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她们也不是总这么监视,等时间久了,那些贵人们渐渐认了命,也就不必这般小心了。

顾伽罗是刚进来的,且之前还惹出了那么多麻烦,如今又主动帮着庵堂赚钱,静虚高兴的同时,却分外提高了警惕,唯恐顾伽罗再出什么幺蛾子。

顾伽罗却很悠闲,仿佛没看到杵在门口的慧明,慢悠悠的整理她的行李。不得不说,姚希若做事还是很靠谱的,或者说,她很会做面子事儿,给顾伽罗准备的行李非常齐全,衣服、首饰、胭脂水粉还有书籍,甚至连做女红的针线包、绣花绷子都有。

只是行李已经从静虚手里过了一遍,那些值钱的衣服、首饰全都被不见了,剩下的只是一些样式普通、半新不旧的衣裳,首饰更只剩下了几件小小的鎏金坠子和戒指。而那些胭脂水粉倒还在,唯有几瓶珍贵的花露只剩了个空瓶子,花露神马的已经被倒空了。

顾伽罗把玩着那一指多长的透明琉璃瓶,却没有觉得愤怒或是失望,相反的,她的心情很好——这可是她的信使啊,有了这几个瓶子,她才能将消息散播出去呢。

静虚把那些花露昧下也好,省得顾伽罗自己去倒了。再者,好好的花露倒了,外头的慧明也会起疑心,照着这个思路一想,静虚倒还帮了她的忙。

顾伽罗将几个空瓶子重新放进了匣子里,又开始整理她的针线包,唔,绣线的颜色倒还齐全,至少她需要的红色就有好几个。只是没有合适的布料啊。

顾伽罗倒是能将几件不用的衣服撕了做布料,可问题是太引人注意了,好好的衣服撕了练绣花,你丫有病啊!

这里是铁槛庵,又不是在府里,每年四季还给做新衣服。基本上,如果没有家人探望、送东西,被关进来的贵妇们,来时带了多少衣服,未来几十年、直至终老,都会穿着这些。

顾伽罗接下来要做的事,决不能引起庵中尼姑的注意。她推开窗子,直接冲着外头的慧明喊道,“太闷了,庵里有什么消遣吗?”

慧明正盘腿坐在廊下打盹儿,哦不,是打坐,忽听到顾伽罗的声音,一个不防被吓了一跳,捂着狂跳的心脏,慧明脸色很难看,没好气的吼了一句:“顾大奶奶,这里是铁槛庵!”还消遣,您当这里是您家后花园哪。

顾伽罗翻了个白眼,也没好气的回道:“我知道是铁槛庵,这话你们都重复不下百遍了,我又没老糊涂,用不着你们再提醒。我就问,每日里都做些什么呀,总不能就这么傻坐着吧。”

慧明脸色一沉,什么叫‘这么傻坐’,谁特么的傻坐了,本尼这是在打坐,打坐,懂不懂?!

黑着一张脸,慧明吼了句:“睡觉,抄经,作女红,如果顾大奶奶还觉得‘闲’,膳堂那边还缺劈柴、舂米、挑水的人,顾大奶奶可以过去帮个忙!”

这话就是赤果果的威胁了,大有你丫再不安静在屋里呆着,咱们就让你去膳堂做杂役的意思。

顾伽罗瘪瘪嘴,道:“好吧,那就做女红吧。”

她从窗口收回身子。

慧明瞧了,这才满意的松了口气,继续闭上眼睛‘打坐’。但没过半刻钟,顾伽罗又探出头来大喊:“没针没线没布料,我拿什么做女红啊!”

慧明又被吓了一跳,险些从台阶上滚落下去,好容易稳住身子,她气鼓鼓的从蒲团上爬起来,恶狠狠的喊了句:“等着!”

一刻钟后,慧明从外头回来,手里拎着个小包袱,她也不开门,直接从窗口丢了进去,“拿去,记着,这可不是白给你的,明儿要交十个荷包!”

