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来说,她的伤即便痊愈后有痕迹,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可怕的模样。可是偏偏就这样发生了。她至今都不知道到底是谁做的手脚,她若是查到是谁,定要十倍百倍地讨回来!

她是为了赵琮受的伤,这半年里,赵琮在她面前各种甜言蜜语,一直就是许她做正妃,如今却让她成了满京城的笑话。

今日景元帝在赐婚之后,她下意识地朝赵琮看去,他却避开了她的目光。

她荣宛,以前何曾受过这样的欺骗?可笑她第一次轻信的人,就是她未来的夫君。

荣宛为郑王侧妃的消息传来,阿凝倒茶的手差点一软。

“怎么会这样?不一直是说正妃么?”

侧卧在榻上小憩的荣宓淡笑摇头,“不到最后一刻,永远不要这样肯定。位高权重的人,特别是皇家的人,总是把旁人当蝼蚁的。”

阿凝有些诧异,印象中,荣宓好像从未说过这样尖刻的话。

荣宓沉默一阵,又道:“荣宛再聪明,又怎么敌得过皇后娘娘的智慧?不过是班门弄斧。”

阿凝很快明白了。这半年荣宛和郑王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还有谁敢要她,此刻纵是荣宛不愿意为侧室,也只能认了。这样一来,皇后娘娘不仅给郑王拉进了文相的势力,还有荣成辉的支持。

荣宓转眼看见支腮沉思的阿凝,心头一阵担忧。

小姑娘正是刚刚长成的时候,容颜已是绝世倾城,有着让人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睛的魔力。偏偏她还比一般小姑娘发育得更快,身形纤巧中线条优美起伏,嫩荷新蕊一般让人心动不已。

禁宫里的那家人,不管男女,都是天生的计谋家和争夺者。阿凝生得这个模样,只怕日后难以清净。

“姐姐看我做什么?”阿凝抬眼道。

荣宓笑了一下,像小时候一样摸摸阿凝的发顶,沉默一阵,才问道:“祈王殿下也被赐婚了。你…没有什么想法么?”

阿凝立刻摇头,撅了嘴,皱着眉不满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看她这反应过激的样子,荣宓就知道她的心思。

她并不觉得惊讶,因为…毕竟那个人实在太容易让女孩子心动了,加上阿凝又和他相处日长。

当然,荣宓想不到的是,完全是对方故意挑起的“心动”。若非祈王殿下一再撩拨,人书呆子指不定还是原来那个书呆子。

“你如今也大了,自己也该懂人情、明是非。我就不多说什么。”荣宓说着,便站起身,想出去活动活动。

阿凝这会儿正神游天外,回过神时,红萝已经扶着荣宓出门了。

“姐姐!你去哪儿散步呀?”她追上去问道。

“坐久了闷得慌,随便转转。”

阿凝挽住荣宓的手,“我也去!姐夫去西苑的时候说了,让我好好看着你的。”

姐妹二人沿着几处景点游了一会儿,荣宓忽然意识到,自己随意选的这条路径正是通往繁香坞的。

她脚步停了下来,“阿凝,我累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阿凝不疑有他,便又转身回灵溪院。刚进门时,就看见秦晚馥兴冲冲地冲过来,“哎,你可回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暖恬郡主说,今日夜里邀请咱们去绿波池!”

绿波池是西山十景之一,它的出名倒不是因为风景好,而是因为池水夏凉冬暖,在其中沐浴有安神之效。还有传闻说还可以和珍珠粉那样滋养肌肤的,阿凝却是不信的。

不过阿凝喜欢沐浴,自然对绿波池有些神往。听得此语,也有些兴奋。

可到了当日夜里,当她到了绿波池那边,看见好几个姑娘都站在那里时,脸都绿了。

一身简单素色长裙的赵暖恬笑道:“都是姑娘家,有什么好羞的?阿凝你若这时候走,就是嫌弃我招待不周了。”

