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得他们领得了!”沈藏锋轻蔑的道,“投鼠忌器?总得看什么器!铜铁之器何惧区区投石?!精卒没有不骄悍的!不骄则不悍!就是我们沈家人,也不是个个都能统帅西凉军——当年五弟、六弟他们为什么开不动援军?不就是他们从前被家里宠惯了,游手好闲的没有积累足够的威信,以至于士卒与低层军官都不肯听命?!我沈氏苦心经营数百年的桑梓地,岂是随便来个人就能使唤得动的!”

卫长嬴展容道:“既然他们插手不了西凉,那咱们只要过了眼下这一关,就没什么大的烦心事儿了!”

沈藏锋握住她手,含笑道:“我说了要陪你好好过这一辈子,含饴弄孙的!”

卫长嬴心下一甜,抬眼对他对望,室中温情如水,脉脉而生。

这一刻,虽然对新生的大雍来说到了最惊心动魄的时候,可夫妇两人却满心甜蜜,无限希望!

☆、第一百九十一章 吐血

翌日,宫中果然传出雍帝因为长途跋涉,御体本已欠佳,被刘郑两家的事情一闹一操心,竟导致在西南陷入重围时受的暗伤发作,半夜呕血!

万幸的是,当晚皇后娘娘不放心,亲自留在宣明宫照料,发现情况不对后,及时召了太医院院判才避免了惊天之变——然而陛下这一病,暂时也难以起身、更不要说视事了。[]

这消息一出来,刘家跟郑家都暗吐一口血:他们两家的冤屈还没解决哪!陛下先被气病了!这不是摆明了逼他们主动息事宁人?!

郑家也还罢了,除了王氏之外,对于郑家其他人来说,郑翠叶到底是隔了一层的,即使伤心,也不见得是切肤之痛。他们更关心下了诏狱的郑三伢——虽然有柳容照顾,但一日不出狱,总归担心。

刘家何止是吐一口血!

简直恨不得吐血三升!

在刘家看来,雍帝正当盛年,作为半生戎马的开国之君,怎么可能脆弱到了赶一次路就被气吐血?!再说雍帝要真才赶路回来身体不好,他就不能说一声将养两日再视事吗?!横竖如今君臣名份都在这里了,刘家还能冲进皇城逼宫不成!

分明就是雍帝想要庇护郑家,苦于刘家证据确凿不好拉偏架,这不就借着昨天郑三伢下狱后,刘家人围着皇帝又喊了会冤,“病”倒了!

“那一位自己是庶民出身,如何会跟咱们士族一条心?我当初就说过,要投奔他,得做好了一旦跟新贵掐起来,被拉偏架的准备…”刘家人个个气得浑身发抖,“但眼下这偏架拉的,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事到如今再说这些话已经没意思了,且说眼下要怎么办吧。”一名族老环顾左右,长叹道,“郑三伢的长子跟次子都已经进宫去请罪——咱们家,不能没有表示!”

“这一请罪,彰儿跟彤儿的仇,可就肯定要被轻轻揭过了!”另一名族老提醒,“若沃就这么两个孩子!咱们家虽然从前子嗣兴旺,但本宗嫡子向来金贵,尤其帝都之变、东胡接连大败,连着折损青壮子弟,本宗如今统共才几个嫡子?”

先前说话的族老嘿然道:“不请罪能怎么样?难道朝野上下都知道那一位被咱们家气得吐血——谁叫昨天咱们家人后走的——咱们却还不管不顾的要公道?!”他一声长叹,“彼为君,我为臣,你还想不吃亏吗?现在识趣点,那边没准还会安抚下,不然,别两个孩子的公道没找回来,咱们合家还得赔进去!”

众人一时间都默然无语,良久才道:“此例一开,以后咱们士族步步受欺压,难道就这么看着那些庶族骑到头上来?”

“先请罪,堵住那一位的口。”那族老冷冷的道,“这次咱们家人不小心,也是没料到那一位那么不要脸——堂堂至尊居然放下身段使这苦肉计来护着郑家!回头你们去各家走动走动,此例一开,倒霉的难道就咱们刘家?!”

刘家人带着极度愤恨的心进宫请了罪,更让他们切齿的是前往锦绣端木旁支的族人随后带回一个消息:“单贵妃、李美人几次求见,都未获准。如今那一位只许皇后与咸安公主侍奉榻前。”

“单贵妃与李美人都是咱们这些人家送进宫的,从前多么的得宠?贵妃一度把皇后都压得抬不起头来!”有人冷笑,“这分明就是故意做给咱们这些人家看,刻意的抬举庶族出身的皇后与皇后所出的公主——以前皇后和公主想见那一位一面,都不容易吧?!”

“抓紧一点,务必尽快与其余五阀通好气!以免大祸临头却毫无还手之力…如今握着御林军的柳容,可也是郑三伢一伙的!”

