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细雪簌簌,就像在方鉴楼中一起读书一样,如今一起品画,也别有一番趣味。不得不说,赵琰在此方面的阅历和见解实在让人惊叹,阿凝简直受益匪浅。

说完画之后,赵琰又从抽屉中捧出个黑漆描金双龙戏珠纹大匣子。

“听说你极擅品鉴珍藏,这儿有一套青玉制的砚台镇纸,据说是出自张九轩之手,你看看,是否真品?”

他打开匣子,只见缃黄锻面上整整齐齐搁了一只青玉梅花笔筒、青玉荷叶水中丞、青玉圆洗、青玉秋潭菊镇纸还有一块青玉雕刻九鹭蓉汀的砚台。

阿凝眼前一亮。

赵琰将东西一一取出,放到阿凝眼前。阿凝看得极专注,掩不住惊叹的目光,点头道:“的确都是真品。”

张九轩流传于世的作品寥寥无几,这匣子里的东西,当真无一不精,无一不妙。

赵琰立刻笑道:“既然如此,我便可以把这套东西放心地送给我那学生了。”

阿凝眼巴巴瞧着好东西被赵琰收了回去,心里那叫一个馋啊。她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这样好的东西,殿下要送给您的学生?”

他的学生,不就是上京第一美人姚沉欢么?阿凝绝对不会承认,此刻内心一丝小小的嫉妒的。

她觉得自己生不逢时,怎么不早生几年?那他的学生指不定就是自己了。

赵琰云淡风轻地看她一眼,“物须尽其用才是真的好。”他说着,又把那匣子的缃黄丝缎揭开,里面竟有第二层,摆满了青玉制的各色笔毫,软硬粗细,形态不一,树林子一般,“这套笔最适合画艺所用。放在这里也是闲置着,也一并送给她好了。”

他顿了顿,又微微蹙眉,“只是这位姚姑娘,想必并不以习画为志向,还真是可惜了这套好东西…”他看了眼阿凝,仿佛忽然醒悟似的道:“若说物尽其用,阿凝在画艺上天赋异禀,若送给你,想来也是能物尽其用的。”

阿凝呆住了,简直不相信天上会有馅饼砸到她身上。张九轩的作品啊!

小姑娘眼睛放光,生怕他反悔似的,开口道:“得殿下如此赞赏,阿凝以后定会好好习画,不辜负殿下厚赠,也不埋没了自己的志趣。”

男子眸间闪过笑意,“哦,你的志趣是?”

“丹青托神意,妙笔生光辉。”女孩儿的笑容璀璨刺目,眸中蕴满自信的光辉。她娇俏袅娜的身形立在那里,彷如一幅艳绝古今的画。

赵琰笑意愈深,“看来,我果然没送错人。”

其实虽然阿凝在纷雪楼待了这么久,但她清醒后,赵琰出现得并不多。在她心里,跟他还是很有距离感的。现在呢?因为一套宝贝,她觉得祈王殿下愈发亲切了。

赵琰给她说了一遍,哪些画哪些纸适合什么笔毫,阿凝仔细听完之后,心中兴奋,望了眼外头雪梅相映的绮丽景致,禁不住就动手画了起来,赵琰便从旁指点。

相处的时间过得极快,当二人从书房中走出时,地面的积雪已经漫过了脚踝。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立在廊子下的阿凝望着漫天纷飞的鹅毛大雪有些出神,口中问道。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她已经开始把“阴险复杂”的祈王殿下当自己人了。

“腊月十六了。”赵琰说着,见小姑娘探身出去想用手接住雪花,皱眉道:“过来些,现在风大,小心吹凉了。”

阿凝依言往回挪了几步,探出去的胳膊却没回来,颇为伤感道:“腊月下雪天,府里已经开始剪窗花了吧?”

