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婚姻之事,安吉公主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道:“这是自然。不过,你说我该下降谁呢?”

这话把卫长嬴问的一愣,想了想才道:“圣上已经开始为殿下择驸马了吗?若是如此,想来…”

“你不要把我当临川看!”安吉公主很爽快的道,“满帝都都知道我和母妃不得父皇的喜欢,你嫁到帝都来也有几个月了,会不知道?”

卫长嬴见她话说的这样敞亮,也就直问了,道:“那么殿下自己有主意了吗?”

安吉公主叹道:“我有主意,还把你叫过来问你做什么?你也听说过我在命妇里的名声了,你以为谁会来悄悄告诉我,谁家子弟好、谁家子弟不好?纵然有人这样讲了,你说我敢贸然相信吗?我母妃出身又寒微,舅舅家也没什么象样的人。临川那贱.人,记恨着我揍她,天天盘算着怎么把我嫁得远远的,最好嫁个什么都不好的——偏我又不好明着去找人打听这样的事情。”

“我才到帝都,各家子弟,也不大清楚呢。”卫长嬴闻言也犯了难,道,“不瞒殿下,我大姑姑膝下的两个女儿,宋西月和宋茹萱,殿下方才也许看到过?就是之前和邓家小姐邓弯弯在一起说话的。因为我大姑姑才随大姑丈的调职回帝都,对帝都各家不熟悉,把这两个表妹的事情也托了我。可是我到现在也没能给我大姑姑一个准信。”

安吉公主淡淡一笑,道:“我知道你是才到帝都的人,我也没说我如今就要下降啊?横竖父皇那儿还没把临川嫁出宫门,暂时顾不上给我忙的。你这两年给我打听着,就当是今儿个还我的人情,如何?沈藏锋是个有担当的人,我听说你过门之后和他过得不错,我想沈藏锋喜欢的妻子料想有些心思手段,也不该是不知恩图报的人罢?再说你往后也未必没有求着我的时候。”

就有点松了口气,“这样的话,今儿个为了你得罪父皇和母后还有清欣倒也值得。”合着她还在计算着要怎么把亏本的地方捞回去。

按着她的思路,卫长嬴心里也在想,那谢礼是不是就不要给你了?

正琢磨这话要不要问,安吉公主忽然又道:“其实本来你的胞弟卫长风就不错!”

卫长嬴顿时一惊,下意识的打量着安吉公主,心下迅速盘算——论长相,安吉公主并不差,她的母妃珍意夫人在本朝单是皇后就有三位的后宫里能够坐到从一品夫人之位,在后宫位份上仅次于皇后以及正一品的贵淑贤德四妃,当年也曾风光无限过的。

珍意夫人出身寒微,能风光,还能得到“珍意”这样的封号,显然是靠了一副好相貌。

论身份,珍意夫人和安吉公主再不得宠,公主总归是公主。虽然说从阀阅世家的角度来看,婚姻最好还是门当户对,这个门当户对就是说他们更愿意从门第仿佛的阀阅世家中选择。然而天家之女的家世…谁敢公然挑剔呢?

要说才干心计,安吉公主当然是够格的。就凭她尚未及笄,能够在母女一起失宠,宫中另有后妃得意、还有姐妹受宠的情况下,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决计能够辅佐卫长风夺取阀主之位。

这样一个精明的弟媳,若是能够真心对待长风,似乎也不错?卫长嬴开始认真考虑起此事来…卫长风作为瑞羽堂大房唯一的子嗣,本该早早成婚以开枝散叶,之所以至今还没有定亲,当然是因为宋老夫人谨慎的要给唯一的嫡孙挑选一个里里外外都可靠熨帖的孙媳。

本来照着宋老夫人的要求,最好就是比着宋在水那样的。奈何宋家本宗嫡支如今就一位宋大小姐,年岁长了卫长风几岁也还罢了,关键之前还定给了太子!

再看刘家,就冲着卫长嬴姐弟两个遇刺那件事情,刘家女儿再好都不会考虑了。端木家么…近年也没听说过有特别出色的女孩子,最近又出了个被休回去的端木无色,让合族女孩子都没脸出门。

至于说端木家的小姐里头最有名的端木芯淼…算了,这主儿做弟媳,先不说她城府够不够,卫长嬴觉得自己会先头疼死。

沈家的沈藏凝也不是合适的人选,苏家的几位表姐妹现在已经全部定完了…

如此盘了一圈倒觉得安吉公主更合适了。

然而这样的大事,卫长嬴也不敢三言两语就定,正斟酌着要怎么敷衍过去,安吉公主却忽然嘻嘻一笑,叹息道:“只可惜啊,我在宫里跟她们斗得太久太累了,若是嫁了卫长风,少不得要帮着他去跟卫盛仪那一家子斗!往后还要和知本堂斗!我虽然不惧,却不耐烦再过这样成日里勾心斗角的生涯,还是择一个老实忠厚、家中亲长兄弟姊妹都还和睦的驸马好。”

她眯起眼,隔着润王府高高的院墙,远远眺望了一下皇宫的钟楼,喃喃道,“下降之后我会请求接母妃出宫颐养,料想父皇不会不准。到那时候,我只管守着母妃和驸马好好过日子,谁再管那宫里斗得怎么个死去活来法呢?”

又道,“我晓得很多人都说灵仙姐姐可怜,因为母妃被废为庶人,她也不受父皇宠爱——父皇对她还不如对我呢!只是我却觉得灵仙姐姐过的也未必不好,她的驸马宁可逆了族里长辈的意思也坚持上表请求尚主。灵仙姐姐根本就没有面见父皇的资格,按说被夫家亏待了也没地说理,可她驸马还不是一样待她好得很?父皇纵然早就把她这个女儿忘记到九霄云外了,然而她与驸马子女过得和乐不就成了吗?”

