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亲了亲阿凝的发顶。

二人用过午饭之后,赵琰的确是陪着阿凝睡了,却在她睡着之后,他起身再次去了懋勤殿。

嘉正二年,冬月初三,上京城下了一场鹅毛大雪。

阿凝带着锦紫锦蓝两个,踏着厚重的积雪,一脚深一脚浅地去集贤院找欧阳陵。

自江南回京后,阿凝仍然来找欧阳陵学习,但只是一个月来一回。

银装素裹的重重宫阙,美则美矣,却少了些人气儿。一路上经过诸多大殿,都是静悄悄的。大殿前广袤的场地,过去总有数队侍卫巡视,现在一个人都没有。

这几天宫廷戒严,禁军都在宫门口驻守。禁宫里进不得也出不得,莫说人,连猫狗之类的东西都不能通过。整座皇宫真的成了只牢笼。

阿凝不知道赵琰要做什么,但她总是全心全意相信他的。

到了集贤院,欧阳陵如约已经等着她了。二人入座之后,锦紫和锦蓝便同往回一样,离开大殿,在外面等着。

二人笼着袖子,站在屋檐下看着满目的白雪,时不时搓手取暖。

锦蓝道:“哎,听说外廷离宫门口近,咱们如今在集贤院,是不是可以绕到宫门口去瞧瞧?宫门口如今有重兵屯守,就是为了防止…”

“嘘!”锦紫皱眉道,“你不要命了?皇上严令过不许提这件事的。”

锦蓝不以为然,“皇上不许咱们提,不就是怕娘娘知道么?平王殿下是娘娘的亲表哥,从小玩到大的,现在成了谋逆的叛贼,娘娘知道了,肯定要伤心,而且还为难。”

第 144 章 西华变(二)

此时,西华门的朱色城台在白雪中魏然矗立,重檐庑殿顶的貔貅在雪光的映衬下愈发傲然而肃穆。

西华门外的雪地上,双方军队脚下,尸体累累。鲜红的血在冰冷的空气中凝固住,成了诡异的黑。

城台下,黑甲御林军整肃地排成阵列,黑压压的一片,他们是大齐最精锐的部队,是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而与之对峙的是数列银甲兵团,他们亦整齐排列着,愤怒地与黑甲军对视着。他们并未慌乱,尽管此时的境况于他们已是一盘死局。

黑甲军是当年西北军中直接录属于赵琰的兵力,这两年嘉正帝一直将这支部队放在千松围场训练,这次在众人还未觉察时,被悄悄调遣入京,就这么忽然在银甲兵面前冒出来。

银甲兵团原是靖北王府手上的兵力,后来亦归附于御林军,供嘉正帝统一调配。可显然,如今立在西华门外与黑甲军对峙的这一部分人,仍是奉靖北王府为主。宁知墨并不在现场,银甲兵团为首的是一名靖北王的老部下,名唤李路峰。此时他坐在在银甲兵团中间的战马上,脸色凝重。

富贵、权势、名利,总是让人着迷,若是抛出足够的诱饵,总有人铤而走险,去赌那极少的成功的可能性。在枢府职位不低的李路峰就是如此。他是靖北王的旧臣,当年和宁知书关系也近。然而他选择谋反这条不归路,并非宁知墨秘密告诉他的宁知书的死因,而是赵玹答应事成后给他的好处。

嘉正帝登基不过两年,根基并未全然稳定,相反,靖北王府虽然放权许久,可当年跟在靖北王手下的旧部将军都还在,他们当中有多少人的心真正收在了嘉正帝那边,还是个未知数,至少他李路峰就不是。此次宁知墨暗中游说,又有赵玹集结旧部,他以为胜算颇大。事实上,他们的确很顺利地夺取了京城的戍卫,悄无声息地控制了京城的布防。

李路峰得到的情报说,如今的禁宫就是一座脆弱的空城,连宫中巡逻的侍卫都拉出来保护宫门。所以他想趁着嘉正帝慌乱之际直捣黄龙,拿下禁宫,可没想到,会忽然冒出来这许多黑甲军,一下子他们反倒成了瓮中的鳖。

