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琰揉了揉发疼的额角,让他跟孩子一样天真烂漫地打雪仗?他真有点做不来。

他想了想,道:“我带你堆雪人好不好?”这个相对来说他更能接受。

阿凝点点头,“也行。但是殿下要堆得很漂亮,我才不计较你不陪我打雪仗的事情。”

“遵命,我的王妃。”他笑着地揉了揉她的发。

第 108 章 冷梅香(四)

赵琰的雪人终于还是没堆成。

堆到一半的时候,宫里来了圣旨,让祈王殿下即刻进宫一趟。赵琰皱眉,他不愿意去,可不得不去。临走时吩咐陈匀来陪阿凝堆雪人,又抱着阿凝亲了亲,“若是夜里我还没回府,你就不用等我了,早点睡觉。”

阿凝拉住他的袖子,“殿下知道是什么事吗?”

赵琰摇头,又笑道:“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赵琰走后,陈匀带着几个小内侍帮阿凝堆雪人,很快,一大一小两只雪人就在梅花林中站起来了。

阿凝蹲在雪人前面发呆,偶尔把手伸到伞外面接雪花。给她打伞的陈匀连忙吩咐另一个小内侍去给王妃娶个手炉来。

“王妃可别着凉了。”陈匀道。

阿凝看了他一眼,“陈公公跟在殿下身边多少年了?”

陈匀一愣,“回王妃,奴才从小就跟着殿下,已经二十多年了。只不过,殿下不在京城时,奴才是一直守在祈王府的。”

阿凝笑道:“哦?那陈公公是否知道殿下不在京城的这些年,是去了哪儿?”

陈匀一个眼神示意,周遭的内侍丫头们都退了下去。他目露回忆的神色,半晌后道:“殿下第一次离开京城的时候才七岁,是奴才亲自送殿下出的京…”

赵琰当年离开京城是为了去找自己的“亲生父亲”,也就是传说中与韩朦玥青梅竹马的那个男子。他当时不过一个小孩而已,也不知是怎么只身走到千里之外的庐州的。庐州是他所知的那人的隐身之地,赵琰去到那里,的确找到了他,只可惜是一座新埋的坟茔。

难怪景元帝一直找不到那个人的下落,还怀疑是韩府藏匿了他,原来他在韩朦玥去世的第二日就服毒自尽了。当然,后来赵琰才渐渐知道,自己的生父就是景元帝,根本就不是别人。

因陈匀亦是后来辗转得知,所以所知内容并不详细,但也足以让阿凝在心中描绘中那十几年大致的路线。离开庐州后,赵琰隐姓埋名,拜师学艺,曾经到过许多地方。凭着敏悟绝伦的天资和过目成诵的禀赋,文武兼修,各艺皆精,亦多亏得遇贵人,才能有现在这个局面。

如今在清筠林里的人,还包括那日在鹊华山见过的岳胧烟,都算得上是他的患难之交。

阿凝叹口气,可恨她没早生几年,如今虽然被他如珠似宝得疼着,但总觉得离他真正的世界还隔了一层什么。

此时的华阳宫中,因为景元帝的忽然发病而陷入一片混乱。他剧烈地咳嗽着,疯了一般推开荣贵妃的手,嘴上沙哑地唤着“朦玥”的名字,挣扎着要起身。

这是韩皇后的闺名,皇上似乎是要去找韩皇后。华阳宫中没见过阵仗的小宫女小内侍们早就退到外间,只有林海等几个得力的人并荣贵妃在内间,阻止景元帝的癫狂疯态。

薛临涧匆忙赶来,让林海和荣贵妃按住皇帝的身子,几根针扎下去,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胸口仿佛拉风箱一般发出呼呼的声音,景元帝双目瞪着朱黄的帐顶,半晌,似乎恢复了神智,忽然道:“老四人来了吗?”

“回皇上,祈王殿下应该快到华阳宫了。”

景元帝又要挣扎着坐起来,“快…快给朕准备出行,朕要去太陵祭祀。”

林海一头雾水,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念头?

景元帝道:“没听见朕的话吗?朕要和祈王一起去太陵祭祀!”

荣贵妃扶住景元帝道:“皇上,太陵离京城有些距离,还是待您身子好些再去吧?”

