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姚淑妃倒下,朝中格局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大约因文相过去和南安侯走得近,如今在景元帝前的分量大打折扣。而赵玹如今在户部办差,做了不少实事,威望也逐渐树了一些。这半年里,他就暗中和老五较量了数次,有胜有负,伯仲难分。

可见,荣贵妃的能耐不容小觑,如今少了靖北王府的鼎力支持,也能压过文皇后。

赵琰将那墨字小楷的邀请函随意往案上一抛,“替我答应了。”

陈匀退下去后,赵琰看见薛临涧还立在那儿待命,诧异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薛临涧一愣,回道:“殿下如今回府了,老朽…”

“回去东临侯府待着。”赵琰打断他的话,“东临侯夫人什么时候病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薛临涧默了一瞬,点头应了是。

“记得要尽快!”赵琰又强调了一句。

第二日赵琰到达南水园时,有满脸笑容的青衣小僮引着他上楼。

赵琰瞧见园中行走伺候的小僮俱是穿红着绿,俏面淡妆,身形纤细,言语举止间透着女子的媚态时,不禁皱了皱眉。

上京城的风气当真越来越诡异了。特立独行,又迎合了某些人的癖好,难怪会红得快。

熏风轩中,赵玹、赵琮、赵玠都已经到了。

几个人无一不是龙章凤姿,贵气天成。

另有几个相貌秀丽皮肤白皙的小僮,立在后头伺候着。

赵玹作为宾主,坐在最上头的紫檀木雕花大椅上,一身藏蓝色金丝线绣五谷丰登团花锦袍,容色清俊,神情沉敛。

赵琮仍然同过去那样,温雅随和的模样,一手拿着酒杯细细品着,瞧着是在仔细听戏,眼眸的余光却不时朝门口望一眼。

至于赵玠,当真是破罐子破摔,放纵到底了。三个人里,就他怀里抱了个衣衫轻薄的美人,他在桌上轻轻打着拍子,时不时拿了白玉酒杯,喂那美人儿喝酒。美人低低嘤咛着,扭动着,把他拱得热了,他也不忌讳,禄山之爪伸进美人轻薄的衣衫,引得怀中人儿娇颤不已。

赵琮瞟了一眼,这南水园的姑娘倒是懂规矩,知道咬紧了嘴不发出声音来,免得败了他们听戏的兴致。

赵琰进门时,赵玠才舍得把爪子从女子身上抽出来,又坐正了身子,“哟,这不是死而复生的四哥么!”

赵琰没理会他,径直走过去坐下。

赵玹道:“七弟,今日是我请的大家。兄弟一场,四哥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咱们庆祝一下也是应该的。至于别的新愁旧怨,就暂且放放吧。”

赵琮也道:“六弟说的是。”他举了酒杯站起身,微笑着朝赵琰道:“四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先干为敬。”

赵琰应下,却只轻抿了一口酒,抱歉道:“我的伤才好不久,还不能多喝。待来日有机会,定会好好同五弟把酒言欢。”

“噗。”赵玠发出一声嗤笑,“四哥这样‘体弱多病’,待纳妃时如何消瘦美人恩?”

赵琰淡淡道,“美人恩,七弟比我可难消受多了。”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软在赵玠身上的女子,却见那女子一双璀璨晶莹的眸子,泛着桃花媚色。

他心头微微一跳。这女子的眼睛,生得有几分像阿凝。

赵玠勾唇笑着,仿佛是刻意的,一只手又伸进女子刚刚掩好的轻纱领口,肆意揉捏一番,引得女子难耐扭动,差点惊呼出声,他才笑道:“四哥,这是我新纳的歌姬,怎么样?生的不错吧?特别是这双眼。”

“呯”的一声,却是赵玹手里的杯子不小心掉地上碎了。

“七弟,今日咱们几个兄弟好不容易聚一聚。你不要太破坏气氛了。”他脸色有些沉,低声命李广给他换了个杯子。

赵玠哼了一声,“原来不止四哥嫉妒我的美妾,连六哥也嫉妒。”

雅间里的戏子还在咿咿呀呀唱着,几个人都沉默起来。赵玹的视线却落到先前自己一直刻意回避的那名女子身上。

新纳的姬妾…不过和他一样,想要阿凝而不可得,只能弄一个赝品摆在眼皮底下瞧着。

他很想阿凝。这些日子他极少去看她,就连她的生辰,他也只是派李广去送了礼物,自己未曾出现。一来是他的确事忙,二来是,他怕见了,便真如母亲所说那边,会斗志全消,只想要她。

趁着她未曾及笄,他要好好把握机会,日后才能给她最好的。这是他自己的理想,也是他对她的一种变相的爱护。

那小戏子唱完两只曲子,正欲退下时,赵玠却一把推开怀中的美人儿,朝那容色出众的小戏子道:“过来给爷香一个再走。”

这人显然是个经过大世面的,不然也不会被园主派来给几位皇子唱曲儿。他微笑着,迈着莲步走近,“宣王殿下!”

