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谨之神色一暗,低声道:“伤亡近三十人。幸而有燕大夫随行,那些重伤的兄弟能得到及时的医治,或许还能捡回一条命。”

顾伽罗也跟着叹了口气。

旋即咬牙道:“大爷,可查出这些人的底细?”瞧今天这些人的架势,分明就是要他们夫妻性命的节奏啊。

齐谨之左右看了看,凑到顾伽罗耳边悄声说了个名字。

顾伽罗惊疑不定,“竟然是他?这、这是怎么回事?”她还以为是小梁王的奸细,或是水西安家的私兵呢。

她怎么都没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居然是那个人。

齐谨之的神情复杂,他也没想到是那人,想了想,将自己的猜测说了说:“估计是这里有些东西是‘他’不想让朝廷知道的,我们齐家一向只忠于圣人,我到了乌撒,倘或发现了什么异常,自然会如实上报,这般,定然损害了‘他’的利益。”

即是如此,索性先下手为强。

齐谨之一行,路上很是低调,并没有宣扬他的官方身份。

所以,就算路上遭遇了劫杀,也只需推到‘流民’或是‘流寇’身上即可。

而那位幕后黑手,估计也就是打的这个算盘!

第009章 矛盾

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要顾伽罗来说,世间难走的路不止在蜀地,滇地的路也不怎么好走。

尤其是那些偏远的下县,连正经的官道都没用,要么是不平的泥土小路,要么就是崎岖的山路。

马车行驶在弯曲的小路上,坑坑洼洼,颠簸地异常厉害。饶是顾伽罗乘坐的这辆马车是特殊设计过的,座位和车厢壁上都包裹了厚厚的棉花用以减震,但走在这样的道路上,还是将几个女眷折腾的够呛。

更要命的是,随着行程的推进,朝廷的痕迹越来越浅,驿站什么的更是越来越稀少。

时至中午,马车车队赶了半天的路,沿途慢说找驿站了,就是个像样的落脚点都没有找到。

最后没有办法,齐谨之干脆命人找了一处开阔的靠近水源的空地,让护卫们先去简单收拾一下,铺上毡毯,围上帐幔,然后厨娘和奴婢们生火做饭。

顾伽罗在马车里颠簸了一路,精神有些倦怠,也没什么胃口。原本想留在马车里小憩一下,齐谨之却劝她,“车厢窄仄,人坐得久了难免会不舒服,前头草木茂盛,还有出水潭,你且在那里转一转,精神或许能好些。”

顾伽罗深觉有理,扶着紫薇的手下来,围着水潭溜达了一圈,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混沌的感觉果然好了许多。

厨娘们知道主子们没有什么胃口,特意做了些清淡、开胃的饭菜,另外还准备了一些酸甜可口的水果。

话说到达四川的府城益州时,谢氏商号的谢掌柜就跟齐谨之夫妇辞别了。谢氏商号的西南分号就设在益州。

谢掌柜虽然走了,但还留了一支商队跟着齐谨之去云南。谢掌柜如此安排。倒不是为了巴结顾伽罗,而是为了自家的生意。

云南地产丰富,药材、茶花、茶叶、银器等物品在京城都是非常受欢迎的。

之前西南不太平,驿路不通,时常有小梁王、流寇等劫掠来往客商,即便谢氏商号财大气粗、实力雄厚,也架不住那些人的轮番折腾。

西南分号每年都会派遣好几支商队深入滇、黔等地收购货品。但最终能平安返回的却只有一两支。其他的,能保住商队人员的性命就是万幸了,至于货物…呵呵。破财免灾哪!

