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第一百十七章 推迟

第456节第一百十七章推迟

进了八月后,明沛堂上上下下都忙碌起来,为要预备返回帝都。

黄氏尤其的操心:贺氏出了月子,但她与江铮之女江荷月方才两个月,尚且是受不得颠簸的时候;卫长嬴呢是七个月身孕,胎像稳固,可千里迢迢的谁也不敢拿她冒险。

是以黄氏把两驾马车折腾了再折腾,差不多将合府匠人都请了来,就怕路上把人累着了。饶是如此,黄氏还是不能放心,趁着没人的时候与卫长嬴商议:“少夫人莫如劝说公子缓上些日子回去?先前出京的时候,夫人不是就交代了说三年之期满了,公子也不一定立刻就回去的吗?算算日子,下个月三年期满,少夫人就是八个月的身子了,年底之前就会生养,索性过了年开了春,再跟公子一起携着四孙公子回去岂不是很好?”

有季去病跟黄氏在,卫长嬴年初时从迭翠关回西凉城后没多久就知道了这一次怀的也是个男嗣。其实沈藏锋跟她已经有了嫡长子,人之常情就是希望儿女双全,因此私心里倒更希望这次能够得一个女儿。

然而上天既然赐了男胎,两人也一样期待。不过像黄氏这些人却是认为沈家如今男孙少而女孙多,卫长嬴若有二子,那可是沈家媳妇里头一份的,对于三房的地位有极大帮助。又因为西凉苦寒,许多东西置办不齐,越发的上心。

“那时候母亲这么说,是因为顾虑局势对沈家不利,惟恐圣上加以打压。”卫长嬴摇头道,“但现在幽燕等地都出现了民变,朝廷忙得焦头烂额,圣上哪里还有心思管咱们阀阅?这时候回京,既是三年之前圣上亲自许诺的,如今为了平靖国中民变,必然不吝封赏;又可以趁着圣上与朝中注意力都在民变上省却许多试探功夫。若错过了这个辰光没准才要生事呢!你想如今国中民变四起的,现下平乱是头等大事,夫君哪里能不回去?”

又说,“纵然夫君能够迟延些日子回去,但现在才七个月,若按足月出生计,这孩子得到十一月才能落地。我还得坐月子,坐完了月子,如贺姑姑现在这样,荷月都两个月了,姑姑不还是不放心带她上路?”

黄氏叹了口气,道:“这么着,公子九月回去,少夫人您跟贺妹妹一家,到明年开春再回去,可好?”

她劝说道,“少夫人、贺妹妹还有荷月,身子都是极好的。少夫人您如今的胎像也极稳固,只是越是这样越不能轻忽——怎么说都是千里迢迢的,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即使有季神医跟婢子同行,然而路上哪有在西凉城里待着稳妥?”

其实对于拖着身孕随夫返京,卫长嬴自己也非常顾虑。她之前怀沈舒光的时候,可不就是因为大意了,结果请了季去病帮忙保胎,也在榻上足足躺了好几个月,才不至于小产。由于这个缘故,让她一直到生产都惴惴难安,几乎把季去病的话当作了金科玉律来遵行,以作为安心的理由。

如今第二次怀上,回西凉以来始终小心翼翼的养着,生怕一个不慎,害了自己也害了孩子。

此刻听黄氏建议自己在西凉生产,并等孩子长上几个月再走,虽然有些失望不能跟丈夫一起返京、以早日见到分别两年的长子,但仔细盘算了一番,还是叹道:“姑姑这话说的有道理,我回头与夫君说一声…让贺姑姑一家也跟我走吧,荷月太小了。”

黄氏松了口气,又跟她说了几句话,这才道自己该去贺氏那边看看了,告退下去。

出了门,到了贺氏住的院子里,还没进去,就听到里头江铮的声音,正得意洋洋的与人炫耀道:“…我那女儿,那眉眼、那肌肤,就是哭起来的声音,院子里这些小妮子,哪个及得上?等长大了,必是极出挑的人才!”

就有人笑着打趣:“咱们都知道贺嫂子是个美人,你们的女儿自是不差的,正好我家里有个小子,倒也齐整,莫如给他们结个亲,咱们做个亲家可好?”

“那可不成!你家那小子成日里往外钻着跑,跟着一群臭小子胡天胡地的,这么下去,等我女儿嫁过门,岂不是成天见不着夫婿的面,只得独自操持家计?”江铮断然拒绝,“不成不成!”

众人都笑:“这年岁的小子可不都是爱玩闹?开了蒙之后自然要拘束他们读书了。陈兄之子如今方才四岁,喜欢到处跑那也是…”

说话间见黄氏进来,忙都停了话过来招呼:“黄姑姑过来了?”

黄氏含笑与他们寒暄,打量了一下,都是明沛堂中的侍卫、管事之流,正在院子里一株粗壮的槐树下支了桌椅,烫了酒,置了几碟小菜,一面享用,一面胡吹大气。

这些人皆晓得黄氏与贺氏的关系,知她过来定是为了探望贺氏,所以招呼完了,都识趣的不留她说话。江铮就道:“黄家妹子是来看荷月的吗?她娘如今在屋子里看着她呢!”

