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长嬴任他施为,微笑着道:“这是自然,夫君您生得英俊潇洒俊逸不俗,闺阁里头恋慕着你的女子都不知道凡几,更何况是那些出身卑微的女子?不是一等一的好颜色,如何配给您做姬妾?之前那些采莲女,姿色简陋乏陈,纳进门来,说出去都丢了您的脸…”

“嬴儿说的很有道理。”沈藏锋忽然抬起头,一脸正色道,“不过无奈为夫一颗心都系在了嬴儿你身上,委实无心纳妾。”

卫长嬴斜睨着他,不信道:“不纳?”

“对,绝对不纳!”沈藏锋斩钉截铁道!

卫长嬴叹息了一声,伸手抚他的脸,含情脉脉道:“夫君,这样会不会太委屈您了?”

“你我夫妻,说话何必如此客气?”沈藏锋也含情脉脉的看着她,诚恳的道,“为夫对嬴儿的心意,天地可昭、日月可表,此去西凉,区区三年,如何就能生了异心?嬴儿真是太看不起为夫了!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为夫自从见了你,这眼里再也入不了第二个人!”

“夫君此言叫我好生感动!”卫长嬴继续抚着他脸,眼中柔情万千的道。

沈藏锋郑重道:“嬴儿!”

“嗯?”卫长嬴眨了眨眼,满脸无辜。

于是沈藏锋讨好的道:“嬴儿既然都这样感动了,那…从刚才就抵着为夫后心的利簪,可以拿下来了么?”

☆、124.第一百二十四章 婚期更改

第255节第一百二十四章 婚期更改

半是玩笑半是警告的敲打了丈夫,卫长嬴敛了嬉闹之态,说起正事来:“你如今就要走,那…东宫的事儿?”

沈藏锋笑着道:“父亲自有主意,你不要担心。”

卫长嬴心想我不担心才怪,谋划易储,这可是震动国本的大事,一旦事败,即使因为是阀阅巨室,不可能被举族株连,然而太傅府上上下下肯定是逃不了了!

然而申寻若当真已对沈家生出恨心来,让这位太子登基了只有更麻烦,所以此事是势在必行。这么大的事情,若是不知道已经开始进行也还罢了,既然知道,却不晓得其详细进展——沈藏锋在家里时,卫长嬴还能私下和丈夫打听两句,心里有个数。

现在丈夫要去西凉建功立业,卫长嬴总不能去和公公打听罢?这心里哪能不挂着?

然挂着也没办法,难道还能硬缠着沈藏锋留下来?

卫长嬴只好换个话题:“西凉苦寒,想来东西都不齐备,得准备些什么?”

“这个你不要担心。”沈藏锋笑着道,“大哥和二哥前些年都去待过好几年的,要带什么,明儿我去找他们列张单子,咱们照着备上就好。”

卫长嬴想起来一事,问道:“你这回带年苼薬走吗?”

沈藏锋摇头道:“年先生虽然才华出众,长于谋略,但于军事上不算非常出色。何况他一介书生,此去西凉千里迢迢,带他过去太过为难了些,还是留他在帝都辅佐父亲罢。”就交代道,“年节之礼之前都是沈叠和沈聚去办,这回我只带沈叠走,沈聚留与你听用,回头你去问他拿往年的单子,你代我送,可以略增一些。”

卫长嬴晓得这是给自己示恩,哑然一笑,搂住他脖子道:“我晓得了,你还有什么叮嘱我的么?”

“还有一件最紧要的。”沈藏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手往衣襟内滑去,“嬴儿方才说没准为夫回来时都有人叫你母亲了?为夫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趁着还有两日才动身,为夫试试为夫回来时,能不能有人叫为夫父亲?”

“讨厌…”卫长嬴娇嗔了一声,却侧首往他颊上吻去…

抢到这次赴边名额的人家紧锣密鼓的预备着——到了送行这日,卫长嬴却发现人群里少了顾弋然,不免惊讶。只是忙着陪苏夫人一起交代沈藏锋诸多事宜,也无暇去问。回去的时候因为和苏夫人同车,就讲了起来:“听夫君说顾子鸣是在往西凉这一路的,今儿个却不见他?”

苏夫人笑着道:“上回临川公主生辰,你被贵妃叫了去,竟没留意皇后的话吗?顾弋然与承娴郡主的婚期只有两个月了,去年除夕演武结果出来之后,顾家老夫人就托皇后娘娘与圣上求了这恩典,让顾弋然完婚之后再走。”

又道,“钱家知道后也替你们二表姐的未婚夫求了差不多的恩典,今儿北门那里也缺人呢。”

苏鱼漓许的是嫡亲表哥钱练,亦得了这次的机会。本来钱练已经加冠,早就想把表妹娶过门了,奈何苏鱼漓的堂姐苏鱼丽因为未婚夫顾乃峥守孝,把婚期推迟到了今年的下半年,苏鱼漓也只能跟着晚出阁。

“二表姐出阁的日子好像定在了年底?”卫长嬴一愣,这样的话钱练拖延的可就太迟了。

苏夫人道:“改了,反正顾乃峥已经出孝,之前他的母亲去得突然——当时两家什么都备好了,原本一出孝就能直接完婚。只不过你们外祖母想着咱们这样的人家仪式繁琐隆重,那时候天热,担心鱼丽出阁太过辛苦,就提议改到秋天。于是鱼漓的日子也跟着改到了初冬,现在鱼丽会提前出阁,鱼漓的婚期自也可以提前。”