如今齐谨之带领上百精壮护卫一起入滇,精明的谢掌柜顿时觉得这是个机会。便特意留了一支商队跟着齐谨之,他也坦率,没说什么‘伺候齐大人和顾大奶奶’。而是直接说出来自己的目的。

齐谨之对谢掌柜的印象颇好,再加上一路上受了人家的不少照拂。单冲这一点,他也不会拒绝。

另外,齐谨之去乌撒,是为了求政绩、谋发展。他身为一地父母官,开拓荒地、增编人口、提高税收才是正事。

云南有那么多好的自然资源,若是能充分利用起来。百姓何愁不富裕?税收什么的就更不愁了。

而这项工作,需要‘专业’人士来主导。

谢氏商号便是齐谨之心中的最佳人选。

在他看来。带领商号的人去乌蒙,绝对是双赢的事情——齐谨之保商队的平安,商队则负责拉动经济、繁荣物质需求。

随后的事实证明,齐谨之的想法是非常靠谱的,远的不说,单说在这剩下的路途中,有了这支商队,齐谨之一行人的伙食标准一直都很高。

同样是荒凉的野外,商队的人总能找到品质好的食材。

同样是在集市上收购东西,商队的人却能用最低廉的价格买到最优质的物品,还能跟卖主皆大欢喜。

更有甚者,在打听当地八卦、询问路况的时候,商队的人也总能轻轻松松的获取到想要的信息。

齐谨之私下里跟顾伽罗聊天的时候,不止一次的赞叹:“莫怪谢家能豪富几十年,不过其麾下一小小管事,就能如此的八面玲珑、琉璃心肝,更不用说那些大掌柜了。”

有了商队的‘支援’,齐谨之等人哪怕是在荒郊野外,吃的东西却丝毫不差。

食材丰富且新鲜,厨娘巧手烹制,不多会儿,饭菜便好了。

因是在野外,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护卫们七八个人凑在一起,端着碗、围着菜盆,一边吃一边说话。

齐谨之、孟复等人则是各自一家围坐在毡毯上,安静的进食。

“伽罗,多少吃一些吧。”

齐谨之和顾伽罗相对盘膝而坐,他见妻子似是没有进食的欲望,亲自夹了些凉拌银芽黄瓜鸡丝送到顾伽罗面前的小碟子里,柔声劝着。

“多谢大爷,”

颠簸了一上午,胃里很不舒服,顾伽罗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但挡不住齐谨之的殷勤关照,她勉强用了些凉菜。

随后见齐谨之满眼担心,她又喝了半盏开胃的红枣乌梅汤。

为了转移齐谨之的注意力,顾伽罗忽的问道:“对了,大爷,那个驿丞都招了吗?”

齐谨之胃口不错,每样菜都用了一些,临了还吃了两碗碧粳米饭。

拿帕子擦了擦嘴,齐谨之低声回道:“招了,不过他跟那个‘舌头’一样,都是小喽啰,听从上面的命令行事。对于谁是真正的主子,他们并不知道。”

齐谨之说是‘那人’指使的,也仅是凭借那个俘虏供出的一些线索推测出来的。

虽然他已经认定了是‘那人’,却没有切实的证据,抓到的两个人也不能作为人证。

顾伽罗皱眉,“竟是连半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

齐谨之犹豫了下,“也不是没有。驿丞还说,咱们的行踪,是‘那人’从京城探查到的。”

顾伽罗脸色微变,声音压得更低了,“难道家里有‘那人’的眼线?”

前文咱们说了,顾伽罗随行带了一只信鸽,专门用以和京城联系。

为了让顾、冯、齐几家的长辈放心,小两口每到大一些的县城,便会往京里送信,除了告知他们的行程外,还会说一些当地的见闻和风土人情。

‘驿丞’却说‘那人’从京城得到了齐谨之一行人的行踪,这也就是说,齐家或是另外两家被‘那人’渗透了啊。

齐谨之面沉似水,“有这个可能,我准备给父亲写封信,请他老人家多留意一下。”

齐家曾经是西南的土皇帝,在西南和京城之间,有自己专门的通信渠道,隐秘且安全。

顾伽罗不知道具体的通信渠道,却知道它的存在,点点头:“还是稳妥些好。‘那人’为了阻止大爷去乌蒙,不惜出动了这么多人,足见其图谋的事情不小。”

没准儿还是谋逆之类的大事。

如果齐家被‘那人’安插进了眼线,那么日后事发了,齐家肯定会受到牵累。

齐谨之点了下头。

顾伽罗见他神色不太好,强笑着安抚道:“不过,也有可能是‘驿丞’在胡说,故意扰乱咱们的视线,甚至是离间,想让咱们自己先乱起来。”

