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喜欢他的眼睛,不止因为生得好看,还因为里面有太多深沉而温柔的东西,仿佛在等着她去读懂。

“阿凝!你怎么了?”他看她在发呆,还以为是哪儿摔坏了,一只手捧着她的脸问道。

“我…我没事,”她轻声道,“是你…你受伤了。”

她把他的右手拿下来,上面有一处细小的血痕,大约是方才划伤的。

赵琰低头一看,“习武之人,这点伤算什么?”

他欲抱着她起身,她却忽然把他拉下来,快速地在他脸上啄了一下。

赵琰全然没料到今日能有这样的艳福,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唇。

阿凝心头扑腾乱跳,她咬咬牙,仰头真的亲了他的唇。

既然来了,赵琰又哪儿能让她那么快就离开?他紧紧抱着她,反客为主,舌尖顶进了她的口中,深深吞咽着她的甜美。

或许远离京城真的能让人心摆脱束缚,这连日来的自由欢快,让阿凝觉得仿佛活了另一段人生。这样肆意潇洒、淋漓尽致。

她想,她既然喜欢他,为何不多让他开心一点呢?

四周的香雪白花如此纯洁绚烂,就像这份此刻灼热到能溅出火花来的情感,美得令人炫目。

赵琰低头看着她柔婉如水的眸光,心头一阵颤动,他知道,这朵绝世倾国的花,终于要被他浇灌开了。

他激动地含住她深吻,动作有些激烈。阿凝觉得口中都快麻了,便生出退怯之心。

一双眼柔柔软软的,带着惧意和退缩,还有几分纯真和清透,扰得他不得安宁。他干脆盖住她的眼,紧紧抱住她,愈发深入…深深探入她的口中、喉中、甚至灵魂中,让她感受到他的存在,让她也因他而颤抖,让她彻底陷在他的世界里,再也走不出去。

当他终于放开她的唇时,浑身都是滚烫的,双臂把她箍得紧紧。

可正当他努力压制自己的冲动时,小姑娘还不怕死地在他身上蹭了蹭。

他制住她的手,惩罚性地咬了下她的耳朵,“小妖精,你是想死么?”

阿凝看他因为自己而极度克制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娇娇道:“不想。”

“哦,那你是想我死吧…生要磨死我…”他的声音消失在她的耳畔,他不停地亲着她的耳垂以及耳后的雪白肌肤,绵延往下…

阿凝娇吟了一声,双眸的春水仿佛要溢出来,心头生出的悸动和欲望,让她也惊惶。

他猛的抬起头,“阿凝,嫁给我吧!”

小姑娘笑眯眯的,吐出两个字,“不要。”

“不许不要!”

“不要不要就不要!”她一边笑一边胡乱说着,双手想推开他往旁边窜。

他把她搂紧了,两只手腕都抓在他一只手上,待她分毫也动不了了,就笑着亲她的脸。

细细密密的吻落下,她一会儿便又软在他怀里。

赵琰终于不敢再动,再动就停不下来了。

“殿下,我的清白都没有了。”她忽然默默出声。最近总是这么搂搂亲亲的,实在不成体统。这在她过去的观念里,是完全不能想象的。

赵琰笑道:“没有了正好,咱们回京就成亲。”

回京…

大约是在外面太快活了,想到这两个字,阿凝心头就有点低落。

“怎么,阿凝不愿意回京?”他挑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神情,淡笑道。

她默不作声。京城是她的家,她并非不愿,只是有些留恋此刻的快活。

他笑道:“傻丫头,以后若想出来玩,有的是机会。不止是灵州,还有边塞草原、江南水乡、甚至扬帆海外。你想去哪儿,我都带你去。我早说过了,你要什么我都会想法子给你。”

这嘴是抹了蜜吧。阿凝怀疑地看着他,“真的么?”

他亲啄了下她的唇,“相信我。”

第 61 章

槐花会原是定在五月二十,槐花开得最盛的时候。赵琰答应,到时候会带她出席,当然,仍然要装作脸上受伤的。

谢清溪知道这个消息后,连日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作画。她身为放鹤先生的掌珠,自小在六艺上就下了苦功夫的,在灵州也是有名的才女,如何能甘心对阿凝认输?

那日在清雪苑,她是一下子被阿凝的容色惊住了,后来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那长得狐狸精似的女人,怎么能做得出来好画?殿下大约是被她一时蛊惑了才会收她做学生吧。

她坚信,若她在槐花会上表现得好,殿下会对她有好感的。殿下绝对不是那等受容貌所惑的俗人。

其实,祈王殿下这会儿觉得自己,还就是个受容貌所惑的俗人。不然怎么对阿凝这么狠不下心呢?