景元帝反手甩开荣贵妃,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整日里就想着怎么把朦玥拉下后位好自己取而代之!你这个恶妇!”

众人都噤若寒蝉,荣贵妃一张脸冷得冰雕一般,起身道:“皇上误会臣妾了。”

这时,外面有通传祈王到了的声音。林海等人不禁都松了口气。皇上如今只有在祈王面前,才会比较正常。

果然,赵琰到了之后,景元帝就把之前的言论全忘了,又开始跟赵琰絮絮叨叨说起过去他和韩皇后如何如何。

这日直到入夜,赵琰都没能回府。阿凝一个人入睡,大约是今日听了陈匀一番话,梦中满满都是一个清秀瘦弱的孩童踽踽独行的身影,她眼睁睁看着魑魅魍魉把他重重包围,想冲过去帮他,脚下却被什么东西绊住了,她想喊他快跑,也没办法发出声音。

猛的惊醒,已是一身冷汗。

“王妃!”门外是锦珠的声音,“王爷派人来接您进宫去侍疾。”

阿凝的心莫名悬了起来,只想着快些见到赵琰才好。

她换了一身素净的月白色底子淡蓝绣花镶边的宫裙,发髻上也只插了几支梅花簪,在镜中照了会儿,总觉得自己气色不佳,又施了淡淡的脂粉。

马车停在西华门口,阿凝下车时,刚好看见平王府的马车停在后面。

赵玹和许涟晴一先一后下了马车。赵玹看见阿凝时,走过去微笑道:“这不是四嫂么?”

阿凝福了福身,“平王殿下。”

赵玹道:“四嫂也是进宫侍疾?这可是个累人的活儿。四哥也舍得。”他笑了一声,又从袖中拿出一瓶药来,递给阿凝,“谢谢四嫂上次送的药,我的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

当初阿凝得知赵玹因她而差点丢了性命,若说她心中毫无感激是不可能的。她私底下托了哥哥荣寰帮她寻找解蛇毒的灵药,找到后便趁着平王大婚时送了过去。虽然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也可聊表谢意。阿凝不喜欢欠别人的情,不然搁在心里难受,特别是她想与之划清界限的人。

她不曾将此事告诉赵琰,只是避免不必要的纠结而已。她那个夫君么,瞧着好像很温雅有风度,其实很爱吃醋的。

赵玹身后站着的许涟晴亦是一身素净而不失端雅,她有些愣神地瞧着阿凝,不得不赞叹对方好颜色。在闺中时,她就听她大嫂林蕴说过,祈王妃是位绝色女子,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平王对她以及两个侧妃都从来不苟言笑的,今儿却对这位祈王妃这样和颜悦色。许涟晴瞧在眼里,心中掠过几分酸涩。

阿凝接过药之后,赵玹也并无多余的话,很快就各自换了轿子进宫。对此,阿凝觉得很好。赵玹若是早点能做到这样进退自如,他们自小的交情也不必走到如今这种疏离的地步。

这时候,太医院的人几乎都聚集在华阳宫里,正与薛临涧围在一起商讨对策。内室中,景元帝半梦不醒的,荣贵妃正在喂他喝药。

阿凝进去时,一眼就看见守在外间的诸皇子中,赵琰以长子的身份坐在最前面,一夜未眠让他清隽的眉目染上几分倦色。

赵琰带着她去里面给景元帝行了礼,随后,阿凝便同文清瑜和许涟晴她们站在一处,守在满是药味儿的屋子里。

说是侍疾,但有荣贵妃在,怎么都轮不到她们。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凝觉得腿开始发麻了,低垂的视线中,她恍然看见一旁的文清瑜宽大的袖子里动了动,似乎是揉了揉后腰。文清瑜昨夜就进宫了的,想必已经“罚站”很久了。

阿凝正想着不知还要站多久,忽然看见赵琰对林海低声说了几句什么。他说完后,便朝阿凝走过来,“可以走了。”

二人就这么离开华阳宫。

这场大雪仿佛下得没完没了了。放眼一望,朱墙画栋,碧瓦雕甍,都笼罩在一片茫茫的雪白中。一早上就有内侍把地上的雪清扫干净,可这一会儿工夫,又积上薄薄的一层。

时而有巡逻的侍卫队从旁经过,看见赵琰时俱低头行礼。赵琰走在前面,阿凝无声地跟在后面,皇宫实在大得很,阿凝开始还有心思欣赏一下雪景,后面走得久了,便只顾着低头踩赵琰留下的脚印了。

直到走到凤倾宫时,赵琰才停下脚步,转身把一直跟在身后的小人儿拉进怀里。

“终于离开他们的视线了。”赵琰长舒了口气,俊脸透出几分笑意,低头对阿凝道:“这回进宫侍疾,大约要好些日子才能回府,我怕你会想我,所以把你也拉进来。站这么久,腿酸了吧?”