…刘冰儿之父刘赫亲自夤夜敲开沈府后院的门。

“看来咱们这几天都别想睡好了。”卫长嬴一边揉着眼睛坐起来,一边对正在飞快更衣的丈夫道,“但这刘赫也忒小心了,他女儿许给舒明,如今婚期在即,就不能光明正大上门来讨论孩子们的婚事吗?你一会提醒他一声,不要老是半夜三更把你喊起来!”

沈藏锋系好衣带,走到榻边俯身亲了亲她额,笑着道:“这有什么不好?他们越猜疑,越不会想到圣驾崩…咱们也能轻松点。”

“说起来刘若玉也真厉害,咱们只跟她略提了下善后的思路,她竟配合得恰到好处。”卫长嬴道,“想想初见她那会,怎么都想不到她能能干到这地步。”

沈藏锋笑道:“没你及时拉扯一把,她这辈子都别想进宫伺候皇后,又何谈今日?如今她紧着咱们家的好处,不也是看你面子?说来说去,还是你当时有眼光。”

“我就是想给刘若耶找点麻烦——还有念着大嫂跟景儿、舒明的面子。”卫长嬴啼笑皆非道,“我哪有那么远见的目光?”

“唉,我都这么想方设法了,还不能哄到个香吻么?”沈藏锋从台上拿起横簪,插入金冠之内,戏谑的道,“你就不能当我说的是真的,然后你欣赏我的细心发现,赏我一吻?”

卫长嬴扑哧一笑,一骨碌半跪起来,伸臂搂住他脖子,在他脸上响亮的吻了一下,又仔细端详了下,给他揉了揉,让吻痕淡去:“快去吧,刘赫该等急了!”

沈藏锋又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含笑道:“你睡吧,睡不着就等我回来。”

刘赫这时候确实等急了,以至于一见沈藏锋出来,就迫不及待的迎上去道:“沈贤弟,吾等士族大祸临头矣!”

“世兄莫要急。”沈藏锋请他落座,又命心腹奉茶,这才道,“御体欠安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眼节骨上,确实有偏心郑家的嫌疑。不过,西南战事未平,兴许陛下真的有些乏了呢?”

“那为什么大皇子还在凤州?!”刘赫冷笑,“如果那一位真的不好了,岂能不立刻立储,以备不测?!眼下那一位就两位皇子,二皇子的生母曾毒害嫡出子女不说,二皇子才多大?大雍这么点根基,立个婴孩为帝,这不是明摆着国祚无多吗?如今立储肯定是大皇子——可大皇子至今还在瑞羽堂里悠闲读书,那一位竟也有脸说他病得卧榻难起不能视事!这是明摆着告诉刘家:他护定郑家了!”

沈藏锋沉吟道:“也许正因为大皇子在瑞羽堂,陛下不信我们阀阅,怕我们对大皇子不利,所以才暂时没有召回大皇子,却打算等西南战事结束后,令大军回朝时带上大皇子呢?”

刘赫摇头,道:“这种可能我们也想过了,但,你说有这么巧?那一位可不是什么孱弱之辈!而且他还都之前刚刚去瑞羽堂吊唁过卫新咏!季去病可就在那里,你说他才从西南去凤州,会不让季去病把把脉、看看是否落下什么暗伤?如果他不适合赶路,季去病会诊断不出来吗?既然他还是赶路了,显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沈藏锋不动声色的道:“如果陛下其实无恙的话,现在刘家却是不能不低头了。”

“我东胡刘氏数百年家声,族里子弟少年而亡的也不是没有。譬如说前魏时候族伯老威远侯寄予厚望的嫡次子、我那族弟季照,就是成婚不久就战死沙场的。”刘赫神情落寞的道,“这样的牺牲不是一次两次,也不是一个两个,老实说族人固然悲伤,也都习惯了。”

“可是!”他拔高了声音,“若沃膝下这两个孩子,大的不过五岁!小的才三岁!稚子无辜呵!慢说那郑氏的死与我刘家根本没什么关系,就算刘叶是刘若耶、是她害了郑氏,但孩子有什么过错?!那王氏欺人太甚——原本我们都不相信区区一个民妇怎么会有这样的辣手!现在看到那一位的反应才晓得,到底是谁在给王氏撑腰!”

显然刘赫脑补过了头——估计相当一部分不知就里的刘家人都是这样,认为王氏之所以能够谋害得了刘若沃的两个孩子,跟雍帝有关了。

沈藏锋沉吟道:“但,君臣有别…”

“假如此事因为那一位的卧病就这么息事宁人,我等士族颜面何存?!”刘赫郑重道,“所以敝家有个不情之请!”