齐家东西两府彻底分开,‘西齐’现有的人手基本上都是心腹之人。

倘或这事真是对方的一个计策,那么…心腹之人有了猜忌,妥妥是后院起火的节奏啊。

齐谨之弯了弯唇角,道:“不排除这个可能。罢了,不过是个小喽啰,不足为惧。即便是‘那人’,他现在也只敢藏头露尾的命人暗杀,并不敢正面跟咱们起冲突。等到了乌蒙,我先去拜会一下他,探探他的虚实。”

与其在这里绞尽脑汁的猜测,还不如亲自去看看。

“大爷说的是,”顾伽罗也笑了。

昨日的那场刺杀,她虽然没有受伤,但心里多少受了些影响。

历史上,齐谨之确实建功立业,成为世人称赞的‘战神’,风光无限。

可在他成功之前,却也受了不少苦难。

然而,史书上对齐谨之早年的经历却只有草草十几个字,顾伽罗作为旁观者来读《齐史》时,觉得齐谨之虽少有磨难,但终究成为了人生大赢家,齐氏家族也因他而繁盛到了极致。

可当顾伽罗作为当事人,亲历齐谨之‘任乌撒知县,途遇匪,歼敌七十余’,亲眼看到血淋淋的劫杀场景,她也忍不住心惊和畏惧。

顾伽罗不禁苦笑,果然是‘事不关己,几不劳心’啊。

她当初肯回到齐家,肯跟着齐谨之来西南受苦,一方面是洗白名声、重塑形象,另一方面也是看中了齐谨之是胜利者。

至于齐谨之早年的受苦磨难,顾伽罗并没有多想,毕竟史书上看到的东西太单薄了,没有亲身经历前,顾伽罗绝想象不到究竟有多苦、有多险。

从昨日到现在,顾伽罗一直在想,她当初的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

这还没到乌撒呢,就遭遇了劫杀,等到了目的地,还不定有什么艰难困苦等着他们哪。

顾伽罗心中隐隐有了些担忧。

等大队人马终于抵达乌撒县城,望着萧索、清冷、只有几条街道的小城,感受着周遭百姓异样、探寻的目光,顾伽罗不禁暗叹一声:不出所料,好一个偏远县城。

而当他们来到破旧不堪的县衙时,顾伽罗心中的小人已经捂脸:呜呜,好寒酸的县衙啊…

ps:小罗是个正常妹纸,头一次面对抢劫、杀戮,她也会害怕,面对未知的艰险时,她也会犹豫。不过小罗会很快成长起来滴,还请亲们继续关注哟。

第010章 谁的下马威?

斑驳的墙体,掉漆的大门,屋顶和台阶的缝隙长出了野草,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碎纸片,清凉的夏风一吹,纸片化身白蝴蝶随风飘散。

太阳缓缓向西边划去。

暗淡的夕阳下,两个没精打采的皂隶正坐在歪靠在衙门口打盹,两人睡得很是香甜,齐谨之隔得老远都能听到他们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鼻尖还有可疑的泡泡。

残阳、空巷、破屋,以及漫天飞舞的碎纸屑…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像恐怖电影里的布景咧。

顾伽罗掀开车窗帘子,远远的打量着未来的居所。

俗话说,‘官不修衙、客不修店’,衙门破旧一些,这很正常。

可眼前这乌撒县衙就太不正常了,官衙的房舍破败不堪也就罢了,这衙门口也太冷清了。

如果不是门口还歪着两个衙役,顾伽罗都会怀疑,面前这栋摇摇欲坠的建筑不是什么县衙,而是个年久失修的危房或是荒庙。

而更让顾伽罗感到不安的是,整个县城都弥漫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阴郁。

空荡荡的街道,紧闭的大门,偶尔有人家悄悄拉开门板,却不敢出来,只探出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打量着齐谨之一行人。

顾伽罗感觉,即便是在那些关闭的大门后,也有一双双眼睛在偷窥。

整个小城安静的没有一丝人气儿,仿若空城、死城!

