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琰没有抬头,道:“看我做什么?”

“唔,我瞧殿下生得不错。”阿凝道。

男子轻哼了一声,“哪里有荣大美人的魅力,让上京城许多公子都爱慕,都嫁了人了还让人念念不忘的。”

哎哟,就知道他要提这事儿的。

“我哪儿比得上殿下您呀,王府外的姑且不说,王府里面就有不少对殿下念念不忘的。”阿凝脱口而出。说完后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原来一向标榜贤惠的自己,一直都很介意那所谓“府里公认的迟早要嫁给祈王殿下”的存在。

这个说法还是锦环私底下跟她说的。锦环性格活泼外向,在王府里已经跟不少下人都混熟了。

赵琰倒是愣了下,他是没听说过的,不然也不会留着染月至今。略一细想那日在十里春她闹脾气的事情,猜到其中是怎么回事儿。

此时他不仅不怪她,反而愈发笑容满面的,一双眼睛落入满天的星光,“我早就说过,府里的人都是听凭你处置的,那些不安分的,王妃还留着做什么?”

“殿下真的舍得?”阿凝好奇道。毕竟那可是个大美人啊,又是多年的情分,阿凝其实一直就不相信,赵琰没碰过她。她的哥哥身边还有一个江月呢。

赵琰气得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语气凉凉的,“你就不相信我吧!”

阿凝很识相地不说话了,乖乖吃他递过来的所有的东西,包括她最讨厌的鸡肉。

很快就吃得小肚子圆圆,眯着眼睛就往旁边人的怀里钻,真跟只小猫儿似的。赵琰见时辰还早,便让她在怀里躺了会儿,直到天快黑了,才把她叫醒。

回府的路上,阿凝看见街上有不少百姓带着小孩子点烟火,绚烂夺目的烟花在空中炸开,璀璨而夺目。

她掀开帘子往外瞧,赵琰生怕她被外面的烟火星子溅到了,直接把人拉回怀里。

“殿下,我也想点。”她又开始撒娇。初始时赵琰还能装作冷冰冰的不说话,但她抱着他的脖子摇啊摇的,脑袋都一下下蹭在他怀里,一双眼睛水润汪汪的,让他简直想把整个世界都捧到她面前。

赵琰亲了亲她的额头,“拿你没办法。”

回到祈王府时,月亮已经完全升起来了。

星撒九霄,月满如银。今年的中秋月似乎格外圆满。

云水湖边已经堆了不少烟火,还点满了各色花灯,重重灯火当中,置了一套紫檀木雕花桌椅,桌上摆了几样精致漂亮的月饼,椅子上有软绵绵的兔毛垫子,瞧着舒适温暖。

到处都弥漫着花香味儿,不知何时,园中桂花都开遍了。

夜间已经有些凉了。赵琰让人给阿凝送了件缎面绣花斗篷来,亲手给她系上,确定她不会冻凉了,才放她去点烟花。

赵琰最开始只是守着阿凝,防止她受伤而已。阿凝见他不感兴趣,便只让锦珠锦环陪着她玩儿,一只又一只绚烂的烟火经过自己的手飞上天空时,她笑得灿烂无比,小脸都被火光映得通红。

赵琰在一旁立着,看着她的笑容,心中充溢着某种温暖。

他很少看见她玩得这样开心的,过去她喜欢学荣宓,在哪儿都端着一副端庄架子,现在却…被自己宠得越来越娇了。但是他只觉得欣喜和满足,连他自己都惊叹,为何这样一个小姑娘能如此牵动自己的喜怒哀乐。

阿凝正准备点一支名唤“双飞雁”的烟花,那烟花是有两个引子的,须两个人同时点。阿凝正欲唤锦珠时,赵琰忽然大步走过去,一手握着她的小手,快速点燃了两个引子,然后抱着她迅速撤退。

七彩的光芒在空中幻化成两只雁并肩飞翔的模样,朝着远处掠过,很快消失不见,就像是他们一起飞向了远方,直到天涯海角都相依相伴。

他从后面抱着她的腰没放开,她微凉的手指附在他的大掌上,两个人都看着天上的星星月亮以及无数的火光。

“阿凝,你还记得两年前的中秋吗?”