“世兄客气了,你我也算亲家,有话但说无妨。”沈藏锋忙道。

“令侄女过些日子就要嫁往凤州,据说那卫善始将亲自来帝都接亲,不知可否与卫家商议,在接亲时,将大皇子带来帝都?”刘赫问。

沈藏锋摇头道:“不是我不肯帮这个忙,实在是卫家擅文弱武,眼下陛下又传出卧病之信,他们远在凤州,未必肯承担这种责任。”开什么玩笑?这种在新君跟前挣表现的机会,我们夫妇在幕后算计了多少参与了多少,才给自家子侄争取到,你一句话就送给卫善始了?!

卫善始这个侄女婿虽然还不错,但再不错能跟自家子弟比嘛?

见刘赫满脸失望,沈藏锋开口道,“但我打算派长侄与长子送亲,届时他们会在凤州喝了喜酒才回来,倒是可以设法带回大皇子。”

刘赫大喜,拱手道:“多谢贤弟!只要大皇子回了帝都,届时那一位若还要装病、不视朝政,我等就立刻上表,请求大皇子监国!”

沈藏锋沉吟道:“就有一个问题——大皇子是否愿意来帝都,还有,若无上意,贸然把大皇子带到帝都,这后果…”

“可以从皇后入手。”刘赫沉声道,“皇后娘娘仅大皇子一子,长年在外岂能不想念?尤其是西南将平,往后陛下没事不会离宫了。大皇子再不回来,往后妃嫔接连诞下皇嗣,父子之情被分薄,即使有嫡子与实际长子的身份,又如何能与日日承欢膝下的娇儿比?皇后固然心思是偏着郑三伢那边的,但在涉及她唯一儿子的前程上,相信她能分得清!”

“若皇后能劝说陛下允诺大皇子回来,我必让子侄送亲归来时,携上大皇子。”沈藏锋想了想,道,“但,靖国公最好还是晚一步回来!”

刘赫心领神会:“家中已经在劝慰弟媳,先将两个孩子安葬。等若沃回来了,他当然要进宫谢恩兼为子喊冤…那时候大皇子已经归来,且看那位还能推到什么地方去!”

皇帝又怎么样?!

想用病一场就把事含糊过去,做梦!

☆、第一百九十二章 难两全

“你选的时机实在巧妙,如今不仅仅刘家在怀疑那一位想拉偏架,就连郑家怕也这么想。[]”

隆隆水声中,着玉色窄袖上襦,系丁香地鹤鸟衔芝纹留仙裙,打扮得清爽宜人的卫长嬴呷了口乌梅饮,对乔装而来的仇宝娘道,“刘家甚至主动提出希望大皇子早日还都,免得陛下借口一个‘御体欠佳,不能视事’不理会刘家那两位嫡子的死。”

两人现在是在自雨亭里说话,水帘在凉亭四面不住落下,犹如明亮的帷幕。

亭中之人遍体清凉不说,水声还把谈话声给掩住。哪怕有人此刻贴在外面,隔着水帘也休想听到什么,所以说话非常的随意。

打扮成寻常仆妇的仇宝娘,慢条斯理的挑着琉璃碗中的樱桃:“我这辈子就这么点执念,又赶上了以有心算无心的好机会。如果还不能成功的话,真是笨到该死了。”又冷笑着道,“刘若沃现在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呢?当年张韶光虐待我时,他在旁边可是看着兴致盎然啊!如今终于轮到我看他的笑话了!”

卫长嬴虽然私心里很是同情无辜丧子的周夫人,但在仇宝娘跟前她当然不会说这种话,只道:“柳容那边怎么样?如今帝都的兵权都在他手上,他的态度不可轻忽!”

仇宝娘哂道:“他倒是个忠臣。但现在那一位死都死了,即使知道真相,他还能杀了皇后不成?!那样大皇子也没法登基了——二皇子才多大?一个不小心那一位可就绝嗣了,你说柳容这么做是帮了那一位报仇呢还是害了那一位无后呢?总而言之,柳容若是聪明,他就是知道了真相,最好也装个糊涂的!要知道…二皇子也活不久了。”

“皇后娘娘?”卫长嬴了然的问。

仇宝娘讥诮一笑:“可不是吗?皇后娘娘早已忍无可忍——连我劝说她,这眼节骨上二皇子没有的话,会惹人怀疑,娘娘都有点按捺不住,我好说歹说,娘娘才答应让他活到大皇子回帝都后!”

卫长嬴心想那二皇子可是毒杀了仇皇后亲子、还害得皇后唯一的女儿咸安公主不能生育的侍妾所出,虽然说稚子无辜,但身处其中的人,有几个能不迁怒的?

尤其当年闻伢子还把这孩子交给仇皇后抚养,虽然是借这一手逼着仇皇后不得不处心积虑保护好他,但如今皇后得势,这些年来,杀子害女仇人的儿子天天养在跟前,天知道皇后是怎么过来的?