制作假象迷惑敌人,欲擒故纵,诱敌深入,一向是嘉正帝的拿手好戏。直到这一刻,李路峰才明白,原来这是一个设好的局。

地上躺着的,大部分都是他的人。剩下的,也都即将成为尸体,包括他自己。

城台之上,身披黑色大氅的修长男子立在猎猎作响的旗帜旁,看着下面对峙的双方,看着犹自镇定的银甲军,双眸沉静。

“皇上,是否尽数射杀?”陆青山在他身后,低声道。

赵琰半晌未作声,忽而轻叹口气,“可惜了。”

的确可惜。这支军队是靖北王当年亲自训练出来的,看如今他们临危不乱的气势也可见一斑。但叛乱之军,如何留得?

这时,下面的银甲军中忽然走出来一个人,这人亦是薄甲红缨,之前隐在士兵中不引人注目,这会儿走出来,一张俊朗而瘦削的脸异常鲜明醒目。

是消失许久的平王。

他容色平静,甚至带着淡淡的笑容,抬头望着城台上方的赵琰,“果然不出我所料,四哥,我还是败了。”

赵琰未置一语,只是冷淡地看着他。

赵玹一步步踏着雪走向城台,空中又开始飘下雪粒子。逆着雪色寒光,一支利箭破空而出,正中他胸口。

这仿佛是个开始。箭支接二连三地射来,赵玹不闪不避,甚至双臂展开,拥抱这场毫无悬念的死亡。

与其默默无闻地死在平王府,死在西华门或许是个更好的选择。这场他从未赢过的角逐,他似乎也已经厌倦了,如今结束在这场大雪里,他觉得很不错。

当无数箭矢刺入他的骨肉时,他似乎感受不到疼痛。最后一刻,他看着地上皑皑的白雪,内心平静无澜。

李路峰策马奔过来,却晚了。

城台上的人,目光一丝波动都没有。他安静地看着赵玹倒下去,闭了闭眼,又对陆青山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走下了城台。

陆青山一个手势,登时,城台上飞出无数箭支,仿佛一张密集的网,将赵玹身后的人都统统缚住,一个不留。

洁白的雪地为殷红所染,不过很快,又为白雪所覆。一场权力的争夺战来势汹汹,却仿佛昙花一现,就这样被彻底淹没了。

赵琰走下城台时,视线忽然一凝。

一骑快马从西贞门的方向奔来,马上的女子一身雪白的狐裘衣,仿佛要与这苍茫素白的世界融为一体。

这在宫里,除非天子赐下特权,没有人敢公然骑马。也只有她,敢这样冲出来。

半个时辰前,她还在集贤殿和欧阳陵一起品画,出来时听见锦蓝和锦紫的谈话,才知道了赵玹的事情。

以她对赵玹的了解,实在觉得他不会去做这样的事情。她总觉得是哪里不对,去了懋勤殿之后,得知赵琰到了西华门,心头不详的预感愈盛,才一路来了这里。

远远的,赵琰看见有侍卫试图去拦住阿凝,可是阿凝的马快,加上她是盛宠的皇后,她不愿意停,便没人能拦得下,眼瞧就要奔出西华门。

赵琰心下一急,随后拔了旁边侍卫的佩剑,朝那飞奔的马儿掷过去,登时,马儿嘶鸣一声,左前腿鲜血如注,发狂地把阿凝从马儿摔下来。

赵琰当然不会让她摔到地上,十分精准地把她接住了。

“你瞎跑什么?不知道很危险吗?”男子的声音有些冷厉。

阿凝气喘吁吁的,“找到了吗?找到平王了吗?”

她忽然顿住,秀眉拧起,视线朝西华门的方向看去,“怎么这么浓重的血腥味儿?”

