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妙的是,齐家的这道圣旨没有言明‘谋逆者不赦’,这也就是说,就算齐家造反,除了妇孺,九族被诛,但仍有一个成年的嫡系血脉可以免罪!

再注意一下,是免罪,不是免死,也就是说这个‘幸运儿’可以免除一切罪责,不必‘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的被流放或是罚入贱籍,他能清清白白的做个良民!

综上所述,有这道圣旨,足以救回齐勤之的一条性命。

“…西齐舍得?愿意拿这样一件宝贝去救一个白眼狼?”

萧十三作为一名合格的暗探,自然知道齐家供奉的高祖圣旨,也清楚这道圣旨的奇妙之处。

可问题是,东齐和西齐水火不容,西齐是否愿意为了齐勤之而动用‘免罪符’?!

“不舍的也得舍,不愿意也得这么做!”

齐令先难掩疲惫的靠在椅背上,语气中含着莫名的愤然。

“老爷~~”

清河县主亲自端来一杯茶递到齐令先的手上,然后坐在右侧的椅子上。

万寿节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她们这些被困偏殿的女眷也早就安然回来了。

宫中的狼藉和血污已经被清理干净,但京中的气氛却一日比一日紧张。

万寿节过后的第三天,天刚亮,便有大队身着甲胄、手持利刃的营卫骑马进了城,一个个肃然冷漠、浑身煞气,寻常百姓见了避之不及。

一队队的铁甲士进了城,有的在东西大街等重要街道巡视,有的则在禁宫外宿卫,有的则配合大理寺、刑部押解犯人。

每天京城的百姓们便会看到这些铁甲士在街上巡逻,或是忽然飞奔而来一队甲士,如饿虎下山一般闯入某位贵人的宅邸,一番呼号哀叫、鸡飞狗跳之后,甲士便押解着用绳索捆成一串粽子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出来,然后直奔大理寺大牢,或是诏狱!

再然后,菜市场正午时便会响起砍人的鼓声,一串串的人形粽子被押解到刑场,手起刀落,一颗颗人头便滚落下来。

青石地板满是鲜血,温热的液体沁入石板,最后化作暗红的印迹,水冲都冲不掉!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儿,好几天都挥散不去。

最要命的是,这样的事时常发生,时间久了,京中的百姓都有些习惯了,再看到铁甲士出动,都能很淡定的说一句‘哟,这次又是哪家贵人出事了’!

随着锦衣卫和大理寺、刑部等衙门审讯工作的开展,一应主犯、从犯全部落网。

燕王被暂时圈禁在燕王府,阖家等着被发落。

大长公主代表的东齐全部被关进了诏狱,远在外地的齐令嫘一家也被押解进京,因为根据调查,大长公主之所以能跟安南王府搭上线,全是齐令嫘的‘功劳’。

回想当年‘先安南王’在围场惨死,主使便是齐令嫘,而她之所以对一个‘傻子’下手,真正原因,却是与宁太妃的一场交易。

先安南王萧坚弄了个替身欺骗朝廷、糊弄宁太妃。

若是换成普通女人遇到‘睡错丈夫’这种事儿,也只能暗恨忍下。可宁氏不同,她最是个烈性的人,发现王府的‘秘辛’后,立刻开始布局。

萧坚可以造假,宁太妃就敢将计就计,直接在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萧坚’身死。

有了皇家和勋贵重臣们亲眼目睹,全天下都知道安南王萧坚‘死’了。就算真正的安南王此刻就在王府里坐着呢,王府也要跟着一起办丧事。

为了大业,萧坚只能‘死’了,从地上转到了地下。

紧接着,宁太妃‘怀孕’的消息爆了出来,朝廷为了安抚安南王府,便将她留在京中养胎,如此便避开了萧坚的毒手。

更要紧的是,宁氏趁机布局,将安南王府在京中的势力一一拔除,然后换上自己的人。

这其中便有齐令嫘的帮忙。

虽然齐令嫘因为这件事而丢了诰封,但她一点儿都不在意,有公主阿娘和皇帝阿舅,恢复诰封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她非但不担心,反而颇有兴致的围观宁氏和安南王府的明争暗斗,亲眼看到宁氏的种种聪慧、狠戾和绝决,齐令嫘受益良多的同时,也对这个‘可怜的女人’生出了敬佩之情。