“恰好得闲,过来看一看。”黄氏笑着进了屋,隔了一扇屏风,卫长嬴特意给按着琉璃窗的北窗下,比怀孕前胖了一圈的贺氏正一边做针线,一边看着摇篮里的江荷月,低低的哼着小曲儿,满脸的满足与喜悦。

黄氏掀起帘子进去,贺氏起初还没发现。黄氏就轻笑了一声,道:“贺妹妹,怎么是你一个人在?花萼呢?”

花萼是贺氏生产后,卫长嬴打发过来给贺氏夫妇帮手的使女。

贺氏呀了一声,止住小曲,把针线往旁边一放,起身迎接,低声道:“她家里有点事情,我就着她回去了。横竖如今我既起了身,其实也没什么要她帮手的地方。”

黄氏知道贺氏管惯了使女们,不是那种被花萼怠慢了还要替她说话的烂好人。所以得了这个回答也不再多问了,只淡笑着道:“江侍卫在外头跟人炫耀荷月呢,说得旁人动心,都要跟你们结亲家了。”

“那个杀千刀的!他敢!”贺氏一听,顿时瞪起了眼,骂道,“荷月才多大?就给她找婆家,万一那一家的小子将来长不大,或者长大了不像样,岂不是害了荷月!三天不打就骨头痒的东西!女儿还没养大,居然就迫不及待的想许人了!”

说着挽起袖子就要出去教训江铮。

黄氏赶紧哭笑不得的拉住她:“江侍卫也没答应啊!你这脾气!”

“这还差不多!”听说江铮没答应,贺氏这才松了口气,哼道,“他若是敢答应,回来我不打断他的腿才怪!”

“江侍卫好歹是少夫人的教习,如今也是你夫婿,你总这么欺负他,叫他在外头没脸,可不是什么好事!”黄氏苦笑着劝她,“你看你姐夫,事事听我的,但在外头,我可是什么都依着他,给足了他脸面,这样回到家里我要训他,他也都赔笑听着——要教训你好歹也把门关紧了!要不然,传了出去江侍卫懦弱惧内,你泼辣凶悍,两个人都没什么好名声!往后荷月大了,跟同伴一起玩耍也是没脸。”

贺氏哼哼着道:“我如今也只在院子里打他了。”

“你呀,尽快把这性.子改一改吧!你想朱磊现在人还在帝都,等咱们回去了,叫他知道你这么欺负他师父,江侍卫怕不是连徒弟都要看他不起了?”黄氏摇头道。

贺氏撇嘴:“那小子若敢这么忘恩负义、欺师灭祖,我这做师娘的须也饶不得他!”

不过她向来听得进去黄氏的话,嘴硬之后还是软了语气,“下回我记着罢。”

黄氏知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也不指望贺氏这么一次就会记得以后都要在人前给江铮留足体面,所以也不再说这个事,道:“你上回担忧的事情我方才已经跟少夫人说了,少夫人允诺今儿个公子回来后,会跟公子商议。”

“真的?”贺氏一喜,低声道,“那我们…?”

“少夫人自己要晚些回帝都,你们自然也跟着。”黄氏笑道,“如今你跟江侍卫都不要担心这路上的问题了。到了明年开春时,荷月也有八个来月了。五孙小姐被大小姐带到西凉来时也没满周呢,不是好好的?更何况荷月比五孙小姐那会可是健壮多了。”

贺氏放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又去担心卫长嬴的次子:“那四孙公子?”

“横竖少夫人要晚点回去,晚了几个月,再晚些也没什么。夫人那么疼爱孙公子们,必然不会不准的。”黄氏道。

…其实虽然她把这事情办好了过来告诉贺氏,但最初建议卫长嬴晚回帝都的也不是贺氏,而是江铮。江铮这么提,自然是因为心疼妻女。贺氏六月里生下江荷月,七月出了月子,虽然能下地做事了,但九月就长途跋涉,即使是坐着马车,却也辛苦。

再加上到九月也才三个月的江荷月,江铮孤身了大半辈子,在徒弟朱磊一番乱点鸳鸯谱之下方才成家。好容易得了个女儿,自然爱怜万分,不舍得妻女吃苦冒险的。是以他就寻到黄氏商议,希望黄氏能够在卫长嬴跟前说个情,让他们一家缓点回京——这么一说,正见天的琢磨着要怎么收拾两驾马车才能稳妥的黄氏倒是觉得,索性让卫长嬴也在西凉多待些日子好了。

这会黄氏办完了事,就过来说上一声。

贺氏点头道:“阀主跟夫人膝下男孙少,如今成婚的三房人里只有咱们少夫人有二子,等这回回了京,怕是阀主跟夫人嘴都合不拢了。”

“这是好事,不过大房跟二房怕又要眼热了。”黄氏微笑着道,“等回了京啊,还有得烦。”

“大房跟二房再眼热,谁叫大公子跟二公子都不如咱们公子能干呢?”贺氏不以为然,道,“若是大少夫人跟二少夫人想不开,咱们三房却也不是好惹的。”

贺氏向来好斗,大房跟二房要找麻烦,她不但不发憷,反而还巴不得——挟沈藏锋是铁板钉钉的下任阀主的身份,以及三房有一位二孙公子和一位准四孙公子之势,哪个房里敢来招惹,那都是自讨没趣!