“我希望能够有一个像灵仙姐姐那样的结局,卫夫人,你明白了吗?”

她感慨完,转头却见卫长嬴脸上露出挣扎之色。

安吉公主好奇的问:“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你也看出来了,只要不是故意轻慢,我其实不是容不下逆耳之言的人。”

卫长嬴很是痛苦的拿帕子掩住脸,长叹:“殿下说的这样的驸马,我居然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只是…也不知道他是否婚娶或定亲,再者也不知道他是否像灵仙公主驸马那样爱慕殿下,所以我觉得还是先不要和殿下说了,等打探清楚再告诉殿下的好,免得殿下空欢喜一场。”

安吉公主了然的挑眉冷笑:“是因为本宫名声过于凶悍,惟恐贸然告诉了本宫,万一本宫去请成了赐婚圣旨…被他和他家埋怨罢?是什么人,居然这样巧?”

“反正,我现在绝对不说!”卫长嬴放下帕子,神情坚定的道,“宴席差不多开了,殿下您不饿,我可是饿了,而且我还得去照看着我那两个大姑姑家的表妹…不如咱们现在就走?”

安吉公主大怒,一把抓住她袖子:“不成不成,先把人告诉我,我自己去打听!”

“殿下您别闹了。”卫长嬴可不是孱弱的卫长娟,轻轻松松挣开,笑着道,“您自己都说了,您哪儿能打听得到帝都各家子弟都是什么样子啊?还是我替您打听清楚了再告诉您罢!”

安吉公主想撒泼耍横,只是这一手在没人的地方对付卫长嬴显然是没指望成功的,卫长嬴步伐灵活得犹如游鱼,几下就避开她的拉扯,穿花绕树的一走,安吉公主没追多远就失了她的踪迹,不禁气得直跺脚,牙痒痒的恨道:“这个没良心的卫氏!既然这会不打算把这合宜的人选告诉本宫,那就索性不要说啊!偏偏说了又不说完,说话留一半——天下还有比这更可恨的行径吗?!还仗着学过武,甩开本宫溜走…往后千万别让本宫见着,不然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又恨恨的踢了路边的花树几脚,不意一条毛毛虫正正擦着她的鼻尖落下来,竟掉在了她胸前的系带上——安吉公主虽然不如临川、清欣那样娇惯,被这一幕吓得立刻尖叫着恨不能昏过去,然也恶心不已,郁闷之极的拔了支银簪,刺死那虫子,索性连银簪也不要了,就这样丢到花丛里,哼道:“真是倒霉!”

…等安吉公主也走远了,之前两人密谈的垂杨柳上才跳下来一人,若有所思的望着她们的去处,片刻后,仿佛想到了什么,眉头猝然皱紧了…

☆、144.第一百四十四章 又…又进宫请罪??!

第275节第一百四十四章 又…又进宫请罪??!

卫长娟接连被卫长嬴和安吉公主教训,尔后又被大姐卫长婉叮嘱,这回的宴上就非常的乖巧了。她不找事,卫长嬴也没功夫找她,先问了些人,找到宋西月和宋茹萱的地方,发现她们正与邓弯弯讨论得热火朝天,而且身边还坐了几个年岁仿佛的闺秀,比如霍清泠也在其中。

卫长嬴在旁边站了片刻,见宋西月和宋茹萱显然经邓弯弯介绍,已经迅速与帝都闺秀们熟悉了,未必需要自己再带着她们。这会若上去,反倒要打断她们的话。

她想了想,就去了刘氏那里,刘氏看到她过来微微颔首,招呼道:“我就想着你也要过来了,快坐罢,我叫他们给你留了席位。”

依言在她下首的空席上坐了,刘氏三言两语打发了之前说话的人,就偏头低声问她:“之前的事儿?”

“润王后让我给清欣公主殿下上药,之后殿下说不跟我计较了。”卫长嬴一哂,道,“后来我在花厅里遇见了大姑姑家的两个表妹,方才就是去看她们坐在哪儿。”

她不想在席上多说,故此省略了中间一大段,然而却不意消息传递奇快,刘氏听了之后却立刻问:“不是说你中间邀了卫长娟出去,之后卫长娟独自回了来,把你撇给安吉公主殿下了?这位殿下…”

卫长嬴一愣,这才察觉刘氏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不住打量着自己的衣襟、鬓发、钗环,似乎想要找出被安吉公主收拾过的痕迹。她不觉一笑,道:“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没说两句话,惦记着席上这边,就回来了。”

刘氏听出她这是避重就轻的回答,就笑了笑,道:“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今儿个安吉公主为你打了清欣公主,这事儿…怕是回去之后得好好参详参详。”

卫长嬴诧异道:“大嫂子这是打哪儿听来的谣言?”

“不是这样吗?”刘氏一怔。

卫长嬴一面想着这流言传递的还真快,一面道:“我连这一回,也就见过安吉公主殿下三次,前两回除了请安那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的。大嫂子您说安吉公主殿下好好的怎么可能为我去打清欣公主殿下?”

刘氏之前听说这话后其实也不是很相信,这要是端木氏,刘氏还会觉得是弟妹故意向自己隐瞒了。但卫长嬴千真万确是今年四月初才从凤州嫁过来的,安吉公主又是年纪比卫长嬴还小一点、是满帝都贵妇看着在宫里头长起来的剽悍公主,这么两个人哪儿可能见个两三回、都没单独说过话就串通到一起去?