两人的友谊也愈发深厚。

只可惜齐令嫘最终还是丢了郡主的诰封,然而她并没有迁怒宁氏,反而跟她愈加亲厚。

随后齐令嫘的夫君能起复谋外任,宁氏在暗中帮了不少忙,银子什么的更是流水一样的流入齐令嫘的手中…

二十多年交往下来,两人情比姐妹。

这次安南王府起事,宁太妃头一次没有找齐令嫘‘合作’,可齐令嫘与大长公主一样,对当今圣人不满,又幻想攫取更大的权势,无比积极的投入到了造反大业中。

宁太妃见她这般执着,几次劝说无果,最后只得答应。

齐令嫘又紧张又兴奋的等着京城的好消息,结果却等来了锦衣卫。

入了诏狱,男女分开关押,齐令嫘在牢房里找到了大长公主,她哭喊着扑到母亲近前,“娘,你可要救救我们家旻哥儿啊。”

救?

姚希若坐着角落里,冷眼瞧着这一幕,心说话,都这个时候了,齐令嫘居然还异想天开,妄图把杨旻救出去!

哼,这里唯一能走出去的,只有她姚希若,其他人,想都不要想。

宁氏也拉着大长公主的胳膊,“母亲,勤哥儿和勉哥儿,他们可是您嫡嫡亲的孙子啊。”

大长公主面沉似水,冷冷说道:“放心吧,我定不会让东齐绝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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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魅影浮动

“老爷,不救不行吗?我、我见他们就觉得恶心!”

清河县主保养得宜的脸上多了几分憔悴,很显然,前些日子在皇宫的遭遇还是让她受了些影响。

她眼底写满鄙夷和不屑,恨声道:“那宝贝可是给老太爷好容易才拿到,准备留给谨哥儿他们的传家宝,为何要白白便宜了那些个贱人?”

让一向端庄贤淑的清河县主骂出这样的话,足见她已经气愤到了何等地步。

齐令先喝了一口茶,温热的液体顺着口腔滑入肠胃,稍稍平复了下他的情绪。

放下茶碗,他叹声道:“不救不行啊,我没想到她竟这般老奸巨猾,提前打好了埋伏。就算咱们不说,她也会逼着咱们就范。与其这样,还不如咱们主动提出来,好歹也能落下个好名声。”

反之,如果齐令先装聋作哑,大长公主定然会出手,到时候,齐令先非但保不住那道圣旨,还会落个凉薄、寡恩的骂名。

“哼,我说呢,好好的那老贱人为何要‘分宗’,竟是在这儿等着咱们呢。”

清河县主实在是气很了,对往昔的长辈一口一个‘贱人’的叫着。

用力拧着手里的帕子,清河毫不留情的骂着:“真真是个黑心烂肺的,吃我的、喝我的,临了还要算计我。分宗?哼,她真是打的好算盘。明知道要造反,故意事前提出分宗,将东西两府切割开。事成了呢,她自是能撇开咱们西齐独享富贵;若是事败露了呢,她还能假兮兮的说什么‘为了不连累全族,这才忍痛分宗。哪怕出了事,好歹也是我们东齐一个小家受罪罢了’。”

‘刺啦’一声,上好的丝帕竟被硬生生撕成了两截。

清河县主似乎没有察觉,犹恨声骂道:“好嘛,她可真是算计得点滴不漏,明明是她自私凉薄,弄到现在。竟成了维护全族的大功臣了!”

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如果齐家没有分宗的话,大长公主这一支出了事,包括齐令先这一房在内的所有齐氏族人都要被问罪。

不止如此。就是远在洛阳的齐家人也难逃死罪!

