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卒赶忙上前行礼。

刘虎仍高坐马上,神情中带着几分倨傲,用地道的京城口音说道:“我家大爷是大理寺丞齐大人,后头是我家大奶奶和小小姐。因天色太晚,来不及入城,便想在贵馆暂住一晚,还请帮忙安排一下。”

驿卒点头哈腰的陪着笑,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大理寺丞,正五品,官职不算太大。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上来打前站的彪形大汉,明显就是军旅出身,且瞧这通身的气派,当兵的时候应该是个官儿。可这样的军官儿,居然给一个正五品的小官儿做‘护卫’,要么是那小官儿有恩与这大汉,要么就是那小官儿家世显赫。

还有,驿卒听得分明,这大汉口称‘我家大爷’,唔,不是老爷啊。由此可以判断,他口中的大爷年纪应该不大,最多不超过三十岁。

不到三十就官居五品,且还是京城的实缺,要么是此人能力超群,要么就是背景深厚。

但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是他们这些小小的驿卒能招惹得起的。

驿卒又用眼角的余光瞥了眼壮汉身后的马车车队:好家伙,居然有十几辆,除了打头三四两是坐人的马车外,后头的十多辆都是载货的大马车。

瞧那深深的车辙,驿卒一边咽口水一边猜测,车厢里定然装了不少好东西啊。

一圈观察下来,几乎只用了一息的时间,驿卒赶忙收回视线,殷勤的将刘虎一行人让了进去,嘴里还不住的说着:“这位爷您放心,规矩小的们都懂,断不会让贵人受了委屈。”

说着,驿卒还冲着一旁的伙伴使眼色。

另一个驿卒也机灵,撒丫子往里面跑去,没过多久,驿丞便气喘吁吁的迎了出来。

他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顾伽罗率领一众丫鬟下了马车。

驿丞飞快的打量了顾伽罗一眼,他没敢看脸,只是匆匆的扫了眼衣服。啧啧,居然是大红缂丝镶银白狐狸皮的披风,瞧那白狐狸皮毛,一根杂色都没有,皮毛柔软蓬松,一看便是上品。

还有那几个丫鬟,居然也都裹着镶灰鼠皮的斗篷,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要紧的是,这家的下人训练有素、行止有度,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大家风范。

“…定是世家大族无疑!”

驿丞心中有了结论,招呼起来也就愈发恭敬,言语间更是带着讨好,直接将顾伽罗一行人让到了最好的几处院落中。

一路走来,顾伽罗和下人们也都习惯了,无人对房舍评头论足,直接麻溜的行动起来。

收拾房间、整理铺盖、准备热水膳食,外头的下人们则喂马、卸箱笼…各司其职,忙而不乱。

驿丞捏着刚刚收到的荷包,看了眼繁忙的场面,便满心欢喜的退了出去。

刚出门,迎头便遇到了几个英挺的男子。

“这位爷是?”

驿丞摸不准对方的身份,但看领头的锦袍男子器宇轩昂,料定他不是普通人,态度便带了几分恭敬。

锦袍男子身侧的壮硕男子说道:“这是我家大爷,现任大理寺丞,听闻家中女眷进京,特来迎接。”

驿丞一怔,又仔细的看了看那锦袍男子,以及他身后的几个壮汉。还别说,驿丞真发现了点儿端倪:几个健壮男子的服饰,竟与方才那位宜人的护卫有些相似咧。看颜色、质地和款式,应该是同一个系列的。

也就是说,这人真是那家的男主人?

就在他犹豫的当儿,背后已经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女声,“是大爷吗?大奶奶和小小姐们都在上房,请随奴婢来——”

第006章 夫妻夜话

小别胜新婚。顾伽罗和齐谨之分离不过短短三四个月的时间,但不知为何,两人心底都有着无尽的思念和惦记,仿佛依然过了三四年。

齐谨之挥退了殷勤的驿丞,大步往顾伽罗暂居的小院走去,走到院门外的时候,他不禁停了下来,一股名曰‘近乡情怯’的情感涌了上来,让他居然有一瞬的迟疑。

小三郎已然在齐氏祖坟安葬,名讳也记在了族谱上,而这一切,她、应该不知道吧?