顾伽罗反应快,小包袱砸过来的时候,她迅速的躲过了。小包袱嘭的一声落在了炕上。

顾伽罗解开包袱,发现里面放着几块一尺见方的上好绸缎,并几卷丝线和几根绣花针。顾伽罗有四年不做女红了,但底子还在,她将那些花色各异的绸缎一一展开,比量了下,留出做十个荷包的料,剩下的两块杏白色的她给悄悄留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顾伽罗一边做荷包,一边不停的骚扰外头的慧明,最后慧明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将蒲团拿到了南墙的大门边。虽然还能看到顾伽罗在房间做什么,但距离远了,却看不清楚顾伽罗具体在做什么。

顾伽罗见状,赶忙将做了一半的荷包丢在一边,抽出一块杏白色的布料,用绣花绷子定好,穿上鲜红的绣线,埋头绣了起来。她绣的不是花鸟鱼虫,而是方方正正的楷书字体。

傍晚时分,她便将一块一尺见方的布料都绣满了。小心的将它叠起来,然后塞进装花露的琉璃瓶中,塞上木塞,一个大齐版的漂流瓶便做好了!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寻机去山涧,把漂流瓶丢进溪水里。在静心斋的时候,顾伽罗就发现公主峰下方有个小溪,仔细听了水流的声音,她判断那小溪看似不大,但流经的区域很广,而公主峰的东侧便是万佛岭,那里可是旅游胜地,每到春夏时节,都会有许多女眷、士子去万佛岭拜佛、游玩。其中最出名的一个景儿便是山涧瀑布。

今天顾伽罗借着查看水源的机会,曾经爬到了公主峰的顶峰,趁机居高临下的观察了一番,发现从公主峰流出的小溪蜿蜒穿过几座大山,然后直奔万佛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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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章 万事俱备

转眼到了六月十五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明媚的阳光洒落在山涧瀑布上,顿时变成金灿灿的一片,衬着两侧的翠色,远远望去,宛若一条金带悬于翠海之中,煞是好看。

这便是万佛岭的十景之一的‘山涧瀑布’。

一群士子慕名前来游玩,行至瀑布下的水潭,士子们寻了个大石坐了下来,聚在一起,或对景吟诵诗歌,或畅谈朝廷大事,或研究课业文章,或聊些市井趣事,四周山风徐徐,林间鸟儿吟唱,前方金带飘扬,几人好不乐哉。

“青莲居士的‘疑是银河落九天’,来到这万佛岭,竟是成了‘仿若金带悬翠海’,”一个身着道袍的士子遥指被阳光渲染成金色的瀑布,笑着说道,忽然他笑声一顿,“咦?那里怎么有个闪光的东西?”

“哎呀,这有什么稀奇的,自然是阳光照耀的金光咯!”另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士子不以为然的说道。

“不对,不是金光,而似是白光。”那士子很较真儿,硬是眯着眼睛细细的观察着,“大家快看,那白光仿佛还在跳跃。莫不是真有那跃龙门的鲤鱼?也不对啊,鲤鱼有白色的吗?”

正在畅谈的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得也来了兴致,一个个手搭凉棚,齐齐朝瀑布望去。还真有眼神好的,指着顺着水流掉落水潭的一个小瓶子喊道:“不是鲤鱼,也不是金光,而是个琉璃瓶子。”

众人闻言,更觉来了兴致。在大齐,琉璃可是好东西,寻常百姓人家可用不起,就算是富贵人家,那也是当宝贝一样珍藏着。

这些士子倒不是多贪恋那瓶子(就算是真的眼馋,也不敢表现出来,读书人嘛,重清名哪),只是觉得,在这荒郊野岭的,竟然飘来一个贵重的瓶子,其中或许还有什么故事呢。

他们原本就是闲的无聊才来万佛岭游玩,如今见了这稀罕物儿,个个都来了兴致。其中有个水性好的,自告奋勇的脱了长袍下去捞瓶子。

不多会儿,那人便从水潭里爬上来,手里举着个小巧的瓶子,激动的喊道:“果然有故事,大家快来看,里面还放着东西。”