清雪苑中的槐花树下,阿凝坐在美人榻上朝他撒娇,“殿下!我好不容易来灵州一趟,若是连城门都不进去,岂非太可惜了。”

赵琰开始还能绷着脸装严肃,就是不答应她。灵州城颇为繁荣富庶,又值赏槐时节,街上熙熙攘攘的,她这种娇气性子挤进去哪里受得了?

“也不是没有人少的街呀!”她还特意拿了从清雪苑书房找到的灵州城地图,指给他看。

赵琰还是不愿意。阿凝自己不知道,可他却很清楚。即便是她带着帷帽,那也挡不住身子,她这身段…总之还是别出门的好。

“殿下,你若再不答应,我就自己溜出去了!”

“胡闹!”赵琰肃了面容道。

“殿下…殿下…”可她丝毫不怕,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朝他眨啊眨的,漂亮又惹人疼,她娇软的声音就像个爪子,在他心口挠啊挠的。

最后他无奈道:“好了好了,拿你没办法。带你去也行,但须听我的话行事。”

阿凝立刻喜笑颜开,忙不迭点头,“那是自然。”

可阿凝没想到,她这回不仅没能进得了灵州城,连槐花会都赶不及参加了。

这日下午,赵琰给她送来一套小号的男装,玄黑色缎面的圆领锦袍,腰带是青莲色底子海水纹刺绣的。阿凝觉得新奇,换好之后又让锦珠给束了头发。待再次站到赵琰跟前时,男子眼睛都看呆了。原本挑个颜色最低调的衣裳,是为掩一掩她的媚色,可她这样一穿,却愈发显得肤色雪白、明眸皓齿了。

阿凝见他皱了眉,又把帷帽戴上,“这样行么?”

赵琰眉皱得更厉害了。她这一身,简直赤裸裸的写着“此地无银三百两”,越发让人想探个究竟。

“阿凝,我能反悔么?”男子捏着她的小手,笑道。

阿凝摇头,“殿下…”

门外忽然有通传声,说是东临侯府的急信。

阿凝心头一震,生怕是祖母或者母亲有什么事儿,哪还有心思撒娇,立刻放开他的手,叫人进来回话。

原来是荣贵妃让阿凝入宫参加她的生辰宫宴。姜氏嘱咐她早些回京。

荣贵妃原本的意思是让姜氏带着阿凝一起,可姜氏只道自己病还没好,怕给她的生辰宴添了晦气,便不去了。阿凝知道,她母亲这是不愿意见荣贵妃。

算算日子,离荣贵妃的生辰没剩几日了,阿凝须立刻赶回京去,才能来得及进宫。

然而赵琰是必须要参加槐花会的。

分别在即,阿凝心头生出无限不舍。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这样离不开他了。

这日夜里,赵琰把陆青山叫来仔细吩咐了一路上如何护送阿凝回府的事情,又临时派人给阿凝在灵州城置办了不少路上所需之物,刚忙完时,就看见阿凝立在他的院子门口探头瞧他。

赵琰笑了一下,示意院里的人都退出去,这才拉着她的手进来,“怎么忽然来这儿了?”

这是他的院子,她从未来过的。

“殿下,我明日就回京了。”

男子淡淡嗯了一声,摸摸她的头发,“正帮你准备东西呢。”

“殿下,听说南山先生他们都卯足了劲儿训练学生,就盼着在槐花会上给自己长脸,我…我也想给你长脸。”

“哦?你如今都要走了,还能怎么给我长脸?”他好笑道。

阿凝把手里的画卷拿出来,“这是我这几日刚画的,我虽然人不在,但是画留着也是一样的吧。你瞧瞧,画得怎么样。”

看她这笑眯眯的神情,赵琰就知道这定是她的得意之作。

他把画摊开,上面画得正是临仙崖瀑布以及下面的深潭碧水、槐花重重。旁边还有她的雅号“山居客”。

小时候取的名儿,一直用到现在。她曾经想过换一个,可赵琰却道,大俗即雅,无须换了。

他仔细看了一会儿,“画得很好。”说着,捉住她一只手,放在唇间亲了一下。

阿凝看着他不说话。赵琰心下一软,把她轻轻搂进怀里。

“好了,这里也玩得差不多了,下回带你去别的地方。”

阿凝点点头,“你说荣贵妃怎么把我晾了这么多年,怎么这会儿忽然想起我来了?”