还有,分别这些日子,她的身子应该已经彻底恢复了吧?没有因为长途赶路而受到影响吧?

孩子们也都还好吧?虽然两个丫头年纪小,但身边有乳母和丫鬟婆子悉心照顾,又有顾伽罗和曲妈妈时刻盯着,断不会受了委屈。

还有还有…

忽然间,齐谨之发现,他明明有那么多话要与她说,可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明明只分别了短短几个月,他却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咕咚~齐谨之用力吞咽了口唾沫,深深吸了口气,大步朝房内走去。

屋里,几只蜡烛摇曳,橘色的小火团儿映得半间屋子都有种朦胧的亮色。

顾伽罗坐在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吃饱喝足的幸福姐妹被放在刚刚铺好的崭新褥子上,大红襁褓解开了,两个小家伙穿着夹棉的小袄、小裤,欢快的舞动着四肢。

两个孩子已经四个月大了,因为被照看得十分精心,又营养充足,两只哪怕是早产儿,如今也都十分康健。

三个月的时候。她们便已经能翻身了。

这会儿更是无比熟练。

顾伽罗坏心的将两个女儿一一反过来趴在床上,两只原本能麻利的翻过身,奈何现在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袄、棉裤,整个小身子都变成了球,行动甚是艰难。

只见她们费劲儿的摆动胳膊、踢腾腿儿,小脑袋更是像只真正的小乌龟那般一扭一扭的,却始终无法顺利反过来。

幸姐儿性子执拗。越是困难的事。她居然做得越是认真,吭哧吭哧的跟身上的棉衣服做起了抗争。白嫩水润的小脸蛋涨得通红,可她还是不肯罢休。咬牙,哦不,小家伙还没牙呢,反正就是使了吃奶的力气。

反观福姐儿。挣扎了一会儿,发现无法挪动后。便明智的放弃了。两只胖胖的腿微微撑着床面,小屁股撅得老高,头却无力的贴在柔软的被褥上,小脸还非常有脾气的摆到了另一边。留给无良母亲一个华丽丽的后脑勺。

“哈哈,哈哈哈,哎哟。我的福姐儿这是生气了吗?”

顾伽罗笑得前仰后合,不是她自夸。她家的女儿们真是太可爱了。

幸姐儿性格鲜明,小小年纪就呈现出了不放弃、不言败的御姐范儿。

福姐儿可爱呆萌,丁点儿大小就知道何为‘知难而退’、‘审时度势’,当然,人家也不是全然没有脾气的,瞧瞧这‘倔强’的小眼神儿,还有这‘销魂’的小姿势儿…啧啧,她家女儿就是天才!

开心的顾伽罗忍不住伸出了‘罪恶之手’,一根手指凑到幸姐儿身边,一下子戳到了她宽宽的脑门儿上,噗通,好不容易才翻过一半身子的小家伙又重新趴回到床上。

“…”幸姐儿泪汪汪的看着笑得快要岔气的母亲,心里的阴影面积超过宇宙。

不过,幸姐儿是个坚强的好奶娃儿,面对恶势力,绝对不会投降,更不会展现自己软弱的一面。

鼓了鼓腮帮子,幸姐儿换了个方向,从另一边开始翻起。

顾伽罗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转头又去‘招惹’福姐儿,她直接跳到女儿的另一边,低下头几乎要贴到福姐儿的胖脸上,跟她大眼瞪起了小眼。

齐谨之进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宽敞的临窗大炕上,厚厚的杏色锦缎褥子上,一个穿着大红小袄、小裤的奶娃儿正吭哧吭哧的翻着身子。唔,这是幸姐儿,他家大闺女。

而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正摆着同样的姿势‘对峙’。

所谓同样的姿势,即:毫无形象的趴在炕上,屁股高高翘起,一边脸贴着褥子,目光直视对方。

齐谨之扶额,来的路上,他想过许多种夫妻重逢、父女重聚的画面,但绝对没有一副是眼前这样的。

还有还有,那个一脸幼稚、居然沦落到跟女儿们置气的女人,竟是他齐谨之美丽优雅高贵的妻子顾伽罗?!