这会也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但席上人都在暗暗的讲这事。我倒不是说别的,清欣公主甚得帝后之喜,怕三弟妹你平白的叫人拖下水去。”

卫长嬴就和她解释:“当时是清欣公主提到了珍意夫人,话语中有些…安吉公主非常生气,两位公主殿下吵了几句,安吉公主就要拉清欣公主回宫去说理,不意用力过猛,把清欣公主殿下拖得跌倒了。润王后赶到后,就让我跟着去给清欣公主殿下上了药,之后公主殿下也和我说了这事不计较了。”

刘氏噫了一声,道:“珍意夫人?我知道了,难怪呢!安吉公主向来侍奉珍意夫人非常的孝顺,人人都知道在她面前绝对不能对珍意夫人有任何不敬。”又说,“清欣公主年纪小,心思其实很单纯,这次忽然针对三弟妹你,我想内中怕是有内情。”

卫长嬴微哂道:“这内情,大嫂子是给我留面子才不说,但凡有眼睛的谁看不出来呢?说起来,我到帝都以来,除了回门那日,就没再去请教过二婶母的教诲,也难怪二婶母膝下的两位堂姐妹对我有些意见了。”

“三弟妹说的是,你们都是骨肉至亲,该经常来往,才能免除外人挑唆,使得骨肉离心。”刘氏点一点头,道。

卫长嬴就道:“大嫂子说的是,多谢大嫂子提点了。”

席上再无话,到了散席的时候——本来润王后是打算留卫长嬴私下道谢一番的,然而出了清欣公主和安吉公主动手、清欣公主还受了伤这一回事,润王府上下几乎是强颜欢笑的送了承娴郡主出阁。如今满府思虑着如何跟帝都交代都来不及,润王后也无心笼络卫长嬴了,握着她的手客套了两句、委婉的就自己好意邀请卫长嬴、反而让卫长嬴撞见清欣公主找麻烦解释了一番。

这也是润王后仔细,帝后那儿,即使这会清欣公主忘性大,已经被哄得有说有笑起来,但膝伤瞒不过去的,依着帝后对这个小女儿的宠爱肯定要责问润王府。但卫长嬴这边——原是要跟着婆婆苏夫人到顾家去喝喜酒的,那样就撞不见清欣公主,今儿个就没这些麻烦了。

所以若只怨着因为邀了卫长嬴来导致润王府被牵累,没准卫长嬴这边也要怀疑润王府和清欣公主、和卫长娟那儿勾结好了,联手算计她呢!

已经得罪了帝后,润王后可不希望再把娘家阀主的嫡孙女再得罪了,却是和她讲清楚了才放行。

卫长嬴自不会怪润王后,说起来今儿个润王后也真是倒霉透顶,好好的嫁女儿,因为邀了卫长嬴,卫家其他亲眷不可能就不请了。比如卫盛仙母女,比如卫盛仪一家,结果请着请着就赶上了卫长娟这么个主儿,在苏府才作了一场,到王府也不消停。

告辞的时候,只看着润王太后那勉强之极的笑容就晓得客人走后,润王后肯定要被婆婆说了。

叹息着出了门,卫长嬴就命沈聚:“你先去市中买份帖子,往我二叔府上投了。”

沈聚晓得这个二叔是指卫盛仪,他和小厮车夫一道吃饭,与宾客分开,还不知道宴上发生的事情,然也没多问,直接领命去了。

回到太傅府,苏夫人一行人已经先到家了,正在堂个喝着茶解酒,有说有笑的等候着长媳、三媳,显然往顾家这儿一行是非常顺利的。

见到刘氏、卫长嬴进来,脸上带着恼意,苏夫人一怔,放下茶碗,就问:“怎的今儿个润王府的婚宴不好吗?你们怎么看着不太高兴?”

卫长嬴看刘氏,刘氏苦笑着道:“回母亲的话,润王府的婚宴当然是好的,王后特意请了咱们过府,招待也殷勤,俱是世子妇迎前迎后,走的时候王后还亲自赔了礼。”

苏夫人听出不对来,讶然道:“王后与你们两个晚辈赔什么礼?发生了什么事?”

“这…”刘氏看向卫长嬴,一脸的难以言说。

卫长嬴眼圈一红,道:“母亲,大嫂子给我留颜面呢!可我今儿个却差点没脸回来了!”

苏夫人吃惊道:“你怎么这样的话都讲出来了?”就让她说个仔细。

卫长嬴大致讲了讲经过,听说又是卫长娟找麻烦——苏夫人气得重重一拍案,怒道:“端木氏这是什么意思?我沈家的媳妇很好欺负吗?!”

又骂卫长嬴,“论长幼你是姐姐,论嫁人与否你已经出了阁,怎么连个堂妹都压不住,再三的叫她出来丢人现眼!你知道不知道她丢的不但是你的脸,也是你们卫家的脸?”

卫长嬴哽咽道:“媳妇晓得,今儿个在王府里其实已经教训过她了,只是想着承娴郡主要出阁,到底在人家的府邸里实在不好闹出大动静来。方才回来时,媳妇已经使沈聚往叔父府里投贴,后日恰好是休沐日。媳妇定要上门去和二叔、二婶诉说此事!”

苏夫人冷哼道:“这是你卫家的事情,我就不多嘴了。只是你如今是我沈家媳妇,卫长娟三番两次的和你过不去,她丢卫氏女的面子,你没脸,我们沈家跟着丢脸!咱们家人从来没有平白吃这样的亏的,你知道吗?”

“母亲放心,媳妇出阁之前,家中长辈也有训诲,必不敢辱没先人之名。”卫长嬴连连保证,又很尴尬的询问这回需要不需要进宫请罪?