黄氏虽然不像贺氏表现的这样求战心切,不过也是不惧挑衅的,笑道:“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儿,咱们在西凉这边倒也过了一年清闲日子。等回去后,可没有这么清闲的了。”

“黄姐姐你放心罢,回去之后我就给荷月请个乳母,自己仍旧去少夫人跟前伺候,决计误不了事儿。”贺氏保证道。

☆、118.第一百十八章 羡慕

第457节第一百十八章羡慕

当天沈藏锋回了后头,卫长嬴就跟他说了自己缓归之事:“…黄姑姑说的很有道理,胎像再稳,然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往常一直觉得自己身子骨儿好,什么都不怕。当初怀了舒光数月却不自知、最后快小产了才发现,却真真是被吓坏了!也亏得当时有季神医出手!这妊娠大事,宁可小心过头,总比一时疏忽酿成大错的好。”

沈藏锋先怜惜道:“你怀舒光那会我不在身边,又是头一遭,想是吓得不轻。”沉吟了片刻,又道,“只是如今天下不太平,咱们回帝都的路上,就有发生民变的地方。你不跟我一道走,我总是不放心的。”

他就道,“或者趁如今还有些辰光,我写信问问父亲,能不能到明春再回去。”

卫长嬴摇头道:“如今天下正是多事之秋,你早先就在为接下来的时局做准备了。何必为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打乱了你的计划?来日方长,你之前的谋划,不也是为了咱们都好?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再说就算路上不太平,但西凉军骁勇之名天下皆知,还拨不出一支兵马来护送我回京吗?再者,你若实在不放心,可以将五弟或六弟里选一人留下来,到明年陪我回去。”

局势…沈藏锋皱眉思索再三,才叹了口气,抚着妻子的鬓发,愧疚道:“叫他们都留下来,届时护送你回京。”

“依我之见还是留下六弟就好。”卫长嬴提醒道,“五弟也有十八了,他跟苏家四表妹两年前就定了亲。当时虽然没说成婚的具体日子,但我看这两年也差不多了,尤其如今天下将乱,我想父亲母亲一定会让诸位弟妹尽早成家、免得到局势大乱时还要为此分心的。”

又说,“五弟跟六弟凑到了一起正好做伴,满西凉的闲逛游玩。连你在这里都不怎么看得住他们,何况是我呢?两个人一起留下来,却也不见得更稳妥。倒不如你带走一个,剩下来的没了玩伴,兴许还上心点儿。”

这两个弟弟的性情沈藏锋也知道,因为是排行靠后、不必考虑接掌家业的儿子,沈宣跟苏夫人可以放心的溺爱,对他们的要求就是不要太丢了沈家脸面就好。所以无论武功还是心计都稀松平常得紧,骨子里都是纨绔习性,好逸恶劳的很。

亲兄弟两个都这样的性情,年纪又相近,正好凑一对玩伴。还真不如就留一个人下来更加专心做事。

而沈藏机虽然是哥哥,但论才干还真不见得比弟弟沈敛昆高明,都是半斤对八两。所以这两人留哪个都一样,但就像卫长嬴说的一样,沈藏机跟苏鱼荫定亲已有两年——沈敛昆跟霍家小姐定亲也有两年了,不过他是弟弟。如今京里怕是已经在紧锣密鼓的预备他们的婚礼了,自然是留下沈敛昆在几个月之后陪嫂子回京,让排行在前的沈藏机跟沈藏锋一块走。

这样沈藏机先回去、先成婚,沈敛昆后回去,后成婚。应着排行,都不耽搁。

沈藏锋摸着妻子的鬓发许久,忽然一笑。

卫长嬴莫名其妙,打开他手问:“你笑什么?”

“我想起咱们刚成亲那会…”沈藏锋眼含笑意,轻轻捏了捏她面颊,轻声道,“那时候你什么都要问过两位姑姑,还经常闹一闹脾气,像个小女孩子…不想这才两三年光景,你虑事就这样周到了。”

卫长嬴想起自己初嫁时的景象,那时候所犯过的糊涂,尤其是霍照玉尚主的那一件…面上不禁一红,嗔道:“好啊,原来那时候你一直当我小孩子看的?”

“也不是。”沈藏锋干咳一声,望天望地望四周,道,“不过成婚之前我就知道咱们祖父祖母、还有岳父大人跟岳母大人都是极宠你的,女孩子么,娘家宠着护着些也是常事。我让着你点儿就成了…”

“分明就是嫌我娇气刁蛮!”卫长嬴忿忿然,伸手揪住他耳朵,喝道,“还有,什么叫做让着我点儿,我需要你让吗?!欺我如今身子重,教训不了你?等我生产后,坐完了月子,咱们好生练练,看是谁揍谁!”

沈藏锋立刻严肃道:“当然是嬴儿揍为夫了!为夫是那种对妻子拳脚相向的人吗?!”

卫长嬴手下一重——沈藏锋哎哟叫出了声,甚是委屈:“为夫说错了?”

“呸!你转着弯儿的说你会继续让着我呢,当我听不出来!”卫长嬴冷笑着道,“再说一遍!我要你让吗?你真当我打不过你!”

沈藏锋诚恳道:“没有的事儿!为夫就是觉得一准不是嬴儿你的对手,为了避免被嬴儿打得鼻青脸肿颜面全无,这才斗胆避战的!”

