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梯子和长竿是供宫女们夏天里赶知了用的,梯子不过几节而已,爬到顶头也不过半身高,上面镂空的葡萄藤花纹舒卷有致,十分精美。

阿凝看见赵琰,手里的竹竿放了下来,转头看向他。少女云鬓轻挽,高腰长裙如流水般拖曳在赭色梯子上,有些泛红的脸蛋未着脂粉,却比此刻的春桃还要艳媚娇丽。

“下来。”某男子简明扼要,微微蹙起的眉峰昭示着他心头的躁意,带着疲惫青色的俊美容颜无形中透出几分严厉来。

阿凝抿抿唇,看了眼树上,“风筝还在上面呢。”

她今日吃了个饱,一时觉得全身精力旺盛,正值三月春风时,白姑姑便让宫女们陪阿凝放风筝。不料风筝不小心挂树上了。

赵琰一把将她手里的竹竿拿下来,扔到一边,走到梯子旁边朝她伸出双臂,“快些。”

从阿凝的高度,到他的伸出的怀抱,只有很短的距离。她笑眯眯的,亦伸出双臂,身子往下一倾,就被他抱进怀里。

纤巧娇弱的少女陷进男子温热的怀中,立刻软的跟没骨头似的,小猫儿一般乖乖趴着。赵琰就轻轻抚摸着她的背。真的很像照顾女儿的慈祥爹爹啊,嘉正帝的“严厉”一下子就崩裂了。

赵琰接过白姑姑递过来的帕子,给她擦了擦额角的细汗,一边责备道:“才有了点儿力气,就开始顽皮。”

小姑娘抬起头,“这么低的梯子,哪儿有什么危险?是她们太紧张了。”她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我还有小宝宝呢,我自有分寸的。”

虽然赵琰承认,梯子是很低,但是只要有一丝丝的危险,他都觉得害怕。

赵琰准备抱着她回房,结果阿凝探过身去看着还挂在桃花树枝上的风筝,“风筝还没取下来呢!”

赵琰给身后的陈匀使了个眼色,陈匀手脚麻利地爬上梯子把风筝取了下来。

“下回有这样的事情,让他们来做就好了。”

阿凝娇声道:“我想动一动,睡得太久了,都快发霉了。”

的确,从御雁峰出来开始,她就一直躺着。

“乖乖,再忍一忍。”他看着她可怜巴巴的大眼睛,心就软了,但此时毕竟是特殊时期,由不得她任性。“徐白莳说过,过了前三个月就好了。后面还应该运动越多越好。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出来玩。”

赵琰一边说着,一边就抱着她进了屋。

“皇上这么忙,能有空么?”她低低道。

门一关,赵琰就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含住她的唇。

阿凝任他亲了一会儿,双眸愈发水润,“皇上…”

他微微一怔。这是她第一回喊他皇上,仍然是娇娇软软的,能甜到他心里。

他想了想,道:“虽然阿凝叫我什么都好听,我还是更喜欢你唤我夫君。”

“不要。”

犹记得以前他们也因这个称呼折腾过。阿凝不喜欢喊这个,她觉得太肉麻。

如今她怀着身孕,赵琰当然不能对她故计重施,“唔,那你给我多亲一会儿,聊以补偿吧。”

他总是亲不够的,她早就习惯了。反正他现在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她就安安静静躺在榻上让他亲个尽兴。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难受地动了动身子,“背上有点痒。”

赵琰连忙松开她的唇,“怎么了?”

她皱着眉:“后面好像有东西…”

小姑娘忽然想到一个可怕的东西,急道:“会不会是刚才树上掉下来的虫子呀!快帮我看看!”

她身上的云烟罗衫早就脱了下来,这会儿急忙解开了高腰裙上的丝带,一边拉下裙子,一边转过身子让他帮她检查一下。

今日阳光烈,她穿的单薄,这会儿只剩下一层薄薄的轻容纱小衣了。

赵琰见她说的可怕,便也紧张起来,直接拉下她的小衣,露出雪白的脊背。

鲜嫩而娇妍的裸背上,有一小片粉色的桃花瓣贴在中间可爱的凹陷处。嫣粉和雪嫩的映衬,实在美得惹眼。

“有吗有吗?”她趴在榻上,不停催道。

“唔,只是一个花瓣而已。”他低低说着,伸手把那花瓣取下来。

不过是花瓣,可那处肌肤竟磨出几许红痕出来。

赵琰眸色不可抑制地深了,俯下身去,低头亲了一下。

阿凝连忙往旁边躲,男子却从后面抱住了她,大掌顺着柔滑绕到她饱满的胸前,围住。

“你就是故意勾引我吧?”