说起来卫长嬴自己都觉得之前说的“没脸回来”是真心话,自己出阁这才几个月啊,单是进宫请罪就请了两回。如今没准又要第三回了,而且这请罪也不是她自己去就成的,不是苏夫人,就是卫郑音,总要长辈陪伴。

作为新进门的媳妇这样折腾着长辈,卫长嬴实在不能不心虚。

苏夫人被提醒,也露出头疼的神色,沉吟了好半晌,才叹道:“明儿个鱼漓出阁…晚一点再叫人去送表吧。把表写得长一点,就说是因为斟酌措辞耽搁了辰光,这样宫门关闭,就得到明儿才能送进去了。再等宫里批下来,怎么也要后日才能进宫…”

就道,“若后日还不能进宫,你就先去你二叔家向你二叔二婶就你这七堂妹的作为问个仔细。若你二叔二婶认为你是晚辈不屑和你讲,你回来告诉我,我来过去和他们说!他们不想好好过日子,也看不得咱们沈家日子安稳吗?若后日要进宫赔罪,你二叔家那边就缓一缓,隔一日再去。”

卫长嬴自是乖巧应是。

回到金桐院,召了黄氏到跟前,事情还没讲,先吩咐:“把我陪嫁中的健仆点一点,挑力大又嘴严的婆子若干,后日随我去二叔门上!”

黄氏一惊,道:“少夫人,怎的了?”

卫长嬴铁青着脸,扬了扬下颔,琴歌就道:“姑姑您不知道,上回苏家大小姐出阁,家里的七小姐不是就寻过少夫人的麻烦?当时念着喜事,各方都叫她轻轻揭过了。结果这一回郡主出阁,她居然撺掇着清欣公主找少夫人的不是,道是要罚少夫人在润王府里跪上三天三夜呢!若不是安吉公主给少夫人说话解围,公主殿下亲自发的话,姑姑说少夫人该怎么办才好?”

黄氏对于自己当年正当韶华,受宋老夫人之命驻留帝都,名为看守宅子实则压制端木氏,十几年间尽管宋老夫人远在凤州,她却一直把这差使做得非常好这一点非常的得意。由于这个缘故,黄氏对二房上下嘴上不说,心里难免有点看不起。

结果这看不起的一房里的人倒是把她如今用心服侍的卫长嬴坑了又坑,黄氏自觉尊严受到极大挑衅,一听之下差点没气晕过去,当下也顾不得一贯以来温和从容的形象了,脸涨得通红,当着卫长嬴的面就骂道:“端木氏教养的小贱.人!胆敢如此欺辱咱们少夫人?!”

当下就道,“少夫人太看得起二房了,对付二房何用大动干戈?就咱们院子里的几个婆子,等贺妹妹回来了,后日咱们这些人一起过去就成。”

卫长嬴晓得黄氏跟二房争权夺利十几年,对二房的底细了如指掌,闻言点头道:“那就这样。”

☆、145.第一百四十五章 顾柔章

第276节第一百四十五章 顾柔章

照着苏夫人的吩咐,请求进宫请罪的表书一直拖到宫门快关闭时才出太傅府的门。送表书的下仆一路缓行到宫门前,顺理成章的看到宫门紧闭,只好叹息着转身返回。

次日一早,苏夫人令人继续送表进宫,自己则领着沈府的女眷们往苏府去继续喝喜酒…

这一日的喜宴对于沈府一干人来说当然是无心细品。只有不知愁的沈藏凝上蹿下跳的不亦乐乎,中途还扯了个锦衣少女过来与卫长嬴介绍:“这是顾家的柔章姐姐。”

卫长嬴既挂心进宫请罪一事,又盘算着这回见了二叔、二婶要怎么做,根本没心思多留意旁人,但又怕拂了沈藏凝的面子,只好强打精神向那少女打量一番——

这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和沈藏凝一样梳着双螺髻,缚了彩绦,宝石珠花,璎珞项圈,大家闺秀该有的饰物一件不少,然而珠围翠绕之间偏显得一派利落。

她是一张俏丽的瓜子脸儿,眉浓而黑,飞扬入鬓,大而明媚的杏子眼,瑶鼻樱唇,秀美之中满含朝气。

卫长嬴这么一打量心里松了口气,这么俏美的女孩子好夸得很,正要随便称赞她两句敷衍过去…不意这名叫顾柔章的少女,竟是倏的抬手,果断干脆的来了个抱拳为礼,脆声道:“在下顾柔章,见过卫姐姐!”

“…”卫长嬴福到一半的动作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呆了一呆才强笑道,“顾妹妹你好,未知是哪个顾家的妹妹?”她真是太天真了!沈藏凝这小姑子交好的玩伴,即使有大家闺秀的身份,怎么可能不让人头疼呢?

比如说爱好异妆、上妆之后经常把合家大小吓得心惊胆战的苏鱼飞、苏鱼荫姐妹…

“小妹是帝都顾氏之女,家兄顾乃峥。”好在顾柔章除了起初来了个学男子行礼、且自称“在下”外,这会倒是正常了,好险没再招来更多诡异的注视——卫长嬴强笑着道:“啊,原来是苏大姐夫的妹妹,真是幸会,我嫁到帝都不几日,以前都还没有见过妹妹,亏得这回四妹妹引见了。”

顾柔章却爽快的道:“其实卫姐姐纵然早两年到帝都怕也见不到我。”

沈藏凝在旁代为解释道:“顾姐姐这两年一直养在幽州外祖家,上个月才回来的。”

至于顾柔章这两年为什么会一直养在幽州外祖家,卫长嬴倒是能够猜测到——既然是顾乃峥的妹妹,那么不管是嫡是庶,顾乃峥几个月前才出了母孝,想来顾柔章也是要守母孝的。而且看顾柔章的年纪,母亲去世时,还没及笄。这点大的女孩子按说已经被教导得差不多了,可半大不小也是最容易学坏的时候…多半是担忧她的闺训教诲,这才去了外祖家住。

