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这才诧异得瞧她一眼。打开盒子,的确是那套多年前她送给荣宛的珍品。几只玉兔形态各异,娇憨可爱,小时候最爱把玩的东西,这会儿似乎没以前那样喜欢了。

“当年是我不懂事,夺了六妹妹的爱物。”

“这是我心甘情愿给你的,怎么是夺呢。”阿凝将盒子盖上,又笑道:“不过姐姐既然送还给我,我也不好推辞,就收下了。”

张九轩的东西,她才不会傻到推回去呢。

沉默半晌,荣宛神色犹豫,道:“两年前你在浮云街遇险,我若说我也是被逼的,你会信么?”

阿凝看她一眼,没说话。

“我不想那样做的,可是母命难为。而且,当时我外祖家有把柄落在宣王手上,只能为他效力。我母亲也是没办法,只好答应下来。而且我当时并不知你会有生命危险…”她说着说着,便落了泪,“我以为,你若是同宣王好了,以你的身份,宣王又怎能不娶你?同时也可解了詹府的危机。所以我…”

“够了。”阿凝打断她的话,“你自己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你自己心里清楚。不要以为我和我娘那样好说话,好糊弄。”

“六妹妹,我知道那件事是我对不起你。我身上这个疤痕,或许就是我的报应。可是,你难道就不给自己以后想想?”她擦了泪,又低声续道:“你我同出自荣府,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儿呢。我瞧妹妹的姿色和才情,日后要不是嫁皇宫内苑,也必是显赫豪门。我虽然只是个侧妃,但也是上了皇家玉牒的。你我若是相争,只会两厢受伤,可若是能互相扶持,不是两全其美么?”

其实荣宛说的不无道理。若是阿凝气量大些,指不定就答应了。世上没有真正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如今就立场来说,她们的确是利益相关的。

荣宛也不担心阿凝会嫁郑王,因为郑王已经有了正妃,以阿凝的性子,又怎肯给人做小?

可惜她算错了一样,赵琰。阿凝如今觉得自己以后十有八九是嫁给他的,而他…他说过不要侧妃的,所以阿凝觉得自己没必要荣宛的扶持。

荣宛又道:“我听说你要和祈王殿下要去灵州?姐姐是为你好,姐姐告诫你一句,祈王殿下,远不如他表面上的无害单纯。妹妹,你若跟他走得太近,可是十分危险的。”

阿凝笑了一声,“四姐姐说的我记下了。”

从某个层面上来说,赵琰的确很危险。可是阿凝知道,他对她还是好的。每次他看她的眼神,情意满得都要溢出来,若这都能做假,阿凝就算输了也认栽。

阿凝站起身,就唤锦珠来送客。

荣宛最后道:“六妹妹,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同你说完这些,不管你作何想法,我都不后悔。只是,我也有我自己的骄傲,以后你若不愿见我,我也不会再来纠缠你。”

荣宛回到尚书府,香云已经把改过后的喜服送上来了。荣宛试穿了一回,又坐在镜子前面发呆。

她想,若是她能有阿凝的容貌,便完全不需要这样低下身段去寻她做盟友了。

只可惜,同人不同命。

接下来的日子,荣宛都在各种繁琐礼仪中度过,也没了心思想别的。

郑王大婚那日,上京城的确热闹极了。郑王府一片喜庆的红色,待宾客散尽时,一身大红锦袍的郑王殿下去了正院歇息,偏院的荣宛则自行卸下衣装钗环。香云给她散下发髻,一下下梳理着如瀑般的长发,荣宛下意识地朝院外望了好几次,香云瞧着不忍,低声道:“按照规矩,今日郑王是不能来的。姑娘…侧妃娘娘您先歇着吧。”

荣宛沉默不语。香云哪里知道,赵琮当初和她正情浓的时候,曾经说过,大婚之夜要拥着她一起观花赏月。

窗外的月亮圆得没有一丝瑕疵,月下一丛美人蕉,散着袅袅余香。花月正好,人却不在。

大约,他只是一句戏言吧。

当荣宛在红烛下对镜自怜时,阿凝的日子其实也没有多好过。

她虽然是和祈王殿下一同去灵州,可一路上二人能独处的机会实在少之又少。同行的不止南山先生,还有南山先生如今的学生张景阑,另有丫头侍卫随从,前前后后也有不少。众目睽睽之下,荣六姑娘自是典雅端仪,一丝错儿也挑不出的。

