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真十分欢喜,眼底都带着暖暖的笑意。在场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妙真是真喜欢齐家的双生花。哦不,确切来说,她是真喜欢齐顾氏这个晚辈。

莫非坊间的传言是真的?

齐顾氏是妙真流落在外的亲生女儿?

至于年前的那个什么刘楚楚,则是妙真拿来做戏的一颗棋子?

有些贵妇看着妙真和顾伽罗的温馨互动,暗地里琢磨着。

清河县主迎了出来,恭敬的向妙真行了礼,见吉时到了。便吩咐将幸幸和福姐儿抱了出来。

两个胖团子穿着一模一样的大红绣金线的衣裙,柔软黑亮的头发扎了个小辫儿,眉间各用胭脂点了个红点,白嫩嫩、粉嘟嘟,漂亮可爱得宛如观音座下的一双童女。

众人瞧了,称赞不已。

这倒不是她们有意讨好,实在是两个孩子长得太好了。

瞧这小模样儿。专挑父母的长处来长。大的偏向母亲。娇美可人;小的更像父亲,英气中又不乏美丽。

最让堂客们眼热的是一对小姐妹壮实的模样。啧啧,小胳膊、小腿儿胖得像藕瓜儿。一节一节的,看着就让人喜欢。且看气色,两个孩子都十分健康。

谁说这俩孩子是早产儿来着?

看人家这模样,比足月的孩子还要强上几分呢。

乳母将幸幸放到花厅正中央的大圆桌上。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尺子、绣花绷、算盘、印章、书本等东西。

顾伽罗弯腰对幸幸说,“幸姐儿乖。看看这里面有喜欢的吗?喜欢哪个就拿起来,好不好?”

顾伽罗指了指圆桌上的东西,故意做了个抓取的手势。

幸幸乌溜溜的大眼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笑盈盈的祖母。然后又看了看四周围拢的贵妇,似乎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笑呵呵的呆坐在圆桌正中央。动也不动。

清河县主见状,赶忙上前一步。随手拿了个胭脂盒,“幸姐儿,这里有好些好东西呢,你喜欢哪一个啊?”

胭脂盒是珐琅彩瓷的小盖盒,颜色艳丽,造型精巧,幸姐儿的注意力瞬间就被转移了。

清河县主放下胭脂盒,又拿了个巴掌大的金算盘,“这个喜不喜欢?喜欢的话就自己过来拿!”

幸姐儿似乎明白了祖母的意思,麻利的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在圆桌上溜达起来。

她先是抓了一本书,晃了晃,又丢在了一旁。接着又相中了顾伽罗的印章,摸起来就想往嘴里塞,被乳母慌忙拦下。小丫头顿时不高兴了,直接将印章丢给了乳母。

最后,在众人关注的视线中,幸幸抓起了一柄小木剑,她瞧了一眼顾伽罗,见母亲并没有露出生气的神情,这才喜滋滋的将小木剑抱在怀中。

“好,不愧是齐家的女儿,果然有先祖遗风,”

妙真率先击掌称赞,她扭头对顾伽罗道:“阿罗,看来你要养一个巾帼英雄咯。”

众堂客闻言,纷纷出声附和,称赞幸幸是‘虎父无犬女’。

顾伽罗和清河县主十分高兴,她们都明白,抓周不过是求个好兆头,将来幸幸会是个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但看到小丫头挥舞着木剑的样子,她们还是忍不住畅想:以后幸幸定能像老祖宗那般有出息!

一番称赞后,乳母将幸幸抱了起来。

福姐儿的乳母则将福姐儿放到了圆桌上。

顾伽罗知道小女儿的性子,她柔声对福姐儿说:“阿福,你看你姐姐都抓了一样东西,你也必须抓一样,否则待会儿就不能回去睡觉觉咯!”

阿福喜静不喜动,能躺着绝对不站着,能睡着绝对不睁眼,对她而言,不许她睡午觉,绝对是最惨无人道的惩罚。

果然,听到顾伽罗的‘威胁’,阿福慢吞吞的抬起眼皮扫了母亲一眼,而后也不动弹,抬手就抓了一个锦盒。

顾伽罗愣了下,她没记得事先准备了这个锦盒啊。

更确切的说,她根本就没见过这个锦盒。

“好!好一个小阿福,随手就拿了本宫的印章。果然名副其实,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妙真眼底泛着亮光,灼灼的盯着沉静从容的小女娃儿,连声赞道。

什么?