也难怪连弑君这种事情,皇后都听仇宝娘的了,惟独此事,仇宝娘竟然没能劝得住。

“其实眼下的趋势是最好的,如今谁也没有能力取代闻室,再打下去徒然损耗,反而会给外敌入侵的机会。倒不如拥立大皇子。”卫长嬴想到丈夫的话,轻叹一声。

仇宝娘嘴角一翘:“就是有些人鼠目寸光不见得能够明白这种道理!总而言之,大皇子抵达帝都,即使那一位已死的消息揭露出来,也能占据几分主动。最好的还是西南彻底平定,在大军班师回朝过程里宣布这个消息!”

“夫君说,郑三伢在诏狱里过得太舒服了。”卫长嬴沉吟道,“一来这样会让整个士族寒心,尤其日后一旦被人知道,那一位并非重病,而是身死,这矛头可就要对着这些日子的皇后娘娘与大皇子而去了!二来,郑三伢过得不好了,跟他一起的老兄弟急于回朝给他求情,必然会加快动作平定西南!”

“而他们快了,士族将领岂肯落后?毕竟这种事情,需要隐瞒的时间越短,越不容易露出破绽。”

仇宝娘认真想了想,点头道:“是这个道理,不过跟柳容说的话,这话得好好斟酌一番。”

说到这里,她忽然道,“其实我一直有个想法。”

卫长嬴道:“什么?”

“柳容以前托你们府上给端木芯淼送过蛇药?”

卫长嬴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所以那之后我们都不怎么去其他人家了。”

“装蛇药的匣子你记得什么样吗?”仇宝娘沉吟道,“我这几日也比较着紧盯着柳容,却发现他这人心烦时仿佛喜欢做些手工,上次托你们转交的那个装蛇药的匣子,似乎是他亲手做的。”

卫长嬴愣了一愣,道:“这眼节骨上,这种风花雪月的事情…可不好乱说啊!”

仇宝娘道:“你当我很闲吗?不是有几分把握,我多这个嘴?柳容知道那一位没有之后,除了悲痛惶恐外,我瞧他还很失望——你想那一位算是柳容的长辈,这婚姻大事求长辈设法是正常的;但若换了大皇子登基,大皇子据说还唤柳容一声兄长呢!柳容好意思把这种事跟大皇子说吗?而且你不觉得,他要暗示你们不要乱串门的话,何必借端木芯淼这幌子?到底男女有别吧?”

“…士庶有别。”卫长嬴好半晌才道,“我看柳容像个明白人,不至于是郑翠叶第二罢?先不说芯淼被霍家次子误了终身,就算没有,她也不是柳容能肖想的。”

“新贵们常有一种痴心妄想:那就是以为九五至尊总能改掉某些规矩。”仇宝娘冷笑,“从前郑翠叶可也抱着哄那一位下旨把你休回卫家、八台大轿抬了她过门做沈家主母的念头的!”

卫长嬴揉了揉额角,头疼道:“芯淼青春年少,就这么独身一辈子,我也觉得委实可怜。只是当年跟霍家的婚事,不解除的话…”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仇宝娘冷不丁道,“士庶不是不婚吗?反正云霞霍氏已经被霍照玉折腾得七七八八,如今名义上还是世家,实际上已经落魄如庶族了。如果沈家带头提议重修《士族志》,把霍家从士族里划掉,那霍沉渊跟端木芯淼的婚约,就未必成立了!”

卫长嬴眼睛一亮:“不错!士庶不婚!如果霍家不是世家了,凭什么还要求芯淼替他们家子弟守节?!”

“尤其现在提出来重修《士族志》,刘家肯定第一个响应,其他人家就算没有刘家热情,也肯定不会拒绝——因为那一位的驾崩被误认为偏心庶族,眼下士族是巴不得有个展现齐心协力的机会!”仇宝娘冷笑着道,“可惜刘家底蕴太深。”

听她话里的意思,是刘家要跟霍家差不多,她恨不得把刘家踩下去。

卫长嬴心想东胡刘氏也真是作孽,竟叫本宗嫡女把家里恨成这个样子——说起来主要还是张韶光作的,但话说回来,不是刘亥纵容后妻,对亲女凉薄,仇宝娘也不可能对娘家上下,除了堂姐刘若仪外,竟没有一个有好感,到了巴不得娘家倒霉的地步。

…估计她能提出把霍家打成庶族这主意来悔婚,肯定以前想用类似方法收拾刘家。

只不过阀阅的底蕴,不是她一个人能够轻易动摇的。

就是云霞霍氏,若非霍照玉自己折腾在前,尤其是再三惹怒大族,想否认霍家的世家地位也没那么容易。

“但我那六弟妹…”卫长嬴想到可以让端木芯淼再嫁的方法,欣喜万分,只是细细一想又觉得棘手,“她也是霍氏之女啊!”