偏偏大长公主在出事前来了这么一出,分宗?!真他娘的是个好主意啊,这年头,唯一能跟反贼划清界限的就是分宗另立了。

清河县主可以想象。此刻不知有多少族人在心里感激大长公主呢。

如果大长公主再趁机放出点风声,大谈自己如何不愿意连累族人、连累西齐。大谈自己委曲求全、宁肯背负薄情寡恩的名声也要保住齐氏一族的根基,哭诉自己如何不舍、但为了大局还是忍痛分宗出去…种种厚颜恶心的言论,旁人或许做不出来,但对于大长公主这样‘无敌’的人来说。绝对是小菜一碟啊。

到了那时,大长公主‘造反’的事或许会被淡化,人们反而会将注意的焦点放在西齐如何‘报答’大长公主这件事上来。

好吧。虽然这么说有些无耻,但事实如此。不管大长公主是存着怎样的心思,可她事前主动分宗,还是救了整个齐家,救了仕途正好的齐令先父子。

这一份救命之恩,西齐以及整个齐氏家族,就必须报答!

否则,呵呵,大长公主都能如此无耻的安排了,难道她就没有做好后续安排。

你且等着吧,如果齐令先不肯乖乖就范的去救东齐的嫡系血脉,用不了几天,各种关于齐令先忘恩负义、凉薄自私的流言就会充斥于京城的大街小巷。

如果齐令先还是黔国公,被人这么骂了也没什么,操作好了,他还能来个‘自污’。

可问题是,现在齐家刚刚走出困境,正欲积极向上的振兴家业呢,更不用说齐谨之还改走了文臣道路,一旦名声臭了,他的仕途也就毁了!

“…”齐令先没说话,因为妻子说的没错,这些事、这些话确实是大长公主的风格。

“搅家精,一窝子的搅家精,离了咱们还不忘害人,”

清河县主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自从她嫁入齐家,因着东齐一家人,不知受了多少最,孩子一个个的‘夭折’,好容易养下了两儿一女,想给孩子孙们留些保命的东西,隔壁的贱人还要算计。

呜呜,他们西齐都被连累的丢了爵位、丢了兵权,如今竟是连最后一道护身符也要丢掉了吗?

清河县主习惯性的拿帕子拭泪,抬手却发现帕子已经撕成了两截,看着破烂不堪的两截布,她愈发恼怒,直接将两截碎布丢到了地上,准备拿手直接擦泪。

齐令先瞧了,赶忙起身来到妻子近前,亲自拿帕子给她擦眼泪,动作无比轻柔。

“夫人别生气了,这回就当破财免灾吧,”

齐令先一边给自己拭泪,一边柔声劝慰:“左右是最后一次了,拿出了那道高祖爷圣旨,咱们家也没什么值得人算计了。”

齐令先是个武将,手上没什么分寸,哪怕他觉得再轻柔的动作,也会弄得清河县主不舒服。

她一手抢过齐令先的帕子,自己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这些道理我又何尝不知,可、可我就是心里堵得慌!”

他们夫妇说得隐晦,表面上是在说大长公主,但暗地里未尝没有抱怨皇家的意思。

圣人忌惮四大国公府,想法设法的想要削减他们的实力,齐家因为齐勤之,成了第一个被收拾的人家。爵位、兵权,一一被夺了去,而祠堂里供奉的那道圣旨,寻常人能忽略,圣人却不会忘记。

眼下时机到了,哪怕大长公主不跳出来搅风搅雨,圣人也不会轻易揭过此事。

“罢、罢、罢,经此一事,约莫咱们家也能太平了。”

连最后保命的东西都没了。圣人约莫不会再处处防着齐家了,不再压着齐令先了吧。

清河县主擦完泪水,随手将帕子丢还给齐令先,带着鼻音说道:“所幸咱们的谨哥儿是个上进的,希望他以后能好好在西南做官,重振祖上的荣光。”

齐谨之上进,齐谨之的娘子更是个有靠山的人。只要他们小夫妻好好的。齐家不愁没有复兴的机会!

齐令先见妻子总算不哭了,暗暗松了口气,拿起半湿的帕子坐回椅子上。昂然道:“放心吧,咱们西齐的儿郎都不是辱没祖宗的孬货,武襄公能做到的,谨哥儿也能做到!”

爵位丢了还能挣。保命符没了还能赚,只要他们家根基不断。一切都还有机会!

清河县主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但心里到底不平,喃喃的说了句:“只盼孩子们能理解咱们。”

他们能分清事实、懂得取舍,齐谨之夫妇(尤其是顾伽罗)到底年轻。清河县主怕他们心里有意见。

就在老夫妻说话的当儿,顾伽罗的信刚好通过齐家密道送递京城。

顾伽罗的信不长,只寥寥几个字:“不得不救。却也不能如了‘旁人’的心意!”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齐令先看了顾伽罗的信,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笑道:“好好好,好个不能如了旁人的心意。这话说得极好!”