这锦盒里放着的是长宁公主的印章?!

四周的贵妇中,有心思灵透的,当下便听出了妙真话里的玄机。

妙真方才自称‘本宫’,也就是说,她是以长宁长公主的身份在说话。

而长公主的印章,不是官印,却也有非常重要的代表作用。

据说当年先帝身染重病,还是太子的当今圣人被几个兄弟陷害身陷困境,是长宁公主帮他稳住了后宫。

那时加盖了皇后金印的懿旨都出不了坤宁宫,唯有印有‘听涛阁主’小印的信函能在宫城畅通无阻。

‘听涛阁主’是长宁公主的雅号,而面前这锦盒里的印章,十有八/九就是那一枚神奇又具有特殊含义的‘听涛阁主’印。

想到这一节的贵妇们纷纷变了脸色,看向福姐儿的目光极为复杂。

清河县主微微蹙了蹙眉头,瞥眼去看顾伽罗,见她毫无意外之色,心中便有了答案。看来,今日的事,儿媳早就跟妙真商量好了。

但,妙真真的愿意将她的一切都传给阿福,哦不,是传给顾伽罗?

清河在疑惑,宫里的圣人也在疑惑。

“你没有看错?齐顾氏的女儿果真抓了萧妩的印章?”

圣人比任何人都清楚‘听涛阁主’印的价值。这枚印章,可是老头子(即先帝)在成百上千的极品玉石中挑选出来的一块玉石,亲自写了‘听涛阁主’四个字,然后交由匠人雕刻而成。

有一段时间,萧妩的‘听涛阁主’印都能当玉玺使用。

而先帝留给萧妩的影卫,更是直接向这枚印章效忠。

当然,萧妩活着的时候,这枚印章的作用并不大。可一旦她死了,这印章便是她一切产业和资源的代表,谁拿到了印章,也就得到了萧妩的所有遗产,包括影卫!

“回禀陛下,微臣绝对没有看错。且花厅里有数十权爵家的女眷,她们也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而且长公主还亲口说齐顾氏的小女儿是个有福气的。”

赵耿躬身立在一旁,恭敬的回道。

圣人沉默,赵耿绝不会骗他,看来萧妩确实那样做了。

她、到底想干什么?

刚安分了几个月,她又想搅风搅雨了?!

良久,圣人方缓缓说道,“你给我盯紧了静月庵,还有,齐家也不要放松了警惕。尤其是齐顾氏,她,很不简单。”

能让萧妩托付家底,顾伽罗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

最后,圣人又补了一句,“还有萧道宗那边,尽快收集证据。‘军方’?哼,他们也敢自称‘军方’?!”

赵耿没敢抬头,低声应道:“臣谨遵命!”

萧道宗并不知道他已经被锦衣卫盯上了,此时,他也在跟儿子讨论齐家双生花抓周的事。

“看来,萧妩已经下定了决心。四正,那件事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解决。”萧道宗沉声说道。

萧罡扬起下巴,自信满满的说:“父亲,您就放心吧,儿子会尽快拿下顾氏——”

第134章 惊闻

“公主,您、您今天好些了吗?”

赵玖忍着咳嗽的**,亦步亦趋的跟在丹阳公主身后。

农历七月,夏末时节,外头的天气还十分炎热,但赵玖却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苍白的面容和两只过分消瘦的手。

往常这个时候,他早就待在舒服的房间里,随意的躺在榻上,捧着一卷游记或是话本打发时间。

可现在,他却要硬撑着单薄的躯体,围绕在新婚妻子周遭,有些时候,他甚至还要亲自动手服侍她。

九公主并不稀罕赵玖的讨好,休养了这些日子,她已经彻底康复了。

心,也跟着活络起来!

抬头看了看日头,九公主忽然冷声问赵玖:“父亲出去了?”