这画风转变得也太快了吧?

“嗯哼!”

齐谨之无奈的轻咳一声,提醒床上玩得正欢的母女三个他的存在。

顾伽罗抬起头,容颜早已恢复如初,只是比过去稍显圆润了些,但看着却平添了几分贵气和福气。

看清来人是齐谨之,顾伽罗绽开灿烂的笑容,“大爷来啦,你快来看,咱们家的幸姐儿和福姐儿都会翻身了,还会闹小脾气呢。你过来啊,咱们一起玩儿!”

齐谨之:“…”

抹了把脸,用力搓了搓手,解下身上的大毛衣裳,齐谨之麻利的跳上了大炕,加入到‘欺负女儿’的队列当中。

他根本不用顾伽罗提醒,直接生出了大巴掌,轻轻一点,就将费了好大劲才即将翻身成功的幸姐儿又推回‘趴地小乌龟’。

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哪,饶是齐幸幸童鞋心性坚强,也被这对无良爹娘折腾得碎了心肝儿,只见她扯开嗓子,哇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清脆响亮的哭声直通天庭,震得凡人们更是耳膜发疼,好悬没有立时跑出去躲开。

齐谨之揉了揉耳朵,伸手抱起委屈的大女儿,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幸姐儿不哭。都是阿娘阿爹不好,以后阿爹再也不欺负你了,好不好?”

顾伽罗横了他一眼,“明明是你弄哭女儿,作甚还要拉上我?”

她都逗了孩子一晚上了,幸姐儿福姐儿都没哭,偏偏这人一上手就把孩子给弄哭了。结果还——顾伽罗这明显就是在不讲理了。话说她不知道量变产生质变的道理吗?

齐谨之挠了挠鼻子,聪明的没有跟妻子辩驳,而是从床上跳下来。一边在屋里溜达,一边用各种方法逗女儿开心。

又是举高高,又是飞飞飞,又是做鬼脸…就在齐谨之黔驴技穷的时候。幸姐儿终于止住了哭声,长长的睫毛上挂着两颗大大的泪珠儿。瞪着乌溜溜的大眼,好奇的看着前一刻还帅帅的老爹一秒钟变成了猴子。

“嘎、嘎嘎~~”

小丫头终于逗乐了,一双胖嘟嘟、嫩呼呼的小手用力戳着父亲因扮猴子而凹进去的腮帮子,嘴里发出‘嗷嗷嗷’的叫声。

“呼~~”齐谨之长长舒了口气。心道,不愧是他齐谨之的女儿,还真不好骗。小小年纪就这般有性格。

另一边,顾伽罗见福姐儿打了个小哈欠。便不再跟她玩闹,抱起小闺女,打横放在臂弯间,轻轻的摇晃着。

没用多久,福姐儿就呼呼呼的睡着了。

许是双胞胎真有心电感应,又许是姐妹间默契太足,这边福姐儿打起了小呼噜,那边幸姐儿也开始眼皮发沉,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大爷,让奴婢来吧。”

幸姐儿的乳母金妈妈见齐谨之有些不知所措,赶忙上前低声说道。

齐谨之会抱孩子,却从未哄过孩子睡觉,听了她的话,慌不迭将女儿交给了金妈妈。

福姐儿的乳母梁妈妈也颇有眼力见儿,走到近前从顾伽罗手里接过了睡熟的福姐儿。

金、梁二人各自抱着自己的姐儿,无声的对齐谨之夫妇行了礼,便悄声退了出去。

“阿罗,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齐谨之见顾伽罗小巧的鼻尖上满是汗珠儿,从袖袋里掏出帕子,坐到她身边给她擦汗。