“这还差不多!”卫长嬴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又揪着他耳朵警告道,“往后再不如实回答,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才放了手,斜睨着他,道,“你早一步回去,纵然有公事要忙,然也要多陪一陪光儿,知道了么?”

沈藏锋笑着道:“这还用说?咱们这嫡长子都三岁了,却还没见过我这父亲,回去之后头一件事自然就是去父子相认…”

“你记得就好!”卫长嬴忽然笑得温柔万分,摸着他的脸,柔情款款的说道,“公事忙呢,你就办公事。若得闲呢,你就陪光儿。你也知道你这个做父亲的,光儿都三岁了,你抱都没抱过他一下不说,甚至见也没见过他。你说你这样为人父,对这嫡长子是不是很亏欠?”

沈藏锋凛然道:“夫人所言有理!为夫定然牢记在心!”

“乖!”卫长嬴轻轻拍着他脸,娇柔的道,“也别说我这做妻子的忍心看你寂寞——你看,我不是提醒你可以陪光儿,用天伦之乐来打发闲暇辰光了吗?所以啊,若是我回京之后,晓得你敢趁我不在,弄什么拈花惹草的事儿…后果你自己想!”

说到最后一句,卫长嬴掌缘快狠准稳的在丈夫颈侧一划而过,阴笑道,“你夫人我可不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妇!敢背着我偷人,有你好看!”

沈藏锋擦着冷汗,很是无辜的道:“为夫一心系在嬴儿身上,那可是从来没起过旁的心思!”

“我到西凉来的头一天,你就弄了个软玉给我添堵!”卫长嬴哼道,“我可不想带着孩子兴兴头头的回了京,又看见个温香!”

“绝对不会有!”沈藏锋认真的道,“嬴儿你当初毫不迟疑的对软玉还有推荐软玉的人赶尽杀绝,这一手杀鸡儆猴想必已经让你声名远播、威名赫赫!如今除了那等没脑子的,谁肯入为夫后院?便是为夫犯了糊涂,去什么秦楼楚馆寻欢,恐怕要么被人赶出来,要么那边粉头宁可自毁容颜也不肯接待为夫…”

卫长嬴不等他说完,就伸手掐住他耳朵,咬牙切齿道:“你居然还想去什么秦楼楚馆?!你找死!!!”

夫妇两个闹腾到夜半才安置,次日起来,沈藏锋照例先到演武场练了两个时辰的槊,沐浴更衣后,就打发人把两个弟弟唤到跟前,说了让沈敛昆留下来,待得明年,卫长嬴生产且次子长上一长时再一起回京的事情。

沈藏机与沈敛昆自无意见,沈藏机道:“三哥得还朝面圣,亦还要叙功论赏,自不可耽搁。莫如我与六弟一起留下,届时送三嫂回京?”

沈藏锋摇头道:“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你们三嫂考虑到你跟四表妹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两年,恐怕如今京中已在预备着了,是以让我先带你回去。”

听说是娶妻之事,沈藏机微微有点尴尬,就岔开话题道:“对了,邓宗麒来了,昨晚就到了城下,因为城门已关,是以在城外住了一夜,一早入的城。”

“哦?”沈藏锋诧异道,“他怎么忽然来了?可是槐镇有事?”

邓宗麒此刻应该在槐镇驻守的。

“那倒不是。”见话题从自己的婚事上转开,沈藏机心下暗喜,越发一本正经的道,“我方才出去喝茶,恰好跟他在茶楼上遇见。他道是因为其妹的婚期选在了九月中,三哥也知道他们兄妹两个没了父母,全仗贵妃照料,然而贵妃人在宫里,总不可能离宫替邓小姐操持终身大事,所以想早些回去主持。”

“这是人之常情。”沈藏锋点了点头,道,“让由甲准了他,我再写封信交他带回京中与父亲。请父亲在朝中斡旋一二,免得往后有人拿了他提早回去之事说嘴。”

邓宗麒虽然是世家嫡子,但父母早故,又因为父亲的缘故跟族里有仇,说来也是漂浮难依。纵然邓贵妃由于他生得与自己已故的亲子相似,对他向来宠爱,可贵妃还有顾皇后这个老对手呢,也不可能把邓宗麒照顾得妥当。

所以如今西凉一派平静,横竖留下来也是无所事事,邓宗麒挂心妹妹出阁想早点回去,也无可厚非——但没有长辈庇护,没准就有人拿这个说嘴的。沈藏锋托他带信给沈宣,就是替他消除往后这样的麻烦。

沈藏机笑道:“那三哥要不要告诉三嫂一声?趁他回去,把贺礼现在给了?听说邓小姐当初与三嫂同来西凉,又在咱们明沛堂住了些时日,私交不错,她要出阁,三嫂应也要有所表示罢?今儿个茶楼上,邓宗麒还说其妹几次写信来,都问候三嫂近况呢。我告诉他三嫂不久就要给咱们沈家再添一子,他羡慕了好半晌,道是希望其妹出阁之后也能有这样的福分就好了。”

☆、119.第一百十九章 九彩鸳鸯杯

第458节第一百十九章 九彩鸳鸯杯

沈敛昆也道:“都说邓宗麒宠爱其妹,早先他不肯娶妻,就是怕新妇不贤,委屈了邓家小姐。那时候还道他定要聘个贤德女子,不想却谨慎到了先将其妹嫁出门,才肯自己娶妻的地步。如今更是宁可提前回京也要去主持其婚礼,那周见贤往后若是对邓小姐不好,怕是大舅子这儿就不会叫他好过了去。”

沈藏机就惟恐天下不乱的拊掌道:“回头得空,咱们约了周见贤去喝酒,给他寻上十个八个粉头,左拥右抱,看邓宗麒会如何收拾他!哈哈!”