赵琰邀南山先生同往,不过是为了阿凝的名声,免得被人知道二人独行,难免说长道短。谁曾晓这丫头这样心狠,走了几日,连个眼神都没和自己正经对上过。

赵琰觉得挺郁闷,反观阿凝,却再开心没有了。她从没出过远门,出京后一路往西,虽然轻易不能下马车,可从马车帘缝中看着外面与京城大不相同的风土人情,也够她惊奇的了。

这日,赵琰特意骑马而行,走到阿凝的马车边上,余光瞟到马车帘子掀开了,一双满是好奇的璀璨眸子偷偷探了出来。

一身月白底子兰草刺绣华裳的祈王殿下立刻目不斜视,坐得端正笔直,心里却得意得什么似的。她也是想他的吧,不然也不会偷看他了。

“殿下!”

正想着呢,就听见阿凝低声唤他。赵琰微笑着瞧过去,却见一张玉色芙蓉的小脸,一双大眼睛正朝他一个劲儿使眼色。

赵琰不解其意,凑近过去,阿凝嘟了嘟红唇,小声嗔怪道:“刚才官道旁的树上有一只色彩斑斓的翠鸟,殿下挡住我看鸟了!”

赵琰脸色瞬间有点绿,结果这小丫头还没心没肺地只顾赶他走。

他心里十分郁结,心道这小丫头如今愈发不把他当回事儿了,得好好治一治才行。

他不知道,回去车里的阿凝正在低声偷笑呢。他过去时常逗她,这回也该让她逗一逗了。笑后,一时又想起方才那个挺拔如青松清隽如兰草的身影,心头划过柔软。

这日夜里,几个人寻了一处洁净的三进院落休整歇息。若说这出门一趟,阿凝最不喜欢的,就是夜间住宿。便是再好的客栈,在阿凝看来也是个破旧不堪的。第一夜住过客栈之后,阿凝身上竟硌出了不少红痕。大约是锦青告诉了赵琰,后来一行人便再也没住过客栈,每回都是租一处干净整洁的院落,换上上好缎面的锦衾被褥,还置了天青水碧的纱帐、镂雕缠枝花纹的金猊香炉,阿凝便睡得很安稳。

锦珠和锦青正收拾房间时,阿凝就坐在窗前写信。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婉转琴音。

这琴法繁复精妙,乐曲中透着连绵情思,仿佛能扣住人的心弦。

阿凝听得出来,这是南山先生在抚琴。

听了一会儿,她按捺不住,换了身白底绣大朵粉绣球花的对襟束腰襦裙,挽了个流苏髻,走到了前院里。

前院里种了两排青松,一丛木芙蓉。花木上挂了许多灯笼,将院子照得亮堂堂的。一身宽袖长衫的南山先生低首抚琴,一旁还坐了张景阑。

张景阑也是云山书院的学生,阿凝与他在锦花台上有过一面之缘,正是景元三十六年和姚沉欢争夺画艺魁首的那位公子,如今跟着南山先生学琴。

张景阑知道同行的有一位姑娘,但还没见过面儿。这会儿看见月色下忽然现身的阿凝,呆了一呆,竟似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一曲终了,阿凝不禁赞道:“先生每回出手,都让学生觉得羞愧。虽然跟着先生学过两年,却不及先生十分之一。”

南山先生捋了下短须,“寓情于音,是我很久以前就跟你说过的。你阅历浅,自然弹不出这样深敛的琴音来。若是坚持训练,总会进益的。”

阿凝点了点头,张景阑却惊叹道:“原来这位姑娘就是先生曾经提过的那位女学生?”年纪还这样小,也就是说,当初她和南山学琴时顶多就是十岁左右了。

南山先生道:“我此生收过的女学生只有安惠郡主和荣六姑娘,这位正是荣六姑娘。她虽然年纪小,但悟性却比你强些。”

张景阑的目光满是崇敬。

以阿凝的容貌,每回有男子看见她,多少都会带点暴露和贪念,这往往让她很不舒服。可这位张公子倒很清透,目光中无一丝杂念,阿凝立刻对他心生好感。

南山先生欲叫琴童把琴送回屋去,阿凝却道:“慢些,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请教过先生了,今日既有这个机缘,先生便欣赏一下我如今的琴艺如何?”