男子沉默半晌,似笑非笑道:“哪里是荣贵妃想起你,是我那个六弟想起你还差不多。”

阿凝一愣,轻声道:“我不喜欢他。”

“我知道。你放心,我很快就会回去的。”怎么能让他抢走小姑娘。

院外忽然有匆匆的脚步声。赵琰刚把阿凝放开,就看见陆青山快步走过来。

陆青山看了眼阿凝,犹豫了下。

阿凝告辞道:“我先回去了。”

赵琰却拉住她,对陆青山道:“什么事儿?”

陆青山抽了抽额角,硬着头皮答道:“灵州的知州刘大人派了人来山庄求见殿下,说是…说是近日在城中抓获几个人贩子,解救了几个姑娘,其中有一个京城来的江姑娘,自称…自称是殿下您的侧妃。刘大人不敢怠慢,又不知真假,所以来此问一问。”

“江璃芷?她来灵州了?”阿凝惊讶道。人贩子…她独自一人来灵州,想必吃了不少苦。

赵琰有点头疼。

“殿下,江姑娘已经快到清陌山庄了,您看…”

赵琰摆摆手,“我连正妃都没有,何来什么侧妃?你去跟刘大人说,她是江中丞府的姑娘,派几个人护送她回京即可。她与我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他已经和景元帝说过此事。景元帝也答应过,取消他们的婚约。和江府已经谈妥了,只是碍于帝王脸面,还没有对外昭告此事,就等着这桩指婚在人们脑海中淡去时,再给江姑娘重寻一门好亲。

陆青山走后,阿凝道:“人家毕竟是特意为你来的,你这样…”

赵琰打断她的话,“阿凝,若是赵玹也特意来灵州找你,你会怎么对他?”

阿凝愣了一下,“这不一样。江璃芷是一个姑娘,一个人走这么远很不容易。”

赵琰摇头道:“没什么不一样。不能因为她不容易就可以放宽原则。阿凝,你也是一样的,不管别人多么‘不容易’地对你好,你都要记得,你喜欢的那个人,是我。”

阿凝心头仿佛被轻敲了一下。

她嘟了嘟嘴,轻声道:“谁说…谁说我喜欢你了!”

赵琰懒得跟她争辩。这丫头脸皮薄得很,要她承认这种事只怕不容易。可是她说得对,不管什么时候,只要看眼神的意思,就绝对不会出错。

第二日,阿凝启程返京。

回京应时间紧迫,她没了多少赏玩的兴致,待到了京城时,日子刚好过到六月。

姜氏的病几乎好全了,却丝毫没有接过理家之权的意思。这段日子府里当家的就是锦环了。

锦环把府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回给了阿凝,又捧了几封信来,说是秦晚馥那边送来的。

秦晚馥成亲的日子也定下了,就在下月初八。对方正是当日阿凝见过画像的那位袁公子。

看信中语气,秦晚馥和这位袁公子见过面了,似乎还不错。

看完信后,锦环又道:“姑娘,前儿奴婢去城郊的别院里盘点东西,你猜我不巧遇到了谁?”

阿凝好奇道:“谁呀?”

锦环压低了声音,道:“两年前那位因偷了您的画而被赶出孙府的姑娘,孙仁心。”

“她回京了?”

锦环道:“那种人,还好意思回京呢。大约是觉得,大家都把她的丑事忘了。”

阿凝暗自思忖,如今朝中文相势弱,孙相倒愈发强盛了。孙仁心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姚沉欢、秦晚馥等当事人又陆续嫁人,瞅着这个时机把人送回京,也实属正常。

锦环磨练了这大半年,心思活泛许多,她又低声道:“奴婢看见她的时候,她正和另外一位姑娘去倦水湖畔游玩。那另一位姑娘,奴婢也留意了一下,好像就是岳州袁家的表姑娘。”

岳州袁家,不正是馥儿将来的婆家吗?

阿凝愣了愣,“这里面是什么道理?”

“姑娘有所不知。这位表姑娘名唤何月梅,父母双亡,自小就养在袁家的,后来不知怎的,忽然就离开袁家,回了自己的祖籍河东路朔州,也就是这两年,孙仁心待着的地方。”

阿凝道:“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阿凝觉得,她是没什么对不起这位孙姑娘的。

锦环道:“话是这样没错。可是奴婢总觉得太凑巧了。”

阿凝点点头,“这样吧,你写封信,把此事尽快告诉秦府,看他们如何定夺。馥儿和孙仁心毕竟结过仇,还是小心些为好。”

锦环应了一声。

阿凝又笑道:“你倒是越来越细心了,你说我该赏你点什么?”