“她的父母兄弟横竖都已经死了,连侄子也没留下。”仇宝娘不以为然道,“霍家是不是世家,其实对她的切身利益没有什么大的影响,你那小叔子若要对她不好,难道云霞霍氏的名头,吓唬得了西凉沈氏子弟?”

“不是这个,你想,如果端木家因为霍家被划出士族,就否认了芯淼跟霍沉渊的婚约。那已经出阁的霍家女呢?难道也要把她们休回家?”卫长嬴感到非常头痛,“顾此失彼呵!”

仇宝娘目光闪了闪,道:“我也就是那么一说。再者,即使霍家现在落魄了,到底十几年前还好好儿的。也不是想划掉就能划掉的…这事儿回头再议吧。”

接下来两人又交换了些宫内宫外的情况,仇宝娘就提出告辞。

出了沈府角门,她上到一驾寻常的油壁小车里。

这时候天气炎热了,赶车的车夫戴着帷帽,帽沿的纱巾一直垂到胸前,遮蔽住容貌。

小车辘轳驶了一段路,见路上无人,柳容的声音传入车内:“沈家怎么说?”

“柳将军是要先听公事,还是私事?”马车里,仇宝娘给自己斟了盏薄荷露,怡然问。

“当然是公事。”

仇宝娘道:“公事没什么好说的,到目前为止一切顺风顺水,就是郑三伢在诏狱里最好还是吃点苦头的好。否则真把刘家逼反了,那就麻烦了。何况这样将军您也好劝郑三写信去西南,请那边的老人尽快结束战事,回朝求情——将军该知道,夜长梦多。”

柳容沉默了一会,才道:“以陛下的名义下诏吧,不然我忽然严苛起来,更会惹人怀疑。”

“私事就是卫夫人担心沈家霍夫人会受牵累,十分举棋不定。”仇宝娘道,“婢子上次就劝过您,这种事情您直接跟沈阀主商量反而好办——只要您开出的条件能打动沈阀主,沈阀主是绝对不会在乎一个弟媳的心情的,卫夫人却不然!”

☆、第一百九十三章 柳容的心思

柳容哼了一声:“端木八小姐帮卫夫人的地方有多少?卫夫人居然为了妯娌就迟疑,大家之女…嘿!”

仇宝娘语气里有隐约的嘲弄:“端木八小姐,也是大家之女,出身不弱于卫夫人。[]”

见柳容沉默下去,她又道,“将军若觉得卫夫人不肯立刻答应这么做是不够心疼端木八小姐,那只能说明您考虑的太少了。先不说将霍家划出士族本来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尤其沈家六夫人是霍家嫡女,这种亲戚关系,说有多紧要,关键时候也不见得。但毫无理由去坑姻亲,您想以后跟沈家结亲的人要不要心里打个鼓?”

“再说,把霍家划出士族这种大事,岂是卫夫人能办到的?肯定绕不过沈阀主!沈阀主是宠爱妻子,但在涉及合族的大事上,您以为沈阀主真会由着卫夫人胡乱折腾?就算是,沈家其他人呢?沈家六老爷可就在沈府里头,不声不响把他正妻贬成庶族女子了,您说沈六老爷能咽下这口气?”

仇宝娘道:“何况端木八小姐就算解除了同霍家的婚约,婢子说句实话:您也娶不了她,您毕竟是庶族。”

柳容过了半晌,才哑声道:“我知道。”

“那您还这么想方设法的针对霍家?”马车里,仇宝娘不禁一怔——她今天出宫来沈家找卫长嬴交换消息,虽然是仇皇后授意的,但原本的车夫却不是柳容。

一开始看到柳容要来给她赶车,她还以为柳容信不过自己也信不过沈家,打算亲自跟进跟出的监督了。结果路上没人处,柳容透露来意,仇宝娘才知道他是冲着端木芯淼纡尊降贵赶这趟车的。

在柳容看来,现在端木家本宗就端木无忧一房人,被旁支压得死去活来,哪里敢提让端木芯淼嫁人的话?唯一能帮、且有名义帮端木芯淼的,也就是沈家了。

仇宝娘觉得这被如今的帝后看着长大、又深得信任的年轻将军,既然对端木芯淼这么上心,那肯定是为了自己打算。

结果他居然很清楚自己娶不了端木芯淼?

“那照您的主意真成了,端木八小姐…没准就是嫁给其他人了。”仇宝娘进一步提醒道。

柳容淡淡的道:“我知道——我就是希望八小姐能够找个好人家,像沈阀主对卫夫人那样的人。”

仇宝娘差点被薄荷露呛到:“就这样?!”

