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大忠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忙冲着伙计狗剩使了个眼色,然后谦卑的回答道:“哎哎,小的就是郝大忠,忝为这间店铺的掌柜。不知差爷寻小的有何贵干?”

带刀捕快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道:“不是我寻你,而是有人把你给告了,郝大掌柜,走吧,跟咱们去顺天府走一趟?”

有人把他给告了?谁?谁这么大胆子,居然敢得罪大长公主?

郝大忠心思电转,猛地,脑中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赶忙问道:“不知小的身犯何罪?又是哪位递了状子?”

说话间,郝大忠已经凑到了那带刀捕快的身边,侧身背着众人,熟稔的塞给那捕快一个荷包。

捕快飞快的袖住,顺手还捏了捏,唔,硬块儿,应该是个一两左右的银子。捕快满意的笑了笑,得嘞,一个月的薪俸到手了。

收了钱,带刀捕快的语气好了些,道:“是赵国公府的顾管事递的状子,至于都告了你些什么,某就不知道了。”

果然是她!郝大忠眼中闪过一抹不屑,心道:怎么,在店里闹腾还不够,还想去公堂上折腾?哼,真当顺天府是你们顾家开的吗?

若是旁人告了郝大忠,他或许还会琢磨琢磨,然后努力想个对策。可若是顾伽罗,哼哼,郝大忠还真没把她当回事儿!

“行了,也别磨叽了,府尊大人和苦主还等着呢。”带刀捕快一侧身,伸了伸右臂,示意郝大忠上路,“郝大掌柜,走吧。”

郝大忠忙道,“差爷容小的交代几句。”

说吧,招手叫来伙计狗剩,伏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狗剩连连点头。

“行了行了,交代也交代了。还是赶紧走吧。”带刀捕快有些不耐烦,伸手推了郝大忠一把。

郝大忠一个不妨,直接被推了个趔趄,他眼中闪过一抹凶光,但当他抬起头来,又变成了讨好的微笑。

捕快们推推搡搡的将郝大忠弄出了店铺,狗剩子满眼忧心的目送他们远去。然后跟其他的伙计说了一声。他则拔腿从另一侧的小巷子跑了出去。

天色将晚,黔国公府的主子们用过晚膳,都聚到平安大长公主的院子里陪老人家说话。

别看私下里东府和西府斗得你死我活。但在表面上,大家还维持着和睦的假象。

平安大长公主是齐家最年长的长辈,又是高祖仅存的唯一嫡女,身份贵重。她不死。齐家就没有彻底分家,东、西两府早在四十多年前就各过各的了。但对外,却还是一家子。

所以,尽管齐令先和清河县主心里恨平安恨得牙根儿直痒痒,但该尽的‘孝道’。他们还是要尽的。比如晨昏定省。

“侄儿/侄媳见过大伯母。”齐令先和清河县主恭敬的行礼,清河县主笑着道:“今个儿大伯母的气色真好,可是有什么喜事?”

大长公主年逾七旬。却因为保养得宜,看起来只有五十多岁的样子。头发花白,却梳得油亮,面容红润,唯有笑的时候,眼角、嘴角才会露出细密的皱纹。

唯一令人遗憾的事,大长公主长得很寻常,甚至还有点儿‘英气’,这也好理解,高祖作为开国皇帝,文韬武略、英雄非常,却长相奇丑,饶是贞烈皇后长得清秀,无奈高祖的基因太强大,生出来的孩子个个都肖像其父。

相较于亲哥哥太宗爷,大长公主都能算个‘美人’了。

长相不好,幸而会投胎,父亲做了皇帝,她也成了最尊贵的金枝玉叶,随后嫁入豪门,几十年养尊处优下来,倒也养就了一身的雍容贵气。

只见大长公主斜倚在紫檀透雕五屏风宝座上,笑眯眯的跟孙子、重孙子们说笑。抬眼见齐令先夫妇来了,动也不动,撩了下眼皮,道:“你们来了,坐吧。”