卫长嬴呀了一声,道:“母亲不说我还不知道,却不知道两位表姐现在出阁的日子是什么时候?险些误了事儿。”

“鱼丽是下个月,鱼漓是顾弋然娶承娴郡主后一日。”苏夫人淡笑着道,“你这几日都在帮锋儿收拾东西,想是底下人也被支使得团团转,还没心思顾得上这些事。”

卫长嬴面上一红:新婚不过四个月,丈夫就要远赴边庭,要不是西凉是沈氏桑梓,沈藏锋又是明沛堂寄予厚望的下任阀主,这一回还是公公和叔父费尽心思抢来的机会,她早就担心得睡不着吃不好了。

饶是如此,这两日也是恹恹的,离别愁绪沉重,正如苏夫人所言,哪还有心思去管表姐们的婚期?

好在苏夫人这次没有继续教训她诸如“要有大家之妇的气度”,倒是体谅的道:“你过门不几月,锋儿就要去边庭,你又没去过西凉,不免格外为他担心,忙碌起来确实也难以周全。好在这回的两件亲事都是苏家办,咱们只要算着日子上门去喝喜酒就成。”

卫长嬴暗松一口气,顺势向婆婆请教起到时候自己该送些什么贺礼来。

如此回去后,卫长嬴因为丈夫横竖已经走了,三年分别已成定局,再怎么恹恹也无用,倒是才得了端木燕语管的那一份事情,管事们纷纷寻上门来请示,让她想伤感一下也没功夫——端木燕语管的事虽然比起刘氏手里的少了很多,然而对于从来没有管过家的卫长嬴来说,纵然有黄氏、贺氏等人辅佐,初上手时还是有点慌乱。

一直理了好几日,才渐渐游刃有余起来。

卫长嬴正觉得可以放松些,苏府却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道是卫郑音病倒了。

嫡亲姑姑病了,既是侄女又是甥妇的卫长嬴自不能怠慢,忙去和苏夫人请求要过府探望。苏夫人点头道:“你不来我也正要打发人去叫你——一来是你亲姑姑,你这姑姑向来身子骨儿好得很,这眼节骨上偏病倒了,这可不好;二来你和端木家的八小姐相熟,实在不成,你不必回来报我,先去端木家请了八小姐过府诊治,若是晚了在苏府住一晚,想来鱼丽也会给你安置的。”

卫长嬴忙谢了婆婆,回金桐院把黄氏叫上,匆匆赶到苏府,先去拜见邓老夫人,邓老夫人愁眉苦脸的,看到她就不住的唏嘘:“这眼节骨上音儿怎么就病了呢?昨儿个季太医过来看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真是…唉!”

听说季太医诊断不出什么,卫长嬴头皮就是一麻,心想难道又要去和季去病这对师徒打交道?

又担心起卫郑音来,季从远再废物,怎么说也是太医,寻常的头疼脑热不可能治不了的。他看不出来的病,肯定对于普通大夫来是棘手的。尤其苏夫人说卫郑音身体向来很好,忽忽儿的就病了,可别一病就出大事!

如此忐忑的敷衍了邓老夫人,由邓老夫人派的使女引着到了苏家三房,果然还没进去就闻到了院子里浓烈的药香,几乎到了呛人的地步。

卫长嬴一颗心高高的吊了起来,顿了一顿才敢跨步进去,进去之后,但见内中侍者人人自危,神情肃然,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心底冒起——因见苏鱼丽红着眼圈迎了出来,慌忙上去问:“姑姑她?”

“母亲还好。”苏鱼丽显然才哭过,颊上还有几滴泪水尚未来得及拭去,哑着嗓子道,“表妹你怎么亲自过来了?不是说二表嫂她这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如今是你帮着大表嫂管事?”

“姑姑病了,我怎么能不来?”卫长嬴握着她的手,凝神问,“姑姑在哪儿呢?我能去看看么?”

苏鱼丽想说什么又止了声,道:“就在里头,才喝了药…你进来罢。”看了眼她身后的诸人,却又道,“母亲这会子怕吵得很,就你跟我进来罢。”

“等一等!”卫长嬴忙道,“我带了黄姑姑来,叫黄姑姑也给姑姑号一号脉,那季从远怎么治外祖母不成,治姑姑也不成,真不知道他太医的名头是哪里来的?他开的药还是不要吃了。”

苏鱼丽看了眼黄氏却道:“也不差这么会儿,你先进来罢,母亲这会心绪很不好,不想见旁的人。”

卫长嬴不由一愣,按说嫡长女、又是唯一的女儿苏鱼丽要出阁了,卫郑音却在此刻病倒,那应该是心急如焚的想痊愈罢?之前季从远没治好,闻说侄女带了师从季去病的黄氏来了,无论苏鱼丽还是卫郑音,都该忙不迭的让黄氏进去看才是。

怎么看苏鱼丽的样子,她们母女并不怎么想让黄氏看呢?

带着这样的疑惑进了内室,却见里头帘帐低垂,焚着清净悠远的紫述香,药味并不重,在紫述香的掩盖下几近于无。

内室里只有卫郑音的乳母石氏伺候在榻边,海棠式小香几上放着金盆,盆边搭了两条簇新的帕子。

榻上卫郑音侧躺着,脸朝帐内,但见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枕上,肩头起伏不定,显然是醒着。

苏鱼丽带着卫长嬴进来,石氏忙过来行礼,小声道:“婢子见过大小姐、表小姐!”