众人更觉好奇,赶忙围拢上来。那个下水的士子,不顾身上还嘀嗒着水,直接来到他放衣服的青石边坐下,将湿漉漉的手在袍子上擦了擦,然后用力一拔,将塞住瓶子的木塞拔掉,翻转瓶口,将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

“咦,是一块蜀锦,上面还绣了字。”那士子抖开折叠的锦缎,细细的读了起来,上面的字不多,不超过两百字,是以士子很快就读完了。然后一脸的古怪。

“怎么了,上面绣的是什么?难道是哪个怀春的小姐写得情诗?”众士子纷纷起哄,他们都是读书人,平日里除了四书五经这些正经书,偶尔也会读一些《西厢记》之类的话本小说,在那些闲书里,多得是才子佳人、穷读书人与富家小姐的**故事。

这些人大多家境平常,读这些闲书的时候,忍不住也会往自己身上套一套——张生能遇到一个崔莺莺,他李生也能遇到一个李莺莺,自己有才、小姐有貌(有财就更好了),没准儿也能谱写一曲旷世恋歌世代流传哪。

这会儿见了珍贵的琉璃瓶里放着个绣满字迹的蜀锦,士子们不禁脑洞大开,各种香艳桥段齐齐往脑子里涌来。

那士子摇摇头,道:“不是情诗,更不是艳词儿,而是、而是本朝的一段故事。”他抬起头,目光环视众人,“你们可知道黔国公齐家?”

众人不解,但还是点头,“知道呀,齐家老祖宗是高祖爷的义子,跟随高祖爷东征西讨打天下,新朝建立后,被高祖爷封为平西侯,世代镇守西南。”本朝开国尚不足百年,开国时的历史,许多人都知道。

那士子道:“这里讲的并不是正史,而、而是——”他眼中闪过一抹兴奋,激动的说道:“而是齐家的隐私秘事!”

“什么?齐、齐家的秘事?”

对于穷**丝来说,豪门秘辛绝对有吸引力,这群饱读诗书的读书人也不例外。

那士子点头:“没错,这里面详细讲明了齐家为什么有东、西二府,平西侯齐子孺为何有两个妻子,而他的两个儿子为何又堪比仇敌,还有齐家又是怎样从平西侯升为了黔国公…”

说着说着,他有些沮丧的道:“只可惜,这故事还没完。”

众人跟着叹气,‘未完待续’什么的太讨厌了。

忽然有人喊了句,“或许还有第二个瓶子呢。”

众人齐声应,“没错,有第一个瓶子,必定还有第二个!”

一群士子被豪门齐家的秘事所吸引,也不谈天说地了,大家直勾勾的盯着瀑布。就在大家瞪得眼睛都要发花的时候,还真等到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瓶子。

会水的士子接连下水,将那三个瓶子都捡了上来,一一拆开查阅。三个瓶子里放着不同颜色的蜀锦,也都绣着东西,但内容却不甚相同。其中一个与第一个一样,绣的都是字,而另外两块蜀锦上则绣着一幅幅的简图。

这图很新鲜,不似时下流行的写意画法,而有几分工笔的意味。只是线条很简单,仿佛不懂画的孩子信手涂鸦一般。但这简单的线条组合起来,效果却出奇的好,至少人一打眼便能看出画中所画的是什么。

“唔,这画与故事相符,应该是将故事落在了画上。”士子们一一传阅完四副绣品,有些疑惑,虽然齐家的故事说完了,那些简画也都将文字中的场景一一重现,只是画中还多画了一个被关在牢房里的妇人,偏文字里没有这个妇人的描述。这、这其中难道有什么奥妙?

“哎呀,你们快看,这、这竟是藏头文。”

有个士子正拿着两块绣满楷字的蜀锦反复研究,无意间扫了最上面的一排文字,惊讶的发现,这竟是一句话——

“百年宿怨,殃及池鱼,顾氏奇冤,六月飞火!”

众人纳罕,“六月飞雪,这倒好理解,‘窦娥冤’嘛。可、可这六月飞火又是什么意思?”