“五哥你这个主意不好,若邓宗麒知道是咱们拉着周见贤这么做的,没准会杀上门来找咱们算帐。依我之见若要戏弄周见贤,还是寻个更稳妥的法子,把咱们自己摘干净了,届时才好安心看戏…”他们兄弟两个纨绔习性发作,没说两句正事又开始琢磨着使坏了。

沈藏锋难得没有立刻喝止他们,目光微微一凝,似思索起来,但不等两个弟弟察觉,又恢复了常色,轻描淡写的道:“藏机提醒的很是,我等下回去后就与你们嫂子说。”又道,“我与邓兄也算是同僚一场,他回去嫁妹妹,我也不能不送份礼。”

沈藏机跟沈敛昆就道:“咱们既然遇见了,三哥也替我们备份罢。”

“这些都是小事。”沈藏锋点了点头,开始叮嘱沈敛昆留下来之后要留意的地方…

晚上沈藏锋回了后堂,将邓宗麒希望早日回京嫁妹妹的事情告诉了卫长嬴。卫长嬴笑着道:“弯弯她许了谁家?我本以为她回帝都未久就会定下亲事的,原来到现在才出阁?”

“是溪林周家的十五公子周见贤。”沈藏锋说着沈藏机打听来的消息,“在帝都时隐约听过两回,是个老实人。”

卫长嬴点头道:“邓公子与弯弯没有至亲长辈庇护,又受族里长辈排挤。即使靠着贵妃结了高亲,恐怕成了婚之后过得也不容易。还是寻个老实人可靠。”不免感慨,“弯弯都嫁了,之前芯淼说回京去嫁人,怎么到现在都没个准信呢?”

“许是因为义妹眼光独到,是以一时间没寻着合适的人吧。不过闻说义妹的继母甚是贤惠,蔡王太后也会替她上心,再者她怎么都拜了咱们父亲母亲为义父义母,父亲母亲少不得要给她掌一掌眼。相比邓家小姐,义妹倒是颇多庇护之人。”沈藏锋淡笑着道,“退一万步说,横竖她医术高明人也机灵,总归吃不了亏——藏机说,咱们要给这邓家小姐出阁送礼,不如趁邓兄回京时让他带上。”

“这倒也是。”卫长嬴道,“邓公子不至于明儿一早就走吧?明儿一早我就叫姑姑们过来商议这礼的事情。”

沈藏锋笑着道:“我与邓兄同僚一场,他妹妹出阁我自然也要有所表示。这样,你把咱们成婚时收到的那套九彩鸳鸯杯包起来算进贺礼里去。”

卫长嬴诧异道:“你是说外间案上用的那一套?那是咱们用过的。”

“就是用过的才送。”沈藏锋若无其事的道,“邓兄说邓小姐也一直惦记着你,而且都希望邓小姐出阁之后,能够与夫婿过得像咱们两个一样呢。天下似咱们这样恩爱和睦的夫妇可不多,那套杯子叫人洗干净之后装起来其实跟新的也是一样。也是叫他们沾一沾咱们夫妇和睦恩爱的福气不是吗?尤其你如今又有了身孕,邓兄也盼望邓小姐出阁之后早生贵子,好得夫家宠爱啊!”

卫长嬴听他这么说,就以为是邓宗麒提出过这样的要求,她对邓宗麒印象素来不错,自是爽快的应了。

贺礼第三日就送到了邓宗麒手里,看着礼单上特意标注出来的九彩鸳鸯杯,以及下头对这套杯子来历详细的解释…邓宗麒怔了一怔,淡淡笑了起来,谢过送礼的人,把人都打发了,却也没去看这套杯子,而是怔怔望着堂下琳琅满目的贺礼,良久,苦涩一叹。

他本已决定不再关注卫长嬴,免得被人察觉,害人害己。然而这次回西凉,听人说到卫长嬴又有了身孕,心下惆怅之余,在茶楼遇见沈藏机与沈敛昆,还是忍不住假借邓弯弯的名义多问了一句…沈藏机与沈敛昆都是没什么心机的人,根本没觉得他替妹妹问候自己嫂子是别有居心,兄弟两个很是热情的回答了他。

但沈藏锋…想是一听沈藏机大致说完经过就明白了——邓宗麒听说卫长嬴再次怀孕、夫妻恩爱后的羡慕,不是替妹妹羡慕卫长嬴,却是替自己羡慕沈藏锋。

这套九彩鸳鸯杯是祝福也是提醒,祝福是如贺礼单子上写的一样,希望邓弯弯能够与夫婿过得像沈藏锋同卫长嬴一样恩爱和乐,且早生贵子。

却也在提醒着邓宗麒,他默默恋慕着的女子,早在襁褓里就定给了沈藏锋不说,如今更已过门生子…

这也是沈藏锋宽容大度了,换了个人,即使明面上碍着面子不做什么,私下里指不定要怎样谋害。沈藏锋借着送贺礼,心照不宣的点一下。若邓宗麒就此收手,再不去打探卫长嬴什么,此事也就到此为止,除了他们两个外,无人知晓。