言罢,他就把人抱了起来,大步走进殿中。

阿凝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还来不及计较他在言语上占便宜,就注意到他话语中透露出来的含义,瞪大了眼睛道:“要过好些日子才能回府?那也就是说,这回皇上…不会有事?”

赵琰点点头,把她放到榻上。

阿凝狐疑道:“殿下就这么肯定?”她方才在华阳宫,看见景元帝那个骨瘦如柴行将就木的模样,着实觉得时日无多了。

“有薛临涧为主治大夫,要是这点把握都没有,他就白瞎了他那神医之名了。”赵琰淡淡说着,又把阿凝的双手捧到掌中,轻轻揉了几下,“小乖要冻坏了。”

宫中不能骑马坐车,从华阳宫到凤倾宫,距离不短。

阿凝任他揉着自己的手,心道,赵琰既然能把景元帝的病情都掌控在手里,想必让他不知不觉毙命也不是难事,可他却一直拖着,不知是有什么打算。

赵琰一夜未睡,这会儿得抓紧时间补眠,以防华阳宫那边又随时急召他。他宽衣之后,不由分说也把阿凝的衣裳扯下来,只剩柔软的小衣,把人搂在怀里。

“殿下,我在华阳宫待的时间那样短,会不会不太好?”

赵琰道:“没的去受那份罪做什么?让你进宫来,是为了陪我的。”

男子语气淡淡,却带着某种从容与笃定。他把她娇软的手指放在掌心中把玩,时不时低头亲一下,也不知在想什么。

阿凝低头埋在他胸口,轻轻听着他的呼吸。

“阿凝,你知道为什么皇上闹着要去太陵祭祀吗?”

皇帝一般祭祀,就在皇宫旁边的太庙。太陵那是埋葬太/祖遗骨的地方,若非特殊原因,是不用去太陵祭祀的。

阿凝摇了摇头,道:“是跟…母后有关吧?”

这个母后的称呼实在很生疏。不过,赵琰听在耳里,只觉得一阵莫名的开心。

他亲了亲她趴在自己胸口的小脸,“对。当年皇上就是在去太陵祭祀的路上,第一次遇见母后的。”

“那里有他们最好的记忆,所以他想临死前再去看看吧。”

赵琰点点头,又道:“有一段时间,我曾经十分相信自己根本不是皇上亲生,不然他又怎么会对母后和我们这么狠心。现在又作出如此深情的模样,岂非可笑。”

阿凝抬起头,却见男子眉目雅致而疏朗,眸中不悲不喜,连一点嘲讽的意思都没有,仿佛他只是一个旁观者。

“阿凝,我喜欢一个人,便会对她好一辈子。”他声音低缓道。

阿凝听着他仿若叹息的话,想起自己的梦境,眼睛忽然就湿了。她把头埋进他怀里,蹭了一下。

赵琰的胸口被她小小的下巴弄得有点疼,伸手抬起她的头,却见她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仿佛要溢出泪。

“怎么了宝贝儿?”他惊到。

阿凝摇头不语,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前轻轻抚摸了下。

赵琰正欲捉住她乱动的手指,她已经顽皮地解开他的衣襟,露出前日她咬出来的牙印来。

现在这印子还是很明晰,可见她当时多么用力。

她低头看了看,忽然伸出舌尖来舔了舔。

柔软香滑的小东西擦在裸露的肌肤上,让他瞬间绷紧了身子。

“阿凝…”他声音低哑。

“我也会对我喜欢的人好一辈子。”她抬眼看他一眼,双手仍然扒着他的衣襟,低头又细吻起来,很快,密密软软地吻落满他胸口。

她就是擅长作死吧。

最后她抬起头,他的眸光已经全暗了,大掌奖励似的轻抚她微红的脸蛋儿。阿凝笑了一下,忽然倾身上来,吻住他的唇。

在这种事上,男人天生就喜欢掌握主动,特别是赵琰这种内心极度强势的男人。他没让她放肆多久,嘴上依然吸吮着她的香舌,一手固着她的后脑,一手揽住她的细腰,猛的翻身把她压住。