榻上的卫郑音听到这话,迅速翻过身,就见她面色有些潮红,额上搭了绞过的湿帕子,看着确实是一副生病的样子。但卫郑音跟着就自己抬手拿下帕子,还利落的坐起了身,中气十足道:“长嬴,你怎的有空来了?”

随即又恍然,“你婆婆打发你来的?”

“姑姑?”卫长嬴看她拿下帕子和利落起身已经有点发怔,此刻见卫郑音说话的样子浑然不似生病,忍不住道,“姑姑这是要…?”

苏鱼丽婚期近在眼前,卫郑音怎么就装起了病了呢?

就见卫郑音听得此问,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

☆、125.第一百二十五章 苏鱼丽

第256节第一百二十五章 苏鱼丽

卫郑音把帕子往不远处的金盆里一扔,因为含着恨意,手底下力道重了,溅起老高的水花,把石氏和她自己的衣襟都打湿了。

石氏忙去开箱子寻衣裳要给她更换,卫郑音不耐烦的道:“横竖是夏日,就这么点儿水迹,一会就干了。”让她不要忙,却先给侄女沏上茶来。

卫长嬴可哪里有心思管什么茶水,忙道:“姑姑快别叫石嬷嬷忙了,您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怎么就?”

“还不是钱氏那贱.妇!”卫郑音显然气得不轻,也不管女儿、侄女都在跟前,开口就直接骂起了大嫂,“为了不耽搁她女儿出阁,却把鱼丽往死里埋汰!真以为假托了我的名义去顾家说好了,我就没办法?横竖顾乃峥又不要赶着去边疆!”

就对侄女道,“你来的正好,闻说你和端木家的八小姐关系不错?能不能给姑姑讨些类似于沉疴散的药来,姑姑这会不病上个一两个月,就…”

“母亲!”苏鱼丽实在忍不住,委婉的道,“如今日子都改了,您这样…”

“你不要担心。”卫郑音冷笑着道,“日子是改了,可若是我病得沉重,你想晚点出阁留在娘家侍奉我尽孝,谁能说个不字?钱氏这贱.妇,她有本事让鱼漓赶在你之前出阁啊!自己迫不及待要把女儿嫁出去,竟然敢拿我女儿做垫脚石!”

…卫长嬴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之前婆婆苏夫人就说这次赴边中的顾弋然和钱练因为婚期都在今年,所以俱由长辈向圣上求了情,可以完婚之后再走。但顾弋然还好,只两个月,钱练却是在年底,圣命肯定不会容他拖延到那时候的,这样就要移动婚期。

但钱练的未婚妻苏鱼漓却是苏家的二小姐,大小姐苏鱼丽还没出阁,按着此时的规矩二小姐也不好嫁的。所以钱练想速速娶了妻子过门,好去赴命,须得苏鱼丽先嫁才成。送沈藏锋回来的路上,苏夫人轻描淡写的说日子已经改了,卫长嬴还道是几家一起商议好的,但现在听卫郑音的意思,却是钱氏生怕耽搁了女儿的婚期,假借了卫郑音的名义去顾家商量提前娶苏鱼丽过门!

作为女方,主动求着男方早日接过门——这叫苏鱼丽过门之后脸往哪里搁?

也难怪卫郑音气成这个样子了!

卫长嬴听着也觉得心里不痛快,道:“这大舅母怎么能这样?就想着二表姐,却不想大表姐了吗?”

卫郑音冷笑着道:“顾家来了人,我知道后去质问她,她居然还有理由得很,说什么知道我是个贤惠的,定然不忍心耽搁了鱼漓出阁的日子,又想着我是鱼丽的母亲,亲自打发人去顾家请他们提前来娶也不合适。所以她才代我去说了…合着她害了我女儿,我还要谢谢她?这个不要脸的老虔婆!自己前世里不修克死了亲生儿子,又险些坑死了好好的嫡媳!如今居然算计到我女儿头上来了?我要是让她顺顺利利的把女儿按日子嫁出阁,除非我…”

苏鱼丽忙打断了她的赌咒发誓,劝说道:“母亲,女儿知道母亲是为了女儿抱屈,只是如今事情都成这样了,难道还能再打发人去顾家说日子再推迟吗?何况这件事情到底如何,不只咱们家上上下下都看在了眼里,顾家也未必不知道!大伯母她就是那么一个人,之前二堂哥没了、二堂嫂被她迫得要触棺自尽那会,满帝都都晓得她的性情了,顾家怎么可能真的以为是母亲托了她去的?”

卫郑音气道:“你不要帮大房说话了!我知道你和鱼漓交好,怕她夹在中间为难!我也知道鱼漓不似钱氏!但凭什么她的母亲坑了我女儿,我明明知道还要任她去坑?钱氏敢让我女儿不好,她的女儿也别想好!这样一辈子的事儿,要不是你祖父祖母还在,上回我直接在大房里跟她拼了!”

“姑姑您且消一消气儿。”卫长嬴见卫郑音说到激动处满面通红,额上青筋都要暴起了,知道卫郑音如今一股心火难消,忙不迭的劝说道,“大舅母这事做的着实是缺德,可如今她都已经做下来了,咱们还是商议商议怎么替表姐把这场子圆回来罢?”