…实际上邓宗麒也不得不收手。

他并不想害了卫长嬴,也不想与沈藏锋为敌。前者是他所爱的人;后者固然是情敌,可沈藏锋知道了他觊觎自己妻子,也只是温和含蓄的提醒一下,作为一个备受族中重视的阀阅嫡子,还是少阀主,沈藏锋这样做委实是给足了邓宗麒体面。

更何况沈藏锋写给沈宣、请沈宣为邓宗麒提前返京在朝中斡旋的信,早在昨日就先送了来,此刻正揣在他怀里…想来沈藏锋之所以昨日就送来这封信,就是希望不与贺礼一起送来或在贺礼之后送来,显得像是威胁而不是帮助罢?

信在礼前,此刻就是提醒。

若还不识趣,那真是…

邓宗麒自嘲的笑了笑,走进内室,将一直小心收存的画取了出来,碧竹林中佳人衣红如火,凝眉望来的花容上略带诧异…

这幅画其实已经被姚桃烧掉过好多次了。

但每次烧掉不久,邓宗麒总能靠着记忆再画一幅…这一幅还是到西凉之后,好容易弄到笔墨画的。

他伸指抚摩着画中人的脸颊,片刻后,取出火盆,将画像丢进去,静静看着火舌吞没了整幅画,只觉得心中也是一片空空落落,惆怅难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发现面前的衣襟上数点水渍,怔了片刻,伸手摸去,才知道不知何时他竟落了泪。

却也不知,这泪究竟是全为了与这袭红衣从相见时就注定此生错过;还是缅怀自己此后也不能再提笔重摹,绿竹红衣的初见之景,是连卫长嬴的丈夫沈藏锋都不曾目睹过的明艳倾城,终究只能永存于记忆?

邓宗麒举袖拭去泪,举起案上茶壶,往已经快连空白画角都烧完的火盆里浇下去…

九彩鸳鸯杯的事情,除了沈藏锋与邓宗麒外无人知晓其中内情。这份礼送过之后,卫长嬴就忘记到脑后,继续全心全意的安起胎来。

转眼就到了九月,这时候帝都正是秋高气爽、万里无云,是一年之中气候最宜人的时候。

但在西凉,却已是飞雪满城。

返京这日,沈藏锋心疼妻子还怀着身孕,从起早就苦苦劝说她不要送了,只留在烧着地龙的屋子里就好。

然而卫长嬴还是将他送到了二门处,才在沈藏锋跟左右的劝说下,一步三回头的回去…

她依依不舍,沈藏锋也是心下戚戚然。只是出了明沛堂,就要与顾夕年、顾弋然兄弟汇合,沈藏锋定了定神,将别离不舍的神情掩去,出得门后,与二顾招呼。

众人早已收拾好行囊,此刻寒暄几句,便一起打马而走。

漫天大雪之中,一行人逶迤出城。

走出数里后回望,因为连续数日飞雪,早已被覆盖成一座琼楼玉宇。看着这座应是满布刀枪剑戟、书满烽火无情痕迹的古城无言的矗立,想到这几年的经历,众人都有些惆怅唏嘘,在雪中伫立片刻,被沈叠上来提醒,才收回目光,低声互道一句:“走罢!”

沈藏锋一行先一步回京叙职后,明沛堂中顿时寂静了不少。

好在还有沈藏珠做伴,原本打算在这次就安排回京的沈舒颜,也因为这次回京去的人里没有合适的女眷可以托付,一起留了下来,明年再随婶母卫长嬴动身。

每日沈藏珠带着两个侄女一起到卫长嬴这边的院子里来陪她,姑嫂两个说一说家常话,看着两个侄女在底下闹腾——两岁的沈舒西会得说话走路,于堂姐沈舒颜来说是一件很新奇的事情——沈舒颜做了好几年沈家最小的孙女,是被姐姐们好奇的帮手带大的,她自己却还没有带弟弟妹妹的经验。

她底下先沈舒西出生的两个堂弟,都没有让她经常靠近逗弄的机会。只有沈舒西,是她从旁看着从被裹在襁褓里哇哇大哭的婴孩一点点长成会走会说的小女孩子,沈舒颜从迭翠关回西凉后没几天,就热心于教导这个妹妹说话。

并且这份热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减退。

她这份热情倒是省了沈藏珠跟卫长嬴许多功夫,沈舒颜聪敏而博学,又有过目不忘这等天赋,论到对一些经史的了解,都不是才女的姑姑跟婶母两个人加起来也未必有她在行。被她一天到晚念叨着教导着,沈舒西如今冷不丁的就能背上几句圣贤文章了,沈藏珠跟卫长嬴在旁看着真是欣慰得紧。

这样免不了要再三称赞沈舒颜,本就喜欢争强好胜的沈舒颜得了夸奖越发斗志高昂,誓要将堂妹教导成跟自己一样多才多艺的神童…

☆、120.第一百二十章 再次生子

第459节第一百二十章再次生子

到了十一月的时候,沈藏珠依旧每月过来,却不带着沈舒颜与沈舒西了。一来是怕天气过寒,冻着她们;二来却是因为卫长嬴的产期临近,生怕哪天来就遇见,到时候众人忙乱,顾不上孩子们,叫她们磕着碰着了。