自己方才只是逗孩子逗了一小会儿,就有些身心疲累的感觉,想想顾伽罗,她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从遥远的西南一路赶来京城,定是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累。

更不用说顾伽罗在临行前,还代替齐谨之将府衙的事做了安排,季先生、三班衙役还有几百乡勇,顾伽罗全都安排得妥妥的。

还有西南地界上的官眷,顾伽罗也都非常周到的送了临别之礼,甚至安南那边,也做了相应的处理。

总之一句话,顾伽罗绝对是里里外外一把抓,根本不用千里之外的齐谨之操半点心。

“大爷又说这些外道的话了。你我夫妻一体,你的事也便是我的事,说什么受不受苦的?”

顾伽罗娇嗔了白了齐谨之一眼,顺着齐谨之的动作偎入他的怀中,低声说道:“要说辛苦,大爷独自一人上京,里里外外的打点一切,难道就不辛苦?虽然您在信里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如今京中波谲云诡、危机四伏,稍有不慎便会引来祸事。咱们此次回来,有机会,可也有危险。偏生那些都是外头的事,我帮不了你太多,只能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如果妙真大师没有得怪病,如果圣人没有调防四大营,如果几位皇子没有上蹿下跳,齐谨之在京城也不会如此艰难。

偏偏在过去的两个月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让人猝不及防,尤其是许多事都与齐家、与齐谨之夫妇有着直接间接的关系,无形间,齐谨之竟站在了飓风的中心。

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齐谨之却能从容应对,不但没有让自己和家族卷入麻烦之中,还顺利的突出重围,拿到了调任回京的机会。

“你、你都知道了?”

齐谨之丝毫都不意外顾伽罗的‘消息灵通’,虽然齐谨之没有过问,但也知道,顾伽罗身边,除了萧十三和萧十九等妙真给的干才,还有赵国公给的暗探。

有这些人在,京城的大事小情根本就瞒不过顾伽罗的耳目。

“大师病了,安亲王府的世子活动频频,不是今日与太子品茶,就是明日与皇长子论诗,王府的其它几位爷也很是活跃,”

安亲王府一直是京中最特别的存在,是萧氏皇族和宗室的领军人物,王府的一举一动都令世人侧目。

“是啊,安亲王素来低调行事,可最近世子和几位爷异常活跃,让人不得不心生猜疑,”

提到京中的事情,齐谨之的神情也有些凝重,对上顾伽罗,他没有丝毫的隐瞒,“前些日子坊间流出传言,说是安亲王病重,早已无法理事,所以世子才会——”

顾伽罗眯了眯眼睛。说起来,这位安亲王世子也是个悲催的,从十岁时被请封世子,到如今已经快做了四十年的世子。

整日被长寿且有威望的父亲压着,外头还有个备受帝宠却与家族、兄弟都不亲近的妹妹萧妩抢走所有的关注,明明是王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活得却像个小透明。

世人一提起安亲王府,第一个反应是重规矩、有情义、急流勇退的安亲王,第二个反应便是萧妩长公主,或曰妙真大师。

至于世子,哦,就是那个当了四十年世子,却还苦哈哈熬着的可怜虫?!

一个人被压制了这么久,性格不扭曲、不变态那才真是奇怪呢。

不过话也不能说的太绝对,有些事,还是不能只看表面。

顾伽罗想到萧二十九发回来的消息,心中默默在萧煊的名字旁边画了个问号。

“另外,圣人对四大营的调防也令人忍不住心生担忧,”

齐谨之下巴抵在顾伽罗的头上,手轻轻抚着她的臂膀,轻声将京中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顾家的辽东大营被抽调了四分之一的人,换防到了西北大营。西北大营抽调四分之一,调去了西南大营…”