“才没有!”她委屈极了,喉间却不自觉发出轻哼声…

还好,他怕压到了孩子,只是揉了几下就放开了。

第 118 章 临天下(四)

他帮她把衣裳整理好,她立刻想跳下床,赵琰及时抱住她,“我不闹你了,你还是乖乖躺着吧。”

阿凝其实不想躺来着,但见他现下如此疲惫,也有点心疼,便如他所言陪着他躺在榻上。

从那武王陵里走出来,她一直昏睡着,但他却没这样的好命。他身上的伤比她还多,可一回京就是通宵达旦忙个不停,破除对手的计谋,且要趁其不备布好陷阱,确保一击必中。诚然,清筠林里有不少智谋不凡的,但他才是主,很多东西都需要他来定夺。

这好不容易继了帝位,他身上的担子反而更重了。今日他在乾正殿,阿凝醒来时就有人给他回报了,但他一直脱不了身。有些事务可以缓,可有些是迫在眉睫的。

他下意识地揉了下额角,下一刻,一双柔嫩小手就替代了他手指的位置,轻轻给他揉着。

赵琰微笑起来,让她揉了几下,“你力气太小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她立刻加了几分力道,“这样差不多了吧?”

赵琰见她坚持,只好随她去。

“我记得,过去的荣贵妃就很有一套压按推拿的手法,我是不是也该去学一学?”阿凝笑道。

她其实就是卖个乖、撒个娇而已,并没有真想去学的心思。说白了,她就是清高,心中认定诗词六艺才是才艺正统,对于荣贵妃那些蓄意邀宠的手段,她也不屑呢。

赵琰听后,忽然拉下她的手,眸光与她对视,“阿凝,我已经下旨将她处死。”

阿凝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反应过来,低低道:“咱们大齐的律法在那儿,皇上当然要秉公处理的。要怪,就怪她自作孽好了。”

男子点点头。他知道,阿凝跟荣成悦并没有多少感情。可是…他抬起她低垂的下巴,“既然这样,你现在为何不开心?”

阿凝摇头道:“我不是为她不开心,是为我大姐姐。大姐姐从小经常在昭纯宫里住着,和姑姑很亲,几乎把姑姑当半个母亲。大姐姐若是还在,看到姑姑这样,肯定伤心。”

“唔…既然事已至此,你也别多想了。”赵琰揉了下她的头发,“我已经派了人去东临侯府通知一声了,也让岳母他们再见她一面,好好道个别。”

阿凝毕竟年纪小,很多背地里深藏的东西都不知道。赵琰心想,若是安惠郡主如今还活着,这次他还真未必斗得过荣成悦和赵玹。

其实她的死,对于赵琰而言是件好事。当然,这个话在阿凝面前是绝对不能说的。

阿凝情绪有点恹恹。诚然,荣贵妃是触犯国法,但…若是景元帝传位的人是赵玹,那么她知道,赵琰也会做和荣贵妃一样的事情。国法终究是屈服在权力和实力之下的,谁能抢到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谁就能篡改历史,名垂千古。

如果谋反的是赵琰,阿凝抬眼看了下他俊美的容颜,心道,自己还是会站在他这边的。

赵琰这会儿不晓得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瞧过来那一眼,璀璨水润的,简直夺人心魄。他不顾她的反抗,低头重重亲了一口她柔嫩的唇,“让你别瞎想。孕妇不能心思太重,忘记徐白莳说的了?”

阿凝轻咬了下红肿的唇,“没。”

还心思重呢,她都快被养成万事不管的傻大个儿、呆丫头了好吗?若非他提起这事儿,她都把那些人那些事忘干净了。

赵琰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下,然后放到自己的太阳穴处,“宝贝儿,再给我揉揉吧。”

阿凝点点头。他闭眼靠在床头,偶尔提点一下,“再重一点”“往下一点”。

约摸一盏茶功夫,她觉得手腕有点酸了,他却渐渐没了声响。

“皇上?皇上?”