赵琰拉着她往回走,“跟我回宫再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阿凝好奇道。

“没什么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的。”男子的语气无比平静。

阿凝哦了一声,随着他往回走了几步,忽然挣开赵琰的手,转身冲出了西华门。

西华门外,士兵们正在收拾战场。尸首从雪地中抬出来,每一个人都被射入不止两支箭,有些甚至跟刺猬一样,身上无数支箭。

今日的西华门,里面是富丽堂皇、金玉满堂,外面却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阿凝简直呆住了,她决然没想过会看见这样的场面,此番她本欲转身,却被某一处吸引了目光。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面容。只不过,那双眼已经永远闭上了。他身上的箭支是最多的,身上已经被鲜血染得一片殷红。

阿凝双眸蓦地睁大,捂住嘴,阻止了自己的尖叫。

她跟木了一般,一步步走到那人旁边,仿佛有些不可置信,这具毫无热度的僵硬的躯体,就是小时候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那个人。

他时常在她眼前晃悠,对着她喊小书呆子,给她送了许多东西,尽管她一再拒绝,他也锲而不舍。

她对他着实说不上有多少好感,有一度甚至很不喜欢看见他,可是经过这么多年,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都没有丝毫回应。如今又一直被禁足在平王府,她对他总是有愧疚的。

当初祖母托她看护他几分,她点头答应了。她自己心里也希望他能好好的。

细雪不停下着,他的身体上都有一层薄雪覆盖了。阿凝蹲下去,轻轻拂开他脸上的雪花,却见一张年轻的清俊容颜,平和而安静。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低声唤道:“六殿下…”

然而,他再也听不到了。

收拾战场的士兵们动作很快,转眼间,这一大片地域就恢复如初。只剩下阿凝守着的赵玹了。

阿凝在他手上发现了一个东西,一只青竹墨画的书签,那是她小时候画的。

他死的时候,把它握在了手心里,那么紧,那书签的棱角几乎陷进了他的血肉中。

“娘娘,平王意欲逼宫谋反,皇上才下令射杀的。”陆青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阿凝身后。

阿凝哦了一声,回头,却见赵琰远远地站着,漫天的雪花,让他的容颜变得模糊难辨。

她将那只书签放回到他手心中,良久,才站起身,“如今人都去了,就把他好好安葬了吧。”

她注意到别的尸体都是随意扔在板车上拖走,想必是随便扔乱坟岗的吧。她若是不说,那么赵玹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她不想他这样凄凉。

他一直是骄傲矜贵的,小时候,她在府里作威作福,在任何人面前都不用委屈自己,唯独在他面前,须得顾忌着他的身份,委屈自己几分。他这样的人,怎么能…落到这个地步。

立在陆青山旁边的一个侍卫长原本正欲说话,陆青山阻止了他,道:“娘娘说的是。”

陆青山一声令下,便有侍卫来抬遗体。阿凝目送着他离去,也不顾自己身上沾满了雪花,直愣愣立了许久,才转身回头。

在此过程中,赵琰就站在那儿,没挪动一分。他远远地看着阿凝,竟鲜少地生出几分怯意。

他在害怕,怕她会生气。所以他竟没敢上前去解释,反而让陆青山去。

阿凝一步步走回来,快到他跟前时,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阿凝!”

“皇上,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呢?”阿凝问道。

她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并非诘问,而是真正的疑惑不解。她不明白,他不是已经被禁足平王府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杀了他才行?

什么谋逆逼宫…不过是借口罢了。阿凝只是没有关心外界的消息而已,并不代表她是傻子。相反,她知道赵琰的手段,与其说是赵玹蓄意谋反,更像是赵琰逼着他不得不谋反。

事实上,赵玹的确是因为即便留在平王府也是等死,才应下宁知墨,一同起事。

赵琰顿了顿,原想用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可他看见阿凝有些红肿的眼睛,就说不出那些虚伪的话来。

“阿凝,因为他从小就喜欢缠着你,所以我不想留下他。”他语气很平静。

女子抬头看他,眸中划过复杂难辨的光。

赵琰却不想看她此刻的目光,仿佛是陌生人的探究一般,他不想看。

漫天飞雪中,绿瓦朱墙的西华门下,他轻轻抱住她,“阿凝,小乖,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一个冰凉的吻落在她的额间。

第 145 章 西华变(三)

赵琰陪着阿凝回宫,一路上,她都一味沉默着,赵琰也没有打扰她。

回到熹宁宫,他帮她换好衣服,又抱到榻上,细心地给她盖好被褥。

“累了就好好睡一觉吧。”

他说着,转身要走,却被阿凝拉住了衣袖,“皇上还要去懋勤殿?”