圣人动的幅度不大也不小,轮番将四大营的兵力调防了一个边,然后又补充了一些京卫大营的新兵。

反正就是掺沙子、调换中低层将领,有计划的削弱四大国公府对四大营的控制。

顾伽罗神色凝重,顾家虽然一直表现得非常低调,对圣人各项政策的配合度也极高。但辽东大营是顾家立足的根基,有朝一日大营的兵权真的被圣人彻底剥夺,顾家也将不复今日的辉煌和富贵。

而西南大营,经过圣人的这次‘调防’,齐家留下的老底子也将受到一定的影响。照此发展下去,齐家在西南的控制力将越来越低。

“父亲怎么说?”

顾伽罗沉默良久,忽的问了一句。齐令先作为齐家真正的当家人,经历那么多的风雨,估计应该有他的应对之策。

齐谨之勾了勾唇角,“还能怎么说,静观其变吧。”京中注定会有一场大的变动,齐家,最要紧的是积攒实力、东山再起,明面上还是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为好…

第007章 重逢

“儿媳拜见父亲、母亲,儿媳不孝,几年都未能在父母跟前侍奉,还望二老宽宥!”

顾伽罗恭敬的向正堂上端坐的齐令先和清河县主跪拜行礼,说话时,眼睛不禁蒙上了一层水雾。

三年不见,但齐令先夫妇对她的疼惜和照顾,她还是能体会得到的。

头一个是齐令先,那般无条件的信任与她,将齐金贵等随行管事及其家人的身契全都交到她的手上,任凭她驱使和处置。

要知道齐金贵、孙大宝都不是寻常奴仆,而是齐家军出身,是在齐家颇有地位的世仆,以顾伽罗这样的新妇身份,除非是夫家无比信任与重视,否则断不会将这样人才的生死交到她的手上。

还有刘虎,比齐金贵、孙大宝还要尊贵些,因为他早已削去了奴籍,是‘退役’的齐家军,被齐家‘高薪聘请’回来做护卫的。

这样的人也得到了齐令先的授意,送到顾伽罗身边专门保护她。

齐令先这般行事,固然有方方面面的原因,但顾伽罗却看到了结果,即齐令先这位公爹很是照顾她,给予了她能给给予的一切。

再一个便是清河县主,且不说每年按照季节从京里从来的一车车的好东西,单是清河县主身为一个婆婆,却没有丝毫插手儿子的房内之事,就足以让顾伽罗心存感激了。

还有这次的‘早产事件’,事后据冯妈妈招认,齐谨之曾经亲自写信给京里,将小少爷的事详细禀明的长辈,还请求长辈帮忙隐瞒。

若是换做其他的长辈。生气、怪罪还来不及呢,哪里又会同意齐谨之的要求,帮着他一起隐瞒顾伽罗?!

好吧,就算是齐令先和清河县主是忌惮顾伽罗的靠山,不敢在此时与顾伽罗有所摩擦。

但按照其他婆母的想法,即便不能此时把儿媳妇怎么样,也会变相的敲打敲打。

比如借着顾伽罗生产的时机给齐谨之纳一二美妾;

再比如趁着齐谨之回京的时候。给他安排三四侍奉的俏婢;

再再比如。同意楚氏的建议,收接纳楚家姐妹入门…反正,绝不会像现在这般。什么都不做,任由顾伽罗逍遥自在。

顾伽罗下跪行礼的时候,偷眼看了一下清河县主,发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中有重逢的喜悦、有隐隐的惋惜与怜悯。惟独没有厌恶或是嫌弃。

一个人的表情可以作假,但下意识表现出来的眼神却骗不了人。

顾伽罗自认还有几分眼力。应该不会看错,所以她笃定,清河县主对她或许不似亲生女儿般无原则的疼爱,但也绝没有什么恶意或是嫌恶。甚至还是比较喜欢和疼惜的。

这、就足够了!