林蕴、宁知琴还有其他几个小姑娘都卸下了珠钗妆容,乌发编成长辫子垂在后面,身上同赵暖恬一样,只着一袭轻薄的素色长裙。一个个鲜妍漂亮、含苞待放的胴体在素纱下若隐若现,阿凝简直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秦晚馥也换好了衣裳,一边摸着自己滑溜溜的辫子,一边附耳轻声道:“西苑那边的碧霜池还是后妃共用的呢,阿凝你就别嫌东嫌西的了。”

阿凝觉得挺冤枉的。不过既然大家都泰然自若,她也没必要扭捏矫情了。

绿波池非常大,坐落在一片海棠花树当中,偶有飘扬花瓣落到池中,碧水衬着粉花,的确美极。虽然共浴,但姑娘们此时都比较自持身份,各自处在某一个角落里,谁也不碍着谁。只有几个活泼些的,才和赵暖恬窝在一起说笑。

阿凝找了个最僻静的角落跨进去,一寸寸入水,一点点褪下裙子。待全身浸没在泛着冷香的清水中时,只觉得周身暑意全消,清凉舒服。

秦晚馥游到她身边,朝她笑了一下,“怎么样,舒服吧?”说着,还伸手捞了碧水,轻轻拍在自己光裸的肩膀上。

对馥儿,阿凝倒是没什么尴尬的。她点了点头。

秦晚馥露出享受的神情,又叹息道:“璃芷、璃若、文姑娘和荣姐姐都没来,几乎少了一半人呢。”

阿凝点点头,“那是自然。她们已经是有婚约的姑娘了,结的又是皇亲,行事更须谨慎。”

“江夫人带着姐妹俩都回府去了。文姑娘也是。宛姐姐呢?她也回府了么?”

阿凝道:“我哥哥已经送她回去了。”

顿了顿,秦晚馥压低声音道:“哎,今日我们已经在木槿园把祈王和郑王两位殿下的婚事讨论了一整日了,刚才消停。你今日不在,你来说说,这几个姑娘中你最羡慕哪个?”

阿凝道:“自然是文姑娘了。”

秦晚馥抿抿唇,“哎,一点悬念都没有。大家都说,她以后定会成为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的。还有啊,你说…你说祈王正妃会是哪个?”她又低声道。

这会儿提起祈王,阿凝心里就一阵不痛快,冷淡道:“不知道。”

“也难怪皇上都想不出什么人选来,就祈王殿下那副模样,哪个姑娘都没法儿和他登对。”她顿了顿,忽然瞧了眼阿凝,“哎,我瞧你和他就很登对啊。”

阿凝推了她一下,“别瞎说了!你再说我可生气了!”

“哎呦!我就随便说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秦晚馥揉了揉磕到池壁上的肩膀。

阿凝没说话,就闷闷地低头洗自己的澡。池水清透盈盈,隐隐透出一点少女独有的生嫩挺翘的风光。

当她听说江璃芷和陶新月被指为祈王侧妃时,她是有些无地自容的。某些刚刚衍生出的杂乱的心思,也被瞬间扼杀了。

她还是她,干净清透的荣府六姑娘。

下水时还能掩一掩,但起身时,要擦净水滴才能披袍子,怎么都得露出风光的。姑娘们一个个起身,阿凝都低头不看,到最后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出水。

绿波池边有许多梳头换衣的小隔间,沐浴之后,阿凝去隔间里换上一身薄烟纱彩绣蜀锦束腰襦裙,长发挽成流云髻,插了两支振翅欲飞的蝴蝶簪子,施了淡妆之后,才走出门。

趁着夕阳西下,正是紫茉莉花开得最好的时候,一群小姑娘动身去茉莉花海游玩。

她们欢欢喜喜沐浴一场,大概永远都想不到,这番沐浴盛景看在了一个男子的眼里。

此时,窝在海棠树上的赵玹身子都是软瘫的。

他好些日子没见着阿凝的面儿,木槿园守得紧,灵溪院又有荣宓在,没正当理由进不去。他听说阿凝要来绿波庭,才起了心思溜进来瞧她一眼。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树,失魂落魄地沿着绳索,爬过高高的围墙,到了绿波庭外。

“爷,您见着荣六姑娘的面儿了么?”李广一边收绳索,一边问道。

赵玹低头道:“见着了。”

李广诧异了,瞧见了怎么还跟没魂儿似的?