赵琰心头一顿。

“我娘亲最会剪窗花了,能剪成各种模样的,还会做糖瓜饼,比飞景楼的还好。不过她现在做得少,就在我生辰的时候做一些。”

阿凝说完,又朝赵琰尴尬一笑,“本不该说这些的,让殿下见笑了。”

男子声音温雅,“你想回荣府了?”

阿凝点点头,“我从来没离开过府里这么久。”她转过头来,很认真地看向赵琰:“殿下,我这次中毒,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不喜欢被人绕开话题当小孩糊弄。

男子顿了顿,缓缓道:“你可听说过姚淑妃的一个传闻?”

阿凝不知他为何忽然提起姚淑妃,想来是与此事有关?她想了想,道:“听我哥哥说过,坊间有人传言,姚淑妃原本生得并不出众,因其每日都要买下十条鲤鱼放生出去,数十年如一日,心地善良感动了上天,才在一夜之间,得获如今这副美貌。”

这个说法,阿凝当然不相信的,想必世上也没人相信吧?不过当个笑话听听罢了。

赵琰笑了一声,“这个传闻自然不可信,但姚淑妃以前生得的确不是现在这副模样的。她借由她家丫鬟的祖传秘术,九死一生地割脸换皮,才得了这副容貌。你知道这种秘术最需要的一样材料是什么吗?”

阿凝摇摇头,

“是从其他女子身上揭下来的已固化的脸皮。而制作这个脸皮的第一步,就是给这个女子下一种使人皮肉冻结的毒药,名为石户草。正是你中的这种毒。”

阿凝简直吓呆了,想到这鲜血淋漓的场面,而且还差点发生在自己身上,脸色都白了几分。

赵琰温和地笑笑,伸手把她身上的斗篷丝带系得紧些,“吓到了?这可是你非要知道的。”

这些事情,也是他最近才查到的。过去他只道这是种杀人的毒药,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

阿凝定了定神,“也就是说,这说到底是姚淑妃要害我?可是,她不是已经有美貌了么?”

赵琰道:“她自己不用,那就是给别人用的。”

阿凝点头道:“也是。”

“再者,”男子笑着道,“你还是个小孩子的脸,她大约也看不上。”

阿凝撇撇嘴,不想跟他计较,又道:“那宣王呢?他去年要劫我,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赵琰摇摇头,“宣王并不知道石户草秘术的事情。”他若有所思瞧她一眼,“你既然跟他无冤无仇,那他劫你只能是最简单的那个理由了。”

阿凝略一想,便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当下心头一阵不自在。

去取伞的染月已经回来了,见他们在说话,很自觉地立得远了些。

“在外面吹了这么久冷风,早些回屋去吧。”赵琰说着,朝染月使了个眼色,染月小跑着过来。

“殿下,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府?”阿凝见他要走,急忙问道。

“这么想回府?”

阿凝点点头,满眼希冀,“虽然殿下已经给府里递了信儿,但这么久没见到我,祖母还有姐姐他们定然十分担忧。”

男子心里叹了一声,沉默良久,才道:“看薛先生怎么说吧。你若痊愈了,我就送你回去。”说着,他独自一人走进了茫茫雪幕之中,挺拔的身影竟透着无限的寂寥。

“姑娘,咱们走吧!”染月把红绸伞擎到阿凝头上。阿凝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看见陈匀从梅林处过来,给他打了伞,她才收回目光。

大约是老天爷也听到了阿凝心里的祈求,过了两日,薛临涧给阿凝诊脉,终于笑道:“姑娘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无须再由老朽守着。”

阿凝双眸一亮:“你是说,我可以回府了?”