“记得呀,是你出征那天。”荣府每逢中秋也要放烟火的,但阿凝很少参与。至于两年前那次,她更不可能有心情了,老早就回屋睡觉去了。

赵琰沉默不语。那天夜里他其实又赶回京了一趟,可是路上马儿忽然得了急症,最终没能到荣府。

他的中秋节好像很久都没有圆满过了,自母后去世,景元帝几乎不把他当亲生的,当赵琮赵玹他们合合乐乐地参加皇家家宴时,他都很识相地不露面。

一个人久了便也不觉得孤单。可当温暖再次降临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清冷太久了。

大约感到他低落的气息,她仰起头来瞧他,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怎么了?”

“没什么,”他微笑道,“宝贝儿,有你在身边真好。”

话落,他低头吻住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第 99 章 千松林(一)

中秋节的第二日,染月收拾包袱离开纷雪楼时,渲云在一旁都红了眼睛。

她咬了唇愤愤道:“殿下也太狠心了!姐姐聪明能干,这么多年来一直妥帖伺候着他,他怎么能这样随随便便就把你调出京呢?”顿了顿,又道:“肯定是新来的王妃捣的乱,她安安稳稳地坐着正妃的位置还不够么?为什么不给别人一丁点儿的容身之地?”

她对着合宁堂的方向还欲再骂,染月厉声喝止了她,“闭嘴!”

“姐姐!咱们再去求求殿下吧,别把你派到岳老板那儿去了。”渲云抓住了染月的手。

染月反拉住她的手,柔声道:“若真要去求殿下,咱们求的,不应是留下我,而是求让你也跟着我一块儿离开。你一个人在王府里,我不放心。”

渲云一下子甩开她的手,“姐姐说什么呢!我绝对不走!”

染月摇摇头,叹口气道:“你若是不消了对殿下的心思,殿下迟早也容不得你的。你这个性子又急躁,若是做出什么出格的来,到时候殿下对你可未必有对我这样的仁慈。”

渲云愣了片刻,“为什么?殿下赶你走,你还说他对你仁慈?”

赵琰若是对付一个人,手段有多残忍无情,她见识得比渲云多多了。对她,自然是算仁慈的。或许就是因这么多年的主仆关系吧。

之前陈匀和她暗示过多次,她都没听进去。如今她算是明白了,祈王妃在殿下心里的地位太重,旁人不会有任何机会。

昨日夜里,烟火璀璨下同样风华绝世的一双男女抱着拥吻,画面如此美丽动人,也刺得她满心疼痛。就这样吧,既然消不了这份情,离开反而是对自己最好的。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妹妹。

“云儿,我嘱咐给你的话你千万就记住,千万不可和王妃作对,任何时候、一丁点儿都不行。”

渲云道:“姐姐为何那么怕她?她就是个小姑娘,年纪比我还小呢。”

“我惧怕的不是她,而是殿下。她就是殿下的心头宝,谁动她都会引来殿下的怒火。”

一番苦口婆心的劝导后,渲云才点头应了。

染月离开后,锦环兴冲冲跑去合宁堂准备把这事儿告诉主子,却见锦珠和陈匀还在屋子外面守着。

屋门是开的,里面偶尔传出男子低沉的说话声以及女子的轻笑声。

这日上高头的,王爷今日又不用上朝了?

赵琰今日的确不用上朝,大白天的把小娇妻抱在怀里,坐在镜子前面给她画眉,那叫一个惬意松爽。

柳叶眉、涵烟梅、远山眉,每种都试过一遍,开始还有些手生,到后面他像是爱不释手了,每每画完都要捧着她的小脸瞧一会儿,少不得又在脸上亲几口才作罢。

他觉得她画什么眉都好看,各有韵味儿。

末了,他又主动给她挑花钿。阿凝看着他一个大男人在妆奁盒子里认真翻找着,捂着嘴笑了一声,“没想到,文韬武略的祈王殿下,还有一手帮女子梳妆打扮的绝活儿。那些曾经跟着殿下战场厮杀的将士看见你现下这个模样,不知作何感想。”

赵琰轻捏了下她的鼻子,“取笑我?”

他挑了一套水晶花钿,亲手给她戴上。眉心处是细小而晶莹的六瓣梅花,在日光下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潋滟的水眸仿佛有万丈华彩。

他看了一会儿,把她的小脸转向镜子,“很美。”

阿凝顺势看去,只见镜中一双男女,相拥而坐,脸颊相抵。他的容颜俊美气息清隽,双手从背后环抱住她,视线里满是温柔。

“殿下,”她对着镜子朝他笑,伸手附在他的手上面,“今日似乎格外开心,莫非是有什么好事?”