阿凝低头一看,男子气息均匀,已经睡着了。俊美而白皙的容颜上,有着淡淡的青影,脸部的线条因为消瘦而显得愈发硬朗,薄薄的唇轻抿着,色泽有些暗淡。

看到这样的他,她心头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下。她又伸手把他一只袖袍撩起来,露出手腕处的伤痕。那样深的伤,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她还是忍不住难过。

忽然就想起在武王陵中的情景来。那时候有那么一刻,她是真的没有生存下去的意志了,那么累那么痛苦,她情愿死了。如今想来,她是太懦弱了,受不得苦。可他不一样,他的胸怀比她宽阔,意志比她强劲,面对危难也能从容镇定。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有今日的成就。

说到底,是他又一次,把她从鬼门关里拉出来了。

荣家阿凝,从小就在家人的赞美声中长大,骨子里就潜藏着某种骄傲。她很少在心里真正承认某个人比她强,也很少真正认输,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环境。可是这次,无疑让她更加看懂了自己,也更加看懂了他。

他是真的,把她当命一样疼。

阿凝想起身帮她脱下外袍,刚想把他松松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拉开,他就立刻抱紧了她。

另一只大掌下意识的抱住她的头,高大的身躯侧过去,把她锁进怀中,很快又安静下来。

他并没有醒。阿凝却因为他的动作,身子完全动弹不得了。她小猫儿一样拱了拱,结果睡梦中的男子双臂的力道收得更紧,嘴上轻轻道:“乖…”

她的视线里,只能看见他均匀起伏的胸口。

阿凝心中叹口气,便乖乖不动了。数了一会儿他胸口的云纹,也渐渐睡了过去。

待她再醒来时,天都黑了。他早就已经醒了,正半身靠着榻上,看着手里的一个名册。

赵琰低头一看,只见被窝里的小姑娘伸手娇娇气气地揉眼睛,有点懵懂地看他,“殿下?”

每次她脑子迷糊的时候,就会唤他殿下。他很喜欢她这种模样,猫儿一样娇嫩可爱得不行。

男子笑道:“傻姑娘,这都几时了?睡这么久也不知道饿?”

她陪他睡,结果他才睡了半个时辰,她却睡了一整天。

赵琰给她穿好衣衫,又小心翼翼地喂了她点东西。饭桌上,阿凝见他比自己还紧张,宽慰道:“今日我吃了白姑姑的汤,都不吐了。你别担心啦,我也没这么脆…唔!”

话说到一半,忽然就翻涌起一阵恶心。她捂住了嘴,想忍下来却没忍住。

赵琰连忙拍着她的背,眉峰又开始皱了。待她吐完后他把小人儿抱在怀里安抚一阵,朝伺候在旁的陈匀使了个眼色,陈匀立刻让人把桌上的东西统统撤了,又换了一桌上来。

赵琰早就请齐了全国各地的厨子,各种菜色轮番上,这无数多样口味里,总有她能吃下去的吧。

好不容易听到她说饱了,他便抱着她回到房中。

他还有名册没看完,二人就跟以前在祈王府时那样,他靠在南窗榻上,她靠在他怀里,两人一起看书。

只不过,她如今手里拿的,是一本大字的“三字经”,一页就那么一句话,三个字。这是大齐各地书院里给几岁孩童启蒙时用的书。

“你如今怀着孕,费不得神,就应该看这种简单的。”这是他的理论。

阿凝翻了几下就扔到一旁。视线落在旁边案几上放的另一本厚重的书上,趁着他专注于他的事情时,手臂偷偷伸过去,伸到一般,就被他捉住。

赵琰把那本厚重的大部头推得老远,“给我乖一点!”

阿凝委屈道:“三字经太无聊了好不好?我就喜欢看那个!”

嗯,她从小就喜欢看大部头,俏丽的小姑娘,却跟个老学究似的。不知怎的,赵琰忽然就想起来,当年在方鉴楼时,他看见的那个身子小不隆冬,手里却还宝贝似的护着一卷厚重竹简的小小丫头来。

经年已过,她以及成为他怀中的小妻子,他心头一动,忽然抱着她,低头亲了好几下。

阿凝不晓得他怎么忽然又亲上来了,她还在跟他理论呢。末了想伸手擦一下脸上的口水,娇声责备道:“你干嘛呀!”