赵玠拉着他纤细不亚于女子的手,正欲往唇边送。

“行了,七弟。你若不愿好好待着,就早些回去吧。”赵玹皱眉道。

赵玠懒洋洋地站起身,东倒西歪的,亏得身后有内侍及时搀住他。

“那我先走了。你们慢慢聊。”他拥着那小戏子,出门去了。

赵玹道:“七弟愈发不成样子。”

赵琮笑了笑,“马上就要离开京城的人,随他怎么折腾。”

赵琰看着桌案上插的一束粉艳桃花,沉默不语。或许只有他知道,赵玠是文皇后一手塑造出的一个“废品”。姚淑妃是文皇后提拔起来的,后来生了赵玠。文皇后又怎会让赵玠成为赵琮的绊脚石?赵玠小时候就是在文皇后手里养大。文皇后也是能耐,两个皇子,同在一个宫里,长出来的结果完全不同。

赵玠搂着小戏子走下楼时,正遇一个身形尤为矮小的华服公子从旁边雅间里走出来。这公子脸色十分不好,看着赵玠的背影,简直想把他看个窟窿出来。

她跟着赵玠离开南水园,待他搂着小戏子上马车时,她看了下周边并没有旁人,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赵玠!你还要荒唐到什么时候?”

她伸手把头上的帽子拿掉,散下一头如丝如缎的墨发。女子唇红齿白,雪肤花貌,却是姚沉欢。

赵玠脚步顿了顿,回头一望,眯了眯眼。

自去年在倦水湖畔死过一回后,姚沉欢一直深居简出。在姚淑妃倒下之前,她去找过赵玠两回,但赵玠都避而不见。她伤心之余,已经不对这个男人抱有任何幻想了。后来姚氏一门落难,景元帝又突如其来给她指婚,她身不由己又和这个男人牵扯上,且是一辈子的牵扯。

她虽有不满,但心中又隐约有点庆幸。毕竟她若是嫁给别人,便无法解释自己非完璧的事实,少不得一番折腾。若是嫁给他,便是清清白白了。何况,赵玠封了属地,他们二人可以远离京城,只要她用心,以后日子也能过得好。

这次来南水园,就是想见他一面,把过去的事情说清楚了,待大婚那日,也好圆圆满满。可是,她没料到会变成这样。

那小戏子大约猜到是怎么回事儿,用力把手缩了回来,“殿下,还是下回再来找我吧。”说着,便回去了。

赵玠心里郁闷得不行,朝姚沉欢冷了脸道:“还没嫁进来呢,就开始多管闲事。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水性杨花,不守妇道呢?”

姚沉欢的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怒瞪着他不说话。

赵玠上下打量她,忽然发觉美人一身男装也别有韵味。只不过,他过去觉得很好看的这张脸,如今对他失去了吸引力。

“赵玠!”姚沉欢见他要走,又唤了一声。

赵玠转身冷冷道:“你若再敢来纠缠,我就把你婚前失贞的丑事抖出去。”

宣王府的马车扬长而去。姚沉欢立在寂静无人的夜色中,默默落泪。

此刻,东临侯府的衔思阁里,秦晚馥和阿凝歪在榻上,她手里拿了一叠子画纸,散得整个榻上都是,其中一张刚好盖住了阿凝的小脸。

“哎,到底哪个是我的良人呢!”馥儿长吁短叹的,对着一叠子江南各种才子公子的画像默默无语。

秦海晏倒是真疼这女儿,以他太子太保的身份,秦晚馥嫁到江南去,无论嫁到哪家,都是下嫁,秦海晏便让人画了许多画像,另注上家世背景,给馥儿挑选。

阿凝陪着她挑了许久,这会儿累得眯着眼睛小憩,一身烟粉色撒花的丝绸襦裙,丝滑柔软的料子将她侧躺的身形勾勒地曲线毕露。

馥儿瞧了眼,吞了下口水,又低了眼瞧了下自己只微微隆起的胸口,暗道,不晓得阿凝是怎么长的。

阿凝伸手把盖在脸上的画像拿下来看,忽然眼前一亮,“哎!你看,这个好像不错。”