卫郑音恨道:“若是能够圆回来,我又怎会这样生气?”因为这会内室也没外人,就诉说道,“钱氏直接过去说因为我不想耽搁了鱼漓出阁,所以要顾家提前来迎娶鱼丽。若是这会我去说我没有说过这样的事情,一来顾家现下都开始准备起来了,这样反复折腾他们,鱼丽过了门,还不是一样落埋怨?二来,鱼丽的祖父祖母也要怪我故意为难鱼漓——钱氏这贱.妇,无怪鱼羡好好儿的就病故了,该到这样一个作孽的母亲,凭怎么样大富大贵的命也搪不住报应!”

苏鱼丽苦笑着道:“可是母亲您想过吗?您现下这样装病,祖母她兴许不知道,但祖父那儿…就算祖父忙着朝堂之事无暇注意到您这儿,大伯母会不去说?到那时候,祖父定然也不喜欢的。”

声音一低,“万一拖累了五弟…”

卫郑音一惊——但想了想,却还是摇头道:“这回是钱氏作孽在前,又不是咱们三房挑的事儿!咱们没有招惹大房,大房倒是往死里坑着你,还不许我还回去?你们祖父不是那么偏心的人!”

又道,“何况此番赴边建功,鱼舞在其列,鱼梁却不在,大房已经输了咱们一头,还要这样坑你,我报复回去也是理所当然!”

苏鱼丽低声道:“大伯母这回这样做,也许就是为了四弟去年因故没能夺取到名额,心头不忿,所以才这样的。这份心思哪儿瞒得过祖父去?母亲您想,若您是祖父,这会您报复二妹妹,祖父是能理解,可若是您宽宏大量,不因为大伯母而迁怒二妹妹,祖父会不会…”

“直接一锤定音?”

这话让卫长嬴也是悚然一惊,不禁对苏鱼丽刮目相看——论到这回钱氏背着三房,假称受卫郑音之托去顾家要求顾家提前来娶走苏鱼丽,最没脸的就是苏鱼丽了!

正如卫郑音担心的那样,女方催着男方把自己女儿娶过门,以后夫家能看得起苏鱼丽吗?卫长嬴自己已经出了阁,很清楚做媳妇比做女儿为难了多少。在家里做小姐时,上头父母长辈护着宠着,嫂子们都不敢轻易得罪,即使有行差踏错的地方,也是众口一词的帮你说。

可做了媳妇就不一样了,妯娌之间的倾轧、姑叔们的小性.子、姬妾的明争暗斗、长辈的看法…可以说只要错了一点点,没准就要引一场风波。

因此卫郑音怎么都替女儿咽不下这口气!

照理来说被害得最惨的苏鱼丽即使不像卫郑音这样气到了对着钱氏破口大骂,也该对这个大伯母恨在心头。不意苏鱼丽这样有气度,竟还反过来劝说卫郑音起来了。

不但自己劝,苏鱼丽又转身对卫长嬴道:“表妹你也来帮我和母亲说一说,现在是不是这样?五弟已经胜出四弟一筹了,眼下我受点委屈,更显得咱们房里宽宏大量,是能容忍大伯母的,这样也叫祖父放了心——说起来大姑丈早早定了沈三表哥在族里的地位,就是为了给其养望,譬如这回御前侍卫赴边一事,也是大姑丈带头劝说圣上的。五弟比起沈三表哥来已经差了好几年的辰光,如今咱们有现成的机会可以助祖父下定决心,为什么要再拖延呢?”

卫长嬴半晌作不得声,许久后才道:“二姑姑,您有表姐这样聪慧大度的女儿,又为她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要说这没进门就没脸,谁有我去年丢的脸大?我堂伯母把白绫都送我跟前,让我不要辱没了卫氏门风了,可您看我如今还不是好好儿的过吗?何况表姐这里,钱舅母她有几乎逼死嫡媳的前例,顾家但凡有一个人是清醒着的,就不会受她的蒙蔽。更不要讲表姐这点儿事,比我那时候真的什么都不算了。”

石氏见大小姐和表小姐都赞成放过钱氏和苏鱼漓,也缓声道:“夫人,表小姐所言有理,这件事情人人都看出来是大夫人的不是,咱们大小姐是受了伯母算计。夫人如今不肯罢休自然是占理的,可若是占着理还愿意忍让,婢子想,以阀主和老夫人的为人,必然不会让咱们三房平白受这场委屈。”

卫郑音沉着脸许久,才道:“这么说,你们都赞成就这么算了?”

听出她语气里还有少许的不甘心,苏鱼丽忙跪到她膝前,道:“女儿晓得母亲现下怎么做都是为了女儿,只是母亲请想,女儿一介女流,自己女红针线才情再好,又能如何?终究女孩子家前程都是指着父兄来的,父兄好了,女儿才能好;父兄耽搁了,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呢?再说帝都顾氏也不过是世家罢了,女儿乃是阀阅嫡女,过门之后,有青州苏氏在,顾家谁敢怠慢了女儿?若五弟再有份好前程,翁姑见了女儿定然都要客气几分的,更不要说妯娌之流了。所以只要顾好了五弟,母亲还怕女儿会受委屈吗?”