所以,顾伽罗心中充满了对公爹和婆母的感激和敬爱,并暗自下定决心。日后定会好生回报二老。

顾伽罗真情流露,齐令先和清河县主自然能感受得到。

齐令先是个大男人。又是做人公爹的,不可能在儿媳妇面前流露什么,他不自在的轻咳两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清河县主就没有这么多避讳了,亲自起身,来到顾伽罗身边,弯腰扶起了她,爱怜的说道:“你啊,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这般孩子气,进门就说这些,你是想招我的眼泪不成?孝不孝的可不在这些,你能照顾好自己和谨哥儿,还给齐家生了两个健康又可爱的小千金,已然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了,其它的呀,都是虚的!”

“娘,我可不依,您偏疼大嫂我知道,可也不能这般嫌弃我们啊。感情合着我和慧姐姐每日在您身边伺候,就是‘虚的’呀?!”

齐敏之见堂屋的气氛竟有些伤感,她赶忙跳出来调剂气氛。

抽出一方帕子,故意盖在脸上,一手拉着清河县主的衣袖,一手捂着帕子,嘤嘤嘤的假哭起来。

齐慧之原本立在一旁充当布景板,但听到齐敏之点她的名字,她不好再继续躲着,只好笑得有些勉强的凑到近前,附和道:“是呀是呀,大伯母,慧儿也不依!”

“我和你们嫂子说话,你们两个小魔星跑来凑什么热闹?”

清河县主满意于女儿的懂事,顺着她的话头,故意伸手戳了戳齐敏之的额头,“行了,别作怪了,还不见过你们嫂子?你们嫂子远在西南的时候就没少惦记你们,每次都给你们送来那么多好玩意儿。如今好容易见了,怎么连句话都不说了?”

齐敏之赶忙丢开清河县主的袖子,一下子跳到顾伽罗跟前,捉住她的手腕,撒娇的摇晃着:“嫂子,我的好嫂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这一走就是三年,我、我和慧姐姐都想死你了。昨儿晚上一听说你回来了,我们便想出城去迎接,偏大哥不同意。大嫂,大哥最坏了,你不在的时候,他老欺负我,待会儿你可一定要帮我出气呀。”

说着,齐敏之还唱作俱佳的瞪了齐谨之一眼。

齐慧之扯了扯嘴角,中规中矩的行了个福礼,“见过谨大嫂子,几年不见,谨大嫂子一向安好?!”

顾伽罗反手握住齐敏之的手,她没有先给亲小姑打招呼,而是冲着齐慧之点了点头:“好好,我们都好。三年不见,慧姐儿出落得愈发好了。西南偏远、贫瘠,不过却有些小玩意儿做得很是精致,我特意选了一些,待会儿命人给你送过去,慧姐儿不要嫌弃才好!”

齐慧之唇角勾勒出一个标准的弧度,只是那笑意不及眼底,“不嫌弃,大嫂送的必是极好的,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

她嘴上说着不嫌弃,但话语间却没有任何欢喜与感谢。

齐慧之蹙眉,旋即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加大幅度的摇晃着顾伽罗的胳膊。“我呢?大嫂,我的礼物呢?您不会只给慧姐姐带了礼物吧?”

顾伽罗赶忙笑道:“有、有、有,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我家敏姐儿啊。放心吧,大嫂早就准备得妥妥的了,这会儿箱笼都抬进你的闺房了,等你回去了再仔细检查。若是不满意啊。随时来大嫂这里调换!”

“多谢大嫂,我就知道大嫂最疼我了。”

齐慧之故意做出兴奋至极的模样,清脆的笑声在整个堂屋飘荡。

“好了。别闹你大嫂了,还有正事呢。”

已然坐回主位的清河县主笑骂了女儿一句,然后热切的对顾伽罗说道:“香儿,我的乖孙女呢?啧啧。整日听谨哥儿说两个丫头多么漂亮、多么可爱,你们父亲和我是日也盼、夜也盼的。好不容易盼到你们进京,这都回家好半天了,怎么还不见我的乖孙女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