赵琰一愣,清淡而动人的笑容瞬间漾开来。他侧身来瞧她,“你看出来了?”

阿凝嘟了下嘴,“今儿天刚亮时陆大人来找过您一回,再加上殿下今日竟然又不上朝。莫非…”她眸光一转,嫣唇微勾,“是宫里出了什么事了?”

赵琰亲了亲她的嘴,“很快就有消息了。”

这显然不能满足阿凝的好奇心,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瞧他,一副我正在仔细听的模样。

赵琰却一把将人抱着起身,大步走出门,“现在应该去用饭了。”

的确很快,祈王夫妇的早饭还未用完,就有人来回报,皇上以蒙蔽圣听、数违教令、心肠歹毒、谋害皇子等大大小小十条余罪名,下了废后诏书。被贬为庶人的文氏不堪受辱,自尽于凤翔宫。

阿凝第一反应是文氏当真是个好母亲,她以一死,换得的是赵琮的后路。赵琮在景元帝心中原本就是个孝顺听话的好儿子,这会儿文氏自尽,景元帝就是再暴怒,也不会拿赵琮开刀了。

罪名里只涉及皇子,却未提韩皇后之名,难道景元帝还在怀疑她的清白么?

阿凝知道前些日子赵琰除了处理枢府事务之外,也忙着查这件案子。如今这样,不知算不算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赵琰见她眸光闪闪地瞧自己,捏了捏她软乎乎的手,低声道:“我对这个案子并没多在意。只是完成他的旨意而已。”

阿凝仔细瞧着他疏淡如常的神情,不得不相信这是他的心里话。

是啊,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死者不可能回来,生者的哀伤也早就散了,揪出来也弥补不了什么。但是,阿凝觉得,把有罪之人绳之以法,就算是晚了这么多年,也是很有必要的。

这日夜里,就传出来郑王为了超度母妃亡魂并替母妃赎罪,准备去清水寺带发修行三年的消息。阿凝那会儿正窝在某人怀里看书呢,听到陆青山隔着帘子传进来的话,小姑娘想到自家夫君又少了个对手,不禁喜笑颜开。

可反观赵琰呢,握着书卷的手纹丝不动,声音淡淡的,“知道了。”

阿凝又看了几行手里的《春秋繁露》,实在忍不住了,放下书,转身过去,伸手退开挡住他脸的书册,望见一张清隽舒雅的脸。

他眸中带着询问,“怎么了?”

记得过去,他是很讨厌看书时被打断的,但显然,现在已经习惯了。两个人都喜欢啃书,夜里相拥而坐各自读着自己感兴趣的书,正在逐渐成为祈王夫妇的日常习惯。

“殿下怎么都不兴奋一下?”阿凝问道。

赵琰愣了片刻,才悟到她说的是什么。

“意料中事。”他吐出四个字,又把视线挪到书上去了。

…有这么神吗?阿凝细思之下,赵琮虽然没有了文皇后,但还有文府呀,怎么这么快就认输了呢?三年时间风云变幻,皇都必定早就易主。

她手上的《春秋繁露》,内容她早就烂熟于心,她不想看了,想继续问他,可他似乎没空理她。阿凝就趴在他暖乎乎的胸口,安静了一会儿,又蹭的爬起来。

赵琰被她这一静一动弄得措手不及,生怕她从自己身上掉下去了,连忙扶住她,“这又是不安分了?”

阿凝一张小脸凑上去,水眸灿灿的眨了几下,“殿下,文相如今还在朝里呢,怎么也不伸以援手?”

“如今的文相已经大不如前了,不然皇上也不会毫不忌惮地废后。”赵琰淡淡说着,见她躺稳了,便又去看他的书。

阿凝实在不知道他这个书有什么好看的,竟然让他第二次忽视了她。小脑袋往上一探,双目落在他的书册上。

上面全是图形,图形上间或有一些地名和符号等。

“殿下看地图做什么?”阿凝道。

此时赵琰的视线完全被阿凝的脑袋给挡住了。他无奈叹口气,放下书册,把人揽进怀里亲了几口,“小捣蛋鬼。”

阿凝看了眼那书名,“上京舆图?这是二十年前“山林圣手”欧阳陵画的那个?”