大山另一边的铁槛庵,经过十来天的实验,第一批苹果酒终于酿成。

闻到带着淡淡果香的酒水,静虚肚子里的馋虫开始翻腾了,她以‘品鉴’为借口,一口气‘尝’了两大碗,只喝得胖脸微醺,整个人都飘乎乎的。

望着有些醉的静虚,顾伽罗终于绽开了笑容:喝吧,喝吧,再多喝些,最好是每天都能这么喝,这样我的计划才能顺利进行!

她抬头望了望天空,万事俱备,就等您老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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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3章 老天爷发威

第一批苹果酒试制成功,静虚师太亲自品鉴了一番,味道确实很好,效果更好,睡前吃了两碗,一夜酣睡至天明。

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根本没有宿醉的后遗症,静虚还能正常带领众尼姑上早课。

静虚非常满意,赶紧招呼庵里的尼姑齐齐出动去山里采摘果子。如果不是怕那些‘贵妇’们趁机逃走,静虚都想赶着这些人去山里干活。

饶是如此,静虚也没有放过庵里的‘女囚’们。采摘果子她们不行,但是清洗、碾碎、装坛等工作,那些贵妇们确实可以干的。

顾伽罗也被慧明安排在院子里,与同院的两个邻居一起守着几个大木盆干活。

顾伽罗手里洗着果子,偶尔抬头看看天,她倒不是看时辰,而是在看天边的云朵。在没有天气预报的大齐,天上的云、山间的风,以及四周飞来飞去的虫鸟,都能帮忙预测天气。这可是她在后世跟着大院里的老教授们学会的法子。

“唔,再有三天,再有三天老天爷就会发威了。”顾伽罗无意识的揉搓着木盆里的果子,心里琢磨着,“也不知道外头进展的如何。但即便都顺利,整个计划还缺少一个环节啊…不行,必须尽快给家里写信。否则单靠那些士子或是女眷造势,根本就起不了太大的作用。”

顾伽罗一共准备了十二个漂流瓶,两个一组,有文字的,有简图的,以免捡到漂流瓶的人有不识字的。

人都有好奇心,平常百姓对于高高在上的豪门望族更是好奇,她故意将齐家的一段秘事拿出来做引子,为得就是把自己的事引到齐家的内斗上,只要引起了读书人的兴趣,就不怕他们看不透她文中的‘奥秘’。

倘或捡到漂流瓶的读书人,再有喜欢写小说、或是写书人,那就更妥当了,只要他们参透了漂流瓶的‘奥秘’,再有三天后的老天爷神威,就不怕他们回京后不大肆传播。

这样一来,便有了舆论基础,如果此时顾家也跟着帮她顾伽罗鸣冤,那自己离开铁槛庵就轻而易举了——根本无需去求齐家,更不用让冯家为难,但一个‘人言可畏’就能逼得齐家主动提出接她顾伽罗回去。

眼下要紧的是赶紧给家里写信啊。

顾伽罗咬了下唇瓣,直接将手里的果子丢回水盆,冲着坐在廊下台阶上的慧明喊道:“我有要事告诉静虚师太,你快些把静虚叫来!”

慧明咬着腮帮子,这几日,顾伽罗动不动就在她跟前大呼小叫,还总选在她凝神打坐的时候,每次都能吓她一跳。几天下来,顾伽罗好端端的没出什么意外,倒是她慧明,险些被吓出个好歹来。

偏这个齐顾氏脑子灵活,哄得师太开心,连带着她们这些尼姑也不敢对她怎样。咬着牙,慧明恨恨的站起身,没好气的吼了一句:“等着!”