赵琰心里虽然疼爱,但不该做的就不能做。赵琰拉着她的手,让她擦不了,淡笑着低头又补了一口,道:“三字经无聊,那什么都别看了。”

阿凝怒瞪着他。这会儿赵琰却不管,抱着她的力道不减,视线已经挪到了自己的名册上。

小姑娘郁闷地开始在他胸口画圈圈,细软的手指划来划去。半晌,他翻了一页,她就百无聊赖地看向他翻过书页的背面。

大约是百官名册吧,密密麻麻的,看得眼晕。

阿凝目光一顿,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岳州袁钦。

她恍然想起,这不是馥儿的相公吗?

第 119 章 临天下(五)

“皇上,这是不是要调入京城的官员名册啊?”

赵琰看她眼睛亮亮的,道:“这名单是邢国章拟的,有些还待斟酌。怎么了?”

阿凝指了指袁钦的名字,“这个人,会进京么?”

赵琰一瞧,沉吟道:“袁钦,景元三十五年进士,后一直未启用过。论理来说,应该先在地方上历练几年,若是政绩突出,才可迁调入京。”他看了阿凝一眼,“你认识他?”

阿凝的脸已经暗下去了,见他探究的目光,解释道:“殿下可还记得上一任太子太傅秦海晏?他的女儿和我是手帕交,三年时出阁,嫁的就是这位袁公子。”这三年里,她们最初还时常书信往来,但后来秦晚馥写给她的信就渐渐少了。她出嫁后不久就怀孕了,大约是忙着。到后来,阿凝写过去几封,未见回信后也就不再写了。

赵琰唇角勾起,“既然这样,我就把他调进京吧,到时候可以让袁夫人进宫来陪你说话,你就不无聊了。”

“…可以这样?”这算不算后宫影响国事啊?

赵琰已经拿了朱笔在那名字上画了个圈了,淡淡道:“既然是秦先生的女婿,让他先进翰林也是使得的。”

阿凝立刻开心了,鲜少地感受到一种“傍上大款”的快感。有一个皇上夫君,当真不错。

她起身来,响亮地在他脸色“啵”了一下,“谢谢皇上!”

赵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儿。”

阿凝便从善如流地亲了下。赵琰不满道:“不够响。”

阿凝嘟了嘟嘴,又十分响亮地“啵”了一声。

隔着软绸帘子,外头白姑姑和几位宫女还侍立着呢,听到里面一阵阵的腻歪,心里有些震惊。

男子低低的笑声又传了出来。她们好奇地微微抬眼,只见内室中的皇上已经把皇后压倒在榻上,皇后似乎挣扎的厉害,嘴上时有讨饶声,最后变成一下下“唔唔”的哼唧声…

嘉正帝的登基大典在景元帝下葬后的一个月之后举行,在此之前,龙吟、凤翔二宫已经开始了翻修和改建。工部加紧加急,总算是赶在登基大典前一日完了工。按照嘉正帝的旨意,龙吟和凤翔分别更名为承元和熹宁。景元帝晚年更名的乾正殿又复用过去的懋勤二字。

登基当日,嘉正帝下旨大赦天下,连郑王和平王二人都不例外。朝中人惊讶之余,也愈发钦佩嘉正帝的胸怀广大。整个朝堂也是稳中有变,虽启用了不少新臣,但对那些向来对朝廷忠诚的臣子也都不吝于加官进爵、赏赐嘉奖。左相孙铭告老还乡,门下侍中荣成田被提为内阁,顶替了孙铭的位置。集贤殿和翰林院亦启用了不少新人。

登基大典后不久便是封后大典,祈王妃荣宸被册为皇后,母仪天下。当日夜里,熹宁宫中宴请诸王妃、郡王妃以及数位品秩高的诰命夫人。

摆放繁密的宫灯把整座宫殿照得敞亮,殿中夫人们无不是装扮精巧,言笑晏晏。殿中女子虽多,却无一丝脂粉香气,究其原因,自然是皇后娘娘有孕在身,皇上已经下过旨,任何进熹宁宫的人都不得用香。

坐在上首的皇后娘娘身着粉蓝色云雾翠烟衫,里着粉红色高腰锻裙,挽着高高的流云髻,上面数支紫玉宝华簪,垂下星星点点的碎钻,一张娇嫩年轻的小脸上,琉璃般的大眼睛黝黑而沉静,粉嫩如樱的唇角微微勾起,倾城之色能让人瞬间恍了神。