想起清河县主的问题,才轻笑道:“也没什么喜事,早上收到西南的信,源哥儿(指齐令源)终于说服蛮族的那个什么土司归顺朝廷,听说那土司向朝廷进贡了许多茶叶和马匹,不日就能抵达京城呢。”

齐令源是平安大长公主的长子,二十多年前得罪了当今,被褫夺了平西侯的爵位。为了早日夺回爵位,齐令源长期驻扎西南大营,想尽办法的捞取战功。

西南多民族聚居,民风彪悍,且有前朝余孽蛊惑,西南一直不太安宁。

齐令源能说服一个土司归顺朝廷,功劳不小,一旦此事真的成了,圣人封赏是必然的。所以大长公主才会这么高兴。

齐令源是齐令先的堂兄,两人更是死对头,对方好了,另一方必然心里不舒服。齐令先也不例外,表面带着笑,含糊了几句,便想换个话题。

清河县主知道丈夫的心思,想起方才收到的信,计上心来,笑着说道:“堂兄有此政绩,确实是喜事一桩,唉,家里有了这样的喜事,我也不知道该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这事儿——”

平安皱眉,道:“什么事?莫不是家里又有什么麻烦了?”

清河县主故作为难的叹了口气,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外头有人将罗三奶奶给告了!”

“啊?”平安宝座下首的一个二十来岁的美妇一听这话,不禁惊呼出声,眼中闪过惶然,显是被清河县主这句话给吓到了。

有人将她告到了顺天府?这、这是怎么回事?

清河县主心里快慰,暗道:就你这样的,还想着打我们西府的脸面?哼,这次不把你们的脸打得啪啪响,我就不姓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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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4章 脸疼,肉更疼!

“什么个情况?”大长公主缓缓坐直了身子,目光在罗氏和清河县主身上转来转去。她惊疑的不是‘罗氏被人告上公堂’,而是居然有人如此大胆,敢招惹齐家东府的人。

虽然老三的父亲不是她生养的,但却是她认可的庶子,在某种意义上说,老三便是她平安大长公主的孙子,罗氏是老三的妻子,不止代表着老三的脸面,也是齐家东府的堂堂三奶奶。

如今,竟然有人敢告罗氏,平安不禁怀疑,以后是不是也有人会将挑衅她这个大长公主?

平安一时脑洞大开,各种阴谋瞬间在大脑中闪现,她甚至开始猜测,这莫非又是隔壁西府的诡计?

心里想着,望向清河县主的眼神便有些不善。

清河县主却不以为意,依然温婉的笑着。

罗氏却有些坐立不安,清艳的小脸上满是忐忑,犹豫好半晌,她才怯怯的从鼓墩上起来,缓步走到宝座前,盈盈跪拜,“孙媳、孙媳也不知得罪了哪位贵人,竟、竟遭此劫难,还请祖母为孙媳做主啊。”

大长公主皱着眉头,看向清河县主,沉声道:“先哥儿媳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清河县主坐在鼓墩上,闻听此言,微微直起身子,略带恭敬的说道:“说起来,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说穿了不过是刁奴仗势欺人,罗氏受了连累。”

此时,满屋子的人全都静了下来,不再交头接耳,而是神色各异的看着清河县主。

清河县主清了清嗓子,娓娓道来:“是这样。一个多月前,我们家的顾大奶奶出府的时候,许是顾念与罗三奶奶的情谊,竟‘亲自’转赠了一家奴才给罗三奶奶——”

“嗤嗤~~”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位年轻的小姐先撑不住了,一个没忍住,竟轻笑出声——清河县主说得太逗了。什么叫顾念情谊?还转赠奴才?东府西府不和。连带着第三代、第四代的小主子们都跟斗眼鸡似的。除了最后一层窗户纸没有戳破,私底下,兄弟、叔侄、妯娌、姑嫂斗得黑天黑地。

顾氏与罗氏都是齐家刚过门没多久的新媳妇。出阁前,两人从未有过交集。但自从嫁了各自的夫君,两人便瞬间从陌生人变成了仇敌。

若说两人会互相掐架、陷害,在场人的还信几分。但若是说她们相亲相爱,呃。亲,天还没黑呢,不适合做梦啊!