慧明出了门,顺手将院门关上,然后咔嚓一声,挂上了一把大铜锁。

脚步声渐渐远去。

坐在顾伽罗右边的蓝衣女子猛地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顾伽罗一会儿,“你,有些意思,这般巴结老贼尼,是不是想求她帮你逃出去?我且告诉你一句话,省些力气吧,老贼尼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自她当了庵主,死在她手里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了。”

蓝衣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冲着顾伽罗所在的北屋扬了扬下巴,道:“远的不说,就说你的前任吧,那也是堂堂伯府小姐,硬是被老贼尼逼得悬梁自尽。啧啧,那人也就比你大几岁,二十来岁的美人儿,就这么凋零了。”

顾伽罗并没有被她说的内容吓到,而是淡淡的问了句:“你就是太医院院正的嫡长女贺氏吧?”

贺氏挑了挑眉,略显消瘦的面庞上绽开一抹浅笑,“哟,你个小丫头,果然有些门道,没错,我就是贺氏…给婆母吃了些滋补的药膳,谁料那乡下来的老婆子受惯了穷,吃不得好东西,虚不受补,险些一命呜呼,唉,可怜我——”

顾伽罗不愿听贺氏的‘光荣史’(或曰‘犯罪记录’),直接打断她的话,“我有办法出去,你外头有没有牵挂的人,或者想要办的事,我可以帮你!”

贺氏敛住笑容,表情渐渐凝重,“条件!”

顾伽罗笑了,她就知道贺氏是个聪明人,“我想要几味‘奇药’的配方。”贺氏是太医院院正的女儿,她能给婆母下毒,显然是个精通药理的人,而顾伽罗的计划中,若是再有一些‘奇药’做道具,效果将会更好。

贺氏定定的看着顾伽罗,勾了勾唇角,“成交!不过,我要先看看你的本事!”

顾伽罗道:“没问题,我能说服静虚让我给家里写信!”

贺氏的笑纹加深,“好,我拭目以待。”仇人还在外头逍遥,而她却在庵里生不如死,她岂能甘心?!

如果齐顾氏能帮她,慢说几个方子,就是将家传的医术教她一些又如何?

不多会儿外头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两人赶忙停止说话,低下头,继续忙着手里的活计。

“顾大奶奶,您有什么要事?”静虚看在顾伽罗还有几分本事的份儿上的,对她还算客气。

顾伽罗笑着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师太,这些果酿,您是想卖给寻常百姓,还是想供给高门大户。”

静虚道:“这么好的东西,自然先孝敬给贵人们咯。”普通百姓多穷呀,只有卖给贵妇们,她才能多挣钱呢。

顾伽罗说:“既是这样,师太可想好用什么来装果酿?普通的瓷瓶、陶罐,怕是不成吧。”

静虚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是呀,想做贵人们的生意,那就不止要东西好,包装也不能太差啊。买椟还珠,在豪门望族并不稀奇。

静虚见顾伽罗成竹在胸的模样,便知道她已经有了主意,赶忙陪笑着问道:“顾大奶奶可有什么好主意?”

顾伽罗道:“我在京城东大街有个铺子,不是嫁妆,而是出嫁后置办的一处私产,专门卖一些稀罕的物件儿,其中便有上好的琉璃瓶——”

后头的话,顾伽罗没说。但静虚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片刻,静虚问道:“顾大奶奶有何吩咐?如果贫尼能办到,定会帮忙。”

顾伽罗笑了笑,道:“还是那件事,我想给我母亲写信。如果师太能帮我把信送到顾家,我情愿免费供应师太两百个琉璃瓶。”

市面上,一个琉璃瓶就能卖到二三两银子,顾伽罗这一出手,就是五六百两银子。而且顾伽罗还给了静虚一个暗示,她手上还有一些婆家、娘家都不知道的私产,日后如果静虚能对她好一些,她回报静虚的可不止一星半点儿。

当然,就算顾伽罗不主动‘回报’,静虚也有的是法子从顾伽罗手里拿走那些产业。

面对巨大的利益,静虚终于心动了,“好,贫尼就冒险帮顾大奶奶这一回!”