卫长嬴叹息道:“我一直都以为表姐只是一个贞静淑娴的闺秀,今日始知表姐胸中丘壑如斯深远,不让须眉。”

苏鱼丽说的并不是什么非常深奥的道理,换了其他人来说并不奇怪。但现在这番话由她这个受害者说来却足见她的心胸气度与为人了——终身大事非同小可,哪个女儿家对待此事不是慎重慎重了再慎重?

正常的闺秀,这会怕是早就扑在自己房里的榻上哭得昏天地暗,暗骂大伯母、迁怒堂妹、等着长辈给自己讨个公道了。卫郑音这个做母亲的,虽然说是在装病,但依卫长嬴看,姑姑心里这口气再不散了,却要真的要生生气病了。

可苏鱼丽非但没有躲房里哭着闹着以示委屈,反而一迭声的劝说母亲以大局为重、甘愿自己忍下这口气。

之前卫长嬴一直担心这看着文静贤淑的表姐许的却是世家子弟里的奇葩顾乃峥,过门之后日子可怎么过。如今方知苏鱼丽不可貌相,绝非寻常闺秀能比,凭这份心胸气度,凭这份识大体,卫长嬴相信这个表姐出阁之后绝对过不坏。

听着侄女的叹息,又看着跪在自己跟前抚膝相劝的女儿,卫郑音紧紧蹙紧了眉尖,迟疑难定。

这时候,门却被叩响了。

内室四人同时一惊,苏鱼丽忙起了身,卫郑音迅速躺回榻上、翻身朝内,卫长嬴则是急步抢到水盆边,绞了把帕子递过去,石氏忙接了,慌慌张张的给卫郑音敷在额上——虽然都在劝说卫郑音,可也不能叫外头知道卫郑音是在装病,否则叫钱氏那儿得了把柄,依这妇人的性情还不知道要生出些什么样的是非来!

手忙脚乱的弄好了,苏鱼丽定了定神,才扬声问:“谁?什么事!”

☆、126.第一百二十六章 苏鱼漓

第257节第一百二十六章 苏鱼漓

就听外头一个小使女的嗓子怯怯的道:“大小姐,二小姐来了,说要给夫人和大小姐您请罪!”

苏鱼丽微微一怔,随即苦笑着看向榻上,压低了嗓子,道:“母亲您看,二妹妹这就过来请罪了,您不看旁的,也得看二妹妹的面子。毕竟二妹妹向来对咱们都是既亲切又尊敬的,从来没有得罪过咱们,您说是不是?”

卫长嬴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钱氏有很多对不住三房的地方,苏家上上下下也看在了眼里,但苏鱼漓对三叔一家却向来尊重也亲热,并没有像其母一样由于苏鱼梁和苏鱼舞之争,对三房横竖看不惯眼。

这样一个侄女亲自过来请罪了,卫郑音这婶母要是还计较下去,那就和不声不响坑了苏鱼丽的钱氏一个样了。

遂也柔声劝道:“表姐已经吃了亏,姑姑不为五表弟赚点回来,表姐这回已经吃下来的亏,岂不是白吃了?”

卫郑音凝神数息,到底深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们都是好孩子,看得都比我清楚!倒是我,反而是糊涂了。”

“母亲您这说的是什么话?您都是心疼女儿,女儿懂。”苏鱼丽忙道。

卫长嬴也道:“姑姑这一片爱女之心,怎么能说糊涂呢?表姐却是体恤姑姑,正是慈母孝女呢!说起来我就想到自己在闺阁里时的情景,真是惭愧得没法说,我做女儿比表姐可是差得远了,常常要让母亲操心,哪有表姐体贴懂事的十分之一?”

“就凭你这番话,你做女儿时也差不了。”卫郑音感慨的道,“你说的很不错,我有这样识大体的女儿,远远胜过了我,帝都顾氏门楣还不如我青州苏,我还为她担心什么呢?”

苏鱼丽抿嘴笑道:“女儿还不是母亲教导长大的?何况女儿往后要母亲教诲的地方多着呢,哪里就能胜过了母亲?”

石氏松了口气,就笑着提醒:“夫人既然主意已定,莫如现下就请二小姐来见,免得二小姐一个人在外头怪惶恐的。”

“正是这个理儿。”卫郑音点了点头,冷冷一笑道,“钱氏让她这女儿来请罪,不就是想显得我是和她一样不体恤侄女的人吗?我就偏不迁怒鱼漓,不但不迁怒,我还要好好的宽慰她,让她惶惶恐恐的来,放放心心的走!”

于是接下来二小姐苏鱼漓果然是惶恐着进来请罪:“闻说三婶病了?都是侄女不好,因着表哥要去东胡,连累大姐姐提早出阁,使得三婶…”

她话还没说完,垫了两个隐囊的卫郑音就拿帕子遮着嘴,咳嗽了两声,哑着嗓子道:“你这孩子,我就想你好好的过来请什么罪?原来是为了这个?你也太多心了,我之所以病了,却是这两日房里多搁了冰,有些头疼,这才躺一躺的,却怎么能怪到你头上?”

