄弟的经历,就知道顾乃峥这样的人,离他近点的都是不可幸免的要受他牵累而且被他埋怨。

这时候苏鱼丽笑着过来问:“表妹你偷偷的和母亲说什么呢?”

因为刘氏在,苏鱼丽这话问的声音又不低,刘氏也正看了过来,卫长嬴不欲再提顾乃峥,就道:“我和姑姑说,昨儿个进宫看到了安吉公主殿下了。”

刘氏和苏鱼丽一听,异口同声问:“那你可对这位殿下执礼以待?”

…这位殿下的威慑果然非同一般,卫长嬴暗擦了把汗,笑着道:“我是跟着母亲去的,母亲提点我对殿下须得恭敬有加。”

“可不是吗?”刘氏松了口气,正色道,“这位殿下谁都招惹不起,都盼望着她快点及笄下降,不然见着了她,一旦失了礼,叫这位殿下认为是瞧不起她,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鱼丽也说:“安吉公主殿下最爱较真,不似宫里其他人那么随和,还是以礼相待的好。”

卫长嬴肃然道:“我如今记得牢得很。”

刘氏就问:“你遇见这位殿下,她是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和临川公主闹上了?”

“大嫂子怎么知道的?”卫长嬴惊奇的问。

卫郑音笑着道:“算起来这两位金枝玉叶似乎闹了有一年多了罢?看来安吉公主是存心要闹到临川公主下降离宫才肯罢休了。”

刘氏和苏鱼丽算了算,一起点头:“是有一年多了。”

苏鱼丽为卫长嬴说明缘故:“上回在未央宫里不便说仔细,就是安吉公主之所以和临川公主过不去,皆因为去年千秋节,宫中设宴庆贺。那日珍意夫人也到席上贺了皇后娘娘,只是没坐多久就因为咳嗽请求提前退席了。安吉公主就要陪她的母妃一起告退,然而珍意夫人体恤女儿长年陪伴跟前,鲜少与人玩耍。想到千秋节上各家闺秀都进了宫,也想让安吉公主松快松快,就不许她送自己,命她去寻临川公主。”

刘氏接过话,道:“那日临川公主也是喝多了几盏,心情放松之下,看到安吉公主过去就询问缘故,知道是珍意夫人身子不适回宫,打发她过来寻姐姐一同坐席,临川公主就取笑了安吉公主一句——偏临川公主说话过了点儿。”

卫长嬴自要问:“却不知道临川公主说了什么?”

“安吉公主的闺名,是单讳一个‘莹’字。”刘氏苦笑着道,“皇家姓氏你是知道的,而临川公主就是拿了安吉公主的名讳玩笑,问安吉公主可知道为何珍意夫人总是病着?安吉公主不明所以,临川公主就道,这是因为安吉公主的名字取的不好,申莹与‘呻吟’同音,安吉公主还日日侍奉珍意夫人跟前,珍意夫人能不病得辗转反侧、呻吟不已吗?”

“…”卫长嬴颇为无语,本来昨日看到生辰宴上那么骄傲自负的临川公主被泼辣的安吉公主连拖带拽、又是威胁又是恐吓的拖着走,哭得仪态全无,她还觉得临川公主怪可怜的,现下一听,合着这位公主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算安吉公主不得宠,闺名并非圣上所取——十有八.九不会是圣上所取,不然临川公主也不会取笑她的名字了,那多半就是安吉公主的生母珍意夫人取的了。

临川公主自恃圣上宠爱、又养在了皇后膝下,不但攻讦珍意夫人给女儿取的名字不吉利,还暗嘲珍意夫人缠绵病榻就是因为给这个女儿起了这样子,隐隐之间也有说安吉公主不祥,所以侍奉母妃越殷勤,越是害了自己母妃!

这种话换了哪个做女儿的能忍?就算是说了臣子之女,但凡有点骨气的,也要到皇后跟前去哭诉一番的。

更不要说侍奉珍意夫人非常孝顺的安吉公主了!

想到昨日未央宫前安吉公主揪着临川公主衣襟呵斥“再不走就把你衣服都剥光”的气势,卫长嬴小心翼翼的问:“那安吉公主当时?”

刘氏无奈的道:“这就是这位主儿的难缠之处了——她当时立刻号啕大哭,从席上跳了起来,丝履都没穿,就跑去长乐正殿要皇后娘娘给她做主!”

这让卫长嬴非常意外,照着她自己所见、以及众人描绘里的安吉公主,应该直接按着临川公主就拼命呀!