十一月十四这日,沈藏珠早上过来,跟卫长嬴说了会子话,两人一起用过午饭。见卫长嬴太平无事,惦记着只有乳母跟使女看守的两个侄女,叮嘱几句,就要回去。

卫长嬴因为快到产期的时候需要多走动走动,就起身相送。两人一面说着闲话一面走到屋外——为了卫长嬴安胎,此时她住的这院子也是拿琉璃蒙了顶的,庭中甚是和暖。所以两人一直走到门口,沈藏珠转身让她回屋去:“门开时别吹着了你。”

“哪有那么娇弱?我站门后头就成。”卫长嬴笑着说了一句,但沈藏珠还是坚持要她回屋。

卫长嬴推辞不过就应了。

目送她回了屋里又关了门,沈藏珠这才放心的开了大门离去。不想她才回到自己带着侄女们住的院子,堪堪跨过门槛,就有小使女连伞也顾不得打,顶着风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赶上来请她过去:“少夫人方才发动,黄姑姑道是要生了!”

“什么?”沈藏珠吃了一惊,因为自己走时卫长嬴毫无异常,还以为今儿多半不会生的,她从卫长嬴那边回到自己这儿,即使因为下雪,自己又不想坐轿子,刻意拣能避雪的回廊走,耗费了小半个时辰,但扣除这小使女抄近路追来的辰光,岂不是自己前脚才出了门后脚卫长嬴就发动了?

这是巧合还是卫长嬴被碰着了?

沈藏珠自己青春守寡,无儿无女,最重视娘家子嗣,当下二话不说,跟着那小使女就一脚踏在雪里,顾不得去选什么回廊夹道了,催着使女婆子们一阵风的返回了卫长嬴住的院子。

这时候这院子里已经忙成了一团。

虽然说卫长嬴已经生产过一次,身边人都该有过一回经验了。奈何之前她匆匆来西凉,人手都没带齐。

而带过来的使女如朱弦、朱轩,在帝都时都是小使女,向来只是打下手的。所以如今能派的用场还不如卫长嬴决定在西凉生产之后再回帝都时从家生子里补过来的几个妇人。

沈藏珠赶到之后,因为这位大小姐自己没生过孩子,却是把弟媳裴美娘从怀孕到生产都照顾过的。当初裴美娘生产时她虽然由于自己是寡妇刻意避开了,但各样事情却还是遥控指挥,丝毫不乱。如今一赶到,即刻接了手。

见这情形,原本在外头指挥的贺氏大大松了口气,感激的道:“大小姐既然来了,外头可都托付给大小姐了。婢子得进去给黄姐姐打一打下手,这儿的稳婆怕是没有帝都的精细能干呢!”

在帝都生长的人当然觉得什么都没有帝都好,尤其是苦寒闻名的西凉。

沈藏珠也是这么想,慎重点头道:“姑姑是服侍三弟妹的老人了,据说上回三弟妹生产也是你跟黄姑姑照料的。若不嫌我福薄,这儿我就替姑姑看着。”她守寡之后一向非常知趣,但凡喜庆点的场合都主动回避的。尤其是生产之事更是躲得远远的惟恐被嫌弃,但卫长嬴没有叫任何沈家长辈来祖堂陪同,如今这里除了她之外根本没有当家作主的人了——总不能把年轻的小叔子沈敛昆喊来吧?

尤其沈藏锋离开时再三把妻子托付给大堂姐,沈藏珠虽然心里有些担心自己身上的晦气,此刻却也是责无旁贷。只是说话时不免带了三分歉意。

“大小姐这话说的,咱们少夫人讲过,大小姐您是沈家嫡出大小姐,凭这一点您就是福泽深厚的。”卫长嬴虽然在娘家时没怎么在课业上用心,但卫家自诩书香世代不信邪的家风熏陶之下,对于晦气不晦气之类的说法不以为然的态度倒是继承了下来。贺氏这些人自然随着她,此刻匆匆道了一句,到旁边屋子里换了身衣裙就进了产房。

沈藏珠听了这话抿了抿嘴,自嘲的一笑:论到出身,自己福泽深厚还真是担当得起的。毕竟从士族来看,公主娘娘都比不上阀阅本宗嫡女的尊贵。数百年名门望族积攒下来的悠久与尊贵里养出来的掌上明珠,根本不是天家富贵所宠出来的金枝玉叶能比的。

可现在么…沈藏珠眼神一黯,摇了摇头不去多想,暗暗祈祷卫长嬴生产顺利,母子平安才好。

她这番祈祷却也应验了——其实这回所有人都觉得卫长嬴八成无妨。毕竟是过来人,大抵妇人生子,第一个最艰难,往后可就要容易多了。而且卫长嬴两次安胎都得天独厚,是季去病亲自出手。

这一回季去病带着季固等亲眷随沈藏锋返回帝都前,还认认真真的给卫长嬴诊断过,断定卫长嬴只要自己不主动找事儿,母子平安那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要不是他这么笃定,沈藏锋那怕不便拖到明年回京,怎么也要再等上两个月,等妻子生产、看到母子平安了才肯动身。

未中发动,申末就听得产房里传出响亮婴啼——沈藏珠心里重重一松,用力握了下拳才欣喜的与左右道:“这哭声中气十足,孩子定然健壮得很!”