苏鱼漓一愣,握着帕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苏鱼丽就道:“是呢,二妹妹,你想到哪儿去了?母亲躺了这一日,如今精神好了许多,表妹又带了黄姑姑过来,你知道黄姑姑是跟季神医学过些的,过会请她再开点药,想是母亲明儿个就能大好了。”

“…侄女听说季太医没看出来三婶的病,还以为…”苏鱼漓显然是个老实的性情,不擅说谎,因为卫郑音母女和她想象里回答的话不一样,一时间就乱了方寸,话说了一半才发现不妥,尴尬得满脸通红,僵在那儿窘迫得手足无措。

看到侄女这样稚嫩,卫郑音心里又得意自己女儿的眼界,又对这个不类钱氏的老实侄女有些怜意,倒也真的迁怒不起她了,咳嗽了一声,主动提起来道:“我晓得了,前两日,大嫂她没有知会过我和你三叔,就擅自打发人去顾家商议改动了婚期。你这孩子想是以为我如今病着,是为了计较这个?”

苏鱼漓红透了脸,点头不是摇头不是,只是讷讷的道:“都是侄女,若不是侄女,母亲她…大姐姐也不会…侄女…总之是侄女才让大姐姐…”

卫郑音打断了她语无伦次的话,和蔼的道:“这一回赴边建功的机会是几家联手才争取下来的,你们五弟也在其中之列,我哪里不能体会钱家长辈的心情?按理也是该提前婚期,免得耽搁了他也耽搁了你,究竟这一别三年呢,你如今也有十九了,三年之后就是二十二,今年不嫁,三年之后再出阁委实是太晚了。只是鱼丽的终身大事,要去和顾家说,大嫂她怎么也该先来和我、和你三叔说一声——我呢,起初知道后确实不高兴的,不然,也不会跑到大房去寻你母亲理论。”

苏鱼漓听着这话,越发局促不安,垂着头道:“三婶,侄女对不住您和大姐姐,要不是侄女的婚期,母亲她也不会…”

“你听我把话说完。”卫郑音朝她摇了摇头,喘息了几声才继续道,“不高兴是一回事,可事情你母亲已经做了,顾家那边都答应提前来接你们大姐姐过门了,难道我再去说不成吗?那样既耽搁了你,也叫顾家晓得咱们两房生出罅隙,这又是何必呢?你们大姐姐已经受了委屈了,总不能再让你也受委屈——咱们家两位小姐一起受委屈,却叫外人看笑话,划得来吗?”

苏鱼丽抿嘴笑道:“顾家的顾子鸣这回也是暂缓赴边,先要迎娶承娴郡主的,女儿想顾家如今定然是会体恤女儿的。这事情说开了,明理的人都能体恤,至于不明理的,女儿当作没听见就是了。”

苏鱼漓却羞愧的差点哭出来了:“大姐姐…”

“总之我想着木已成舟,这事就这样罢。”卫郑音先表达了女儿为苏鱼漓受的委屈,继而又是话锋一转,安慰她道,“好在帝都顾氏也不过是世家罢了,你们大姐姐乃是阀阅嫡女,有咱们家的门楣在这儿。想来顾家人私下里嘀咕两句,也不见得有胆子委屈了她。”

又说,“我晓得你这孩子老实,是不是什么人跟你说了,三婶是因为被这事气病了,你才过来的啊?”

苏鱼漓忙道:“不是的,是侄女…”

“你不要理这些人的话。”卫郑音苦口婆心的道,“咱们都是骨肉之亲!纵然有些磕磕碰碰,大家子里么,都是难免的。你方才一再说,你母亲都是为了你才这么做,这话很对,我不计较这事,说到底也是为了鱼丽和鱼舞——你们一起长大的嫡亲兄弟姐妹,断然没有理由为了一两件委屈就翻了脸的道理。若是不彼此谦让容忍,这算什么一家人呢?你说是不是?”

“三婶说的是。”苏鱼漓低着头,轻声道,一滴泪就掉了下来,扑簌着打在手背上。

卫郑音就道:“你这孩子,怎么反哭了起来?”就叹息道,“好啦,我跟你说这些,就是叫你不要多想了。倒不是旁的,你如今就要出阁了,三婶自己也是过来人,凭是平常心胸多么开阔的人啊,这快出阁时总归是心思格外细腻的,你卫表妹方才与鱼丽说了两句她出阁前的心境,都就把鱼丽惹哭了呢!”

“承欢膝下十几年,一朝嫁入他家,从此鲜少能够侍奉父母跟前,自是心潮难平。”卫长嬴叹息着道,“好在两位表姐都是嫁在帝都,离家近,来往也方便,却都比我好多了。”

“你也是事出有因。”卫郑音道,“父亲病得突然,否则这会还没致仕,你要回娘家却也便利。”

卫长嬴笑着道:“姑姑这话说的是,卫府距离太傅府确实是不远的。”

姑侄两个说笑了两句,苏鱼丽趁机拉了苏鱼漓到旁边劝慰。

如此等苏鱼漓收拾了情绪,卫郑音又叫她过来叮嘱道:“你且放开了心思,听我说,因为这次婚期提前,又是一连两场,家里格外的忙碌,所以恐怕你母亲和我都顾不上及时的开导你们。咱们这样的人家,非同寻常门第,出阁的仪式既隆重,你们到那一日的花冠嫁衣也沉重得很,却都要戴足一日。而且为了避免尴尬,那日是滴水不沾粒米不碰的,不把身子养好,想撑下来真的很吃力。”

卫长嬴笑着道:“这个我最有体验,说起来我自幼习武,自认体力耐力在女子里头都是好的。然而凤州离家那日,若非兄长背我上轿,我是走到一半就要走不动了。之后路上,硬是磨着姑姑们,答应让我只穿便服。到了帝都,进门那日,可把我累得呀!夫君出去敬酒,嫂子们和小姑陪在跟前时,大嫂子问我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别说矜持了,连客气的话都没顾得上,简直是迫不及待的嚷着要!”