她唔了一声,双手想阻止,他把她乱动的双手固定在头顶,解开她淡粉色柔软的小衣…

抱着娇软的小媳妇儿在怀里,哪儿能补得了眠啊。

这一年,阿凝的生日都是在“侍疾”中度过的。当日夜里,凤倾宫的白姑姑给阿凝做了一碗长寿面,碍于皇上病重,也不好做别的庆祝活动。

阿凝吃着面,才恍然想起,今年赵琰的生日似乎已经过去很久。而她在他出征的两年,特意磨练过的长寿面的烹饪手艺,还没有机会显一显。

数了数日子,今年他过生时,正是她嫁进祈王府不久,唔,难怪她没印象,那段日子她过得昏天黑地的,能记住才怪。

赵琰坐在一旁看她吃面,安慰道:“等回到府里,我给你补过一个生日。”

阿凝点点头,“那殿下的生日呢?要不要也补过一个?殿下七月底的生日,我都给忘了。”

赵琰的神情一顿,唔了一声,道:“不用了。我不兴这个。”

“那怎么行?”阿凝正色道,“一定要过的。”不然她怎么显摆她的煮面技术啊?

赵琰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旁的白姑姑心下暗自揣摩,这…殿下的生日不是春季的么?什么时候变成七月底了?

第 109 章 冷梅香(五)

果然如赵琰所料,过了年后,景元帝的气色好了许多。

他心心念念着要去太陵祭祀,精神一好就下旨让司天台选个祭祀的黄道吉日。最初是命祈王一同出行,后来又让平王也跟着一起去。旨意的一点小变动都能被下面人揣摩个无数遍,反而是当事人比较泰然。

赵琰带着阿凝一同回王府时,正值一场春雪,纷雪楼前的梅花不仅没谢,反而愈发繁盛。

赵琰兑现诺言给阿凝过生日,放下架子在雪地里陪她闹了大半日,最后被小姑娘扑在雪地里打滚。他生怕她磕着碰着,修长的双臂把她抱的很紧,小姑娘就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瞎折腾,最后累得气喘吁吁。

一张小脸冻得通红通红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笑得灿烂又明媚,她赖在那儿不肯起身。赵琰拿她没办法,只好抱着她,一起躺在雪地上。

旁边立着两只雪人,旁边还有第三只个子小小的雪堆娃娃,那是赵琰硬要加上去的。

银装素裹的世界里,梅开妖娆,冷香浮动。阿凝终于安静下来,因为刚才的活动而大口呼吸着,赵琰帮她轻拍着胸口顺气儿,“跑这么快做什么?看你累的。”

“殿下,你怎么都不累啊?”阿凝好奇道。

“练武之人,这点累不算什么。”

阿凝瘪瘪嘴,又开始耍赖,伸了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凑上去道:“我也要。”

赵琰笑着亲了下她红嘟嘟的唇,手掌附在她背后,给她运功消除疲惫。

阿凝只觉得一股热流逐渐灌入体内,整个人暖融融的,全身经脉都疏通了一般。

她闭着眼,嘴上发出舒适的喟叹。

过了大约一炷香时间,赵琰欲收回手,“好了?”

阿凝没睁开眼,只皱了眉,嘴上发出抗议的呜呜声。赵琰只好继续帮她运功。

祈王夫妇双双躺在雪地上,这种震撼的场面是绝对不能透露出去的。陈匀和锦珠他们也都是背对着梅花林。好不容易听到身后赵琰唤他的声音,陈匀转头,只见身形挺拔如松的男子抱着已经睡熟的小姑娘从梅花林中走出,还时不时低头把脸贴在小姑娘软而雪白的小脸上。