薛临涧笑眯眯地点点头。

阿凝满心欢喜,立刻吩咐染月帮她收拾东西。她的东西也不多,都是这些日子祈王殿下赠给她的,比如那套青玉制的砚台镇纸。

夜里,赵琰去纷雪楼时,就看见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包袱。

透过连接内外间的软绸帘子,他看见阿凝一身松花色绣折枝桃花嵌金丝暗纹丝缎襦裙,坐在南窗榻上朝外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脚步声,她转身一看,眸中闪过惊喜,“殿下终于回来了。”

“你在等我?”赵琰道。

阿凝道:“我想跟殿下告别。”

她走到他面前,神情十分郑重。

窗外有夜风呼啸声,上京城冬日的风总是凛冽强劲的,打在窗门上发出声响。

室内却温暖如春,宁苏香一直点着,泛着清淡好闻的馨香。

赵琰看她半晌,若非怜她想念家人,他也不会让薛临涧对她说可以回府了的话。他原本是想等她过完生辰再放她走的。一时又觉得自己太过自私。

赵琰随意找了把楠木扶手椅坐下,一时沉默下来。

阿凝忽然道:“殿下,我也想跟您学画,可以么?”

阿凝是真心实意想要好好学习的,并没有别的“歪念头”。可这话听在赵琰耳里,可不是这么回事儿了。男子有些疏冷的眸光瞬间就带了几分亮,他淡笑着看阿凝,心里那叫一个熨帖。

阿凝道:“当然如果殿下不愿意的话…”

“你的束脩呢?”他淡笑道。

阿凝一愣,“束…束脩?”

“既然是拜先生,不应该送些束脩么?”赵琰淡淡道。

阿凝想了想,为难道:“我现在身上也没银子。待我回府后,禀明我爹娘,再送给殿下如何?”

男子挑了挑眉,“你以为我缺那点银子?”

阿凝:“那殿下的意思是?”

他的视线往下,落到阿凝腰间系的那块羊脂玉佩上,“这个,给我当束脩就行。”

阿凝有点不情愿,“这…待我回府,送点别的给殿下成么?一定比这个稀罕。”

赵琰就闲闲靠在椅子上看她,眸中清清冷冷的。

阿凝如今晓得,这就是祈王殿下已经开始不高兴了的意思。她犹自挣扎道:“这原是六殿下送我的。再转赠给您,似乎不妥吧。”

“既然送给了你,那就是你的东西。现在你身上最值钱的就是这个,我就要这个。”赵琰道。

阿凝只得把那玉佩解下来,递给赵琰。

赵琰满意了,他又站起身,朝外面的陈匀递去一个眼色。过不久,陈匀便捧了个白底蓝画的古朴小瓶子来。

“你既然是我的学生了,那我也送你一样东西吧。”

阿凝接过来一看,惊喜地瞪大了双眼,“这是…解药丸子?”

“全送给你了。”赵琰大方道,“这次神医给你解毒,你原先中的毒也阴差阳错解得差不多了,这丸子…用不用都随你开心。”

什么叫随我开心…阿凝追问道:“你给我吃的毒药当真解了?我不用每月吃解药了。”

赵琰点头,又低头瞟了一眼她娇俏的身形,淡淡道:“话虽如此,但再吃些丸子,总是更稳当些。”

阿凝高兴地点点头,“理当如此。”

第 32 章 纷雪楼(二)

纷雪楼的这些日子里,阿凝觉得自己简直像只娇养的金丝雀。

衣柜里无数新制的衣裳,都是名贵丝绸锦缎,吃食呢,是由薛林涧根据她的身体状况以及喜好的口味配置而成,屋里有舆情寄意的七弦瑶琴,书房中有供她消遣的各种书籍,偶尔与染月描红刺绣,偶尔与祈王殿下下棋论画。

除了太过孤单、思念家人之外,实在没有任何不舒心的。阿凝这几日对镜自照,确定并没变胖才放心。

别说胖了,她这一番折腾,一张脸比之前还瘦了些,身子也抽高了些,如今站着同赵琰说话,已经不用仰着头了。

她将宝贵的小瓶子收进自己的包袱里,转身时,隔着帘子,看见赵琰低头喝茶的侧脸,男子纤长的眼睫在烛火照耀下愈显浓密,掩下一双清隽的眸子,透着几分清冷寥落。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她提出要回府时,他在雪幕中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走出去问道:“殿下,您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也会尽力帮的。”

记得第一回在方鉴楼,她也这样同他说过。他那时候瞧不上她的能耐。可现在不同,阿凝仔细思量,祈王殿下为她解毒,又给她白吃白住的,怎么可能会没所求?