这话让众人都笑出了声,苏鱼漓也不禁笑了一下,有些惊讶道:“这样累?”

“单是一顶赤金嵌宝的花冠就有几十斤重,还没算其他的钗环珠花。”卫长嬴道,“嫁衣至少也有几十斤,还有种种的佩饰,穿戴整齐之后根本是抬一下手臂都不容易。更不要说那一日三更半夜的就要起来梳妆,偏什么都不能吃——腹中空空的应付这一日种种仪式,可不是又累又困又饿?”

“你们也别被她吓倒了。”见苏鱼丽和苏鱼漓都有点变色,卫郑音又把话接过去,道,“长嬴说她体力耐力因为习武的缘故比起寻常女子来要强得多,这是真的。但你们想,天下这许多人出阁,咱们阀阅里头也不少,也没听说谁家新妇中途出事啊?所以即使是你们这样娇弱的闺秀也是撑得下来的。”

苏鱼漓忍不住道:“可长嬴表妹都说累得很,咱们怎么能撑下来呢?”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卫郑音笑着道,“所以这一日凭谁都会觉得累,但是呢,谁都撑得住!”

这话说得苏鱼丽和苏鱼漓都是面红耳赤,苏鱼漓轻嗔道:“三婶!”

“但也要保养好了身体,你看我,这两日贪凉,多搁了冰,可不就是头疼了?”卫郑音道,“亏得不严重!所以季太医过来,我想到那些苦汁子就腻,不耐烦叫他看——鱼丽又担心,非要厨房里熬,弄得整个院子里都是药味,我啊越发的不想喝!好在现在长嬴领了黄姑姑来,有不吃药的法子就能好——这两天天气躁热,你们可别学我,宁可捱着点儿,万万不能在这眼节骨上病倒,知道了吗?”趁机把苏鱼漓方才的疑惑圆了起来。

苏鱼漓感激的道:“谢三婶关心!我如今觉得房里的冰鉴正好,但今儿回去,还是减掉一个放心些。”

“你们年纪轻,稍微热点儿受得住,然而女子性阴,宁可热点儿,不可受凉…”卫郑音慈爱的殷殷叮嘱着女儿和侄女们保重身体…

☆、127.第一百二十七章 余氏

第258节第一百二十七章 余氏

从苏家回去,自是先去将卫郑音的病情向苏夫人禀告。苏夫人听卫长嬴言辞凿凿的表示卫郑音最多一两日就能好:“断然误不了大表姐的婚期。”就露出讶色,道:“先前不是说季太医都瞧不出来什么病?可把我吓了一跳…原来不严重?”

卫长嬴笑着道:“先前媳妇也吓得不轻,结果见了姑姑才晓得,姑姑因为自觉只是小恙,不耐烦吃药,所以不肯给季太医瞧,这才传出季太医瞧不出来是什么病的话来。”

苏夫人若有所思道:“那后来呢?”

“后来媳妇让黄姑姑给姑姑看了看,黄姑姑记起来从前在季神医那儿学到的一个偏方,却是不必用药的。”卫长嬴道,“姑姑这才肯治,黄姑姑说姑姑身子骨儿好,其实不吃药也不打紧,如今用了偏方,明儿个定然就能全好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苏夫人话是这么说,神情却平静得很,点了点头道,“鱼丽和鱼漓的婚期这样迫近,又是接连两场,你姑姑可万万病不得。”

卫长嬴一见婆婆这样子,就晓得婆婆对于娘家两个妯娌之间的明争暗斗、尤其这一次卫郑音所谓的“病倒”心知肚明。她暗暗庆幸:连没有回娘家去的苏夫人都知道卫郑音是故意装病想拖延女儿的婚期好报复钱氏母女,苏家人尤其是苏屏展又怎会不清楚?

亏得苏鱼丽识大体,主动劝说卫郑音宽容以对,不然真的要像苏鱼丽说的那样,苏屏展即使不因此责备三房,也会觉得长媳和三媳不过是一路货色——继而考虑到大房对三房有很多得罪的地方,如今三房还没得势就这样报复起来了,万一三房得了势,往后大房还能有活路吗?

可别闹出大房、三房斗得热闹,最后却被不声不响的二房得了好处的笑话来!

替卫郑音松了口气,卫长嬴道:“母亲说的是,今儿到姑姑跟前,姑姑也急呢,还叮嘱媳妇和大表姐、二表姐,这时节万万不可贪凉,免得似姑姑这回一样,多搁了点冰,一宿起来就头疼了。”

苏夫人噫了一声,道:“今儿鱼漓也去探望你姑姑了?”

“可不是?”卫长嬴笑着把事情经过大致转达,“说来也是啼笑皆非,二表姐过去之后道是要赔罪,可把姑姑和大表姐都闹得摸不着头脑。结果后来才晓得,原来二表姐误会姑姑这回生病是因为气大舅母擅自改了大表姐婚期的事情…姑姑和大表姐听了之后都是哭笑不得,直问二表姐这都是打哪里听来的谣言?哪有一家子亲生骨肉,为点儿琐碎事就这样大动干戈的?”

