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谨之用力点头。“父亲取的,父亲说,待日后咱们再有了孩儿,便取名德遥。”

“翼遥,取自楚辞?‘冀遥遥其左右’,也是极好的两个名字。德冀。冀哥儿…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啊!”

顾伽罗起初还缓缓的念叨着,但当她说道‘儿子’的时候,声音不禁尖利起来,整个人也有些癫狂的失控。

齐谨之赶忙圈住她的身子,连声劝着,“阿罗,阿罗,你听我说,那件事真的不怪你,食用了多子丸,大多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冀哥儿,他、他与咱们的缘分浅,所以——”

“啪!”

顾伽罗一巴掌抽到了齐谨之的脸上,不疼,却足以打断他的话。

顾伽罗的情绪已经失控,一双凤眸中满是怒火,她凄厉的喊道:“你还说?!你凭什么不让我知道?凭什么瞒着我?凭什么?!”

齐谨之的头被打歪到一边,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有人打他的脸。小时候,哪怕是自己做错了事,父母惩戒,也多是打手板、打板子,却从未往脸上招呼。

若是换做旁人,齐谨之早就反手打回去了。

但对上顾伽罗几欲疯癫的模样,他只是愣了下,很快就反应过来,用力箍住顾伽罗的肩膀:“阿罗,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好不好?”

冷静?她为什么要冷静?她好好一个儿子,还没有生出来就死了,她连儿子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儿子就这么没了,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她、她如何能冷得下来?

顾伽罗拼命挣扎着,齐谨之却死死抱着不放。

她胸中的怒意更加炽烈,举起两个拳头,翻身用力捶着齐谨之的胸膛。

齐谨之一边抱紧她,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道:“阿罗,我知道你难过,我也难过。但冀哥儿去了,他、他还在腹中的时候就已经去了…我好好的将他带回了京城,葬在了祖父和祖母身边。你放心,有长辈们看护着,他、他在那边定不会受欺负、受委屈。阿罗,别哭了,好吗,我们还有幸姐儿和福姐儿,我们以后还会有遥哥儿——”

说到最后,齐谨之也说不下去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滴滴答答的落在了顾伽罗的头上和脸上。

狂乱的顾伽罗有一瞬的停顿,捶打的动作也没有那么剧烈了。

好一会儿,顾伽罗才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我,我想去看看他。”

“好,明日我便带你去看他。”齐谨之轻轻抚着顾伽罗的背,嘴唇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着。

“哇~”顾伽罗猛地将脸埋进齐谨之的怀抱,放声大哭起来。

与方才的疯癫痛哭不同,这次顾伽罗哭得哀痛至极,每一声哭喊都代表着她对儿子的愧疚与歉意。以及对自己的痛恨。

齐谨之搂紧顾伽罗,头微微上扬,用力逼回汹涌的泪水。

房门外,冯妈妈捂着嘴无声的流泪。她就知道,大奶奶在跟大爷逼问此事。

听到顾伽罗那撕心裂肺、痛彻心扉的哭声,回想着顾伽罗知道真相后那生无可恋的模样,冯妈妈不止一次的后悔:或许,最初她不该瞒着大奶奶。好歹让她看一眼小三少爷啊。

顾伽罗痛痛快快的发泄了一回,心情平复了许多,理智也悉数回笼。

摸了摸齐谨之的脸颊,她轻声说道:“博衍,对不起,我、我不该冲你发脾气,更不该——”打他。

其实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顾伽罗便明白了齐谨之的心意:他瞒着自己,定然是怕自己受不了这个刺激,还怕她会自责、内疚。甚至会自我厌弃,最后崩溃。

齐谨之隐瞒她,全都是为了她。

试想一下,在她顾伽罗还在自怨自艾、沉湎于意外早产的过错中不肯自拔的时候,齐谨之却在默默的付出那么多。

他不但要独自承受丧子之痛,还要在她面前佯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另一边,他又要挡住来自长辈的责难与抱怨,还要争得长辈的谅解、同意,稳稳妥妥的将儿子的身后事办完。

要知道,死去的也是齐谨之的第一个儿子。他的亲骨肉啊,他也会心疼、也会悲恸啊。

可他…顾伽罗越想越心疼齐谨之,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齐谨之拿帕子小心的给顾伽罗擦泪,语气无比轻柔。“不哭了,阿罗,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嗯!”顾伽罗低低的应了一声,而后道:“冀哥儿。他、他长得和福姐儿很像?”