当然,也有脑子灵活的。结合那句‘顾大奶奶出府’,瞬间明白了清河县主话里的深意——什么转赠奴才呀,分明就是罗氏趁火打劫。见顾氏被押送去了铁槛庵,便暗地里下黑手。偷偷收拢了顾氏的奴才。

唔,收拢奴才是假,谋取顾氏的产业才是真!

顾氏出身国公府,又有个掌管市舶司的亲舅舅,她出嫁的时候,嫁妆格外丰厚。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将齐家东府几位少奶奶的风头全都压了下去。

罗氏出身巨商之家,嫁妆虽然也丰厚,可绝大多数都补到了官中,真正拿到自己手中的并不多。所以,罗氏会眼红顾氏的嫁妆,并伺机牟取,也在情理之中。

清河县主的话还没说完,罗氏的脸先是一红,旋即又变白了。她冤枉啊,算计顾氏、谋夺产业这事儿,真心不是她干的,而是另有其人。结果自己什么好处都没有沾到,却无端背了个骂名,真真冤死了!

忍着委屈,罗氏也不敢抬头看大长公主,唯恐自己忍不住,会表露出来,到时候得罪了这位‘祖母’,她和三爷肯定没有好日子过。

大长公主眉头紧锁,语气很是不善的说道:“怎么,是顾氏向顺天府递了状子?”这个搅家精,离了齐家还要生事!

清河县主忙道:“大伯母误会了,原告并不是顾大奶奶,而是、而是租赁了顾大奶奶店铺的商人,以及给店铺供货的谢氏商号。”

大家听得有些迷糊,这都什么啊,又是店铺,又是商人,还牵连到了京城首富谢氏。

清河县主见状,也不着急,缓缓将事情的始末说了出来:“…顾氏转赠给罗氏的那家子下人,当家的是外面商铺的大掌柜,曾经为顾氏掌管着四家店铺。”

“当初顾氏只是把那掌柜一家给了罗氏,可四间店铺却并没有转赠,依然是顾氏的私产。顾氏没了掌柜的,便将店铺都转租出去,同时转给了一个姓季的商人,但那掌柜的仗着、仗着新主子的权势,竟然赖着不走,季姓商人数次上门催其搬家,那掌柜非但不答应,反而将人打出去。”

清河县主一边将顾伽罗信中编纂的故事煞有其事的讲了出来,一边暗暗观察在场人的神色。除了罗氏低着头始终看不到表情外,齐家东府那群主子,从大长公主到年纪最小的三姑娘,一个个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清河县主心中得意,暗道:这就开始难受了?哼,后头还有更让人心塞的呢,你们且慢慢享受吧!

“唉,可怜那季姓商人平白花了一万余两银子的租金,竟是连铺子的边儿都没有摸到,一怒之下,便将那掌柜的告上公堂,”清河县主缓缓讲述着,瞥了眼跪地垂首的罗氏,道:“而那掌柜的是罗氏名下的奴才,奴才犯了案,可不就牵连到罗氏了嘛。”

“一、一万两?”时至此刻,大长公主若是还没有想明白其中的关节,她也就白活这么大年纪了。

什么季姓商人?什么另租他人?分明就是顾氏的诡计!

罗氏心里也打着鼓,方才清河县主提到‘房契’的时候,她心里咯噔一下。早在郝大忠投靠的时候,罗氏就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怎么都没有想出来。这会儿她明白了,是房契!

该死,真是该死,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居然天真的以为,只要控制住了郝大忠,那么他掌管的四间顾氏最赚钱的铺子便能收归齐家东府。而郝大忠也没有提醒过,于是,出身商户的罗氏,竟然犯了个如此低级的错误!