沿着林子绕了许久,才从僻静小道回了西苑。这条路是赵玹好不容易打听来的,可以绕过侍卫,虽然围墙高,但架不住他这爬惯了东临侯府围墙的惯犯。可他也没想到,这围墙背后就是浴池子啊…

回到自己的居所,赵玹一下子摊在榻上,手臂盖在眼前,魔咒一般一次又一次想起那个出浴美人的身影。

美得刺目,艳得夺魂。他至今都没找回平稳的心跳,中了蛊一般疯狂地回想那个身影。

他当时俯瞰能看到整个池子,可至始至终,目光都没有从阿凝身上挪开一分。从未想过,会撞上这样的艳福,可他如今却后悔了。

不该看的,这种看了会让人做出疯狂举动的艳魅之色。

外面有丫头的声音,“殿下,您晚膳还未用呢,可要送到屋里来?”

等了许久,都没有回音,小丫头心里一急,“殿下!殿下!”

“叫魂呢!给我滚远点儿!”忽然传来一声怒吼。

小丫头被吼得委屈,眼泪就要冒出来了。一旁的李广道:“你先下去吧,殿下想用膳时自会出门的。”

这小丫头不是别人,正是荣贵妃赐给赵玹的三个少女之一,因长得有点像阿凝,赵玹便给她取了个“凝秀”的名儿。这次来西苑,也破天荒带了这丫头来。

李广揣摩着主子是不是有点喜欢这丫头,才让她上前送饭去。没想到却摸了老虎屁股。

凝秀走后,赵玹在榻上翻来翻去,一身的燥火无处发泄,又唤李广送酒进来。

李广劝道:“殿下,您还是少喝些吧,到时候贵妃娘娘知道了,又要训斥奴才。”

赵玹瞪他一眼,“别什么事儿都往贵妃娘娘那里捅,我是你主子还是她是你主子啊?”

李广愣着不说话,赵玹拿了酒瓶就把门关上了。

杜康是个好东西,有了它,他就能看见她了。以前在蜀地,他每次想她想得睡不下,便会喝酒,抱着酒瓶子入睡,梦里全部都是她。

这回也不例外…

少女睁着清澈纯美的大眼睛,精致漂亮的脸蛋儿带着诱人的粉红,无辜地看着他。

“阿凝!”赵玹揉了揉眼睛,起身靠近她。

“阿凝…阿凝…”他不停低唤着,手掌强势霸道地将她紧紧锁住,生怕她逃跑。

可是怀中的人儿这样乖,柔顺可人的靠在他怀里,一双水润的美眸安静地瞧着他,带着几分依恋和柔弱。

身上的红纱慢慢掉落,他睁大双眼,眼睁睁看着…

“阿凝…你怎么这么乖…”他抱着她时,她还是柔弱无辜地看着他,一点都不反抗。他心里有那么一个角落是希望她反抗的,他这么疼她,她若不愿,他定会放弃。可是她没有。

“阿凝,我…我会对你好的,一辈子对你好…”他再次深深吻了她的唇,一双眼已经火红一片,“你给我,好不好?”