苏夫人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姑姑向来贤惠,确实不是这样的人。想是底下人乱嚼舌头,鱼漓又老实,被骗了去。”

“母亲说的是。”卫长嬴道。

苏夫人又道:“这回你们大舅母改动鱼丽婚期之事确实有些不妥,只是去年御前演武,鱼梁因伤未能上场,颇让她遗憾。如今钱练既是嫡亲侄儿又是未来的女婿,你们大舅母自不敢再误了他的前程。”

卫长嬴惊讶道:“四表弟怎会受了伤?”

“也是意外。”苏夫人叹道,“除夕前几日,他练武太过勤奋,一日天色已经大晚,从场上回自己院子里去,经过小花园,有段路上的灯叫大风刮走了两盏。他不耐烦等下人去取灯来照,仗着记得地形摸黑而行,结果不慎踩进小花园的水池里,爬起来时又撞到了山石上,伤了膝、踝,甚至于除夕那日站立都艰难。所以…”

卫长嬴哑然:这次钱氏坑苏鱼丽,没准和这件事情也有关——说起来苏家大房也真是不幸,好好的没了族里地位稳固如山、毫无争议的嫡子苏鱼羡,剩下来的唯一的嫡子苏鱼梁又是接二连三的遭遇挫折。

先是堂弟苏鱼舞脾性胜他一筹,接着几家共同为子弟争取到的赴边机会,偏他御前演武前出了意外痛失良机。钱氏本来就不是什么心胸开阔的人,甚至说一句心胸狭窄也不为过,这次儿子落后苏鱼舞一步,她哪能不记恨上三房?

不过钱氏这样做虽然泄愤一时,从长久来看却等于是坑了自己的儿子了。

“四表弟真是可惜了。”卫长嬴真心实意的道。

实际上苏鱼梁长房嫡子的身份在苏屏展眼里应该还是有点分量的,不然苏屏展不会在认为苏鱼梁性情优柔寡断之后还迟疑了这么久没有确定往后接掌扶风堂的是哪一房人。

但有钱氏那样一个母亲,自以为在替儿女争夺好处,却是生生的一点一点的把苏鱼梁的优势在磨去了。

苏夫人听出媳妇话里的意思,叹了口气,看了眼屋角铜漏,却道:“辰光差不多了,你回自己房里去罢。”

卫长嬴答应一声,起身告退,还没转身,苏夫人又想起来叫住她,道,“今儿个季神医那边似乎有人来寻你,因你不在,你陪嫁的贺氏跟着来人去了,可能与你那在季神医处养伤的侍卫有关。”

“江伯?”卫长嬴脱口而出,心下一紧——季去病脾气虽然坏,然而医术却是海内咸称的,何况她把江铮硬送上门去那日,季去病就说过江铮已经性命无忧,剩下来的只是痊愈的快慢问题而已。

至于说医资,隔天卫长嬴就让黄氏亲自送了五百两银子过去,就算季去病日日给江铮可着劲儿的用好药,这才几天功夫,照理还不至于用得这么快。再说若只是来要钱,何必用贺氏亲自跟着来人过去?

卫长嬴就想到:“莫非太子打听到江伯的下落,不甘心,所以…”

固然上回卫郑音带她进宫去请罪时,顾皇后态度非常的平易近人,还委婉的表示一定会好好整顿清肃太子身边的奸佞小人,也隐晦的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

但春草湖采莲女一事发生后,苏夫人带媳妇进宫请罪那回顾皇后不也是一样的话吗?随后太子就差点把江铮当街打死!卫长嬴当然不会再相信皇后的保证了。

这样想着,出了上房,脚步就匆匆起来。

到了金桐院,万氏出来迎接,卫长嬴径自就问:“季神医那儿来过人?”

“正是。”万氏晓得江铮受伤涉及到天家,如今闻说风吹草动卫长嬴肯定要担心,忙道,“是这样的,今儿个一位余姑娘忽然寻到了季神医那儿,道是甘心为奴为仆伏侍江侍卫。如今江侍卫尚且精神不好,季神医不耐烦敷衍这样的人,就叫朱壮士出去打发那姑娘。但朱壮士一个男子,那姑娘又纠缠得紧,只好着人来咱们这儿求助,贺妹妹晓得神医对此事很不高兴,就先过去看看了。”

“余姑娘?”卫长嬴一皱眉,立刻想到之前沈藏锋托张凭虚打探的余家人——闻说那余福有两个容貌出色的女儿,也不知道这会跑到季宅去纠缠的是余家大姑娘还是二姑娘?那大姑娘余艳娘却是太子姬人,纵然如今失了宠,想来也不至于抛头露面?

但不管是哪位姑娘…卫长嬴心思转了转,隐约揣测到与顾皇后当日口口声声说江铮被打伤都是太子身边的人太过骄横,不体恤太子的宽厚性情,自恃东宫之人飞扬跋扈——又许诺说会好好清肃太子近侍有关。

难道皇后预备拿这余家开刀,结果余家急病乱投医的跑去季宅想向江铮求情吗?

这很有可能,毕竟余家在帝都地位不高,还没资格打听到卫长嬴的动向,更不要说深居简出脾气古怪的季去病的住处了。

没准季宅的所在还是太子或皇后告诉这余氏的。

“既然贺姑姑先过去了,那咱们等着罢。等贺姑姑回来,立刻请来我这儿。”卫长嬴思索片刻,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