赵琰立刻返回来,握住她的手亲了亲,眸中划过温软。

阿凝轻声道:“我没有怪你。我知道,你必须这样做,才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不管是什么诱因,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呢,更何况别人呢。

赵琰吻住她的唇,他没说什么,目光却带着几分欣喜。她这么懂事,这么能谅解他,让他有些忐忑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阿凝又道:“皇上,这次的事情还有别人被卷入吗?”

赵琰抬起头,淡淡吐出三个字,“宁知墨。”

阿凝目光一闪,神色微变,“那他现在…”

“他还没死。现在在刑部大牢。”在赵玹和李路峰直接进攻皇城时,宁知墨出了京城往北意图阻止御林军的增援,只不过半路被截下了。

阿凝沉默片刻,“皇上准备如何处置他?”

他顿了一会儿,“要看魏京、王哲端和江世宜共同调查的结果。”

魏京、王哲端和江世宜分属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这是要三部会审的意思。宁知墨不像赵玹那样,直接出现在天子的对立面,又有靖北王在,还是很有可能生还的。

阿凝点点头,多少有点安慰。

“皇上,我能去看看他么?”她忽然道。

赵琰微微点了头。

昔日青葱而欢愉的时光里,有许多陪伴她关心她的人,可都一个个离她而去了。姐姐、姐夫、六殿下…现在是墨哥哥。

从江南接回来的馥儿整个人都变了,孤僻而安静,不再同小时候那般和她谈心,于阿凝来说,亦是一种失去。

不知什么时候,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她没办法阻止,只能接受。

大牢这种地方,阿凝原以为是晦暗而肮脏的,没想到却很整齐干净。宁知墨就坐在那儿,雪白的囚服也没有损掉他一分清贵儒雅,一张脸微笑着看她,带着怜惜和疼爱,就像小时候那样。

事实上,他很久都没有看过她一眼了。二人每每想见,都是廷宴或者嘉正帝在场的时候。宁知墨从不看她一眼,既是碍于嘉正帝,也因为自己不敢看。看了就移不开目光,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只有在这牢狱里,他才能够放心大胆地抬头看她。

阿凝看见他的目光,想起小时候他对自己的好,鼻子就酸酸的。狱卒把门打开,她大步踏进去,“墨哥哥!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明明日子过得好好的,他在朝中位列中书侍郎,赵玹也还安安全全待在府里。为什么他们要毁掉这一切呢?

宁知墨的笑容未褪,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宸儿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阿凝点点头,“三部会审,几位大人都是靖北王府的旧交,又有你父王在,你肯定不会有事的。”

宁知墨一愣,很快收起了惊异的神情。诚然,他说那句话是为了安慰阿凝,即便有父王在,但若赵琰不放过他,他也很难生还。三部会审?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起兵谋逆的人还能有三部会审的机会。

看来,是阿凝的功劳。是阿凝,让赵琰在他的事情上做出了让步。

“宸儿能来看我,我很开心。不管结局如何,我都没有任何遗憾了。”

遗憾…

“墨哥哥,”阿凝低了头,“六殿下已经…”

“他?”宁知墨淡声道,“若非我劝他起事,给了他一点点希望,恐怕在你还身处江南时,他就已经死了。”

“什么意思?”阿凝蹙眉道。

宁知墨却沉默下来,温柔的目光划过她的脸庞,“事已至此,宸儿就别再想他的事了吧。”