清河县主也含笑点头,“可不是嘛,既是如此,老爷即可便进宫吧。”

大长公主可是有一个宝贝儿子和两个金孙呢。

只是不知,她老人家愿意保住哪一个。

按理说,大长公主该保嫡长孙,一来是齐勤之身份合适,二来也是他年轻,三来嘛,这厮的脾气不咋地,但能力确实不错的。

保住他的性命,东齐便有复兴的可能。

问题是,相较于金孙而言,独子更是大长公主的命根子,且论血缘,更亲近一些。

大长公主宁肯自己死,也不愿让齐令源有什么不测。

还有齐勉之,也是大长公主的心头肉,相较于出色的长孙,齐勉之这个小孙子生来就是被宠爱的,且这小子嘴甜、会来事儿,每每都能哄得老人家心花怒放,一时一刻都不愿离了他。

现在好了,三选一。

如果选择权在旁人手中也就罢了,大长公主心痛的同时,还能埋怨一下做出选择的人。

可如果大长公主握有选择权的时候…呵呵,那画面不要太美哦!

齐令先捧着圣旨,一路招摇的进了宫,身边的小厮恨不得敲锣打鼓的宣传:嘿,京城的老少爷们瞧见了没,俺们家老爷顾念手足、以德报怨,虽然东齐分宗了,可到底曾是一脉所出的血亲,不忍见东齐绝嗣,特意请出了先祖武襄公拿丹书铁劵换来的保命符,进宫请圣人开恩,饶东齐嫡出子孙的一条性命。

最近因着圣人的大肆清洗,京城从官宦人家到寻常百姓,个个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往日繁华的大街也变得萧索起来。

然而齐令先一行人还是引起了许多人家的侧目,半开的门缝和深宅的墙头上人影晃动,无数只眼睛都关注着这一幕。

或者说,许多人都等着齐令先行动——大长公主是首逆,阖家都该被诛,如果齐令先能捞出一个人,那么是不是表明,大家也能将从逆的亲人救出那么一两个?!

还有事先跟人做好交易的人也等着结果,一旦齐令先成功救出了东齐的侄子,他们就出面履行诺言。

外人都不知道齐令先和圣人说了什么,也不知道圣人做出了何等判决,但当齐令先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双手高高捧起的那道圣旨已然不见了,而他的眉眼间却带着一骨子里怅然和释然。

…他成功了?!

许多人不动声色的打探着消息,一时间,京城的权贵圈都骚动起来。

而这些,大牢里的人们却并不知道。

大长公主盘膝坐在潮湿、污浊的牢房里,目光一一掠过周遭的人,最后落在了姚希若身上。

“四奶奶,你过来。”

大长公主目光灼灼的盯着姚希若,声音却无比轻柔、慈爱。

姚希若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乖乖的爬起来,缓缓走到了大长公主身边,“老祖宗,您有什么吩咐?”

大长公主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伸手拍拍身侧的空地,“坐下说!”

姚希若恭顺的跪坐下来,姿态很是优雅。

大长公主见状,眸光闪烁了下,都到了这般田地,姚氏还想着什么仪态、形象,显然是‘有恃无恐’啊。

看来,她猜得没错,姚氏必定有脱身的法子。

大长公主心里想着,伸手拉住姚希若的手,凑近她的耳朵,低声问道:“希若,你跟祖母说句实话,你是不是有法子逃出去?”

姚希若眼皮一跳,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在大长公主面前做戏,微微颔首,“太后最是个仁慈的人!”

确切来说,太后离不开姚希若的医术和药丸。

况在此次燕王谋逆事件中,姚希若卖了太后两个大大的人情,单靠这两份人情,她也能换得两条人命。

“太后确实仁慈,”大长公主眼底闪过一抹喜色,愈发亲昵的拍着她的手,欣慰的说:“不过你也是个好孩子,勉哥儿能有你这么一个妻子,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哪。“

姚希若但笑不语,根本不接大长公主的话茬儿。

大长公主微微眯了眯眼睛,继续道:“前些日子亲家来大牢想要接你回家,却被你婉拒了,那时我便知道我给齐家娶了个好媳妇,你也确实是个有情有义的贤德女子。正好我那儿还有些旧物,白放着也是可惜了,呵呵,我旁的心愿也没有,只希望太后娘娘能再仁慈一回!”