当然帝都顾氏是大族,不可能寻不到一位伯母、婶母来养着她,也许更可能的是她的外祖家特别怜爱她,在女儿去世后,惟恐伯母和婶母照拂她不够尽心,特意把她接了去养。

卫长嬴心里猜测着,就接着之前的盘算,夸奖顾柔章美貌、举止娴雅、性情好云云,顾柔章听了两句,却笑出了声来,道:“我在外祖父家时,外祖母常说我闹得她头疼,怕我到帝都来了丢脸呢。不意卫姐姐眼里我这样的好。”

“顾妹妹这样的人怎么会丢脸呢?”卫长嬴今儿头一回见顾柔章,哪里晓得她的真性情如何?不过是场面话说说,顾柔章这话有点当真,她不免感到讪讪的似乎被揶揄了。

沈藏凝就圆场道:“顾姐姐在幽州时跟着外家亲长学过骑射,听说三嫂武艺高明,所以非常的想向三嫂讨教。”

卫长嬴不禁一愣,时下闺秀讲究娴静从容,哪怕是武将之女,如沈藏凝,如苏夫人,都也是照着斯文顺从的要求来养的。像她能够习武,全因为宋老夫人和宋夫人这婆媳两个在亲生子嗣上的遗憾,对于好容易得来的嫡亲骨血舍不得违拗,明知道不合规矩还是纵容了她。

到帝都以来,所见到的沈、刘、苏三家之女,大抵都是手持团扇、扑蝶花间的优雅闺秀,不提家世,个个看着都仿佛出来的。就是沈藏凝活泼好动老是惹事,然也不过是泼辣点,还没到舞刀弄枪的地步。

不意在帝都顾氏里头还有位小姐也是习武的?

卫长嬴愣过之后,想到自己坚持不懈十几年来的动力,看顾柔章就很是唏嘘,道:“顾妹妹,习武可是件辛苦事儿,你竟能坚持下来,真是不容易。”十有八.九,这是遇见同道中人了呀!

“可不是吗?”顾柔章感慨道,“起初看到外祖父一箭射穿百步之外涂了红漆的柳叶,我还道是小技,等自己上手,至今都拉不开外祖父的那张弓,才晓得习武之道,何其不易!”

百步穿柳,这可不是寻常人能有的箭技。卫长嬴打小听着江铮赞她根骨出众,然想做到也不是每次都有这个把握,卫长嬴就肃然请教:“不知令外祖家是?”

“幽州裴氏。”不出卫长嬴所料,果然是幽州名门裴家,顾柔章叹息道,“我的武艺,都是外祖父所授,然而如今长兄娶了嫂子,父亲命我归家。既也有了这点年岁,怕是就要留我在帝都一直待着了。我就想着这武艺学得不上不下的,往后可怎么办才好?偏我长兄惫懒得紧,武艺稀松平常。那次兄比长兄厉害些,不巧又去了西凉。昨儿个遇见藏凝妹妹,和她讲起来,她推荐了姐姐,我想这真是上天庇佑,使我不至于离了幽州就失却明师!”

“顾妹妹向武之心真是叫人佩服。”卫长嬴见她是要自己传授武艺,先是觉得并无不可,因为江铮教授她武功时也明说过了,江家的家传武艺,压箱底的,必须要传给衣钵传人,其余的倒不在乎流传出去。追想自己当年的辛苦,难得在身份相若的人里遇见个同道,不可辜负。

但正要应允时却猛然警醒:这顾柔章好武,顾家难道不能给她请个明师了吗?之所以她离了幽州就没了明师,恐怕还是因为…顾家的长辈们不同意吧?

卫长嬴虽然觉得在闺秀里难得遇见一个同好,若是拒绝了实在不忍心——然而她现在诸事缠身的,真心无暇、也没脸再招事了。觉得还是先敷衍一下,回头把卫长娟那边的事情处置好了,再斟酌此事。

没想到的是,她才含糊其辞的道了这么一句,顾柔章就一脸兴奋的抓住了她的手,高高兴兴的道:“我就知道卫姐姐您一定会收下我的!”

卫长嬴一惊,还没醒悟过来顾柔章的意思,顾柔章就抓着她的手非常非常利落的跪了下去,大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四面八方的视线被这一声吸引过来,只闻堂上霎时一静!

卫长嬴呆立当场…小姑子沈藏凝却还要来添乱,笑嘻嘻的不知道从哪抢了一盏茶过来,递给顾柔章:“喏喏喏,拜师之后是不是要敬茶?茶来啦!”

…亏得得知消息的苏夫人匆匆与同席之人告罪一声跑了过来,拎着沈藏凝的耳朵把她往后拖,才让这幕闹剧收了场。

因为年事已高,再加上各家都是晚辈来贺,没有什么辈分、身份需要邓老夫人亲自招呼,是以邓老夫人开席没过多久就借口疲惫退到后头休憩。正喝着茶,看到女儿揪着外孙女急步跑进来,外孙媳妇们又是尴尬又是狼狈的跟着劝说,不问缘故,就先说女儿:“藏凝也这么大了,今儿个人又多,还是喜事的日子,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好好的和她说,要这样动上手?你以前也不是从未犯过错,我有这样对待过你吗?孩子大了,总得给他们留些体面!”

苏夫人愤然道:“母亲,您是不知道这孽障作的事儿!”

沈藏凝被她拖得连滚带爬的,这会见了外祖母,外祖母又帮着自己说话,哪有不开声的?立刻道:“母亲还说要我事事听话呢,原来母亲也不听外祖母的话!”