画中男子生得仪表堂堂,清贵中带着几分书卷气。

阿凝念道:“岳州袁钦,字子晦,景元三十五年进士。进士好呀,以后多半可以进京做官,你就可以回京城了。”

秦晚馥也有些意动,“生得倒是不错。”

“岳州的袁府,好像就是前朝宰相袁铭扬的府邸呢!那也是世代。”阿凝又道。

秦晚馥点点头,捧着画像看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收起来。“留着给爹爹看。”

阿凝又提醒道:“虽然面儿上瞧着不错,但还是要仔细考量一番。世上表里不一的人太多了。”

阿凝希望馥儿能有一个好归宿。

第 57 章 蓼香汀

自从积云山之后,阿凝还是和过去一样,定时去林夕别院学画。林夕别院的杏花同往年一样好,两个人画画之余,偶尔也在杏花林中喝茶下棋,伴着香风微熏,粉瓣轻扬,实在美妙。

当然,阿凝觉得,对面男子生得好看,是这境界美妙的根本原因。

收拾好画像的秦晚馥瞧着阿凝怔怔出神,唇间若有似无的有一抹笑,一双眼水灿灿的十分沉静,却不知在想什么。

阿凝觉察到她的视线,回过了神,双颊上泛着两抹红晕。

她咳了一声,掩饰了下唇角的笑意,“你看我干嘛?”

“是看你在傻笑,觉得奇怪而已。”秦晚馥说着,却没继续深究,反而躺倒榻上道:“我这是在赌博吧?凭一张画像,一个背景,就定了自己的终生。”

人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她们这个年纪的姑娘,唯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阿凝道:“你这儿有画像就不错了。天下多少女子是见都没见过面儿就嫁过去的。”顿了顿,又道:“秦大人定了出京的日子没有?”

“我爹爹定了五月初一动身。可我想赶完上京城的热闹再走。郑王和宣王都快要大婚了,据说皇子亲王大婚,喜钱要沿着上京城洒好多圈的。我想看一看。”

阿凝笑道:“你自己都快嫁人了,还想着看别人的大婚。”

秦晚馥道:“我其实最想看你的大婚。不知什么人,才能把你这等大美人娶回府去。”

闻言,不知怎的,阿凝脑海里就浮现起赵琰一身红衣来娶她的模样,又闹了个大红脸,嗔道:“去你的!”

两个人闹了一阵,都各自拥着被子睡了。阿凝的心里却跟抹了蜜似的,甜得有些睡不着,思绪浮想联翩。

他穿白色衣裳时总有几分清隽仙气,穿别的颜色就显得英俊沉敛,却没见过他穿红色的模样…

然后,她天生就比较现实,虽然最近和祈王殿下颇有些情投意合,可也愈发提醒自己,那个人背景的复杂。她虽然有些小聪明,跟他比却差得远了,所以她永远也掌控不了他的心思,他却总能把她猜透。

若真嫁给他…和秦晚馥一样,也是赌吧。世间情谊,除了割不断的血脉亲情外,还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呢?

不管如何,她总要努力让自己的胜算更足些。

忽然想起今夜的药还没用,便又悄悄爬起床来,轻手轻脚地拿了药躲去浴池那边。把身上的鹅黄色小衣和粉色撒花绫裤尽数退去,她对着巨大的铜镜,将药膏子涂抹在身上“要害之处”,涂完后晃瞧了镜中人一眼,只见粉面含春,眸光带水,至于下面的身子…她满脸通红,赶紧穿上衣裳,回去睡了。

馥儿已经睡熟,阿凝心下松口气,这…真跟做贼似的。

一时又觉得羞耻,她年纪还小,就这样勤快地保养,身上没有一寸不光鲜柔嫩,没有一处不清香细滑,红色的三点更是如花瓣般粉红漂亮。过去她是不懂,如今在馥儿的带动下看了几本讲些男欢女爱的闲书,多少开化了些。她心中某个角落不得不承认…自己做这些说到底就是为了吸引某位殿下吧。

阿凝把头缩进被子里,再也不敢去想他那张俊美又温柔的脸了。

她也曾想送些药膏给馥儿的,但是犹豫几回,终究羞于开口,她想,日后在信里面跟她说好了。

秦晚馥倒是想拖一拖再南下,可江南秦家很快传来消息,说老太太病了,希望已经卸任的秦大人能早些回去。她终究还是没能见识到几位王爷的大婚。

秦晚馥出京那日,阿凝特意去送了她。

京城外的绿柳正是浓荫一片。天高云淡,和风细细,阿凝一身素白色底子绣桃花簇簇的褙子,外罩一件天蓝色缎面斗篷,立在高大的柳树下。轻扬的柳絮飞起,遮住了她半个纤细的身子。