齐谨之用力点头,手指比划着耳垂,将冀哥儿和福姐儿惊人的相似之处告诉了她。

“竟这般巧?”顾伽罗不自禁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然后迭声喊道:“来人,把福姐儿抱来。”

齐谨之又赶忙补了一句,“还有幸姐儿。”

他低头对顾伽罗道:“幸姐儿和福姐儿都是我们的宝贝,阿罗,咱们切莫过于偏爱了哪一个啊。”

之前顾伽罗不知道真相,更看重长女幸姐儿,而他偏爱福姐儿,如此竟也有种诡异的‘平衡’。可如果夫妻两个齐齐偏爱福姐儿,那、那以后就很容易引发问题。

顾伽罗怔愣了下,对上齐谨之的双眸,缓缓点头,“博衍,你说的是,为人父母最忌讳偏心。对孩子们,咱们定要一碗水端平。”

有了这个小插曲,顾伽罗沉重的心情竟放松了一些,至少她没有继续纠结早夭的儿子,而是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两个女儿身上。

抱着福姐儿好生稀罕了一回,将她的小模样反反复复的看了无数遍,顾伽罗才似是了了一个心愿,转而开始安排是正事来。

“冯妈妈,待会儿你带人把西侧耳房收拾出来。”

顾伽罗一边吩咐着,一边扭头对齐谨之说:“我还是想把女儿们放在近前看着。左右西耳房一直空着,不如收拾一下让乳母带着两个丫头住进来。”

齐谨之对于这些内宅的事并不在意,“一切都听你安排。不过,阿罗,耳房是不是太小了些。毕竟除了乳母、婆子还有近身服侍的丫鬟呢。”

顾伽罗想了下,深觉有理,“是了,过去在乌蒙,咱们一切从简。现在回京了,也该按照京里的规矩行事。”

女儿们虽小,却是正经的齐家千金小姐,按照齐家的旧例,每个嫡出小姐身边,都要有乳母一人、教养嬷嬷四人、二等丫鬟四人、三等丫鬟四人。如果小姐长大后有了自己的院子,还要再添上粗使丫鬟、婆子各四人。

加吧起来,每位小姐房中少说也要有十几个人服侍。

就算现在齐家不是国公府第了,奴婢减免许多,但也不能太过分。

毕竟顾伽罗的身份还在这里放着呢,若是太寒酸了,慢说顾家、冯家会不高兴,单是妙真大师那儿就不好交代。

顾伽罗有两个女儿,服侍的人就要加倍,二十来个人挤在三间耳房里确实窄仄了些。

顾伽罗沉吟片刻,道:“这样吧,直接将西厢房也打扫出来,与西耳房打通。如此,即便过两年幸姐儿和福姐儿长大了,也能住得开。”