这话说得苏夫人十分下不了台,抬手就要打她——邓老夫人性情绵和,连媳妇们都不怎么压得住,对孙辈向来都是一味的宠和护,她又非常喜欢沈藏凝这个外孙女,哪儿能容女儿当着自己的面打她?当下就呵斥道:“藏凝说错了吗?你要是在别处打也就是了,带她到了我跟前,我都叫你给她留点体面了,你还要动手,你自己忤逆母亲给她看,也能怨她跟你学?”

“这会别处怕都有人会去,也就母亲在的这儿能清净点。再说我打她也是有缘故的,”苏夫人气急败坏道,“上一回,鱼丽出阁,卫家那卫长娟,已经惹了一回事。今儿个,卫长娟没出来作怪,她倒是跑出来闹了!母亲您说,我能不管她?”由于这会堂上除了邓老夫人以及邓老夫人的心腹外,就只苏夫人这边的人,所以苏夫人也就直说了,“大嫂子本来就因为藏珠的事情存了罅隙,这孽障今儿个还要在她表姐出阁的宴上胡闹,回头叫大嫂子知道了,能不记恨吗?”

邓老夫人皱着眉,道:“那么藏凝做了什么事情啊?”

苏夫人也就听了一耳朵,这会就问卫长嬴,卫长嬴欲哭无泪,道:“说来这事儿和媳妇又有点关系…”大致讲了经过,邓老夫人就不高兴了,说苏夫人:“不就是顾家的女孩子想拜外孙媳妇为师?那是顾小姐自己要跪下去的,又不是你女儿压着顾家小姐给你媳妇磕头——多大点事儿?”

“…”苏夫人听媳妇说完也有点意外,其实她也是被沈藏凝弄怕了,这个小女儿,那是进宫里去都能折腾出事情来的。再加上卫长嬴这个进门以来、虽然说事情起源和她无关但每次都少不了和她沾上关系的媳妇,苏夫人一听到卫长嬴、沈藏凝、顾家小姐、下跪、众人围观这些字眼,立刻先入为主的认为沈藏凝又惹事了…

或者说,卫长嬴和沈藏凝又惹事了。

卫长嬴是媳妇,而且这个媳妇每次惹出事情来多多少少有点冤枉。苏夫人果断的抓着女儿下手,跑到邓老夫人这清净的地方来训女教媳了。不想这一回…呃,虽然引人围观了,但真心不是什么大事。

更不能说是什么坏事。

明白过来自己错怪了女儿,然而苏夫人却不是肯哄这小女儿的人,又骂沈藏凝:“顾柔章一个大家闺秀想学武,问过家里长辈同意了没有?就这样往你嫂子跟前领,她倒头就拜——回头顾家人责怪你嫂子,迁怒你大表姐,你怎么办?”

沈藏凝委屈的道:“我哪儿知道顾姐姐她当场就要拜师?”

“那你还给她递茶!”苏夫人觉得得了理由,骂女儿的声音也高了。

沈藏凝支吾着说不出话,眼角却瞥见外祖母不快的脸色,索性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我想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凑个热闹么!外祖母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母亲您这样骂我!”

邓老夫人一见外孙女哭,果然心疼得不行,忙不迭的叫沈藏凝到跟前——苏夫人只好放手,沈藏凝立刻一把扑进邓老夫人怀里嚎啕大哭——邓老夫人一边搂着她哄,一边皱紧了眉头骂苏夫人:“你就怕得罪了你娘家嫂子!岂不想我与你们父亲都还活着不说,你如今难道是没出阁的小姑子、指着兄嫂过日子,必须要看嫂子的脸色吗?为了不得罪娘家嫂子这样毫无道理的打骂亲生骨肉!我以前这样对待过你?”

苏夫人想要分辩,邓老夫人却不听,只道,“何况今儿个贵妃娘娘使了人来贺鱼漓出阁,上回鱼丽出阁贵妃娘娘却没使人过来,你这大嫂现下心情好得很,未必会来计较这样的小事。你倒好,不问青红皂白的先把人打上了,就是对庶子庶孙女都没有这样严厉,合着是你生的,反倒低人一等了?!”

就让苏夫人,“念着你媳妇们在,我不说你重话了,你给我先回席上去!藏凝留我这儿住两天,等你想明白了怎么养女儿再来接走!你要是想不明白,还把女儿当仇人似得对待。索性就让她在我这儿住到出阁,我就当我多一个孙女儿!到出阁我给她备嫁妆说人家——纵然寒酸点,总好过落你手里三天两头的挨打受骂的好!”

☆、146.第一百四十六章 闵瑶、周小曳

第277节第一百四十六章 闵瑶、周小曳

苏夫人见真的惹恼了邓老夫人,不敢怠慢,忙留下来要和母亲长谈解释,免得沈藏凝真的被邓老夫人从此留在苏府——沈宣向来最宠这个女儿,怎会不问?内中要做低伏小哄母亲的话自是不便叫旁人听到,就打发媳妇们先回席上去。

卫长嬴扶着额走到外头,连刘氏和端木氏都不忍心了,唏嘘着道:“三弟妹…要不你去旁边精舍里歇一歇?”两个月三场婚礼,三场婚礼都出了不大不小的闹剧倒也罢了,每次的闹剧都和卫长嬴有关系,虽然说都知道卫长嬴很冤枉,可架不住这兆头——往后再有婚娶的事情,怕是都没人敢请她到场了。

“…多谢两位嫂子,却不用了。”卫长嬴放下手,强笑着道。她现在衷心的祈祷着顾皇后明儿个千万别有空召自己进宫去请罪,她觉得非常需要到二叔家里去好好的出口气!