赵琰点点头,“欧阳陵最值得人称道的,从来不是山水之画,而是完善了前人对于地图的画法。只可惜,他并没有收什么弟子,没能把这技巧传下来。我细看他画的这几幅,只觉当中精深无比。”

“是么?”阿凝心下好奇,伸手去够那本书,结果男子修长的手臂伸过去,把她的小手拉回来,双臂收紧,低头用高挺的鼻尖点了点她的鼻子,“闹得我看不了书,是想要我疼你的意思吧?”

阿凝脸一红,“谁…谁要你疼我了?”

他低头吻了下她红艳艳的唇,“唔,你没要,是我要…”

阿凝是第二日才晓得,赵琰之所以这么“闲”,是因为景元帝派他去千松围场勘察。千松围场距离京城有些距离,这一去大约要好些日子,念在他大婚不久,所以给他放了几日假。

阿凝还真没看出来,这位公公这样贴心。

自从大婚之后两个人还没分开过,阿凝心里难免有点不舍。她准备亲手给他准备出行的东西来着,赵琰却道:“先操心你自己吧,千松围场那边该比京城冷些,让你的丫鬟多给备些衣裳,可别凉到了。”

是了,当初他去出征都敢开口带她一起去,这会儿不过去勘察而已,又怎么舍得撇下她一人在府里?

阿凝立刻走过去对他亲了下,眉眼弯弯地瞧他。

第 100 章 千松林(二)

千松围场,阿凝慕名已久。早在大齐朝之前,那里就是皇家猎苑,每年秋季皇帝都要率领大臣亲贵们去那里狩猎,称为“秋狝”。本朝太祖皇帝早年也有这个习惯,只是后来渐渐兴文轻武,到了晚年就停止了。听说那里不止有千顷林海,还有广袤草原、清澈湖泊。林木葱郁,水草丰沛,又一直禁樵牧伐殖,其中各种猎物不计其数。

这么有意思的地方,景元帝在位四十年却都没有想去一趟的打算。这次也是赵琰的提议而已,说是千松围场一带闲置了也是可惜,很适合用来做锻炼军队的狩猎场。

这次出行赵琰带的人并不多,除了陆青山外,只有两个侍卫。阿凝这边也尽量精简人员,最后只带了锦青一个,锦珠锦环都留在府里。

阿凝心里有点纠结,论打架锦青当然厉害,可梳头的手艺比起锦珠来差远了。但想到赵琰是出去办事的,带着她已经是违规的,的确不宜多带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她一时又想起当初去凉州时的情景,登时仿佛如隔梦中。那样的长途跋涉,身边伺候的人也没有,也不知当初自己怎么熬过去的。对比之下,现在已经幸福太多了。

一行人到达离千松围场不远的四合永镇上时,已至深秋十月。之所以走得这么慢,是因为这回出门阿凝开头几日还神采奕奕,后面就如霜打的茄子,蔫下来了,胃口不好不说,连夜里睡觉也安稳,偏偏这次薛临涧因为要在宫里看着景元帝,并没有跟出来,生要把赵琰急死。

四合永镇的里正名叫关大千,他一早就接到上头的命令,说是祈王殿下要来,让他好好接待。祈王殿下是谁?那是名满天下的贤王,许多人想巴结还找不着路子,这会儿他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关大千原本想带着底下一群人出镇迎接祈王殿下,可细思之下又觉得不妥,怕表现得过于积极了,反而引得这位“贤王”的反感。听闻这位殿下素来以严律治军,关大千便只在一早备好的院子外面规规矩矩立着。

这几日天空都有点晦暗阴沉,外头生冷冷的,像是提前进了寒冬。关大千身子有点僵,脚都冻麻了,视线朝来路看了看,仍然没有动静。他忍不住跺了几下,伸手来呵了一口气。身后一群人便也跟着动起来,跺脚的跺脚,呵气的呵气。

“做什么?给我站好喽。”关大千低喝道。

“爹,这位王爷到底什么时候到啊?”其中一个高瘦的年轻男子,也即关大千的长子关前进问道。这大冷天儿的,等人的滋味不好过。若非大家都说,景元帝之后,很有可能就是这位王爷登上帝位,他才不来这儿受罪呢。

关大千踢了他一脚,“你问我我问谁去啊?来了就给我好好等着!”

“哎呦!”他缩了几步。眼珠子一转,又低声问道,“爹,那你说这位王爷真的是未来的…”他指了指天上。

一时间,旁边几个人都竖起了耳朵。

关大千瞧他一眼,正欲说话,远处已经有快马奔来,快马后面是一辆马车。

“关大人!是王爷到了。”

大家都瞬间振奋了精神,立得笔直。当马车停下时,关大千跪地道:“四合永镇里正关大千拜见王爷!”