柳容淡然道:“就这样。”

“…婢子记得您跟端木八小姐没见过几回吧?”仇宝娘拿帕子擦拭着滴落在衣襟上的薄荷露,嘴角抽搐着道,“而且婢子说句可能不太中听的话:端木八小姐是个美人,然而,贵女里也轮不着她最美。”

至少卫长嬴的明艳逼人,就能把端木芯淼比下去。柳容怎么就对她用情到了只要她过得好,哪怕自己单相思也无所谓的地步了呢?

见柳容许久没答话,仇宝娘皱了皱眉,道,“您不愿意告诉婢子也没什么,但婢子今日试探卫夫人口风时,被她追问不过,吐露了些话…恐怕卫夫人会猜疑到端木八小姐身上去。”

这就是柳容出身庶族的悲剧之处,别说仇宝娘的真实身份了,他压根连卫长嬴跟端木芯淼之间真正的交情都不是太清楚。

站在他的立场上,以他的阅历来推测,对于仇宝娘去见卫长嬴,两人之间谈话的氛围,柳容自然估计得错误百出。

所以听仇宝娘说透露口风,他猛然一把勒住马匹!

“你故意的?”顿了一顿,柳容才让马车继续行进,只是握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直露,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仇宝娘从容道:“您误会了,您想婢子总不能忽然建议沈家削了霍家的士族身份吧?即使霍家以前得罪过沈家,但瞧着霍夫人的面子不说,霍家现在那么惨了,到底同为士族,沈家何至于要赶尽杀绝?所以婢子必须提到端木八小姐。”

“既然提到端木八小姐,卫夫人能不疑心有人瞧中了端木八小姐?”仇宝娘轻嘲道,“将军您太低估大宅子里做当家夫人们的警惕心了,您想卫夫人这些个贵妇,成天管着家,除了家计,那就是女眷跟晚辈们的终身大事。在后者上面,就是转十八个弯去说,她们也会立刻反应过来。眼下这局势,还能让婢子有闲心提起端木八小姐的,除了大皇子就是您了,不然还能是薄大人吗?”

柳容紧抿着嘴,他又没跟大家子里的夫人们怎么打过交道,仇宝娘这番话是真是假也判断不出来。良久才道:“早先厉疫的时候…”

仇宝娘赶紧屏息凝神。

“沈阀主召端木八小姐入军中设法医治。”柳容开口的时候显得有些迟疑,但接下来就恢复了寻常语速,不过仇宝娘能够从中听出一种异样的情感,“那时候我为麾下士卒担心,又怕沈阀主得到医治之法后,会先给西凉军,后给我们这些人…当时,陛下把军队交给莫将军,怕莫将军出面的话,万一跟沈阀主闹僵,难以下台,所以我就时常找借口去安置端木八小姐的营帐外…”

仇宝娘道:“然后您就对端木八小姐?”

“我从来没见过八小姐那样的女子。”柳容有些喃喃的道,“她才到营中时,着华衣,绾螺髻,戴着好几件珠翠,若非拿着医囊,看起来就是寻常的大家小姐。但才到营中,她就摘了帷帽,卸了钗环,水都没喝一口,就要去看染疫的士卒。之后为了寻找医治之策,她夜以继日的调着药。我曾在营帐外看她从卯时站到亥时,最后放下药材时,路都走不了了,是两名健妇连扶带抱她才能坐到榻上。后来听那些健妇说,八小姐从踏入营中第三日起,腿一直都是肿着的,是生生站肿的!”

“她为什么不坐着?”仇宝娘愕然。

柳容嘿然道:“起初我也想不通,后来才知道,那是为了省去要拿东西时站起身的辰光!”

“可以让伺候她的人去拿啊!就算是营中也不可能没人伺候她吧?”仇宝娘下意识道。

“看来仇姑姑以前出身非凡,即使曾经流落坊间,但这颐指气使的本性却始终未忘。”柳容的声音忽然一冷,隔着车帘,仇宝娘也能感受到他凌厉的目光,眉心不禁一皱:“婢子是觉得以八小姐的身份…”

柳容重重哼了一声:“如今娘娘要用你,除非查到你有什么不轨之心,我不会轻易动你,你好自为之——至于说八小姐为什么不指使人,嘿!你也不想想,八小姐连自己站起身去取物的辰光都要省,更何况使唤人、还要等人拿过来的这点功夫?”

仇宝娘从前做刘家小姐时,跟端木芯淼也不是非常亲近,对于端木芯淼学医的刻苦所知不多,此刻又担心柳容从自己本能的一句话里觑出破绽,一时间没有接话。

柳容也沉默了一会,才继续道:“霍沉渊行事太卤莽了,早点存那种心思,就应该亲自上门跟端木家退了亲事。他留一封信有什么用?当时他慷慨激烈的名声传遍朝野,别说端木家的门第,就是寻常人家,在舆论之下,也要被迫着许诺让女儿给他守节了!这不是生生害了无辜之人一辈子吗?”