但到现在,他都没提出过。她都有些忐忑了。

赵琰放下茶杯,大约料到几分她的想法,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他的确是有所求,但所求的…现在还不能说破,她现在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只要记得,我对你的好就行了。”男子淡淡道。

阿凝心里却是一沉——这是,要记一笔人情债的意思么?殊不知,世上就是人情债最难还。话说回来,人家于她的恩情实在太大,莫说人情债了,就是要她以身相许什么的,也不算过分。

阿凝不知自己缘何会想到以身相许这个词儿来,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又在想什么?”赵琰淡笑道,人说灯下看美人更美,的确如此。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到她白皙至透明的耳,那里此时泛着几分樱花粉红。

阿凝抬眼道:“这里…应该是殿下名下的哪处别院吧?”从那个书房就能看出来,那里是赵琰的地方,同他本人一样,清雅幽静。

赵琰笑了一下,“不管这里是哪儿,你出去后应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你吧?”

阿凝点点头,就看见男子站起了身。

“你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东临侯府。”

外面的风雪正盛,屋门一推开,涌进了许多雪粒子,赵琰出门时,阿凝竟然急中生智地给他递了下斗篷,一路小跑的殷勤模样,险些让男子舍不得走。

阿凝是觉得,大恩不言谢,但对人家尊敬一些总是要的。但她没想过,自己这动作,多像一个送夫君出门的小妻子。

因为她这一递,赵琰回到清筠林后许久,嘴角都是翘起的。

这段时间,他都住在清筠林。陆青山已经等在那里,“殿下,西北边和南边都来了信儿。”他将尚泛着寒意的信封呈给赵琰,赵琰一边接过信,一边把手里的那块羊脂玉佩丢给陆青山。

“把它扔了。”

“是。”

赵琰看过信件,微微思忖了会儿,让陈匀备笔墨准备回信。忙完这些,又与几位幕僚议事,待全部结束时,已过了三更。

月色初升,纷雪楼前的梅雪之境在月下别有一番韵致。他穿过梅林,走进主屋,踏进温暖如春的内室中。

他有点不甘心就这样白白把她放走。她的命是他救的,他为她做了那么多,结果她什么都不知道。

立在纱帐前良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到桌案前写下一纸证明,然后走到榻边,将阿凝放在被沿处的手指轻轻握着,沾了朱砂,往纸上一按。

从此,东临侯府荣六姑娘荣宸,便是他祈王府的了。

赵琰看着那个小巧的朱砂印子,忍不住笑起来。这丫头内心有多么骄傲他岂会不知?她若是知道这纸卖身契,这张小脸上的表情不知要怎生精彩…

“阿凝…阿凝…我的阿凝…”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着,待望见那白嫩如玉兰花的耳朵时,心头蓦然一紧。

他握紧双手,强迫自己将视线移回到她的小脸上。阿凝嫣红的双唇微微张开一些,吐出少女独有的清甜,一丝丝一缕缕的,仿佛迷药一般,散逸出来。两人隔得这样近,她的艳色便愈发放大,男子仿佛受到了什么蛊惑,想含住这份醉人的香甜。

他忽然起身,走到桌子旁,倒了一大杯凉水一口灌下去,深蹙的眉才缓缓松开。

他想他一定是疯了。竟然会有这样冲动的念头。

赵琰重新坐回榻边,望着她安静而难掩绝色的脸,忽然觉得,并不是自己太容易冲动,而是这种脸,这个人,本身就是个能引得天下大乱的祸水根子。

女人太过漂亮并不是什么好事儿。赵琰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可又抑制不住的想要看见她完全长成后会是何等勾魂夺魄艳色无边。