清河县主故作沉痛的说道:“可不是吗,那四间铺子都在东大街,位置极好,铺面也大,一个月一千五百两的租金呢,四个铺子加起来,两个月就一万多两。”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下大长公主,果然看到她一脸肉疼的模样。

清河县主心里暗爽无比,继续道:“这还不止呢。那掌柜的不但强占了四间铺子,竟然还蒙骗谢氏商号的人,假借顾氏的名义去商号赊欠货物,各种西洋珍贵器物、奇异海货、南边鲜果…汇总起来,竟赊欠了人家五万两银子的货物——”

“什么?五万两?”大长公主再也忍不住了,惊呼出声。别看她做了几十年的尊贵人,但骨子里却是个极吝啬、既贪财的市井小民。想来也是,高祖贫农出身,大长公主在没当公主之前,十多年都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姑,从小有记忆以来,便是无休无止的贫穷、饥饿。

许是小时候受的苦太多,哪怕她成了金枝玉叶,库房里堆满了金银宝器,她还是不踏实,还是会想尽办法的往口袋里捞钱,囤积粮食。

大长公主还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对她而言,让她从口袋里掏钱,比割她的肉还要疼!

打蛇打七寸,顾伽罗要反击,要报复大长公主,自然要朝她最大的痛点上戳。

果然,大长公主一听‘几万两’银子,脸色都变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郁。跪在她身前的罗氏,被吓得直打哆嗦。

清河县主却丝毫不受影响,接着说道:“唉,这也不能怪人家谢氏。他们辛辛苦苦从西洋运了货物回来,不拘往哪个铺子送货,都是现银交易。若不是看在顾氏的面子上,人家怎么会破例让顾氏的商铺先提货、卖了货再结账?可恨那掌柜的,明明都不是顾氏的奴才了,居然还敢打着顾氏的旗号去谢氏商号行骗。昨个儿顾氏去了东大街,顺便拜访了谢氏的东家,闲聊了几句,这才知道被人骗了。”

清河县主眼中闪着幸灾乐祸的光,故作唉声叹气的说:“唉,谢氏是什么人家?当年倾尽家产辅佐高祖爷打天下,高祖爷深感其大义,特意封了谢家老祖为‘富贵散人’,许谢家永世富贵。谢家虽然不是官,却是深受皇室信赖的皇商。那管事却冒名欺诈,这、这不是作死呢嘛!”

一番话说完,连平安大长公主也不禁愣住了。是啊,谢氏不是寻常商户,而是持有高祖爷(也就是她亲爹)丹书铁劵的皇商。

高祖出身贫寒,做了皇帝也不改其本色——吝啬。封赏功臣的时候,非绝世大功不能得爵,而谢家一介商贾,却能拿到丹书铁劵,足见高祖爷对谢家的看重。

再者,谢家富甲天下,却不张扬,也从不搀和皇室争斗,本本分分的做皇商,老老实实的给皇家赚钱,是以大齐三任皇帝,对谢家都非常满意。

大长公主明白,哪怕她是当今的姑姑,但在当今心目中,可能都比不上谢家一个商贾有分量。

这件事谢家出手了,大长公主再不情愿,也要割点肉出来了。

罗氏更是一脸惨白,因为她知道,她高贵的‘祖母’肯定不会自己掏腰包,而最终买单的还是她这个商户出身的孙媳妇。

呜呜,早知道这样,打死她也不搀和齐家的内斗了,现在好了,面子没了,里子也要被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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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5章 午夜魅影

在大齐,奴婢与牛马、田宅一样,都属于主人的私有财产。奴婢违法乱纪,等同于牛马伤人闯祸,身为主人,有连带、赔偿的责任。

所以,掌柜郝大忠抢占他人私产、冒名诈骗皇商财物,罗三奶奶作为他名义上的主人,也当有为其还债的责任。至于她帮郝大忠还了钱之后,如何发落郝大忠,那就是她个人的私事了,外人和官府都不会干涉。