怀里的人儿轻轻点了点头。赵玹再也忍不住了…

西苑的景致的确很好,院中一应粉白嫣红的紫薇树,在夜色中轻轻飘摇。

李广立得离房间更远了些,抬眼看了看漆黑的天幕,心中竟不知该喜该忧。

却说阿凝一行人原想去紫茉莉花海,结果赵暖恬事先派去打探情况的人来回说,那里有不少公子在游玩。几个姑娘只好就在木槿园里坐着聊天儿。

说的无外乎是皇家这两门亲事。阿凝都快听腻味了,便起身四处走走。

身后跟着锦珠和锦青,另有几个护卫。阿凝从木槿园向西行不久,便到了有名的芳华台。阿凝远远瞧着花团锦簇中耸立的一座巨大的假山,上设扶梯、凉亭,假山下曲水流觞,潺潺泠响,的确是观月色繁星的好地方。

阿凝忽然想起江璃若想要跳河自杀的传闻,这么一条浅浅小河,能跳得死人么?可怜那穆国公的二公子还那么拼命拦着。

正沉思间,忽然听见假山另一面有人说话。

两个修剪花木的婆子坐在假山背面歇息纳凉,一边闲聊着。

“几位殿下的年纪隔得近,这两位殿下都赐了婚,平王和宣王也快了吧?荣贵妃多半会选那位荣六姑娘给平王殿下吧?自个儿的侄女儿,总是更好些。”

“这不一定,我瞧着,荣六姑娘如今年纪还小呢。”

“那有什么?先订了亲,等两年再成婚也是一样的。或者也可以像祈王殿下这样,先指两个侧妃进府。”

“哎,我跟你说,方才我在绿波庭那边,恰好瞧见了那荣六姑娘一眼,那张脸真跟天仙似的!哦,只怕天仙也没有漂亮成这样的。身上也跟书里说的狐狸精似的勾人,胸大腰细的,若真是做了平王妃,那平王可有艳福了。”

这婆子常年在明玉山庄当差,没近身伺候过贵人,说话自然粗俗。因江璃若事件,这几日芳华台都没有人来,她就更不避讳了。

原本绿波庭里面当差的都是赵暖恬的心腹丫头和婆子,嘴巴都是最紧的,可耐不住外头人趁着姑娘进门时偷看那么一两眼。这么一两眼,就能让人编排出这么许多来。

阿凝听后,险些气得晕过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身后的锦珠也气得想跳脚,欲转过去瞧瞧是谁,不妨阿凝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很,她只好追上去。

第 47 章 花田会

“什么破池子!我再也不去了!”

阿凝气呼呼的,心里越想越委屈,本来就心情不好,如今还被人那样不干不净地说。

锦珠看见她眼眶都红了,连忙安慰道:“姑娘何必把这种人的话放在心上?等会儿定要把这婆子找出来,交给郡主好好发落。”

阿凝只顾往前走,也不知要走到哪儿去,心里头一窝火,都不知道怎么发泄。

她觉得这辈子都没这么难堪过。

“姑娘别往前走了,这里离木槿园远了,危险得很。”锦珠急忙道。

阿凝停下脚步,“哪里都烦死了!到底还有哪儿可以让我清净的?”

锦珠从小跟在她身边,还真没见过她发这么大脾气的。这会儿都有些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了。

这时,一贯沉默的锦青忽然开口道:“姑娘,您若是烦心,奴婢倒是知道这附近有个清净的地方。”

锦青以前跟着祈王,自然来过明玉山庄,对这里更熟悉也很正常。阿凝跟着她往南边的岔道口走了半柱香时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间,眼前出现一片紫茉莉花田。

银红与翠绿交织,微风过处,红色小花如波浪一般在脚下此起彼伏。阿凝只看一眼,便喜欢上了。

“这片花田是独立于西边儿的那片花海的,虽然小一些,却很少有人知道。”锦青解释道,“前面还有一张石塌,不过比木槿园中的芍药圃里的石塌要小一些。”

阿凝点点头,便走过去坐在石塌上,身子小小的一团,几乎要淹没在银红翠绿的花田里。

她用帕子摸了摸眼角,吸了几下鼻子,又鄙视自己不够大度。锦珠说得对,那些下等奴婢的话,有什么好在意的?

低头默默地数地上星星眼的无名小白花,目光一闪,眼帘中落入一双夔龙云纹刺绣的月白缂丝靴子。

“怎么到这儿来了?”