“所以咱们不敢惹她。”苏鱼丽扳着手指数道,“你看,命妇冒犯,安吉公主直接动起了手,末了以对方不敬天家的名义,迫得那命妇夫家娘家都没个好下场;临川公主辱及其母,安吉公主却没有选择当场和姐姐打起来、以落下搅扰千秋节的罪名,而是当众到殿上向皇后哭诉,迫得皇后不得不罚临川公主当场脱簪去饰,去斗锦宫向珍意夫人请罪,珍意夫人宽恕了临川公主之后,皇后也让临川公主禁足三月,且扣了临川公主一年份例补偿安吉公主——这还是圣上宠爱临川公主,不喜珍意夫人,没有计较临川公主对珍意夫人的不敬;尔后安吉公主挑衅临川公主,次次都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纵然圣上要罚安吉公主,最重一次也不过是跪了一天一夜。”

卫长嬴道:“安吉公主年岁不大,跪一天一夜也不算轻了罢?”一天一夜说得容易时间真的很长了,就是卫长嬴当年去罚跪,大夏天的她跪上几个时辰倒还好,真跪上一天一夜,没人扶照样起不来。

她还是自幼习武的,那安吉公主看着不像是练过的样子,居然这样都跪下来了而且还不惧怕下次再受一样的惩罚,这位公主真心是剽悍了。

“安吉公主侍奉珍意夫人甚孝,为了祈求上天庇佑珍意夫人,祈福的时候经常一跪就是一夜。”刘氏比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道,“那次圣上罚她跪在御花园里,结果她在御花园里为圣上和珍意夫人祈福整晚,叫圣上跟前的人禀告上去,到底亲生骨肉,圣上本来就觉得一怒之下罚得太重了,只是安吉公主死活不肯向临川公主赔罪,闹得圣上下不了台,这才脱口说了一天一夜。后来听说安吉公主非但毫无委屈怨怼,反而还趁跪着为自己祈福,圣上嘴上没说什么,之后再罚安吉公主,也就是交给皇后娘娘处置。”

卫郑音淡笑着道:“咱们皇后娘娘向来心软,对皇子公主们不拘是否亲生一律视如己出。而且临川公主养在皇后娘娘膝下,皇后娘娘也不好太偏心了自己抚养的公主,却亏待了多病的珍意夫人唯一的亲生骨肉,所以每次罚得也是不痛不痒的。”

卫长嬴明白了临川、安吉两位公主恩怨的来龙去脉,不免觉得临川公主真是祸从口出,好好的把这么位主儿给招惹了。

可她招惹安吉公主的缘故又真让人同情不起来:要不是安吉公主泼辣又精明,把临川压得死死的,珍意夫人怎么说也是从一品的夫人,临川公主的庶母,多年无宠膝下无子还体弱多病已经够可怜的了,临川公主自己的生母去的早,去的也可疑,还要在安吉公主跟前拿安吉的母妃嘲笑说嘴,这不是往安吉公主心上捅刀子么?

尤其珍意夫人已经完全失宠,也奈何不了临川公主,好歹也是侍奉圣上一场的高位妃子了,临了临了竟被庶女欺到头上来大肆嘲笑侮辱,若非有个厉害的女儿替她出这口气,斗锦宫母女被欺负得也太惨了点了。

借着议论两位公主的话题,苏鱼舞的生辰宴这样热热闹闹又融洽的结束了。

宴后,刘氏说不太舒服,苏鱼丽就陪她去自己房里小睡,卫郑音叫了卫长嬴到花厅说话,少不得要以亲姑姑的身份指点才开始做媳妇的侄女一番。

卫长嬴又和她说了大姑姑卫盛仙的事情,卫郑音道:“她们也送了帖子到我这里来,我前两日已经带着鱼丽去过了,那宅子倒还算整齐。只是东西还没全置办好,如今只是够用罢了,不过想来是才到帝都的缘故,你那大姑丈原本家私就丰厚,在外任官多年也颇有积蓄,否则也不会惹了族人眼红——如今只是在帝都置了一座宅子,想来对他们而言并不算什么。”

“那些族人却也过分…”

卫郑音哂道:“这也是你大姑姑和大姑丈性情都太过软弱的缘故,换了安吉公主那样的,族人只求她不找自己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卫长嬴虽然没见过卫盛仙在娘家时候的样子,但从祖母宋老夫人对待庶出的二叔一家的态度也知道,宋老夫人是绝对养不出飞扬跋扈的庶女来的。就算卫盛仙有安吉公主那样的手段和泼辣劲儿——到了宋老夫人手里也没有用,宋老夫人可不像顾皇后要忌惮着圣上,老夫人连卫焕都能动,庶出子女谁敢叫她看不顺眼?

心里隐约觉得大姑姑的出身怕是很难养出泼辣的性情,但卫长嬴也知道这么说的话,多少有点指责祖母的意思,她可绝对不会这么想,就道:“这事儿我前些日子想起来,就写信给了祖母。”

卫郑音道:“告诉母亲也好,我上回去,跟你大姑姑说了,下回族人再上门逼迫,叫她设法把人拖住,打发人来告诉我,我去与那些人理论理论——你大姑姑和大姑丈正当壮年,膝下两个女孩子都是嫡出,谁就敢说他们没有亲生子嗣的福分了?谁敢这么当面咒人,看我拿剪子剪了这恶毒的嘴!纵然往后也没有,要怎么过继,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江南宋氏也是海内六阀之一!旁支子弟这样不要脸,谋取族人家产到了蹬鼻子上脸的地步了,我倒不信宋家本宗会不管!”