怀着这样的心情,席散回府,许是上苍有灵,宫里一直到傍晚才传出消息,道是顾皇后认为清欣公主摔倒之事与卫长嬴无关,没有必要为这点小事请罪,算是委婉的驳回了进宫的要求。

苏夫人看到回复松了口气,打趣道:“如今天还热着,咱们赴宴疲惫,皇后娘娘想也乏着不乐意折腾。”

卫长嬴谢天谢地道:“皇后娘娘体恤,这回不必劳动母亲,媳妇可算没有更不孝一点。”

“人善被人欺啊!”苏夫人眯起眼,淡淡的道,“宋老夫人离京太久了,年轻的女孩子,父母太疼爱了总归会恃宠生骄,礼仪稀疏,到底还是要有老夫人看着才更规矩些。像藏凝就是被你们父亲宠坏了,我不能不着紧看着点儿。你们外祖母说我不疼爱藏凝,这怎么可能呢?只不过你们父亲已经那样纵容她了,她又是个胡闹的,我这里不给足了她规矩,往后…”

卫长嬴不敢评价婆婆教导小姑子的方式,只赔笑道:“四妹妹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母亲还能不为四妹妹着想吗?母亲一切都是为了四妹妹好。”

苏夫人叹息道:“可不是?”究竟是当家几十年,嫡长孙女都快说亲的人了,苏夫人固然因为当着媳妇们的面被母亲骂不心疼亲生女儿而有些失态,以至于这会忍不住向媳妇诉说委屈起来…不过讲了刚才那一番也就按捺住了,道,“你明日既要去叔父那里,今儿能安排的事情就先安排掉罢。”

卫长嬴知道这是赶人了,起身道:“是。”

回到金桐院,就让人把管事们叫到跟前,告知他们自己明日要出门,让他们把今儿能定的事情先交上来。

如此忙到了掌灯时分才完成,白日里又赴了宴,卫长嬴觉得很是疲惫,叫朱实进来给揉肩,一面与黄氏、贺氏商议明日去见了卫盛仪要怎么做。

贺氏自然是喊打喊杀的——卫长嬴这会累着,懒得理会,直接问黄氏,黄氏则道:“这些事情,恐怕二夫人都向二老爷瞒了下来,惟恐卫长娟因此被重重责打。之前少夫人递贴子过去,也许明日二夫人也会设法打发二老爷出门,以避开少夫人,然后二夫人独自敷衍少夫人。”

言下之意就是明日过府不要太客气,二夫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真心赔礼的诚意。

卫长嬴微微冷笑着道:“帝都就这么大,二叔能避到什么地方去?”又说,“苏大表姐出阁,那已经是大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怎么二叔到现在都听不到消息?不是都说二叔十分的精明?”

黄氏冷笑着道:“瞒上几日,时过景迁,二老爷发怒也不会太如何了。”

“二叔也就这样任着她们?”卫长嬴一愣。

黄氏哂道:“之前都是些小事,比如说卫长娟在家里闯些不大不小的祸。”

卫长嬴思索了片刻,道:“明儿个…先看看二叔怎么讲吧,究竟他是长辈。”

黄氏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还是道:“是。”

这时候卫长嬴也乏了,就让朱实停手,吩咐安置。

次日一早,卫长嬴到上房请过安,就带着黄氏、贺氏,一干下仆浩浩荡荡的到了卫府。

二房显然也知道她为什么而来,出来迎接的人是卫长云之妻、渠阴闵氏之女闵瑶与卫长岁之妻、溪林周氏之女周小曳。

两个堂嫂一起迎接隔房的小姑子,算是很郑重了。而且两人都非常的客气,才过两道门户,就好言好语好声好气的赔起了礼:“母亲这段日子身上都不大爽快,几场喜事都没能去凑热闹。昨儿个大妹妹回来讲了才晓得七妹妹犯混,得罪了三妹妹…母亲已经使人狠狠责打了三妹妹,正要叫咱们去给三妹妹赔礼呢!”

卫长嬴一听这番话就非常的不痛快,心想真叫黄氏说到了,这个二婶分明就是在敷衍:卫长娟又不是昨日或者前日才跟自己找麻烦,苏鱼丽出阁那一日的事情也没见二房打发人过府和自己解释一句,如今看到自己上门来兴师问罪了,倒是又装病、又说已经打了女儿——拿自己当傻子敷衍吗?

她脸色沉了沉,目光向贺氏移了下,贺氏会意,就阴阳怪气的接话道:“两位少夫人可千万不要说这话,咱们少夫人哪儿敢当七小姐的赔礼呢?这两个月三场喜事,就没有一场不闹起来的!每一回,都是七小姐折腾的!七小姐自己爱折腾也就罢了,每次都冲着咱们少夫人来!咱们少夫人如今都快不好出门了!哪儿还敢要七小姐过府?这一过府,咱们少夫人往后还能过日子吗?”

闵瑶和周小曳听出这话是不肯善罢甘休,脸色也是一变——不等她们想出话来回,贺氏又道:“昨儿个咱们夫人都说了,是不是咱们少夫人出阁之后事情繁忙,除了回门之外都没有回府来探望,以至于惹了二夫人不喜欢,让七小姐用这些法子和咱们少夫人提个醒?”

这话当然不能认,闵瑶忙道:“没有的事情,姑姑千万别误会!”话出了口又觉得卫长嬴一直不开口,自己怎么说也是她的堂嫂,如今再追着小姑子的陪嫁姑姑解释实在掉价,忙又向卫长嬴道,“三妹妹,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母亲时常说三妹妹长于凤州,远远嫁到帝都来,咱们得多体恤着些,万不可给三妹妹添麻烦呢!怎么会纵容七妹妹对三妹妹不敬?”