罗氏咬着牙,心里别提多后悔了,她真不该为了讨好祖母,自不量力的陷入齐家内斗的泥潭。这下子好了,不但落个趁火打劫的恶名,还要掏出大把的银子帮大长公主收拾烂摊子。

清河县主瞧了,暗自好笑,脸上却一副和蔼可亲的长者模样,叹了口气,道:“门下奴才做出这样的恶事,罗氏平白受了连累,着实可怜。顾氏听闻消息后,也觉得对不住罗氏,毕竟郝大忠一家是她转送给罗三奶奶的。”

清河县主故意又点出了‘转赠奴婢’这一节,仿佛在故意提醒某些人:想算计人,也要看看自身的能力,否则,就要让你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罗氏的身子微微晃动了下,大长公主的脸色也阴沉得可以拧出水来。

清河县主满意了,果然,往敌人身上补刀什么的,最畅快了。

只听她接着说道:“所以,顾氏特意给我写了信,说她与那季姓商人、以及谢氏商号的东家都有些交情,如果罗三奶奶愿意的话,这件事可以私底下解决,不必闹上公堂。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罗三奶奶堂堂大长公主的孙媳妇,倘或传出惹上官司的流言,必然会有损大长公主、以及齐家的名声呢。”

罗氏的身子摇晃的更加厉害了,什么叫‘私下解决’?不就是让她悄悄将‘欠款’交给顾伽罗嘛。

大长公主却有些意动,清河县主有一句话深得她心,那就是不管怎样,都不能伤害她平安大长公主和齐家东府的脸面。

只是…六万两银子?不是六千两、更不是六十两。而是足足六万两银子啊。足以得上她名下皇庄半年的收益呢。

虽然这笔银子将有罗氏买单,可、可在大长公主眼中,罗氏已经嫁入了齐家。她的钱也就是齐家的钱,齐家的钱就是她大长公主的。一想到自己白白损失了六万两银子,大长公主就心疼得想吐血。

见大长公主和罗氏都不应声,清河县主暗自冷哼一声。淡淡的说道:“当然,如果罗三奶奶还有更好的主意。大可不必听顾氏的。”只是这后果,就要你们自己承担咯。

皇商谢氏,人家确实低调不张狂,可并不意味着会任人‘欺侮’。此事真要闹将起来。罗氏以及整个齐家东府,都不会有好日子过。谢家有钱,几十年间不知资助了多少寒门子弟求学、考科举。如今不少寒门子弟已经进入朝堂、位居高位。

平常的时候,他们可能不会偏帮谢氏。可一旦谢氏有了难处,你且看着吧,明着暗着帮忙的人不再少数。

如此庞大的势力,就是大长公主也不敢轻易招惹。

罗氏就更不敢说了,她的娘家只是个暴发新贵,家里有钱,却朝中无人,也正是如此,她们家才会不计血本的攀上了齐家这门贵亲。

抬起头,罗氏艰难的说道:“不不,堂嫂的这个法子极好,我、我愿意跟他们私底下解决,季姓商人和谢家那边,还请堂嫂帮忙周旋。”

明明被顾伽罗狠狠的敲了一回竹杠,罗氏吃了个大亏,却还要再欠人家一个人情,唉,这事儿办得,憋屈啊!

罗氏灰心丧气的回到自己的小院,刚进门,一个婆子便迎了上来,急声道:“三奶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罗氏正满心悲苦,一听这话,仿佛在熊熊心火上浇了一把油,轰的一声,将她的理智险些烧光光,劈手就抽了那婆子一个嘴巴,厉声骂道:“混账东西,会不会说话?”