陈匀立刻把一早就备好的毛绒毯子呈过去,赵琰接过,把毯子盖在阿凝身上。

最后把人放回到榻上,赵琰又低头亲了几下,转身离开时,发现手指又被她攥住了。他试图轻轻拉开她细小的手指,几次都是刚一拉开,她又缠上来。

拉得次数多了,小姑娘的樱桃小嘴儿又要不满地嘟起来了,眉头一皱,摆出要哭的架势。赵琰默了默,朝外头的陈匀道:“让几位先生到纷雪楼来吧。”

清筠林里,几个人等了许久,总算是有了消息。

以前赵琰曾经让他们一起到纷雪楼赏雪景,所以大家对纷雪楼都不陌生。

一行人来到纷雪楼,一眼就看见梅花林中矗立的三只雪人。

众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墨贤聿还恶作剧地用力拍了拍,雪人纹丝不动,他笑着赞道:“殿下堆的雪人就是结实。”

到了屋里,赵琰已经坐在屏风前面等着他们。这架画着梅兰竹菊四君子的六合屏风,明显是新搬过来的,屏风后面,是通向内室的纱绸帘子。

墨贤聿寻了个角落处坐下,似乎是在无所事事地喝茶,眸光时不时掠过那扇屏风,又看向座上神色疏淡的赵琰。自从上次多看了一眼那小王妃后,殿下就再不许他跟那小王妃接近了,委实小气。

严渭坐在左手第一个,“殿下,已经查出来了,这回皇上发病,的确是六殿下下的手。华阳宫的膳房里,就有一个是他的人。他在药膳中做了手脚,才使得薛先生的药失了效。而这个人,早在皇上发病前一日就因为不小心冲撞了荣贵妃,被赶到浣洗局当差,在浣洗局当差没几日,就染上恶疾死了。”

“同时,皇上发病当夜,荣贵妃是唯一在身边的人,若是皇上真有个三长两短,这圣旨怎么说,就全凭她一张嘴了。”说话的是一袭青衫的中年男子,姓蒋。

“呵,”严渭冷笑道,“即便此次真让她得逞了,皇上归了天,可她也没办法越过数十万禁军,把六殿下拉上帝位。”

室中沉默片刻,方先生缓缓道:“六殿下,还有咱们不知道的实力在。荣贵妃经营多年,凭她的雄心和远见,绝不可能只有面上这些能耐。”

另一边的鲁先生亦点头道:“的确如此。殿下先前的担忧是正确的。此时正值关键阶段,错一步满盘皆输,应当慎之又慎。”

许久不言语的赵琰终于开了口,“不到万不得已,赵玹也不会露出真面目来。”他又道:“对了,赵琮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严渭带了几分运筹帷幄的笑意,道:“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到揭发的那一日。”

赵琰点点头,还欲说什么时,屏风后面忽然响起一个女孩儿娇软甜美的声音。

“殿下…”

阿凝迷迷糊糊醒来时,看了一圈没找到赵琰的身影。一阵阵的困意让她又想闭上眼睛,但她还是强撑着起身,鞋子也没穿,玉白的小脚就踩在地毯上,揉着眼睛下床,走出来找他。

赵琰冲进屏风里,刚好接住她往外走的身影。

“宝贝儿怎么就醒了?”赵琰低下身子,抬起她的小脸,仔细看她的神情。

这双大眼睛还是闭着的呢。

“殿下!殿下…”她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不撒手,嘴上不停唤着,“殿下陪我。不许走!”

赵琰一把将她抱起来,“好,不走。”

他先进了内室,帮阿凝再套上一层衣裳,又拿了一床厚重的锦被,把怀里的小人儿包好之后,才转过屏风。

这整个过程中,几个跟随了赵琰多年的人无疑都在内心震撼着。虽然早就知道殿下疼王妃,但能疼到这个地步的,也是世间少见。

赵琰抱着继续酣睡的小姑娘,还是那种打横的抱法,再加上赵琰生得高大,阿凝个人又小,乍一看真的很像父女。

严渭很不客气地笑了一声。几个人中,平时最为严肃的方桓此时都露出几点笑意来。

阿凝前段日子时常去清筠林的时候,都和他们接触过。除了墨贤聿这个鬼才外,其他几位老先生中不乏诗词六艺的好手。阿凝时常请教他们,甚至和方先生下过不少次棋。

阿凝的才华无疑让他们也生出几分喜欢。方先生当时还说,要收阿凝做他的棋艺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