卫长嬴笑着道:“还是二姑姑厉害,这么一说,那些人惧怕被清理门户,想来是不敢再欺负大姑姑一家了。”这时候宗族势力,尤其是海内六阀这样的出身,哪怕是最偏远的旁支子弟,也是万金难换的。比如说闵知瑕,他若不是有渠阴闵氏子弟这个身份,端木家也不会把女儿嫁给他。

因为渠阴闵氏子弟这个身份,闵知瑕亦属士族之一,才有迎娶端木家女儿的资格。否则他千好万好…除非像申家这样从行伍中发达到了君临天下的地步,不然士庶不婚这一条,怎么都娶不了大家之女的。

更不要说官场上士族联手排挤寒门早就是惯例了。

所以大家子弟,最怕的,就是因为种种缘故宗谱除名。

“这也是因为宋羽望是你嫡亲舅舅的缘故。”卫郑音一哂,道,“你回去之后和你婆婆请示一下,得空也去看看她们罢,叫那些没出息的东西知道你大姑姑纵然是庶出,可咱们卫家也不是把她嫁出去就不认她了。”

因为宋老夫人太过厉害,虽然自己子嗣不丰,不得不让卫焕纳妾,但把侍妾和庶出子女皆压得死死的,无人敢逾越无人敢不恭顺。到了宋老夫人的亲生骨肉跟前,这些庶出子女更是一个比一个乖巧谦让。所以作为嫡女的卫郑音和嫡孙女卫长嬴一样,对庶出的兄弟姐妹没有什么厌恶感,姑侄两个对于卫盛仙的遭遇都非常同情。

卫长嬴不想说自己挨训的事,道:“我也惦记着,只是才忙完了四弟的婚事,这次回去我看有机会就和婆婆提。”

☆、86.第八十六章 下聘

第217节第八十六章 下聘

这日从苏府告辞,回到太傅府,卫长嬴计较着苏夫人今日想来疲惫,这去探望大姑姑卫盛仙的事情还是明日再提罢。却不想苏夫人虽然面色疲乏,被奉入后堂后,却没有立刻打发了媳妇们好休憩,而是吩咐:“仪儿你一会去拟一份下聘的单子来,比着之前你们的,若是有东西记不清楚了,就开了库房去找。”

三个媳妇忽然听了这么一句,不免吃了一惊,因为四公子沈藏晖才娶了裴氏过门,现在说到下聘当然就是五公子沈藏机——也就是苏夫人最宠爱的嫡幼子了。

只是…这还没听说过给沈藏机相看妻子的风声啊?

去年倒是有过一回,就是那卫令月。然而卫长嬴进了门,瑞羽堂又和知本堂貌合神离,上回临川公主生辰宴,卫长嬴还没拜见皇后就把卫令月的堂姐卫令姿给欺负了。后来卫令月之母张韶秋告状到苏夫人跟前,苏夫人虽然含糊了过去,可也知道了自己这三媳与知本堂一脉的小姐们是何等不和睦了。

还没做妯娌,卫长嬴就私下下暗手,把人家千金小姐手臂上捏得青一块紫一块还反咬一口了。这要是让沈藏机娶了卫令月进门,三媳和五媳还不得天天斗个没完?这种不符合沈宣、沈宙要求子孙和睦的亲事当然是不能结的。

除了卫令月,连刘氏也不知道苏夫人替沈藏机相看了其他人家的小姐,如今听苏夫人这么吩咐,忙问:“母亲给咱们相好了五弟妹了?那咱们回头可得恭喜五弟去了…却不知道是谁家闺秀?”

苏夫人道:“就是你们四表妹。”

“鱼荫?”媳妇们都是一怔,刘氏下意识道,“是四表妹?亲上加亲,这可真是再好也没有了…只是大表妹、二表妹都是定好了亲,只是因为大表妹夫家出了事情,要到下半年才能过门,连带二表妹的婚事也只要拖后。但三表妹似乎…还未定亲罢?”

苏家三小姐苏鱼飞是四小姐苏鱼荫的嫡姐,照理总是忙了大的才轮到小的。苏夫人说定了苏鱼荫,这就是说苏鱼飞也有着落了?

“你们三表妹的夫家也找好了。”果然苏夫人点了点头,看了眼端木氏和卫长嬴道,“你们也是见过或听过的,是端木家的端木无忧,端木无忧年底也要加冠了,端木家这个月里就会下聘。所以咱们家也要快点准备好,刚才在你们外祖母那儿看过了,这个月下旬有好几个好日子。端木家一下聘,咱们家也要去人,知道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