齐谨之没意见,表示任由顾伽罗安排。

就这样,夫妻两个抱头痛哭了一会儿之后,便开始商量起家中的庶务。

待到傍晚时分,沉香院的一切便都安排妥当,顾伽罗重新梳洗,换了套居家的常服,与齐谨之一起去萱瑞堂用饭。

清河县主见了顾伽罗,并没有什么异样,看着顾伽罗像模像样的布了两筷子菜,便示意齐敏之拉她入了席。

因是久别重逢,席间大家难得都破一次规矩,没再讲究什么‘食不言’,而是推杯换盏、说说笑笑,厅堂里满是温馨的笑语。

就连不受欢迎的齐勉之,也是无比热情的拉着齐谨之喝酒、谈心,瞧他那热络的模样,仿佛齐谨之不是他的死敌,而是他的亲兄弟一般。

屏风另一边,顾伽罗极力屏蔽掉齐勉之的声音,忍着对东齐上下的厌恶,笑着与婆母、小姑说一些西南的趣事。

顾伽罗不想与东齐的人纠缠,却有人不愿意放过她。

“谨大嫂子,多谢你给我大嫂送去的药,我大嫂看过了,说都是极好的药材,大嫂特意让我转达她对你的谢意,劳你费心了。”

齐慧之见不得西齐一家其意融融的场面,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她自以为语气很正常,殊不知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却是带着浓浓的恶意,“到底是嫡亲的表姊妹,谨大嫂子对我家大嫂是真心疼惜呢。”

齐敏之蹙眉,暗骂一句:搅家精,片刻都不肯安分。

齐敏之怕尴尬,又担心顾伽罗会心里不舒服,正欲岔开话题。不想顾伽罗却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不当什么的,我与勉四奶奶是妯娌,理应相互照应。”

不提什么‘表姊妹’,直说在婆家的关系,顾伽罗清楚的表达出对姚希若的身份定位。

齐慧之当然不会只说这两句,她继续不怀好意的说道:“妯娌和妯娌可不同,谨大嫂子和我家大嫂关系‘不一般’呢。对了,说到药材,大嫂还有件事想拜托您。听说您回来了,大嫂琢磨着您肯定要去拜会妙真大师。正好大嫂刚拟定了一个滋补药方,想烦请谨大嫂子去安亲王府的时候,顺便将药方带去。”

顾伽罗挑了挑眉,一时想不出姚希若此举的用意,不过她没有拒绝,点头应了下来。

然而,顾伽罗更加没有想到的事,待她与齐谨之去安亲王府探望妙真大师的时候,却吃了个大大的闭门羹…

第010章 暗生间隙

“大师怎么会在安亲王府?”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用过晚饭,又坐在一起吃过茶,清河县主见天色不早了,这才打发齐谨之夫妇回去休息。

初冬时节,夜幕降临,曾经繁花似锦的庭院变得有些萧索,顾伽罗抱着手炉,小声的与齐谨之聊天。

齐谨之并不意外顾伽罗会这么问,方才在席间,齐慧之嗓门那么大,他聋了才会听不到。

“我正想跟你说这事儿呢,一时事多,竟忘了,”

齐谨之看着前方,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说:“半个月前,太后偶感不适,似是得了风寒。原本不过是极寻常的病症,不想太后的身体却总也不见好,整日里汤药不断,圣人和皇后自然要随侍左右。如此,大师那儿就有些顾不过来——”

宫里的贵人多,但数得上号的也就那么几个。平日里还好,这会子突然添了三个‘重病号’。不管是太后,还是妙真大师,亦或是刘贤妃,都不是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皇后作为后宫之主,必须都要照看。

但皇后只有一个,分身乏术,根本无法做到面面俱到。

圣人也是如此。虽然按照他的本心,他更关心他的阿妩妹妹,但太后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不管母子间有多少间隙、多少宿怨,起码的面子活还是要做的。

可圣人更清楚,如果他和皇后都去慈宁宫,阿妩那边势必就会有人懈怠,不是下头人见风使舵,而是资源有限。太医院就一个贺院正,宫中懂得药膳、熟知养生之道的顶尖厨子也不多,太后VS萧妩,萧妩肯定要受点委屈。