次日清晨,静虚便拿着顾伽罗写的两封书信、带着两个尼姑下了山。进了京城,静虚留了个心眼儿,她先拿着一封信来到东大街的一个西洋货铺子,寻了掌柜的,将手里的信交给他。

那掌柜的仔细对比了下书信的字迹,以及最下面的印章,再三确定没有错,便命人给静虚准备货物。

静虚坐在铺子的大堂,看着上下两层的铺面,以及铺子里那琳琅满目、稀奇珍贵的货物,两个眼球险些变成了金元宝。

确定顾伽罗没有骗她,静虚也不再迟疑,命慧玄、慧慈留在铺子里等着,自己则悄悄摸去了顾家。

花了一锭银子买通了角门的婆子,好容易将书信送了进去。

送完信,静虚回到铺子时,两百个琉璃瓶子已经装好,雇了个牛车,师徒三个又匆匆的返回了铁槛庵。

静虚没有发现的是,她的刚刚离开铺子,那掌柜的便匆匆拿着信从后门出去,一路疾行直奔顾家。

顾伽罗得知静虚已经取了琉璃瓶子后,终于放下了心,从‘前身’的穿越日记得知,‘前身’利用穿越的便利,私底下开了几个铺子,所用的人都是她从冯氏留给她的心腹中挑选出来的,非常可靠,至少近几年间还能靠得住。

所以,即便静虚没有把信送进顾家,只要她去了西洋铺子,铺子里的掌柜也会想方设法把另一封信交给顾家世子夫人、顾伽罗的继母!

又过了两日,天气有些阴霾,天边堆积着厚厚的云层,仿佛压在了人的心头,让人憋闷得喘不过气来。

顾伽罗见了,却分外开心:来了,终于来了!

她坐在临窗大炕上,开着窗子,静静的等着。

到了中午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云层彻底遮蔽了太阳。山间忽然刮起了一阵风,风中带着股土腥味儿,还有隐隐的湿气。

“轰~”

一声巨响,一记响雷自天空劈下,以万钧之势震得山地都有些颤抖。

顾伽罗笑了,老天爷发威了,静虚老贼尼,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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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火

赵国公府,顾家。

世子夫人宋氏坐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面前炕桌上放着一个信封,信封已经被撕开,她手里拎着一张写满字迹的稿纸,宋氏并没有急着看那些书信里的内容,而是命人将烛火拿到近前,双手举着稿纸,对着烛火细细的看着。

薄薄的稿纸在烛火的映照下,透射出淡淡的光晕,而若是仔细的话便会发现,那对着光的稿纸中,有几个字是反着的。

宋氏眯着眼睛仔细的辨认着,发现这几个间隔的字可以组成一句话,“母亲,我回来了,我好想您!”

看着熟悉的字体,以及独出心裁的反写字体,宋氏原本淡漠的眼中闪过一抹惊喜,拿着稿纸的手也不禁微微颤抖,“香儿?!”

眼眶一阵发酸,大颗大颗的泪珠儿从眼中滚落。她的香儿,她的伽罗,她亲自抚养、亲自启蒙、亲自教导的宝贝女儿真的回来了?!

宋氏是赵国公世子顾则安的继室,她过门的时候,顾伽罗刚刚三岁,粉嫩可爱的小团子一只。世间有恶毒、狠辣的继母,但也有宋氏这般视继女为己出的好母亲。

宋氏是翰林院掌院的嫡次女,世代书香,知书达理,为人正直。而且吧,似宋家这样的门第,分外重视规矩、礼仪,宋家的女儿个个都能当道德楷模、规矩典范,可以说,对宋家的女儿来说,命可以不要,但规矩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顾家、冯家愿意娶宋氏过门的原因。

宋氏也确实是个端方贤慧、善良正直的好人,她把顾伽罗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照顾。该严厉的时候严厉,该慈爱的时候慈爱,整个顾家、包括冯家的几个舅母,都对宋氏赞不绝口。

顾伽罗正好处于懵懂的年龄,小家伙或许不懂什么事,却有种小动物的本能,谁是真心对她好,谁是虚情假意,顾伽罗都能感受得到。

宋氏这边倾力付出,顾伽罗那边乖巧接纳,是以,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女非常亲厚。即便后来宋氏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对顾伽罗依然疼爱。

顾伽罗是她抚养的第一个孩子,宋氏对顾伽罗有种特殊的感情,有时,宋氏对顾伽罗甚至比对自己的亲生儿女还要上心。

如此深厚的母女感情,岂是说断就能断的?宋氏如此看重顾伽罗,又岂会眼睁睁看着她深陷铁槛庵而好不作为?!