经历了亲侄女险死还生数次,沈藏珠现下对侄儿侄女们的要求也就是健康平安了。

半晌后被洗净包好的孩子被贺氏抱出来与沈藏珠看,果然闭着眼放声大哭的孩子虽然皱巴巴的尚未舒展开眉眼,但只看头顶那浓密的胎发就晓得何等健壮了。

“看轮廓,这孩子倒是像了大伯母。”沈藏珠爱怜的抱着他,小心翼翼的观察片刻,打趣道,“等来年回了帝都,怕是大伯母见了就舍不得放手,连他嫡兄都要比下去了。”

做长辈的大抵会比较偏爱容貌、性情或举止与自己相似的晚辈,苏夫人也不例外。备受苏夫人宠爱的二小姐沈藏秀,长得就神似苏夫人。不过沈藏秀到底是已经嫁出去的女儿,嫡孙可是自家人,没准苏夫人见到这个孙儿会比疼沈舒光还疼他些。

贺氏笑得合不拢嘴——不管长的像谁,横竖都是沈家的孙儿,有两个嫡子撑腰,在沈家现在的三个媳妇里那是独一份的。即使往后弟媳们也有子女缘,但三房的两个孩子也占了排行的优势了。

总而言之,母子平安,那就一切都好。

孩子生了下来,接下来的事情就轻松了。疲惫的卫长嬴喝过汤药沉沉睡去,沈藏珠问过弟媳无事,就兴冲冲的跟到安置新生儿的屋子里继续看侄子。

这中间沈舒颜带着妹妹玩耍,却迟迟不见大姑姑回去,便向下人询问。闻说是因为婶母生产,大姑姑得留在婶母院子里照拂,沈舒颜忙问:“婶母生的是小堂弟,还是小堂妹?”卫长嬴腹中骨肉断出男女之后,因为沈舒颜年纪还小,就没特意告诉她。而沈舒颜回到西凉后热心于教导堂妹,却也忘了关心。所以一直不知道卫长嬴这次生的是男是女。

下人喜滋滋的道:“恭喜四孙小姐,又多了一位健壮俊秀的小堂弟。”

沈舒颜下面一句“是小堂妹的话,可有我长得好看”还没问出来,听说是堂弟,顿时皱了眉,思索片刻,忽然就哭了,道:“婶母也有小堂弟要照料了,往后定然就不喜欢我了。”

她这么一哭把下人吓了一跳,面面相觑——卫长嬴生了嫡次子,明沛堂上下不管心里怎么想的,此刻都欢天喜地,偏这位四孙小姐话里的意思却不以为乐,反以为哀?

众人都不敢说话,随她来西凉的乳母只得硬着头皮上去道:“四孙小姐大约是欢喜坏了罢?多了一位小堂弟,往后陪四孙小姐玩耍的孙公子也多了一位,只看四孙小姐如今把五孙小姐教导得这样伶俐,大小姐跟三少夫人都可着劲儿的夸奖您呢。往后四孙小姐若还把四孙公子也教导…”

话还没说完,却听沈舒颜哭得更厉害了,她一边哭一边跺脚,大怒道:“弟弟最不好了!父亲母亲就是有了弟弟才不喜欢我的!如今婶母膝下也给我添了个小堂弟,我还要像教西儿一样教他,把他教得聪明伶俐的,那我算什么?!我最讨厌弟弟们了,最好一个弟弟也没有!”

听得她最后一句话,乳母吓得脸色煞白,顾不了尊卑,忙不迭的上去掩她的嘴,颤抖着声音道:“四孙小姐您…您…您乏了,婢子带您下去歇息罢!”

两岁的沈舒西本来正俯在一旁的矮几上认真的看着沈舒颜写给她的几个字。沈舒颜因为担心有了小堂弟自己就会失宠闹起来时,她还不明白是什么缘故,愣愣的望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见堂姐哭闹得越发厉害,甚至被乳母强行抱走了,沈舒西转了转眼珠,懵懵懂懂也跟着哭了起来——被沈舒颜嫉妒之下失口惊着的下人们还没回过神,却见五孙小姐也哭闹了,都是一阵头皮发麻:三少夫人现下喜得贵子,怕是正高兴,结果一直宠爱的侄女却说出“最好一个弟弟也没有”的话,如今本宗又是三房得势,这事情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

而沈舒西自来身子弱,季去病亲口说过她彻底养好身子骨儿前不宜大喜大悲…一时间屋中乱七八糟,有追着沈舒颜去苦口婆心教诲的,有围着沈舒西心急火燎的又哄又劝的…

☆、121.第一百二十一章 孩子

第460节第一百二十一章孩子

沈舒颜的乳母虽然竭力给她遮掩,把她哄回房去之后,又特意出来寻了其他人挨个托付。然而人多口杂的,到底瞒不住秘密。

次日早上卫长嬴醒来,就发现榻边守侯的贺氏脸色有异。她顿时想到了儿子,不由一惊!赶忙支起身来问次子的情况。

贺氏上来服侍,告诉她四孙公子一切安好。然而卫长嬴还是坚持让人把儿子抱到跟前亲自看过,见才吃饱了奶的婴孩闭目躺在襁褓里,睡得呼呼的,这才松了口气。让乳母继续把人抱回去,就问贺氏:“我观姑姑脸色,似乎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