她今日装扮十分素净,一张清水芙蓉的脸,目光同少时一样清澈纯洁,从来不曾为世俗罪恶所染。不可否认,赵琰即便行事风格为他所不耻,可他却把阿凝保护得很好。

阿凝摇头道:“你告诉我,我不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初祖母过世,她答应过祖母要照应六殿下,可她食言了。从江南归来,她似乎把这些人和事都忘记了,只是围着自己的夫君、孩子转。如今连赵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是她没有尽到自己的努力。

宁知墨叹口气,“就知道你是来寻根究底的,你从小就好奇心重。”顿了顿,他悠悠续道:“历朝历代,新帝对当初和自己争权的兄弟从来就没有仁慈的,当今皇上自然也不例外。郑王赵琮以贪污渎职之罪流放崖州,这罪行背后有没有猫腻姑且不提,他流放之后,在崖州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怎么会这样?流放的犯人不都有人专门看守吗?”阿凝诧异道。

宁知墨轻笑道:“自然有人看守。但那看守的人,是谁的人呢?”

阿凝一愣,忽然醒悟过来。看守的自然是皇上的人。皇上想要赵琮的命,有谁能阻止?至于失踪,只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而已。

“今年郑王刚流放不久,他的长子赵信,忽染恶疾,几日就去了。这孩子死的时机太凑巧了,我去查了一番,果然…是有人在背后使的力。”

赵信是荣宛的长子,他的死阿凝也是知道的。荣宛为这事儿整日以泪洗面,但阿凝和荣宛向来没什么交情,所以才未曾将此事放在心上。

听宁知墨的语气,似乎是皇上下的手?阿凝皱了眉,正欲说话,宁知墨又淡声续道,“平王自禁足以来,所用饭食都是做过手脚的。慢性毒,两年内必会毙命,不留下任何痕迹。若不是靖北王府的暗线足够深入,我也不知道这回事,跟天下人一样,只道他是染了病,久治不愈。”

阿凝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对此,赵玹一直都心知肚明,也决意不做抵抗。我潜入平王府劝了他一番,才让他有了几分斗志。对于视死如归的人,这场起兵不过是最后的赌局,虽然赢的机会不多,但…好过坐以待毙。”

阿凝咬了下唇,“你…你有证据证明,那毒就是皇上派人下的吗?”

宁知墨温和地看着她,“宸儿,不要因此而责怪皇上。这是每个帝王都有可能做的事情。”

她沉默下来。话虽如此,可涉及到与自己亲近的人,她还是忍不住心头凉凉的。

“可是,你是怪他的,对不对?”阿凝开口道,“不然,你也不会站在六殿下那边,与皇上作对。”

宁知墨笑起来,“女孩子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宸儿,你应该做个懵懂不知的孩子,乖乖待在他的羽翼下。这样比较幸福。”

阿凝明亮的眸子盯着他,“你还有事情瞒着我对不对?跟靖北王府有关的?”

宁知墨沉默片刻,不打算告诉她。“宸儿,你应该一直欢乐无忧。”

他从袖口中掏出一只铜制小令牌来,巴掌心大小。他把它递给阿凝,“这是赵玹托我给你的。能调动东临侯府影卫的令牌。荣成悦能越过两个哥哥,从老东临侯手上拿到这个,也是费了不少心思的。但是,赵玹到死都未用过这个。他说要留给你。”

阿凝接过来,摇摇头,声音有点沙哑,“我要这个做什么…”

宁知墨轻笑了声,“是没什么用。但万一哪一天,你不想让他知道你的讯息,凭你一个人,是如何都翻不过他的掌控的,这令牌便是你的帮手了。宸儿,你现在陷在他的束缚里,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瞒过他。你现在觉得幸福是因为你二人心无芥蒂,但难保有一天…”

他没再说下去,但阿凝已经知道他的意思。

她把令牌收好,心绪有点复杂。宁知墨说得对,如今的她太过依附赵琰,或许这并没什么错,可是,一辈子还这么长,谁能保证以后的事情呢?她除了他的宠爱,说到底,又还剩下什么?至于儿子…当年的韩皇后还有四个嫡子呢,还不是葬身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