仇宝娘心想:“这还不是你对端木芯淼有念头,这心也就偏了,照有些人讲,端木芯淼有这么个义烈的未婚夫,做他未婚妻也有荣与焉,给他守一辈子都是应该的。”

“这样的八小姐,因为未婚夫的不负责任就要孤零零一辈子,我觉得太不公平了。”柳容幽幽的道,“尤其锦绣端木现在本宗式微,分支兴盛,哪怕端木平忠之前死了,我看端木无忧这个阀主也做得吃力得很…八小姐若能嫁个好人家,她自己过得好,娘家也能好一点吧。”

仇宝娘现在心情很复杂:“卫长嬴夫妻恩爱子女齐全也就罢了,谁叫她命好,父母俱在,又受尽嫡亲祖母宠爱。但端木芯淼也算命途多舛,婚事不顺,虽然没有沦落到我这样的地步,结局也是同我一样孤独终老…凭什么她去了一趟军中,还能赶上柳容这样,哪怕知道娶不成她,也要想方设法替她铺一条与他人恩爱和谐的路?一般的阀阅嫡女,我命比这两位也差太多了。”

成全与毁坏的念头在她心中不断交织——好半晌,她才淡淡的道:“像沈阀主那样的夫婿,谁不羡慕?但将军以为,沈阀主这样的人会很多吗?您看顾家大夫人,青州苏氏的嫡出大小姐出身,还不是看着丈夫纳妾生子?卫夫人的好命,是一般人都羡慕不去的。”

柳容沉默了一会,道:“但总比孤零零的在家里好吧。”

“将军又不是八小姐,怎么知道八小姐的心思?”仇宝娘淡淡的道,“您认为八小姐的性情,是能容忍丈夫纳三纳四的吗?您觉得八小姐是愿意孤独终老,还是愿意泯然众多贵妇之中?”

感觉到柳容的迟疑,仇宝娘嘴角一勾,得意的笑了!

但没过多久,她敛起笑,悠悠道:“其实,还有个法子,可以保证端木八小姐既能托付终生,又不至于被人所负。只是这法子对于将军来说太难了,却不知道将军愿意为八小姐做多少呢?”

柳容皱起眉:“你说!”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晃

仇宝娘回到宣明宫,孙默匆匆迎上来:“姑姑怎么才回来?娘娘醒了,要见您。[]”

“娘娘好点了吗?”弑君的心理压力太大了,尤其闻伢子的死讯还要瞒住,这种情况之下,对于本来就对闻伢子爱恨交织、这次又亲自动手的仇皇后来说,几欲崩溃。

尤其是之前单贵妃等妃嫔激烈的求见闻伢子,要不是借到了刘家怀疑的议论这个背景,皇后没准就要露馅了!

为了避免大皇子还没回来,仇皇后先发疯这种功亏一篑的悲剧的出现,仇宝娘让被软禁在宣明宫的太医院院判开了安神药,让皇后不时服用一帖。

现在听孙默说皇后醒了又要找自己,仇宝娘不禁微微蹙眉,暗忖:“皇后…唉,但望大皇子回来之后,她能够好起来。”她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指望着这位准太后呢!这准太后要是受不了压力,没几年就跟着闻伢子去了,仇宝娘真心要哭了。

她仇是报了,但接下来也没打算就这么一死了之呀!

即使她对刘家上下都没好感,巴不得曾经的娘家越倒霉越好——但她也不是在这世上没有牵挂之人了啊!

为什么沈家会内定派沈舒明参与迎回闻知齐,不就是因为仇宝娘念及堂姐刘若仪的情份,特意给外甥铺路吗?否则按照沈藏锋原本的考虑,沈舒明这人选该换成沈敛昆。

这倒不是沈藏锋不给侄子机会,而是栽培少阀主沈舒光,肯定比栽培沈舒明,或者其他任何本宗嫡子重要,这一点哪怕沈藏厉还活着也一样。因此有在新君跟前露脸的机会,沈舒光肯定要先占名额。

而沈敛昆作为长辈,又有行伍经验,送亲对沈舒颜来讲更体面;回来时带上闻知齐,也更让沈藏锋放心。

“姑姑你知道吗?”片刻后,宣明宫偏殿,形容憔悴的仇皇后挥退众人,只留了仇宝娘说话,“我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对待我和知齐时,他说,我出身乡野,论心眼怎么可能斗得过单氏等人?可他又不可能天天守着我,自然只能冷落我些,免得她们对我下毒手。至于知齐,他留在瑞羽堂,比在宫里安全——谁叫我这做娘的没用呢?连自己子女都看不好。”

仇宝娘闻言脸色一变:皇后这是懊悔弑君了吗?

她直截了当的问:“那么,娘娘您相信吗?”

“我相信。”仇皇后一句话让仇宝娘心沉了下去,好在皇后跟着又道,“也不相信!”她喃喃道,“姑姑,你说,我该不该相信呢?”