圣人却不想委屈了萧妩。

原本,圣人有意将萧妩送回静月庵,毕竟那里是萧妩的地盘,一应奴婢、药材什么的都非常齐全。

但大皇子等几个前来侍疾的小辈儿却说。静月庵虽好,到底在京外,万一有个闪失,宫里想要支援都来不及。

安亲王世子萧煊恰在这时进宫。言辞恳切的请求圣人,准许他接萧妩回安亲王府养病。

不管萧妩和父母兄弟闹了怎样的矛盾,在世人眼中,她始终都是安亲王府的女儿,如今高堂犹在、兄弟俱全。她一个无儿无女的‘寡妇’,还是回娘家最好。

圣人想了想,觉得让萧妩去王府养病也不错。当年他为了感谢、或曰施恩,大笔一挥,将安亲王府旧址周遭的一大片宅院都赏给了安亲王,又特命内务府拨款、工部督造,把安亲王府修缮得美轮美奂。

随后,圣人但凡得到什么好的东西或是能干的人,都会挑一部分赐给安亲王府。

十几二十年积累下来,安亲王府不管是府邸、门内下人还是各项供给。都是仅次于皇宫的存在。

圣人有些心动,萧煊又表现得无比诚挚,还将年迈的安亲王搬了出来,说什么父王惦念阿妩,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阿妩回家之类的话。

萧煊提到了安亲王,话语间又隐隐提及十几年前的那桩旧案,圣人不好再说什么,思索再三,便同意了萧煊的请求。

“太后病了?这么巧?”顾伽罗语气中满是嘲讽。

可不是‘巧’嘛,妙真回宫没有多久。太后她老人家就‘病’了,一个小小的风寒,竟拖拖拉拉的折腾了大半个月。

前一刻还病歪歪的倚在床榻上半死不活,待听到‘安亲王世子接长公主回王府静养’的消息后。太后居然‘挣扎’着起来了。再喝药的时候,也不吐了,晚上用饭的时候,‘没胃口’的她居然喝了大大一碗粳米粥并好几样精致小菜。

到了第二天,太后的病情就开始转好。

等妙真在安亲王府彻底住下后,太后的凤体也恢复如初了!

好一个‘巧’啊。太后如此明显的作为,京中有眼睛的人都看了出来——传言果然不假,太后表面疼爱妙真,但心底里对这个便宜长公主并没有多少喜欢。甚至称得上憎恶。

想想也是,太后明明是当今的亲生母亲,也是先帝明媒正娶的正宫娘娘,但在皇宫里,太后的前半生一直生活在穆贵妃的阴影下,后半生好容易等到儿子登基了,却又被一个萧妩抢去了所有风光。

太后憋屈啊。

当今是她的儿子,可她想要给娘家子侄谋个前程都不能轻易如愿。

反观萧妩,还是公主的时候,就动辄举荐人才、插手朝政,可恨圣人是个偏心的,萧妩说什么他都信。

哪怕出了家,萧妩变成了‘妙真’,她在皇宫乃至京城的地位也不曾动摇。

许多贵妇曾经私底下闲聊,觉得大师的招牌比太后好使,真要是家里摊上了事儿,如果能求得大师的一句好话,真是比纶音佛语还有用呢。

纶音自然是指圣旨,而佛语则是在暗喻太后的懿旨,太后最崇尚佛教,每每听到旁人恭维她是观音转世、佛爷再生,她就无比高兴。

贵妇们的话只是私底下的戏言,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再加上有些话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

等传到太后的耳朵里时,就变成了大齐王朝最尊贵的女人非萧妩莫属,太后什么的,只是面子上好看。

这样的话听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太后到底久历风雨,不是一两句谣言便能影响的。

可时间久了,类似的谣言听得多了,即便太后有一颗金刚心,也会被一点一滴的融化掉、侵蚀掉。

所以,在妙真健康无事的时候,太后尚能保持表面的‘恩宠’,可一旦妙真出了事,第一个落井下石的就是这位后宫至尊。

“更巧的是,萧煊把大师迎回王府后,他的长子便接到了京卫指挥使司的调令,从一个挂名屯戍陵寝的勋职一跃升为正四品的指挥佥事。”