姚希若见目的已经达成,赶忙笑着说了句:“我是齐家的媳妇,自然要为齐家考量,老祖宗放心,我定会竭尽全力的把人救出去。”

大长公主舒了口气,太好了,勉哥儿保住了!

京中风起云涌,权贵们暗中忙碌着。

顾琼带着丫鬟、婆子和下人等十几个人,浩浩荡荡的从京郊静月庵回来。

如今她已经换做妇人的装扮,原本娇怯的面庞上带着一股发次内心的幸福与恬静,身上虽没有太多华美的首饰,但看她的气色和身边下人恭敬的态度,显见她婚后的生活过得非常好。

她轻轻撩起车窗帘子,随意的看着窗外的景致。

忽然,她轻‘咦’了一声,喃喃的嘀咕了一句:“陶祺怎么和齐王前侧妃林氏凑到一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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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7章 为母

上辈子,因着顾伽罗的缘故,顾琼去了几次铁槛庵,最后还拿出全副身家来帮顾伽罗‘越狱’,可惜还是失败了。但在这个过程中,顾琼认识了顾伽罗的两个‘邻居’:前齐王侧妃林氏,以及翰林家的大奶奶贺氏。

重生一回,顾琼带着满腔的怨恨——

她怨顾伽罗太任性,自己把自己作死还不够,又拉着旁人一起跟着受苦受罪。

她怨娘亲太偏心,明明她才是娘的亲生女儿,娘的心里眼里只有顾伽罗这个‘小主人’,为了顾伽罗,让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最后还因着她而惨死山间。

其实她最怨的还是自己,上辈子的悲剧,更多还是因为她的软弱。如果她能坚强一些,如果她懂得拒绝、懂得保护自己,定然不会落得那般田地。

只是,刚重生那会儿,她只记得对别人的怨恨,忽略了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她甚至被仇恨蒙蔽了眼睛,做了许多违背本性的事。

疏远生母,利用顾伽罗,利用身边所有能利用的人,在她看来,那些人已经不是她的亲人或是朋友了,唯一的作用就是帮她。

哦不,确切来说是‘补偿’她。

知道她利用顾伽罗成功混入静月庵,不顾脸面的以‘学徒’身份赖在妙真大师身边,整日潜移默化的感受着大师的言传身教,她心中的执念才渐渐散去。

尤其是大师给她选了门极好的婚事,家里帮她准备了极丰厚的嫁妆,就连与她心生隔阂的顾伽罗,忙着随夫君赴任前还不忘给她留下添妆,翠姨娘更是掏出全部的私房塞给顾琼。让她好生过日子…这一切的一切,终于融化了顾琼心中的寒冰,她不再像个刺猬般戒备的看着每一位亲人,至少能用正常的心态来看待他们。

婆家是妙真大师用心帮她挑选的,门第不高也不低,乃萧氏宗室,父亲是个镇国将军。与卫国公是堂兄弟。

夫君萧如琏。家中的嫡次子,门荫入了禁卫军,做了个八品小武官。

表面上看。萧如琏的条件不是特别好,次子,没有爵位,将来家产也分不到太多。

然而事实上。顾琼非常满意这桩婚事,因为萧如琏这一支。受卫国公府影响颇深,家里颇讲规矩,男丁上进,女眷和睦。不似那些显赫的宗室般体面,可也没有那些人家骄奢淫逸、醉生梦死的臭毛病。

萧如琏今年十九岁,生得五官俊朗、仪表堂堂。虽是武官,却没有丝毫粗鄙之气。反而带着一股子贵气和儒雅。

虽然爱读书,平日里也会舞文弄墨的附庸一下风雅,却不酸腐,没有某些读书人的呆气。

顾琼在顾伽罗的帮助下,偷偷的去瞧了萧如琏一眼,一下子便相中了这个疏朗、坦荡的年轻男子。

至于萧如琏不能承爵,不能承袭大部分家产,顾琼却没那么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