因这位皇后娘娘从做姑娘时就十分低调,甚少参加什么聚会宴席之类,所以在座之人十有八九是第一回见她。

韩国公夫人带着府中长媳林蕴坐在偏远的位置,遥遥望见端坐在上的皇后,心中暗叹,难怪之前就听说祈王妃风采绝伦、姿容绝世。这会儿瞧着,真是夺尽了这满殿美人的风光。也怪不得皇上登基为帝,却丝毫没有选秀充纳后宫的意思。

虽说女人的颜色不得长久,但…瞧那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这里面若是个皇子,便是皇上的中宫嫡子,她这一辈子都是享不尽的荣华了。

她的视线又不知不觉落在前面端坐的她的亲生女儿,平王妃许涟晴身上。目露担忧之下,暗叹口气。这都是命啊!

许涟晴似有所觉,回头看了眼把自己疼宠到大的母亲,想到如今在平王府的种种,眸中不禁涌出泪意。

大约没有人会相信,她嫁入平王府已近一年,却依然是处子之身吧。不止她,两位同她一起进府的侧妃也是。过去,赵玹还能跟她做一做表面夫妻,可自景元帝薨逝,嘉正帝登基后,他把自己关在屋里,连面都没露过。她去找他,也是闭门不见。

现在的平王府宛若一潭死水,冰冷、晦暗,无一丝光明。

坐在她一旁的文清瑜低声提醒道:“六弟妹,现在是在熹宁宫,可得忍着点儿。”

许涟晴一怔,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半晌后,心情平复了些,再不敢看母亲,转而看了眼座上的阿凝,眸中透出满满的羡慕,“皇后娘娘颜色这样好,又独得圣宠,真是个有福之人。”

文清瑜听后,却未曾说话。

宴席结束之后,文清瑜特意和许涟晴同路走,马车离开西华门后,她才低声道:“皇后固然有福,但若是少了算计和谋划,怕也没有今日地位。”

许涟晴目露惊讶,“五嫂的意思是?”

文清瑜长长叹口气,“我府里的荣侧妃和皇后娘娘是姐妹,从小住在一个屋檐下,了解的自然比你我要多。你知道当年荣府里,除了安惠郡主之外,谁最有地位?”

“这…哪里能猜到。不过,我听说几年前,东临侯官位不显,还不如荣二老爷。皇后娘娘和荣侧妃分别是东临侯和荣二老爷所出,又都是嫡出,不论现在,当年二人大约差不多吧。”

“错了。”她续道:“荣府是把皇后娘娘捧上了天了,衣衫钗环,无不比荣侧妃贵重许多。这还不算,每每荣侧妃有好东西,都要乖乖送去给皇后。比如荣侧妃曾有一套十分珍爱的翡翠玉兔玩偶,皇后瞧着喜欢,就拿去了,现在大约在熹宁宫里吧。说起来,长辈们偏心,别的府里也有,可都是朝有出息的那位偏。你看我那荣侧妃,相貌、才艺和性情,有哪样不好的?”

许涟晴点点头,“当年我还在闺中,就经常听到荣四姑娘的名头,荣四姑娘可是上京有名的才女,比皇后娘娘名声大多了。为何荣府…”

文清瑜顿了顿,叹息道:“咱们这位皇后娘娘,瞧着天真无害,手段和心机可丝毫不弱呢…”她又咳了一声,笑道:“这些我也是听荣侧妃说的,她说的可怜,我难免心生同情。现在才忍不住跟你说道说道。”

许涟晴点点头,又道:“我是个实诚人,倒没想过里面的弯弯绕。细想起来,皇后娘娘能在府里独得宠爱,嫁人后还能让堂堂王爷不立侧妃,这里面定少不了她的手段。”

“手段,也分好的和不好的。”文清瑜目露鄙夷道,“说实在的,有些手段,我是根本瞧不上的。”

许涟晴道:“此话怎讲?”

文清瑜看了眼许涟晴,露出为难的神情,吞吞吐吐道:“也…也没什么。就是知道些关节而已。六弟妹就别打听了。”

许涟晴看着她道:“从某种层面上说,我和五嫂也算是同病相怜,五嫂今日既跟我推心置腹,就不要说一半隐一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