赵玖愣了下,旋即点头,“父亲公务繁忙,平日里极少在家中。尤其是最近衙门里案子多,父亲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他老人家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

赵玖似是担心丹阳公主误会,赶忙补了句:“父亲虽出去了,却十分记挂公主您的身体,中午的时候还打发下人回来询问您的情况呢。”

圣人已经拿‘不敬公主,有辱皇家’的罪名责怪了赵耿,赵家若不想被圣人彻底厌弃,就只能把丹阳公主当祖宗一样供着。

如今连最病弱的赵玖都亲来侍候了,又岂能任由丹阳公主误会赵耿对她不够看重?!

不过,丹阳并没有在意这些,她抓住了赵玖话中的重点,“案子多?最近锦衣卫又有大案子了?

没听说啊。

京中更是平静得一塌糊涂,根本不像有大事发生的样子呢。

锦衣卫不是寻常差役。能让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赵耿忙得连家都不能回的案子,能小的了吗?!

丹阳已经不去回想前世的记忆了,今生有太多的事与前世不同,她接连吃了几次亏,就是因为过分依赖那些记忆。

自从中了血咒,丹阳清醒后便决定彻底舍弃前世的种种,她不是什么齐顾氏。也不再记恨今生顾伽罗的好运气。她就是大齐公主丹阳。

她的一切将从头开始。

但,之前留下的一些烂摊子还需要收拾。赵家这边,也需要经营。

这两日丹阳一直在盘算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势力庞大。且极为隐蔽,丹阳与‘他’接触了好几次,却连‘他’的真面目都不曾看到,更不知道‘他’的身份。

偏偏对方对她却是知根知底。特别是出嫁前,她为了维持刘贤妃的生命。无奈跟‘他’做了交易。

虽然‘他’至今都没有向她发布指令,但丹阳相信,‘他’绝不会放过她。

嘶,必须解决掉这个大麻烦!

再一个。刘贤妃死了,但她却遗留了不少问题。

首先,‘军方’是什么?

丹阳几天前。丹阳按照从刘贤妃那儿吸收来的记忆,仿着刘贤妃的口吻给萧道宗写了一份信。

信写得很是含糊。隐约透出一个意思:三年前,刘贤妃预感到危险,事先收了个‘继承者’,将自己掌握的消息通道和人脉全都传给了‘继承者’。一旦她发生了意外,便会由她的‘继承者’继承她的一切,包括对‘军方’该负有的责任和义务。

另外,丹阳还在信中暗示,刘贤妃手里掌握了一大批中低层宫婢、宦官,有了这些人的配合,日后‘军方’若是想在宫内进行计划,将会事半功倍。

丹阳说这些倒也不是无中生有,事后她曾经仔细翻看刘贤妃的记忆,发现这个女人还真是不简单。

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公认的老实本分,结果却在圣人的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事,旁的就不说了,单是刘贤妃拉拢的低层宫女太监就是个不小的数字。

这些人,在贵人们看来不过是一群卑贱的蝼蚁,谁都不会放在眼里。

但在有些时候,这些小人物却能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丹阳对此深有体会。想想所谓的‘血咒’,不就是刘贤妃笼络的一个老宫女所为嘛。

赵耿的锦衣卫已经查清楚了,对丹阳动手的并不是刘贤妃宫里的人,而是司薄司的一个宫女。进宫快十年了,一向默默无闻,若不是锦衣卫顺藤摸瓜的查到了她,任谁都想不到,这样个老实木讷的宫人竟敢谋害公主。

最令赵耿扼腕的是,当锦衣卫悄悄潜入后宫,准备捉拿老宫女的时候,那人居然抢先一步自尽了。

锦衣卫在那宫女的遗物中搜到了丹阳公主的生辰八字,以及几张古怪的符篆。

经明心道人鉴定,这些符篆便是夷人用来下咒的符。

因为那人死了,唯一的活口也没了,所有的线索便都断了。所以,那老宫女如何得到这些南疆的符篆,她又为何谋害丹阳公主,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赵耿别提多憋屈了,但也只能草草结案。