疏淡,低醇,从容,泛着浅浅笑意的男声,熟悉无比。

阿凝豁然抬眼,果然看见那张在梦里出现过好几次的俊脸。

赵琰方才远远看见花田中独坐的小姑娘,身子几乎被紫茉莉花枝给全部挡住,深觉得这丫头还是生得太小了。又小又软的,却能稳稳地缠住他的心脏。

芍药圃那一番亲近,叫他如今愈发放不下,这才隔了几日,就想得不行。

可是她还这么小,什么时候才能娶回家?

他也忍不住叹息了。

走到她身边时,发现她是趴在自己膝盖上的,身后垂下的墨发流水般泄下,落在一旁的紫茉莉花簇上。

他看见她双眸通红,眼中似有泪光,不禁一怔,语气柔和下来,“怎么了?”

下意识伸手去触碰,阿凝却猛地朝后退了下,用那双泛着泪光的大眼睛狠狠瞪了他几眼。

赵琰一时不妨,没想到一向守礼仪重规矩的小丫头会这样瞪他,愣了一下,倒是笑了。

“哟,我这是哪儿得罪小姑娘了?”他煞有介事地理了理衣袍,也坐到了石塌上。

阿凝看着他靠近的身影,瞪圆了眼睛,自己继续往后退,然后扑通一声,屁股直接从另一边摔到了地上!

其实在画画的时候,有不少时间祈王殿下都跟她隔这么近,但她那时候并不觉察。现在不一样啊,现在这丫头正处在春心萌动的阶段,她觉得赵琰简直就是大胆。

祈王殿下哪知不过坐一坐,她也能这样忌讳,一边觉得她摔跤也摔得很可爱,一边又心疼这小姑娘,怎么老在他跟前摔倒呢?

他过来拉她,阿凝很有骨气地没理会,自己爬起来,甩都不甩他一下,转身就走。

赵琰见她是真情绪不对,脸上的笑意淡了淡,“站住!”

阿凝这会儿就是胆肥,他说站住,她反倒走得更快了,跟赌气似的。

赵琰还没见过她闹这样的脾气,一时不知怎么办。不过好在他脑子转得快呀,他想起上回在芍药圃,她不是还说梦见他了么?怎么一下子就成这样了?

除了景元帝莫名其妙的赐婚之外,他想不出别的原因了。

说起这个赐婚,他也是意外得很,满以为景元帝已经把他忘得一干二净,谁曾想会忽然给他指什么侧妃,简直是给他添乱。

不过…如果阿凝真的是因此跟他闹别扭,他心头又难以控制地生出喜悦来。

祈王殿下就这么忽悲忽喜的立在那儿。阿凝气呼呼走了一段,忽然觉得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是在生气什么呢?他根本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或者说,他们的关系根本谈不上什么“对不起”。

她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不管怎样,总归要自己心里舒坦就是。这时候,给他甩脸色,就是最能让她舒坦的法子。

什么尊师重道啊,什么亲王礼仪啊,都统统不见了。赵琰平时对她太温柔可亲,阿凝已经全然忘了曾几何时,她是很怕他的。

说来说去,其实就是被惯坏了。

赵琰想明白了这一层,心里倒舒服起来,弄得他都觉得自己有自虐倾向,人给他甩脸色,他还觉得很开心。

他也不继续追,这会儿追指不定她跑得更快。他就立在那里朝着她的背影道:“跑这么快,我手上的好东西,本要送你的,你若是不要我就送给别人了。”

阿凝脚步顿了顿,心一横,仍然往前走。

“是你上回说想要潘谷制的松烟墨,真的不想要了?”

潘谷制的松烟墨,这可是个好东西。

潘谷有“墨仙”之称,所制之墨“香彻肌骨、遇湿不败”,皆为墨中神品。只可惜潘谷流世的作品不多,赵琰手中的八松烟便是个中极品。

小姑娘的脚步停下来了,粉色薄烟纱的裙摆在微风中飘了几下,似乎在犹豫。

赵琰从袖中取出一只黑漆小匣子,打开来,匣中透出一抹沁人心脾的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