齐谨之的语气中也不禁带上了嘲讽的意味儿。

萧煊作为安亲王府的未来继承人,继承了安亲王的血统和皮相,却没有继承到老人家的精明与能干。这位安亲王世子,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子弟。

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弓马骑射,样样稀松;唯有吃喝玩乐,却是信手拈来。

再加上三四十年郁郁不得志。他干脆为自己的不上进找到了一个理由:老头子按着他,妹子压着他,他就算再努力旁人也看不到,只会说他靠着老子、妹子。

靠老子也就罢了。自古到今,那都是拼爹拼祖宗的。

可靠妹子…这、太伤自尊了,原就没什么能为的萧煊直接堕落了,愈发在纨绔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几十年的时间。硬是从小纨绔成功晋级老纨绔。

有这样一个不靠谱的亲爹,萧煊的几个儿子毫无例外的全都被养废了。

虽不至于像萧煊这般肆无忌惮的颓废、堕落,但也资质平平,靠着门荫和圣宠入了仕,但常年无作为,除了重大喜庆节日全员升职外,几乎是进去的时候是个什么官职,现如今还是什么官职。

萧煊的长子在五军都督府已经待了近十年,兜兜转转都只是个六七品的小官。

如今却猛然升官,你说这里面没有问题。谁信呐?!

“京卫指挥使司隶属于五军都督府,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现任都督好像就是大师举荐的吧。”

顾伽罗凝眉,淡淡的说道。

大师在安亲王府养病,不管具体原因为何,但落在世人眼中,便是‘妙真到底是安亲王府的女儿’这一事实。

而萧煊作为王府接班人,又是大师嫡亲的大哥,如今大师更是由萧煊亲自迎回了王府,这些信息让偏向妙真大师的人忍不住会多想。

“是的。现在安王府府门大开,整日宴请不断,虽然名义上访客们是来‘探病’,但——”

齐谨之摇了摇头。真心说,他很看不上萧煊的做派,眼皮子太浅、没有格局、太过急功近利!

“哼,好一个探病,大师昏迷不醒,他、他们就这般作践她!”

顾伽罗咬紧下唇。很是为大师感到心疼。忽然间,她明白了大师为何会跟娘家不睦。啊呸,这样势力的家人,有还不如没有呢,太糟心了!

齐谨之不想讨论这个话题,转头问道:“明日先陪你去一趟顾家吧。老爷子和父亲都十分记挂你,分别三年,你也要去给祖母和母亲请安呢。”

顾伽罗点点头。她也确实想家里的人了。

齐谨之又小心翼翼的说:“待从顾家回来后,我们再抽空回一趟老家,好吧?”齐氏祖坟在老家,冀哥儿就埋在那里。

顾伽罗的心陡然被人捏住了,呼吸都有些急促,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她方缓缓的说道:“不急,下个月是寒衣节,咱们久不在京里,也未能时常回去,如今回京了,就一起回老家祭拜祖先吧。”

齐谨之的好意,顾伽罗不想辜负了,既然外头的人都不知道冀哥儿的存在,她也不想大张旗鼓的宣扬。

省得让有心人抓到把柄,无端生出是非来。

尤其在眼下,京中处处都透着古怪,顾伽罗站在风暴的边缘,她不想因为任何疏忽而让自己和家人陷入危机。

单独祭拜冀哥儿太惹眼了,借着寒衣节祭祖的机会回去,更名正言顺一些。

齐谨之握住顾伽罗的手,柔声道:“好,那咱们寒衣节再回去。”他的阿罗果然最是识大体、顾大局的人,现在齐家确实不宜再生事端。

第二天一大早,顾伽罗回禀了清河县主,得到县主的允许后,与齐谨之一起,带着两个孩子以及一群仆妇,浩浩荡荡的去了赵国公府。

三年未见,一家人再度重逢,自然又是一番激动、倾诉。

相较于上一次见面,宋氏清瘦了些,但精神还好,看到顾伽罗时亦是高兴得直抹眼泪。

“好、好、好,回来就好,外头太苦了,还是京里方便。”

宋氏亲自扶起行礼的顾伽罗,拉她到身边坐下,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她,嘴里不停的说着:“你的气色看着还好,显见姑爷待你还是极好的。听说生产的时候有些艰难,身子现在恢复得怎样了?”