过了半晌,众人才听见车帘子打开的声音。身披赤紫色斗篷的男子走下来,脚步迈得很大,伏在地上的关大千只能看到一双疾步而过的深驼色缂丝靴子。

“把附近最好的大夫请过来。”

男子清淡而低醇的声音带着几分急迫和焦虑。

关大千心头讶异,抬起头来,高大的男子已经走进院子里了。待赵琰的人都进了院子,跪在关大千后头的关前进揉了揉眼睛,诧异道:“爹,王爷手上是不是抱了什么东西啊?都笼在斗篷里了。”

“我也看见了!”另一人也道,“好像还在动呢。”

关大千肃了脸道:“甭管看见什么,赶紧去给我请大夫!”

原本的计划是待快到这里时给阿凝换一身男装以掩人耳目的,可现在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就这么把人抱进屋里来了。他也不怕这里的人会传出去什么,只要他们不怕死的话。

到了屋里,宽大的斗篷松开,里面露出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她就这么双腿分开勾在他的腰间,伏在他的胸口睡着。

“阿凝!阿凝!”他唤了两声,她只是皱了下眉,却没有醒。绝丽的容颜上透着几分异样的苍白,唇色也不若平时的嫣红水润,反而有几分干裂。

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放下来,可瞧一眼这凉兮兮的床,皱了下眉,只好抱着她一起躺上去,她还是乖乖趴在他暖和的胸口上。

帮她摆好四肢,好让她躺得舒服一些,又接过锦青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之后,哺进她的口中,顺便帮她润湿了干裂的唇。

锦青已经见惯了祈王夫妇的肉麻程度,只低头立在一旁。

赵琰喂完水之后,又轻柔地吻了吻,但见怀中人儿苍白的面色,心头跟火烤一般,一阵一阵疼得发慌。

他又把被子捂得更紧些,沉冷道:“大夫怎么还没到?”

锦青立刻出门去催,刚出门就看见陆青山领着一个手提药箱子的青衫男子走过来了。

一向占有欲十足的祈王殿下这回连帘子都没设,把脉亦未在她的手腕上放丝绢,就是希望大夫能更好地望闻问切,以便诊断。

大夫仔细看过之后,说只是水土不服而已,并没有什么大碍,只须好好休息几日就好了。

赵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疑惑,“只是水土不服,为何现在脸色这样差?”

那大夫顿了顿,“大人放心,女子身体本就弱些,这位夫人又素来身娇体贵,症状便来得更凶猛了些。不妨事的,过两日就恢复了。”

大夫走后,阿凝却迷迷糊糊地醒了。

脑子昏昏沉沉的,仿佛灌了铅,难受极了。一双眸子跟没精神的小猫儿一般,耷拉着瞧着身边的赵琰,立刻靠过去,嘴上哼哼着,“殿下…殿下…阿凝难受…呜呜…”

哎呦喂,她就是嫌人家还不够心疼是吧,虚软无力带着哭音的句子简直把他的心都揉碎了。

他把她搂得更紧些,被窝里面,她细弱的身子几乎都锁在他温暖的怀抱里。结果他心下一动,又自己搂紧了她更难受,只好又松了松,轻声道:“小乖,哪儿难受?告诉我,嗯?”

小姑娘小嘴瘪了瘪,“哪儿都难受…呜呜…”

祈王殿下瞬间束手无策,“是我不好,小乖…”他低头轻柔地吻着她的脸,一寸寸的,划过脸上的每一寸,“我不应该带你出来的。”

其实这哪儿能怪他,之前阿凝也不是没出过门,每次不都活蹦乱跳的没啥事儿么。这次大约是因为在祈王府被养得更娇了吧。

阿凝想说不怪他的,可喉间有些干哑疼痛,说不出太长的句子,只是摇了几下头,瞬间又没力气了,软在他怀里,眼眸半开半合的。

锦青把药送了来,赵琰看着黑乎乎的药汁,皱了皱眉。

阿凝有多讨厌吃药他是知道的,每次都是一口药两口蜜饯地喂。可现在她原本就水土不服,不能随便吃点心蜜饯什么的,以免肚子更不舒服,只能光光喝药。

“阿凝,该喝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