锦环笑道:“奴婢不用什么赏赐,只盼着姑娘下回若再有去灵州的机会,带奴婢一同去吧!奴婢可羡慕锦珠和锦青呢。”

阿凝点点头,“下回一定带你出去。”

锦环福了福身,眉开眼笑道:“谢姑娘!”

第 62 章

阿凝过去并非没去过皇宫,只是时年已久,早就记不清了。这会儿望着巍峨而宏伟的宫殿,心中莫名生出忐忑,右眼皮儿一个劲儿跳着。

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然而,在经历过荣宓之死的阿凝看来,世上已经没有什么灾难能打击到她了。想到此,心头又释然。

其实此次进宫,细思下来,无非是因赵玹择妃一事。马车停在宫门口时,阿凝特意让锦珠留意了今日一同受邀进宫的府门,果然大多都是有适龄未嫁女的府邸。

阿凝作为荣贵妃的亲侄女儿,一直是平王妃的最大热门。早就有传闻说东临侯的小女儿容貌倾世,比其姐更盛,可阿凝平时深居简出,几乎没参加过聚会宴席之类,见过的人寥寥无几,也引得人对其真容愈发好奇。

因此,昭纯宫中,当通传太监说东临侯府的姑娘到了时,大家都不约而同朝门口看过去。

昭纯宫是荣贵妃的宫殿,占地极宽敞,装饰也华美。景元朝屹立数十年不倒的贵妃娘娘荣成悦坐在正中的银红缎面绣大朵缠枝牡丹软垫宝座上,镶金缀玉的指甲套轻轻敲在一旁桌案上,身上百褶凤尾裙的裙底珍光点点,华贵无双。她的视线仿佛忽然被光芒刺到了,下意识地眯了眯。

阿凝今日并未做特别打扮,只她素来极重形象,仍是着了一身簇新的月白底子宝蓝竹叶暗花的束腰襦裙,外罩一件薄若蝉翼的嵌银线纱绸衣,看上去如梦似幻,又晶莹剔透,如刚从月下走出的仙子。

荣贵妃忽然就想起当年自己年轻时鲜妍漂亮的模样来。她那时候也是这样,只要一出现就能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她陷入沉思,迟迟不叫起,阿凝就一直跪着。

直到她身后的宫女低声提醒了一句,荣贵妃才回过神,“起来吧。来人,给荣六姑娘看座。”

于是,大殿中一众在荣贵妃处整日里绞尽脑汁费心讨好的姑娘们,就眼睁睁看着从天而降的“关系户”越过她们,直接坐到了荣贵妃下首第一个位置。

一早就内定好的平王妃,果然名不虚传。

大殿里各色美人满座,殿中一片脂粉香味儿。阿凝微微抬头瞧了,发现还有张熟悉面孔,去年在明玉山庄见过的兵部尚书府的姑娘林蕴。她也坐得离荣贵妃近,说说笑笑的似乎与荣贵妃很熟悉。

荣贵妃的生辰,贵妃之下的一众嫔妃一大早就来庆贺了,如今都围在荣贵妃下面坐着,和她谈笑着。阿凝到了没一会儿,外面便有通传皇后驾到的。

皇后文婧心进殿时,殿中众人都跪了下去。阿凝觉得这皇宫当真不是好玩的地方,动动就下跪。她这会儿膝盖已经有点疼了,可是今日才刚刚开始呢。

“不是什么大日子,还劳烦姐姐大驾,妹妹真是愧不敢当了。”荣贵妃福了福身后,笑吟吟地过去扶文皇后。

“宫里难得热闹,今日妹妹这昭纯宫来了这么多小姑娘,一个个水灵灵的,本宫当然也要来瞧一瞧。”

这年头,大家都时兴给人下马威么?两个人姐姐妹妹地来回说,把一众跪着的人就晾着了。

膝盖好疼。

阿凝低着头,兀自抿抿唇,却也不敢让跪姿有丝毫不妥。她在这群女人眼里算得了什么,她心里清楚得很。没有依仗时,就必须做小伏低,这是一种生存法则。

“这位就是你的侄女儿,东临侯的小女儿吧?”文皇后的视线落在阿凝身上。

荣贵妃点点头,“阿凝,抬头来给皇后娘娘看看。”

阿凝微微抬起眼,只看了文皇后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去。

文皇后惊讶地半晌没作声,又缓缓道:“这丫头,生得倒好。”

荣贵妃的笑容里明显就有了自豪和得意。她们荣府的女儿,从来都是姿色超群的。

待她叫起时,阿凝缓缓起了身,膝处一软,差点闹出笑话来。好在她反应快,还是站稳了。荣贵妃淡淡瞧她一眼,并没说什么。

阿凝只好低头,故作不知,心中愈发巴望着今日快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