自出了京城,阿凝觉得自己就像自由欢乐的鸟儿,什么烦恼、争夺,都烟消云散。刚才经南山先生琴声的启发,她心头便痒得很,只想畅弹一曲,以张心迹。

梢头挂着明月,月下灯光点点,簇拥着容色绝世气息如仙的少女。少女十根手指纤长娇嫩,青葱玉笋一般,弹跳在琴弦上。

耳边乐曲不同于南山先生的深沉,而满是欢快、愉悦,仿佛春日枝头上第一朵粉色的花苞,娇嫩可人,甜美欢畅,让听琴的人心头也无限轻快起来。

曲罢,南山先生笑道:“看来姑娘如今心态极佳。”当初安惠郡主出事,他也是万分惋惜的,如今阿凝能从阴霾中走出,是件幸事。

阿凝站起身,正欲说什么,就看见一身白衣的清隽男子走了过来,一双眼含笑地看着她。

“殿下!”

“琴弹得不错。”他只淡淡赞了一声,就和南山先生说话去了。谈的无非是离灵州还有多远,明日几时出发,夜里又在哪里歇脚的事情。

虽然赵琰一直是挂着温和的笑容,可阿凝能感觉出来,他不开心。

莫非还在计较白天她在马车上戏弄了他一次?不至于这样小气吧。

赵琰回头看了阿凝一眼,“天晚了,你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厢阿凝刚回到屋里,锦青就来回话说,祈王殿下邀她去赏画。

方才让人回来歇息,这会儿又去赏画?

锦青引着她朝一边的偏僻跨院走过去,阿凝脚步顿了一瞬,还是跟了进去。

巴掌大的小跨院里,只一棵参天的槐花树。赵琰坐在案几前,案几前铺展了一幅卷轴。这架势,的的确确是邀她赏画。

男子听到脚步声,头也未抬,“过来。”

阿凝走过去,正欲低头看他摊开的画,他却忽然起身,一只手臂蛮力将她卷到怀里,翻身一压,将她的身子压在粗壮的槐花树干上。

“殿下…殿…唔…”她慌乱地唤了两声,娇花般的双唇就被他低头吞了去。

锦青还没来得走呢!阿凝急得不行,用力捶他。男子也没太为难她,只稍稍纾解了一下怒气,便放开了她的唇。

“月下抚琴…给别的男人听…”赵琰低声道,“你是故意气我的吧?当初让你弹给我听,你怎么不愿?”

阿凝瞪圆了眼睛,又觉得自己冤枉。她连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胡说什么呀?”

赵琰看她一双眼睛被激得水波潋滟的,月光下实在漂亮极了,一时看入了神,没来得及说话。

阿凝又道:“琴是抒发心志的,自然是有感才能发,前几回在林夕别院,我没这个‘感’,又如何‘发’?”

男子唔了一声,“似乎有点道理。”

“而且…什么别的男人啊…那是我先生好不好!”她控诉道,“我当初抚琴给他老人家听的时候,你还不晓得在哪儿待着呢!”

闻言,男子笑了一声,声音提了提,“你说什么?”

阿凝抿了抿唇,“没什么。殿下不许随意污蔑我。”说得她好像水性杨花一样,明明是他心眼儿太小,简直比针尖儿还小!

赵琰收到她的怨气,可她小猫儿炸毛儿似的扑腾,心里的怒意又消了消,一时又觉得,的确是自己不够大度。

他咳了一声,“南山先生自然不算,那张景阑呢?他算得上别的男人吧?你弹琴给她听,还穿得那么漂亮做什么?嫌自己不够勾人么?”

他伸手轻轻揉了下她的小脸,只觉得满手柔滑细腻。

两个人仍然贴在一起,赵琰搂着她舍不得放,他的气息轻轻扑在她的脸上,让她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阿凝偏过头去,“他对我根本没意思好不好!”

“没意思?”他低笑道,“我到现在为止,没见过哪个男的见了你之后却对你没意思的。”

阿凝脸都红了,哪有他说的这么夸张?而且她已经很安分了好吗?她又不是神仙,怎么左右得了别人的想法?

“再说,你怎么知道他对你没意思呢?你能知道人家心里想什么?”