“…乌撒虽然只是个小县城,可、可也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段氏有些傻眼,一路上她给顾伽罗科普了许多西南的风土人情、习俗特产,言语间对这块中原人眼中的荒蛮之地很是推崇。

段氏是有私心的。她祖籍虽然不是云南,但家族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好几代,某种意义上,她已经算是本地人了。

既然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她自然不会说自己家乡的坏话,甚至为了避免顾伽罗瞧不起这片土地,段氏没少夸奖、赞美。

对于乌撒这个小县城。段氏也尽量挑着它的优点、长处来说。

言犹在耳。残酷的事实却打了段氏一个耳光。

段氏讪讪的说:“或许是刚刚遭遇了兵祸,所以——”

这话说得她自己都不信,有没有遭遇兵祸。一眼就能看出来。

乌撒县城的城墙虽然有些破旧,却没有半点损伤。城内的街道、房舍也都好好的,怎么看都不像被乱兵蹂躏过的样子。

顾伽罗却没有在意,淡淡的应了一声。“是啊,有小梁王作乱。附近的百姓着实受了些苦。”

段氏连声道:“是呀是呀,都怪他!这个杀千刀的鞑子,安分点儿多好,可他偏要在我们这里兴风作浪。”

薛氏没有说话。自打那日遭遇了劫杀,她的精神就有些萎靡。

见了这偏僻的小县、破败的县衙,她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

眼中却偶尔闪过一抹黯然。估计对她们一家的未来非常迷茫。

离京前的美好憧憬也早已化作了云烟,如今剩下的。就是无法言明的悔意了。

“来人,去叫醒他们。”

齐谨之高坐马上,目光掠过县衙以及附近的街道,最后落在那两个睡得直流哈喇子的衙役身上,微微抬了抬下巴,吩咐了一句。

“是!”

齐大勇答应一声,亲自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官衙大门前,弯腰,推了推其中一个衙役,“哎哎,醒醒,醒一醒!新知县到了,你他娘的倒是给我睁眼哪!”

齐大勇用力推搡了那人几下。

“唔~~”那人鼻子里发出不满的闷哼,依然紧闭着眼睛,手却无意识的抬起来,挥苍蝇似的想把骚扰他睡觉的混蛋赶走。

齐大勇是什么人哪,能做一百号人的头儿,功夫和战场经验自是不俗。慢说这衙役半睡半醒,就是他彻底清醒了,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未必能推开齐大勇的巴掌。

“嘿,醒醒,别睡了!”齐大勇都给气笑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把那人单手提溜起来。

“滚、滚开,别、别烦老子,”衙役也怒了,直娘的,他好好的睡觉,招谁惹谁啦,竟还有不开眼的非要来捣乱。

“你他娘的跟谁称老子?”齐大勇收回手,抬脚便踹向那衙役。

衙役一个不防,骨碌碌被踹到了一旁,险些从台阶上滚下来。

这次衙役彻底醒了,嘴里哎哟哟的呻吟着。

“醒了?醒了就赶紧爬起来,老子有话问你!”

想要比粗鲁、比不讲理,衙门里差役哪能比得上混军营的兵痞子?

齐大勇抱着胳膊,拿脚尖戳了戳衙役的脸,“别他娘的装死,赶紧起来回话!”

衙役狼狈的趴在地上,眼中闪过一抹怨怼,却陪笑道:“醒了,醒了,只是您的脚力非凡,小的半边身子疼得厉害,一时爬不起来,还请这位爷见谅。”

这边动静这么大,旁边的那个衙役乙就是死人也该被吵醒了。

只见他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冲着齐大勇拱手道:“敢为这位可有什么指教?”

齐大勇扭过头,看了看衙役乙,呲了呲牙,凉凉的说道:“到衙门能有什么指教?倒是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的在衙门口睡大觉?!”