马车里的秦晚馥探头出去远远瞧着,眼帘里的人影越来越模糊,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就流下来了。

“姑娘,日后定有机会和荣六姑娘再见的。”凌霜给她递了帕子,轻声道。

秦晚馥沉默不语。她伤心的不止是和阿凝的分别,更是和少女的天真浪漫的诀别。以后,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她无话不谈的,她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以及关于姻缘的宿命的安排。

阿凝目送着秦府的马车消失在官道尽头,才对身后的锦青道:“我们也回府吧。”

告别了馥儿,她心里自然也难过。但她却比馥儿乐观许多,又不是天人永隔,若有这个想法,日后总能见面的。

谁知回到府里,就看见碍眼的人。

蓼香汀旁,绿树浓荫、花枝繁复、水流潺潺,水中还有新放进去的红鲤,在清澈溪水中游玩嬉戏,好不快活。

汀边置了一副紫檀木雕花嵌大理石的圆桌和几把配套的椅子,椅子上垫了一层薄薄的青翠色撒花的缎面软垫。四把椅子上,如今正坐了老太太、姜氏还有詹氏。

三个人微笑谈论着什么,好一个“和谐”的画面。阿凝心中暗道。

最近姜氏的病也好了许多,时常能出来园子走走,阿凝便特地命人在蓼香汀边置了这套桌椅,供她歇息。一场大病,让姜氏的容貌和气色都大不如前。过去她和詹氏站在一起时,是平分秋色,如今却高下立见。

姜氏,不过是穿了件家常衣裳,如今病没好自然没施妆,虽然也微笑着,可眉宇间透着抹不去的褶皱。

詹氏还是同过去一样华丽明媚,一身玫红撒花的衣裳,元宝髻上插着点翠嵌宝石衔珠凤钗,脸上带着典雅雍容的笑意。她现在是一府之主,又不用侍奉婆婆,似乎过得十分舒心,可阿凝却知道,她这模样只是纸老虎罢了。

拜祈王殿下所赐,前几日有御史弹劾荣尚书不孝不悌,不赡养照顾年老的亲生母亲,也不帮助友爱自己的兄弟亲人。这事儿往小了说算不得什么,可往大了说,也能让他丢了官帽。历史上不管哪朝哪代,无一不注重孝道的。荣成辉这罪名并非污蔑,只要稍微注意东临侯府的动静,就能看出来。

过去阿凝并非没想过这法子,但她一个姑娘家,人单力薄的,做什么都不容易,何况是告一个朝廷命官。这落到祈王殿下眼里,简直是举手之劳。

祈王殿下还帮她查了另一件事。去年他们分家的时候,二房的严姨娘是有孕在身的,肚子圆滚滚的都快要生了,可分过去没多久,阿凝就听说严氏不止流了产,还给活生生打死了。罪名是不守妇道,私通外男,怀下野种。

这事儿她一直有怀疑,结果果然不出她所料,这都是詹氏在后头作怪。严氏年轻貌美的,詹氏如今手里又已经有荣寅,她当然不希望这个有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的庶子降生。就因这事儿,荣成辉和詹氏闹得很僵,只不过还守着面子,只关着房门在屋里闹。

两件事加在一起,詹氏的日子又哪儿能真的好过?想必今日能寻到东临侯府来,也是有所目的。

阿凝换了一身簇新的玫红缠枝芙蓉刺绣滚边缃黄色底子遍地芙蓉花开对襟褙子,下着粉霞锦绣丝缎裙,流云髻上簪了几朵新开的粉色芙蓉,华丽娇艳,夺了满园风光。

她走过去时,詹氏愣了一瞬,然后热情地站起身来拉她的手,“阿凝生得愈发漂亮了,真跟天仙似的。”

阿凝却没接她的手,朝她笑了一笑,跟老太太和姜氏行了礼,便自行坐下了。

“婶婶坐下吧!”