阿凝横了他一眼,“从眼神就能看出来,人家光明磊落的,你别冤枉好人。”

赵琰一愣,又笑了,忍不住低首轻轻啄了一下她的鼻尖,又微微抬头,近距离看着她璀璨如星河的眸子,“从眼神就可以看出来…那阿凝来看看我的眼神,看看…我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这句话的尾音几乎是微不可闻,柔柔地落在女子的心湖上。

她像是被蛊惑了一半,就盯着他的双眸瞧了。他的眼睛生得很漂亮,睫毛纤长浓密根本不亚于她的,眸子漆黑如夜,又深沉如海,如今盯着自己,就像两股黑色的漩涡,即将要把她吸进去。

“乖,告诉我有没有。”他低声逼问道。

这不是废话吗?阿凝想瞪他,可又狠不下心,只得红着脸点了点头。

可他不放过她,鼓励似的亲了亲她的额,“说出来,宝贝。”

她不说话,他就一直亲,一直哄,阿凝被缠得没法子,细若蚊呐道:“有。”

“有什么?”

她破罐子破摔,娇嗔道:“你对我有意思啦…”

男子低低哑哑地轻笑,漂亮的小姑娘在怀里小脸羞红,他情难自禁,捧着她的小脸一寸寸吻下去,待触到那娇嫩的双唇时,又一次深深吻了进去…

月色寂静,周身只有夜风轻响。阿凝实在不知道,这么不着调的一句话,怎么就能让他这样激动。

在林夕别院时,两个人其实更倾向于灵魂和志趣的交流,毕竟是传道授业的地方,这种亲昵举动还从未有过。这会儿距上回在积云山已经有不少日子了,赵琰吃着她的小嘴,真觉得是人间美味,心中愈发难受——怎么就没早些把她拐回府呢?

揪着她的小舌百般戏弄,吞咽下她的甜美气息,男子根本不愿放开,而女子,也忘了反抗推拒。

她比他挨了一些,他吻了一会儿,嫌不够方便,就把她搂着往上,双脚都离了地。阿凝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全身都软在他怀里。

第 59 章 槐花宴

身后的槐花树干十分粗粝,阿凝又是个娇气到极点的人,被他这么折腾一阵,初始时还没防备,后面便觉得后背有些难受了。

赵琰是不忍她受苦的,觉察到她的不适后,立刻抱着她转了个方向,换成他靠在树干上。

小姑娘还吊在他脖子上,气喘吁吁的,一双眼泛着水媚色泽,在月色下愈发迷人。

他亲了亲她的眼睛,大掌轻轻拂过她纤细的脊背。隔着初夏的纱绸衣衫,她能感到他滚烫的温度。

“弄疼了?”他低声问道。

阿凝摇摇头,回神之时,抱着他脖子的手立刻放了下来。可他仍然抱着她,她的双脚够不到地面。

“放我下来。”她催到。

“亲我一下,就放了你。”赵琰轻笑道。

阿凝瞪大了眼睛,狠命地摇头!太可怕了,她绝对做不来!而且…说到底,他们还名不正言不顺呢!阿凝对这事儿多少还是抵触。

赵琰早料到会这样,也没舍得为难她。

把她放下后,她就后退两步整理衣裳。他提醒道:“待会儿回去后,还是让丫头给仔细看看吧,若是伤到了可不好。”

阿凝点点头,抬头看了他一眼,“谢谢殿下。”

赵琰笑了一声,声线又恢复如常,柔和而清醇,在寂静的月色下十分动人,“现在跟我说谢谢不嫌晚么?这一路上,我可是操碎了心,你若真要谢我,可真要多些诚意才好。”

阿凝实在是娇气难养的小姑娘。这一路上,为了让她能开心,赵琰着实费了不少心思。衣、食、住、行,无一不精细讲究。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爱吃甜点心的姑娘,听说爱吃甜的人牙齿都不好,可她的牙齿却是个特例,整整齐齐、雪白光洁的。

每到一个地方,他都要给找出一处风景秀丽又干净无人的院子,若非拜他多年经营所赐,还真是做不到这点。

阿凝也不是傻子,她自然知道这一路上痕迹颇多,都是祈王殿下给她刻意安排的。她其实有点不解,照理来说,祈王殿下应该忙着做大事才对,却在她身上下这样多功夫。

这会儿说到诚意,他要的诚意做不过就是主动和他亲近之类,她不愿意接受,便岔开话题道:“这院子…不是租的吧?”

赵琰一愣,闲闲坐到椅子上,微笑道:“你怎么知道不是租的?”

“殿下不是一向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东西么?想必院子也是一样。” 阿凝又道,“这里…应该是殿下自己的产业吧?”