周小曳也道:“这都是七妹妹不懂事,再加上那起子小人别有心思,从中挑唆。”

卫长嬴淡淡的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也糊涂得很。我思来想去,即使得罪了二叔、二婶,然而仇也没大到七妹妹到处追着我、罔顾人家成婚的大喜事也要给我没脸,甚至为此告到公主殿下跟前的地步罢?所以两位嫂子还是不要讲了,等我见了二叔、二婶,先请了先前怠慢叔婶之罪,再亲口问个究竟。免得这短短路上说也说不清楚,倒叫我更糊涂些。”

闵瑶和周小曳对望一眼,尴尬的道:“三妹妹既然这样说,那嫂子们也不多嘴了。”又小声道,“只是父亲今儿个要出门访友,却没在家里。”

卫长嬴冷笑了一声,就当着她们的面向黄氏道:“姑姑说的果然没错儿,咱们即使特意等了休沐日上门,二婶也总能让咱们见不着二叔的。”

黄氏淡笑着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二夫人,也许二老爷本身也…”

“三妹妹别误会,父亲他真是先前就有约…”闵瑶和周小曳都尴尬得不得了,嗫喏着小声道——倒也不是这两个堂嫂本身都怯懦,实在是她们非但出身均不是阀阅,在各自的家族里,虽然是嫡女,然而却不是卫长嬴、卫长娟这种倍受宠爱的女儿,很有点自幼默默无闻的意思。

…毕竟卫长云和卫长岁的婚事都是宋老夫人做的主,宋老夫人当初给这两个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儿挑媳妇时的认真劲,和现在给嫡孙卫长风挑媳妇时完全一样。

只不过,给卫长风是可着劲儿的选好的,给卫长云和卫长岁么…却是反了过来。按着这两个孙儿出身,能多低娶就多低娶,非但如此,闵瑶和周小曳的性情也是宋老夫人派黄氏再三确认,全是静默木讷、跟伶俐聪慧、胸有城府不沾边的类型。

两个人过门之后,操持家务、孝敬公婆、容忍侍妾都来得,从卫长云、卫长岁本身到卫焕都不能说宋老夫人选的孙媳不好。只是这么两个孙媳,家世上帮不上卫长云兄弟什么忙不说,在对外的交际接物上却是平平…至于说出谋划策那就更不要指望了。

如今被婆婆打发出来迎接来意不善的卫长嬴——闵瑶和周小曳虽然都不精明,但作为一个正常水准的大家闺秀,人也不笨。这三堂妹,乃是宋老夫人心肝宝贝掌上明珠似的唯一嫡孙女,所嫁的夫婿又是西凉沈氏寄予厚望的子弟,听她陪嫁姑姑的意思,这回上门来问罪,还是得了她婆婆、青州苏氏嫡女苏夫人的支持的。

这么一位连公公婆婆都不敢轻易得罪的人,她们妯娌与这三堂妹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何苦冲杀在前还不落好?这会小声辩解了两句就索性不说话,免得被再次堵回来尴尬到了下不了台的地步。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路就走得非常沉闷,只闻环佩叮当…哪知进了后堂,卫长嬴都已经摆出冰冷的脸色准备和二婶端木氏好好理论一番了,却见堂上首位只坐一人,却并非裙钗华美的端木氏,而是一身便服、头戴软幞的卫盛仪。

卫长嬴一愣,引路的闵瑶和周小曳也非常吃惊,下意识的行礼见过公公,又不敢问原本在这堂上的婆婆去了哪里,本就不是非常灵巧的两个媳妇一时间就僵在当场。

从这两个堂嫂的反应来看,先前她们说二叔卫盛仪出门访友、如今府里只有二婶端木氏主持应该是真的。卫长嬴心下一哂,暗道昨晚还和黄氏讲过二叔既然是个公认精明的人,哪里那么容易被二婶骗倒?

这不,察觉不对,又折回来了罢?至于说二婶不在,肯定是被二叔打发下去了。

看这阵势,卫盛仪是打算单独和自己来了结这回的事情了?

卫长嬴心里转着念头,就福了一福,道:“侄女给二叔请安。”

☆、147.第一百四十七章 叔婶

第278节第一百四十七章 叔婶

卫盛仪神情平静的抬手道:“侄女儿不必多礼。”旋命媳妇们退下,又让卫长嬴就坐。

卫长嬴淡淡的道:“侄女可不敢坐,侄女这是来给二叔和二婶请罪的,这罪还没请,哪儿敢先坐下来?”

“侄女儿何罪之有?”卫盛仪闻言,一哂,微笑着道,“都是叔父政事繁忙,以至于疏忽了后院,竟叫你婶母纵容过度,宠出长娟这逆女出来。如今商议着要安慰侄女儿还来不及,怎能叫侄女儿反过来请罪?”

卫长嬴淡然道:“二叔这样讲,侄女是万万不敢当的。先前七妹妹与侄女为难,侄女心里确实有点儿委屈。然而昨儿个婆婆却是提醒了侄女,应是侄女自过门以来,因为种种缘故,除了回门,都没再过来拜见叔婶,实在是不孝之极。如此,七妹妹实则是在警戒侄女了,可叹侄女人笨,若非婆婆提点,至今都不能醒悟七妹妹这番良苦用心。二叔怎能说侄女无罪呢?”

“长娟这逆女,能有什么良苦用心?”卫盛仪淡然一笑,道,“二叔的女儿,二叔还不明白?她就是个自作聪明的小东西,被人蒙蔽,哄得团团转,却还懵懂不知。侄女儿快不要说气话了,二叔晓得那逆女的作为把你气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