衙役乙比衙役甲年长些,城府也深一些,听了齐大勇的话,没有露出什么不忿的深情,反而苦笑的摆摆手,“这位爷,旁的县衙是个什么情况,小的不知道,可在咱们乌撒,您若是想告状、或是找衙门办公事,根本不必来县衙。”

齐大勇眼角的余光往后瞥了瞥,见不远处的大爷没有什么阻止的意思,便故作惊讶的问道:“不来县衙?那、那该去什么地方?”

衙役乙仿佛没有看到官衙前街上的一长串人马,眼睛只盯着齐大勇,苦哈哈的说道:“您下了台阶向右拐。第一个路口往东走,找到‘马宅’求见马县丞即可!”

马县丞?

就是‘驿丞’嘴里说的那个举人县丞?

齐谨之眯了眯眼睛,他就不信,自己这么一大群人进城,城中的大小官吏和那位‘马县丞’会不知道。

这会子却弄两个棒槌戳在衙门口,还故意说了这些话,难道是那位马县丞的意思?!

齐大勇愣怔了下。扭头看向齐谨之。

齐谨之只抬了抬下巴。

齐大勇会意。粗声粗气的说道:“老子才不管什么马县丞、牛县丞呢。老子只认知县老爷。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朝廷给乌撒派来了新的父母官儿。不是旁人,就是我们家老爷。”

齐大勇提起趴在地上的衙役甲,又伸手捉住衙役乙的领子,一手一个。直接将两人提到了齐谨之的马前,用力往地上一掷。“还不拜见我们家齐县令?”

两个衙役被摔得屁股生疼,忍着呻吟的冲动,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瞳孔中看到了茫然。

很显然。齐家人的反应,跟他们预期的很不同。

如此他们提前准备好的应对之策,也就没了用武之地。

“…县令?”呆愣良久。衙役乙才干巴巴的说:“咱、咱们乌撒已经十多年都没有县令了。最近也、也没听说朝廷派了新县令啊。”

衙役甲却愣头愣脑的说:“俺们不认识什么县令,只知道马县丞。”

这话说得…齐谨之挑了挑眉。暗道,莫非这是那位马县丞在搞什么下马威?

衙役乙听衙役甲说得不像话,这不是在给马县丞立威,而是在给他拉仇恨啊。

衙役乙赶忙道:“还请这位贵人见谅,阿猫是个直肠子,不会说话,我们乌撒数年没有知县,一直都是马县丞主理,所以…哈哈,那什么,这位爷说贵人是新任的县尊,想来不会作伪。但我们都是没见识的蛮夷——”

衙役乙满脸为难,小心翼翼的觑了下齐谨之,道:“马县丞见多识广,且消息灵通,朝廷有什么公文,马县丞必是知道的,贵人,您看不如这样,您遣人去请马县丞来,到时候究竟如何,应该会有结论。”

齐谨之总算听明白了,衙役嘴上说‘请’,实则却是暗示齐谨之去马家拜山头。

不管去马家的,是齐谨之本人还是他的随从,只要人踏入了马家的大门,便是向马县丞服软的意思。

自此以后,就算齐谨之这个知县上任了,在乌撒百姓和县衙小吏心目中,乌撒依然是由马县丞做主。

而他齐谨之,不过是京城来的小白脸,绣花枕头样子货。

“这是吏部的公文,这是本知县的官印,”

齐谨之从袖袋掏出两样东西,在衙役乙面前晃了晃,然后道:“本县是真是假,公文和官印足能证明。”

衙役乙的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不等他开口,齐谨之又道:“好了,今个儿时辰不早了,也该落衙了,明日卯时,本县在公堂点卯,县衙所有的官吏都要准时来应卯,如有迟到或是未到者,以后、也就不用来了。”

齐谨之直直的看向衙役乙,笑道:“方才听你侃侃而谈,显见你是个口齿伶俐的,就由你将本县的话传达给所有的官吏吧。”

说罢,也不等衙役乙回应,齐谨之就冷声对齐大勇说:“你领二十个人把县衙好生收拾一下,明日卯时之前,我要看到一个干净、正常的官衙。”

又唤来刘虎,“你领二十人,与两个管事一起,将后衙的院落收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