“你婶婶今日来一趟,是来跟咱们说宜姐儿和宛姐儿的婚事。”姜氏淡笑着道,“宜姐儿也结了一门好亲呢,是虞国公府的四公子,婚事也定下了,就在宛姐儿之后不久。”

阿凝点点头,这些她早就知道了。

姜氏过去时常和詹氏争长短,现在是什么心思都没了,只盼着日子平平顺顺的就好,詹氏既然主动来求好,她也不愿意和詹氏再生龃龉。

詹氏对阿凝笑着,“她们两个时常念着你这个妹妹,这回若不是因为待嫁之女不宜外出,她们也要跟来的。阿凝啊,你四姐姐出嫁时,你可千万要来丰源街一趟。这姐妹间还是要互相照应的,过去有什么不愉快那都是年纪小不懂事,宛姐儿也不知道让着妹妹。阿凝可别真记在心上。”

阿凝接过锦珠递过来的茶水,细长如玉的手指在天青色瓷杯上摩挲,淡笑着不言语。

詹氏神色黯了黯,又轻声开口道:“方才我也同母亲还有大嫂解释过了,去年分家的确是迫不得已,我娘家那边出了不少事儿,时刻会牵连到你二叔。我们真是怕连累到大哥大嫂…”

“啪”的一声。阿凝把茶杯重重放到桌上。

詹氏吓了一跳,阿凝却面色如常道:“不好意思,手一时滑了。锦珠,再给我重新沏杯茶来。哦,对了,婶婶的茶也凉了,你也帮着重新沏一杯吧。记得要用我房里新制那味茶叶,想必婶婶会喜欢的。”

“是。”锦珠应声而去。

几个人沉默半晌,待锦珠把两杯茶端过来时,詹氏笑着接过了,可丝毫不敢往嘴里送。她总觉得阿凝看自己的目光里满是戾气,一个小丫头,竟然把她的气场也压住了。

老太太瞧出一点苗头,淡淡对詹氏道:“你先回府去吧。这边,我劝劝阿凝。”

“是!谢过母亲了!”詹氏又寒暄了几句,便带着她的人,离开了。

“阿凝啊,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他们是混的,咱们可不能混。”老太太缓缓道,“不过,我也知道你心里有气。你如今也大了,去不去都随你的意思吧。”

阿凝点点头,“道理我都晓得。只是碰得不巧,我过几日就要动身出京一趟,去参加灵州的槐花会。”

老太太一愣,笑道:“既然如此,你跟她解释清楚就是。”

阿凝撇撇嘴,半嗔半娇道:“我就是想给她脸色瞧,谁叫她当初不来照顾祖母的!”

老太太笑起来,“谁好谁不好,我这心里啊,都记得真真儿的。莫说我还活着,就是死了到阴私也是心里明白的。”

“祖母病才好,不许说死不死的。”

姜氏却担忧道:“你是同祈王殿下一同去灵州么?那样远的地方,你一个姑娘家…”

老太太打断她,“参加槐花会,可是一辈子的荣耀。过去不也听说有不少女学子去的么?这算不得什么。再说还有祈王殿下和南山先生一起,咱们只须多派些护卫,路上注意安全就好。”

“祖母说得太对了!”阿凝没想到老太太这样支持她,不禁笑开了花。

又有小丫头来回说,阿凝要见的几个别庄的管事已经在霖萃堂等着了。阿凝嘱咐了兰儿和紫燕好生照顾着,便去了霖萃堂。

姜氏瞧着阿凝摇曳生姿的婀娜背影,心里有些歉意。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如今全要女儿来照顾。

她叹口气,低头看见桌案上的几样精致点心,诧异道:“阿凝这孩子,过去在哪儿看见我亲手做的红枣蜜豆糕,都要吃个干净的。今日竟然瞧了没瞧一眼。”

“她如今事忙,哪儿注意这些?”老太太说着,又对兰儿道:“把这叠子红枣蜜豆糕送去霖萃堂吧,就说是太太亲手做的,她肯定会喜欢。”

第 58 章 灵州行

荣宛听说阿凝要去灵州的事情后,终究没忍住来找阿凝。

“我知道你不愿意见我,但有些事情,我想同你解释清楚。”她这回出门大约是连詹氏也瞒着的,穿得极为素净。阿凝这才发现,她这张脸若是不施粉黛,瞧着实在逊色多了。

可怜了龙章凤姿的郑王殿下,一气娶的三个姑娘,姿色最好的这个,在阿凝看来也就那么回事儿,而且脖子上还有一块好不了的疤。

“以后咱们只怕找不到单独说话的机会了,所以这次特地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你说吧,我听着。”阿凝淡淡道。

她顿了顿,仿佛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她把带来的包裹打开,取去一只黑漆描金的盒子,“六妹妹,当年你送我的张九轩的那套翡翠玉兔,我给你送回来了。这几年我一直好好保存着,如今完璧归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