顾伽罗笑着说道:“母亲放心,我一切都好,生了孩子后一直好生调养着。昨儿大夫还给诊了脉,说是已经无碍了。”

宋氏轻拍她的手背,欣慰的说:“那就好,看到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

顾伽罗抬眼看了看四周,问了句:“家里可还好?弟弟妹妹都可还听话吧?听说五弟要去族学读书了?”

提到儿子,宋氏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几分,“是呀,那个小皮猴儿也该收收心了,去了书院有先生看着,总能安分些。我也不求他像珏哥儿那般争气,只希望他别整日憨吃憨玩就好。”

宋氏一共生了二子一女,长子顾珏在顾家大排行老二,但却是世子的嫡长子,自幼由国公爷待在身边教养。今年不过才十六岁,便已经考中了秀才,是京中小有名气的‘才子’,当然私下里,国公爷也曾经亲自带着他去过辽东,曾经在大营里摔打了两年。是个文武兼修的出色少年。

次子顾璟,家中排行老五,因是小儿子,且又是顾则安和宋氏亲自教养长大的,难免骄纵了些。

不过顾家家教一向严苛,即便骄纵,顾璟也没有长成纨绔,只是个有些调皮的熊孩子。

但对于做父母长辈的来说,孩子活泼些反而比‘小大人儿’样的孩子更招人稀罕,所以别看宋氏一口一个混小子、皮猴儿的叫着,但眉眼间满是对幼子的宠溺。

顾伽罗笑着附和了几句,而后便跟着宋氏一起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稻香院里,赵老夫人一把将顾伽罗拉到自己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着说道:“好好,竟是比过去胖了些,这样才好,有福气!”

长辈们的审美,顾伽罗只能呵呵以对。

二夫人谷氏冷眼看着,脸上挂着夸张的假笑,“母亲说的是,咱们二小姐最是有福气呢,一下就给您添了两个外曾孙女,外头的人直夸咱们顾家的女儿好生养呢。”

谷氏的女儿顾琳,比顾伽罗早怀孕几个月,生得也是双生花,奈何小的那个刚刚过百日就夭折了。

谷氏陪着顾琳哭了好几场,前天她还刚去看了女儿和外孙女儿,哭得眼睛红肿才回来。结果今天看到顾伽罗满面红光的领着夫君、带着两个女儿回娘家,谷氏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忿:

凭什么都是双生花,她的琳姐儿就要遭受丧女之痛?而顾伽罗却母女平安?

凭什么都是生女儿,徐家那个破落户居然还敢嫌弃?齐家却将顾伽罗生得捧做掌上明珠?

谷氏撕扯着手里的帕子,多年来对大房的不满达到了顶峰,对顾伽罗也生出了几分嫉恨。或许,她该答应那个人,将当年的某些旧事说出来…

第011章 震惊

“大姐姐那儿是不是有什么不如意?”

赵老夫人上了年纪,耐不得吵闹,顾伽罗在稻香院并没有代多久,简单跟祖母汇报了下在乌蒙的生活,又展示了两个宝贝女儿后,便跟着宋氏告辞离去。

回到宋氏的上房,顾伽罗随口问了句。

“琳姐儿?”宋氏先是一怔,旋即了然的笑了笑。是了,方才在稻香院,谷氏看顾伽罗的目光都快着火了,哪怕是精神越来越不好的老夫人都察觉到了,否则她老人家也不会这么快就打发顾伽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