“婢子只问娘娘一句。”仇宝娘沉声道,“是陛下当家,大皇子与咸安公主的前程您放心,还是您自己当家,两位殿下的前程您放心?!”

仇皇后一怔,良久之后,她苦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说的对——不管怎么样,人已经没了——我最初就是想保子女,只要这个目的达成,其他的都不重要…我又何必纠结过往呢?横竖不是他对不起我就是我对不起他…下辈子各自还吧,还能怎么样?”

这么说了之后,皇后才有心思问正经事:“朝上怎么样?外面怎么样?”

“和咱们估计的差不多,刘家根本不相信陛下有恙,只以为陛下诈病给郑家脱身。”仇宝娘这才放了点心,禀告道,“外面跟刘家差不多想法的有好些人,借这个倒是能够隐瞒些日子。但大皇子被接回来后,靖国公的伤也可以回都了,届时他肯定要进宫喊冤——那样大家就会知道陛下是真不好了。”

皇后吸了口气:“沈藏锋?他呢?”

“他疑心陛下诈病骗他入宫下手,所以一直推辞不肯进宫。但也承诺,若陛下真的不好视事,届时大皇子监国,他愿意约张凭虚等人,上朝辅佐大皇子。”仇宝娘沉吟道,“还有,沈藏锋建议对郑将军不要太过宽厚,免得真把刘家逼反。”

仇皇后道:“那你跟柳容说了么?”

“柳将军说,若无上谕,他忽然对郑将军苛刻,恐怕外头人会生疑。”

皇后皱眉道:“那你弄个上谕给他。”皇后感到现在非常的煎熬,“沈家晚辈的几门亲事,都在什么日子?我要几时才能够见到知齐?!”

其实皇后这里觉得度日如年,在其他人看来,眼一晃,日子也就过去了。

初秋时候,白昼暑气还没有全消,刘冰儿正式过门,为沈家长媳。

受刘彰和刘彤这两个堂弟之死影响,东胡刘氏虽然也尽力操办了这场婚宴,但氛围总是不大热闹。

倒是沈家这边,景象很是兴旺。

因为是子侄辈的嫡长媳,虽然不是自己亲媳妇,三房与六房四位长辈都在敬茶时给了极丰厚的见面礼,连没在帝都的二房、五房,也代着预备了。

新媳妇回到房里一点东西,不禁笑靥如花——倒不仅仅是东西贵重,而是:“看来沈家长辈确实没有因为那沈舒颜记恨我,你们看这些东西都是极好的,一看就是用心备下的。”

“少夫人您进了沈家门,那以后就是沈家人了。沈四小姐可是要嫁出去的,她在沈家的地位,哪能跟您比呢?”陪嫁的心腹们见状也松了口气,纷纷奉承起来。

“这话可不能乱说,沈舒颜总是沈家女,嫁出去了,名义上属旁人家,可娘家真的就不管了吗?回来了她也是姑夫人!”刘冰儿出阁前被母亲、婶母等长辈狠狠的督促过,如今比之找沈舒颜麻烦时稳重了不少,闻言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道,“你们看三婶母——她出阁多少年了?闻说去年回凤州,卫家那位宋老夫人还不是把她当心肝宝贝的疼,把卫家老爷公子都比下去了。”

正说着话,沈舒明踱进来,听了一耳朵,道:“你在说三婶母?三婶母有什么吩咐?”

“在说三婶母给的东西好呢。”刘冰儿忙给下人使个眼色,羞涩的问,“你不是说要去书房读书?”

沈舒明摸了摸鼻子,道:“我去了,但三叔说我如今新婚燕尔,该多陪你一陪——就打发我这几日不要去了。”

“三叔对三婶多好呀!难道会把夫君也教导成他那样吗?”刘冰儿心头大喜。

却不想她喜了没几天,小夫妻两个正你侬我侬呢——卫家迎亲队伍就到了!

这到的日子比约定的要早,却不是沈家这边透了消息过去:因为跟新君亲近的这场机会,沈藏锋夫妇是早就定给沈舒明、沈舒光了。

连跳脱的嫡次子沈舒燮都因为兹事体大,担心他帮倒忙没安排进去,何况其他人?

所以卫善始提前过来却是卫家那边的缘故——接到消息的卫长嬴衣服都没换,直接赶到前堂,问清是因为她的堂伯母小刘氏身体不大好了,担心一旦出事,作为嫡长孙的卫善始得守孝,这才遣他早点来接亲——也带了卫长绪的手书,跟沈家商量能不能把婚期提前。

“这倒像是正瞌睡就来了枕头。”把卫善始一行人安置好后,卫长嬴趴在丈夫肩上跟他一起看着信,疑惑的道,“也太巧了吧?”

沈藏锋含笑道:“堂哥堂嫂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