怪只怪那个占据顾伽罗身体的‘房客’太能作了,自以为是,还耳根子软,硬是把宋氏这个慈母,当成了‘容不得原配嫡女’的恶毒继母。

不过四年的时间里,‘房客’各种折腾,甚至还害得宋氏流了一个孩子…宋氏若是还能容忍‘她’,那就不是‘慈母’,而是‘圣母’。

最要紧的是,顾伽罗是宋氏一手教养长大的,顾伽罗是个什么性子,宋氏一清二楚。那位‘房客’虽然极力模仿顾伽罗,但眼神和说话的语气,并不是那么好模仿的。或许唬一唬不太熟悉顾伽罗的人还成,但宋氏,却很难骗过。

发现长女被不知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上了身,宋氏又急又恨,偏这种事还不能说出来,只能暗中提防着。

后来‘房客’自己折腾进了铁槛庵,宋氏还有些庆幸:这个害人的东西终于被关起来了,家里应该不会再被她祸害了吧?

如今宋氏忽然又看到了熟悉的字迹,心中无比激动。但很快,她又平复下来,缓缓将信纸折好,重新放回信封里——被那祸害折腾得次数太多,宋氏不敢轻易相信,万一这又是那人的诡计,她若是赶着把人接回来,岂不是更麻烦?

所以,宋氏决定再观望几天,伽罗既然想到法子给她送信,后头必然还有安排。宋氏相信自己教养出来的顾伽罗,绝不是一个顾前不顾后、任人摆布的蠢货!

“夫人,表小姐来了!”

宋氏刚刚将信收好,门外便响起了小丫鬟的通传声。表小姐?姚希若?宋氏的瞳孔收缩了下,坐直了身子,柔声道:“是希若吗?快进来吧!”

“是,舅母!”

姚希若亲昵的答应了一声,手里端着个托盘走了进来,嘴里说着:“刚跟着厨娘学做了几样糕点,请舅母品尝下,看看味道怎么样。如果可以的话,我、我还想给外祖母送去尝尝。”

说着,姚希若将托盘放在炕桌上,满眼期待的看着宋氏。只不过在看宋氏的时候,还‘不着痕迹’的扫了四周一眼,尤其是炕桌附近,当她看到未关严的抽屉里露出一个信封的时候,杏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姚希若的动作很细微,但宋氏非常敏锐,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她的异常。心里冷笑:看来,这位表小姐的手伸得够长的呀,外头刚送进来一封信,姚希若就知道了,还特意跑来打探消息。

怎么,她就这么想置顾伽罗于死地吗。

宋氏不动声色的拿起一块鸡油卷儿,吃了一小口,慢慢的咀嚼着,一边吃一边露出赞赏的表情,吃完了,夸了句:“不错,味道极好,希若‘有心’了!”

姚希若羞赧的笑了笑,然后坐在炕边跟宋氏闲聊,聊着聊着就说起了‘顾伽罗’的‘丰功伟绩’,重点提了提宋氏被顾伽罗害得流产的那个孩子…姚希若的目的很明确,那就是竭尽一切的阻止顾伽罗回归,倘或顾家人有一丝‘心软’,她都要掐灭在萌芽状态。

宋氏的脸色沉了下来,放下吃了一半的鸡油卷儿,冷冷的说道:“好了,那些事都过去了,就不要再说了。”

听在姚希若耳中,却成了宋氏厌恶顾伽罗,厌恶得连面子事儿都不愿意做了。心里不由得一喜,对,就是这样,你顾伽罗就算写信回家求救又如何,有我姚希若在,你这辈子甭想再出来。

“咔嚓~~”姚希若正欲告辞,忽然窗外闪过一条火链,映得半个天空都有一瞬的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