丹阳公主融合了刘贤妃的记忆,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刘贤妃的手笔。

她早就怀疑丹阳公主了,然而没有证据,刘贤妃始终狠不下心来。

但她又不能真正放心,便留了个后手。

丹阳公主不禁暗自庆幸,幸好自己下手快,否则,真让刘贤妃察觉了什么,死的可就是她丹阳了。

想到这里,丹阳不禁想起了‘帮’她下决断的一个人:齐姚氏。

唔,姚希若是之前留下来的第二个麻烦。

丹阳和姚希若‘合作’了好几次,丹阳自己也不敢确定,姚希若手中是否有不利于她的证据。

姚希若下落不明,丹阳怀疑她在锦衣卫手中。

锦衣卫可是个连死人都能撬开嘴的地方啊,丹阳好几次都从噩梦中惊醒。

梦中,姚希若将丹阳的所有‘罪错’都招认了出来,圣人大怒。命赵耿将她锁拿进了诏狱。

诏狱中,哀嚎阵阵,各种只存在于‘传说’的酷刑纷纷在丹阳面前展示,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噩梦清醒后,丹阳的心还狂跳着,整个人被汗水打湿,风一吹。一股子冷意直往心底里钻。

不行。她必须知道姚希若的下落,然后彻底‘处理’掉。

“…父亲衙门里的事,我、我也不太清楚。”

赵玖不知道丹阳的心思。听了她的话,嗫嚅的回了一句。

丹阳沉下脸来,不满的说:“你是父亲的独子,他向来拿你当心尖儿肉一样的疼着。你会不知道他的事?”

赵耿的书房是赵家的禁地,哪怕是在现在。赵家上下卯足了劲儿巴结、讨好丹阳公主的时候,丹阳也不能随意出入。

赵玖却可以!

丹阳曾经私下里打听过,赵玖经常去赵耿的书房看书。

那样一个重要的所在,哪怕赵玖真的只是看书。应该也能接触到一些机密。

赵玖低垂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寒光,速度极快,且他掩饰得又好。丹阳根本就没有察觉。

“说呀,到底有什么大案子?”

丹阳公主没好气的喝问着。随后似是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刻意打探朝廷机密,又加了一句,“是不是与我的案子有关?”

赵玖瑟缩了下,仿佛被丹阳的气势吓到了。

好一会儿,方弱弱的说了句,“不是。我、我恍惚听到‘火器’、‘公主峰’什么的。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我、我真的不知道!”

原本没有血色的脸,生生急得红了,赵玖一副‘我没说谎,您千万别生气’的弱受模样。

丹阳嫌弃的别开眼睛,她是真心不待见这个丈夫。直娘的,真是太废柴了!

但,赵玖这次提供的信息却十分有用。

火器?难道是指齐家的火器?

公主峰?

一听这个地名,丹阳就忍不住想起了铁槛庵,以及那悲惨至极的前生。

用力摇摇头,晃去前世的记忆,丹阳努力的想着。

铁槛庵已经被内务府销毁,如今是一片废墟。

除了光秃秃的山头儿,再无其他的东西。

等等…丹阳想到了什么,她的心怦怦跳得厉害,是了,一定是那里,齐姚氏肯定被关在了静心斋!

夜幕降临,赵家大宅里点起了灯笼。

一个黑影悄悄溜出主院,踮着脚尖,顺着墙根儿,一路摸去了二门外的书房。

书房没有点灯,黑漆漆的,很安静。

门口守着两个护卫。

随着夜色渐浓,两人也有了睡意。

一个人打了个哈欠,另一个人也跟着打哈欠。

不多时,两人便倚着柱子,眯着眼睛,呼呼的睡了过去。

黑影趁机摸进了书房,她的动作非常轻,没有惊动护卫。

嚓~火折子滑动,微弱的火光在漆黑的书房里闪动。

足足过了一刻钟,那黑影才又悄悄的溜了出来,按着原路跑回内院。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她刚刚离开的那一刻,原本倚在柱子上的两个护卫齐齐睁开了眼睛。

“大爷,真的不用管吗?”

其中一个低声问道。

黑洞洞的角落里闪出一个人,高高瘦瘦,满脸病容。

他右手成拳抵在唇前轻咳了两声,道:“由她去。我倒想看看,咱们堂堂丹阳公主夜探家主书房,到底意欲何为!”

火器和公主峰,到底是哪个词儿触动了她的神经?

护卫提着灯笼走到近前,橘色的火光下,清晰的显现出赵玖那玩味的冷笑!

“父亲,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萧罡急匆匆的闯进书房,边跑边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