赵琰的手轻轻敲在桌案上,含笑看着她,鼓励道:“还有呢?还猜到什么,都说出来。若是阿凝说得好,我便奖励奖励你。”

阿凝撇撇嘴。她才不要他的奖励呢。每回的奖励不过就是亲亲抱抱,只是奖励了他一个人而已。

“殿下,”她敛了神色,微有担忧,“连我都看得出来,想必南山先生还有随行的下人也看得出来。殿下私下里有这么多产业,若是…传到皇上耳里,只怕不好。”

赵琰淡笑道:“阿凝晓得担心我了,不错,应该奖励。”

他忽然直起身子,双手抓住她的双肩,把她拉过来,在额角轻轻一吻。她还没反应过来呢,他已经放开她,回到了原处。

阿凝皱眉道:“我说正经的呢!”

“我也很正经。”男子笑道,“阿凝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大约是见阿凝的神情太过沮丧,他又续道:“皇上的性格,我十分了解。他如今既然偏向了我,就不会轻易怀疑我。况且,阿凝也太小看自己了,你能看出来的,别人不一定看得出来。至于南山先生…”他笑了一下,“他和你一样,知道我许多秘密,再多这一个也没甚要紧。”

阿凝瞪大了双眼,听他的语气,南山先生,也是和他一伙儿的?

赵琰起身把她拉到身边,替她把几丝碎发拨到后面,又伸手摸摸她的长发,“我在外漂泊多年,若非有他们,便难以走到现在。对于我来说,他们比京城里那群所谓的血亲对我重要多了。”

他们…也就是说,还有很多其他人。阿凝也没再问,她觉得自己是傻了,以他的小心谨慎,怎么可能这样简单的隐患都想不到?

这时,外头守着的陆青山朝里看了一眼。

赵琰放开阿凝的手,“你早些回去歇息吧,乖乖的。带你出来玩就是让你开心,若是我连安全都不能保证,也不配和你在一起。”

阿凝知道他定是有事,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从京畿地界一路向西,到河内路灵州,路途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赵琰在半途中消失了几日,只留下陆青山跟着。阿凝路遇美景时总要停下来歇歇,时而和南山先生弹琴对弈,又能沿路品尝各地甜点,她真觉得这段日子是她一辈子最快活的时光了。

这日快入灵州时,阿凝掀开帘子,只瞧见官道两旁都种了槐花,远处的山麓上也长满了槐花,清凉洁白,素霜胜雪,远远望着,也让人心清目明。

“哎,陆青山!那是什么山?”阿凝手指着那处开满槐花的山峰道。

她如今指挥陆青山指挥得很心安理得,一路上习惯了。陆青山回到:“那便是有名的清陌山,放鹤先生的居所清陌山庄就建在上面。”

阿凝细瞧一番,果然看见层层叠叠的清白花云中,隐约有一角彩色琉璃瓦露出来。

放鹤先生原名谢至臻,谢家原本就是灵州大户,谢至臻又是文儒风流的典范,在灵州乃至整个大齐都很有威望。

阿凝正对这清陌山庄神往时,陆青山就回道:“刚收到殿下的消息,殿下让咱们直接去清陌山庄,不用进灵州城了。”

“那他呢?”阿凝道。

“殿下已经在清陌山庄等着姑娘了。”

结果到了山脚下,就看见那个月白锦袍的挺秀身影。阿凝刚下马车,他就走过来把手里备好的帷帽给她戴上了。

“这…这是什么呀?”阿凝还没来得及拒绝,眼前就是一暗。她拂开眼前的纱帐,一双明眸瞪着赵琰。

赵琰很严肃地把她的手扒下来,“就这样,不许撩起来。”

隔着雪白的绸纱,他都能想象出她朝她噘着嘴的模样,心头不禁一笑。

“等下乖一点。”他说着,便整了整衣衫,顺着宽广光洁的大理石阶梯拾级而上。南山与他并肩而行,阿凝和张景阑跟在他们后面,再后面便是一应丫头护卫。

夹道两旁俱是如雪如霜的槐花,浓郁的槐花香几乎要把人熏醉。阿凝瞧见脚下的大理石,心道没想到这灵州清陌山庄,比起西山的明玉山庄的气派也不差多少。

很快,前方就隐约有人声。阿凝帷帽的绸纱委实太厚,外面看不见她,她也看不见外面,只好低着头跟紧前面人的脚步。

清陌山庄大门口,谢至臻带了人亲自来迎接他们。他们都是旧识,见面一番寒暄后,便介绍起了自己带来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