婆子被罗氏打了个趔趄,半边脸都木了,整个人也呆住了,捂着脸傻傻的站着。

罗氏瞧了,更觉得气闷,喝道:“蠢货,傻了还是痴了?!有什么话,赶紧说!”罗氏也知道是在迁怒,可自己在前头受了那么多委屈,总要有个发泄的地方吧。反正奴婢命贱,让她打一下、骂两句也没什么。

婆子嘴里泛起腥咸,她料想应该是嘴里哪处被牙齿隔破了。不过见罗氏正在气头上,她也不敢怎样,低下头,努力咽下那口带着血沫子的口水,道:“东大街西洋铺子的伙计狗剩来了,说是郝掌柜被人告了,人也被顺天府的差役带走了。三奶奶,您看要不要拿三爷的名帖去一趟顺天府?!”

“郝大忠?!”不提此人还好,一提到这个人,罗氏就忍不住恨上心头。

话说在大齐,似郝大忠这样有一技之长的奴仆也就值一百两银子,加上他一家十几口,撑破天也就二三百两银子。

结果,罗氏为了郝大忠一家,却足足掏出了六万两银子。两百vs六万,还搭上了名声和人情,这一正一反的巨大落差,任谁瞧了都要心塞啊。

罗氏却忘了,自从自己收了郝大忠,这两个月,她已经从郝大忠那儿拿了几千两银子的‘红利’。当然就算她想起来,依然会觉得肉疼,几千两相对于几万两来说,还是太少了。

罗氏脑门上的青筋暴起,恨声道:“什么三爷的名帖?三爷是何等尊贵的人,岂能为个贱奴折了身份?”

婆子有些傻眼,话说自家三奶奶不是最器重郝掌柜的吗,怎么现在——

愣了愣神,想到狗剩塞给自己的荷包,婆子还是很有良心的帮忙说了一句:“那、那郝掌柜——”

罗氏一甩袖子。“我管他去死!”

说罢,罗氏转身就走,走了没两步,她又停了下来,深深吸了口气,道:“你去告诉狗剩,让他转告郝大忠。不必担心。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其他的等他从顺天府回来再说!”

不管怎么样,六万两银子已经没了。罗氏骨子里是个商人,她可不想做人财两失的蠢事。虽然郝大忠的人品不怎么样,但能力还是不错的。正好自己名下还有几个铺子,可以交给他打理。让他立功赎罪!

但罗氏怎么都没想到,郝大忠只不过在顺天府待了两天。出来的时候,脸上却多了两道疤,一条腿也被打瘸了。

那腿因为处理不当,等他出了大牢。寻好大夫医治的时候,却再难恢复了。

在古代,做官需要看脸。做生意亦是如此。毕竟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你丫顶着两道疤、拖着一条瘸腿。到底是做买卖滴,还是混黑涩会滴?!

郝大忠毁容又残疾,很难再做个迎来送往、四处交际的大掌柜。

罗氏见了连骂晦气,直接将郝大忠一家打发到外地的庄子,偏郝大忠运道不济,刚出了京城,还没到小汤山呢,便遇到了劫匪,一家子老小受了些伤,唯郝大忠一个被劫匪砍杀,当场毙命!

…此次交手,顾伽罗大获全胜,既严惩了叛奴,又加倍讨回了损失,还帮着婆家打了死对头的脸,真可谓满贯大赢家。

经此一役,不管是顾家的人、还是齐家的人,都对顾伽罗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而清河县主愈发觉得自己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是以,当她收到儿子从西南寄来的信时,暂时将顾氏‘红杏出墙’的事隐了下来,不止如此,她还帮顾氏说了些好话,直说顾氏是个称职的齐家大奶奶!