这是一种矛盾心理。就像他看着那副九峰雪霁图,他一边想着女子太有才华太过聪明了也不好,可一边又想着,若是她能同男子一般亲身赴名山大川游历写生,磨练技艺,那她日后又会创作出怎么惊世艳绝的作品来。

他起身让染月送盆水来,帮阿凝把手指上的朱砂印子洗干净。

五根水葱般的手指白净细软得让人口舌生津。也不是第一回做了,他把手指放进自己口中,含了许久,才取出。

最后在她手心处轻轻咬了一口,这才把她的手放回去。

小丫头,原想留你过完生辰的,可还是舍不得这样锁住你,舍不得让你不开心。

暂且让你离开,以后迟早会再回来。

你知不知道,你的卖身契就在我手里?

大约是心安了,阿凝这夜睡得极沉。当她醒来时,已经在回府的马车上了。

阿凝微微掀开盖在身上的天青色杂花纹丝软薄被,发现身上穿戴都已经整整齐齐。一旁的染月递给她一只菱花镜,微笑道:“姑娘莫担心,一切都已经打理好了。东临侯府也已经得了信儿。”

的确已经打理好了,镜子上映出的一张雪肤花貌的芙蓉脸,额间有细小的嫣红花钿,上了清淡的妆,双丫髻上只一支玉凤衔珠钗,晶莹雅致。

阿凝只道是染月做的,并未放在心上。若她知道是祈王殿下给她梳的头…

染月一向嘴紧,自然不会透露。她倒是佩服殿下,第一回下手也能梳得这么好。

到了长宁街,马车停在了荣府的边角侧门,姜氏早就在那里守着,时不时探头往外看,脖子都伸长了。

待阿凝进了门,姜氏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数个月不见,这跟变了个人似的,个头拔高了许多,脸也瘦成了锥子。

姜氏又开心又心疼的,抱着阿凝哭了好一会儿,然后领着她去澜心院看了老太太。老太太这段日子也是日日煎熬着,老人家哪里遭得了这个罪?眼瞧着头发都变银白了,阿凝心中很愧疚,继而愈发痛恨那些害她的人。

在澜心院停留了大半日,用了饭之后,姜氏想到阿凝重伤初愈,不宜劳累,便亲自送她回衔思阁歇息。

荣府的园子并没有什么变化,寒冬腊月的,百花齐喑,难免显得萧条。阿凝想起纷雪楼中的一院子梅花,便道:“咱们园子里怎么不多种些梅花?”

姜氏道:“你若喜欢,来年春日里请人来种就是。”她说着,拉着阿凝走到一个隐蔽处,狐疑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当真是在灵虚谷待了这许多日?”

阿凝点点头,“灵虚谷地方隐蔽,外面又有阻人进入的树林,姐姐派去的人找不到也实属正常。我就是现在返回去,也未必找得到路的。”

姜氏这才信了她的话,又嘱咐道:“对外你只说是一直在院里病着没出门,包括对府里的下人都不能透露。若是透露了指不定就哪张嘴传到二房去了。”

阿凝答应着,心下不豫。没想到在自家府里,还要这样小心谨慎,跟做贼似的。

她料想,只怕如今府里更不安宁了。果然,母女二人刚到衔思阁,就听到几个丫头的吵嚷声。

院子门口,锦环一脸不善地看着香云,“六姑娘用不着你操心,更用不着你探视。”

香云也是一脸气愤,“四姑娘给六姑娘送羹汤,可是一番好意。你一个丫头,怎么敢替六姑娘做主?你怎么知道六姑娘不要呢?”

她手里端了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只青花瓷盅。

“我都说了六姑娘正睡着,你要送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