但这世间最不缺‘好心人’,清河县主为了家宅安宁,对儿子瞒下了某些事,但齐家东府的几位爷,却异常‘好心’的将顾伽罗耐不住寂寞、与隔房大伯子鬼混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远在西南的齐谨之。

只是,京城到西南路途遥远,驿路不太顺畅,当齐谨之收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时间进入了八月,顾伽罗从铁槛庵回来也有两个月了,这段时间里,她重新挑选了丫鬟、婆子,重新梳理了自己的嫁妆,并且整顿了名下的产业,整日里忙的不亦乐乎。

除此之外,她还要跟着宋氏学习管家之道、御下之法,以及梳理京中各大世家、望族的谱系脉络。

另外,皇后赐下来的两个教养嬷嬷每天都严格教导顾伽罗的规矩、礼仪。

顾伽罗忙得恨不得把一天掰做两天用,不过,她倒也没有厌烦,反而无比积极的跟着宋氏、两位嬷嬷学习。

宋氏也就罢了,两位嬷嬷见顾伽罗如此好学、勤勉,不禁渐渐打消了对她的偏见,反而真心实意的教导起来。除了那些死板的规矩、礼仪,她们还会适时的跟顾伽罗讲解一些宫中妇人的争斗手段,全都是第一手的教材,非常实用,只听得顾伽罗两眼放光,愈发敬重两位嬷嬷。

这日,顾伽罗好容易结束一天的学习,又累又乏,泡了个牛奶浴,便上床睡觉了。

秋风徐徐,虫鸣声声,夜色在一片静寂中渐浓。

顾伽罗睡得很甜,但忽然间,她恬静的睡颜忽然扭曲起来,身子仿佛被人压制住了一般,纤细白皙的脖子如同套上了绳索,那绳索正在一点点的收紧。

“啊~~”顾伽罗猛地醒来,坐起身子,恍惚中,她好像看到了一个黑影跃出了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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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6章 你好,夫君!

是梦魇了?还是屋子里真的进了贼人?

顾伽罗望着完好无损的窗子,心怦怦跳得厉害,手不自禁的扶上脖子。如果方才是做了个噩梦,那么也太真实了,顾伽罗现在都忘不了那种脖子被人卡住的火辣窒息感。甚至,她此刻还觉得脖子有些疼。

难道不是梦?

可赵国公府又不是寻常百姓人家,可以任用贼人自由出入。顾家以武起家,家中不管是主人还是下人,从小都会研习家传的武功。就是顾则媛、顾伽罗这些女子,小时候也跟着家里的婆子学过几招。真若打起架来,一两个壮汉也未必能近身。

方才那个黑影,却能轻轻松松的绕过顾家的层层护卫,一路杀进内院,要么此人武功奇高,要么便是有内鬼接应,否则寻常贼人很难做到!

顾伽罗皱了皱眉,直接翻身下炕。想确定是梦还是事实很简单,她只需找面镜子看一看就可以了!

“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顾伽罗刚下了床,在屏风外值夜的慧香便醒了,揉着惺忪的睡眼,含糊的问道。

顾伽罗回道:“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口渴想倒杯水喝,慧香,我自己来就好,你接着睡吧!”

慧香正准备穿鞋,听到这话,忙追问了一句:“小姐,真不要奴婢过去?”小姐素来是个有主张的,说是不要,应该就是不要。

顾伽罗‘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屏风外的慧香见状,也不再坚持,重新上了矮榻,竖着耳朵听着。只要里头有什么吩咐,她便第一时间赶过去。

顾伽罗拿着火折子点着架子床侧的烛台,然后端着烛台来到妆台前,打开梳妆盒的玻璃镜,就着烛光细细一看,顿时愣住了。

只见那光可鉴人的玻璃镜中,清晰的折射出一个人影。而那节纤长白嫩的颈子上。在喉头左右,赫然有两个深深的指印。

顾伽罗伸出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慢慢扶上颈子。小巧的指头扣在那两个指印上,她发现,自己的指头只能遮住三分之二的指印。由此看来,方才掐她脖子的人。应该是个手掌极大的人,或者说是个健壮的男人!

果然不是梦。而是进了贼人。

可那贼人为何潜入顾家?又为何寻上她顾伽罗?还试图、试图掐死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