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凝吓了一跳,云含章当先走出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几个人脸红包子粗的,为首的还拿着一块不知从哪儿拆过来的木板示威,当先骂道:“我们百姓都食不果腹,你们这些有钱人还有兴致画画?今日突然断了我们的粥,明日是不是要把我们赶出去了?!”

原来仓库中已没多少粮食,锦环特意给阿凝留下了一点,剩余的只够今日半锅粥了。这些难民日日就盼着这碗粥,这会儿断了,就忽然激动起来。

云含章怒道:“我们先生收留你们已经是仁至义尽,米粮现在都吃完了,你们不止不知恩典,还敢如此放肆?!还有没有良心了?”

“放屁!”另一个人大声说着,还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刚才还看见有人端了一碗粥进这屋,米粮吃完了?你骗鬼呢!”

这几个闹事的人都并非溪水村的,而是别处过来的难民,所以对阿凝并没多少尊敬。

云含章也是少年意气,双方交涉下,只是吵得越来越厉害罢了。几个人挥舞着家伙想撞开门,说是要看看里面有没有粮食,云含章双拳难敌四手,阿凝走出来时,刚巧就有一记木头朝她这边砸过来!

只不过疼痛并没有落在她身上。云含章反身扑在了她身上,用背部承受了他们所有的攻击。

阿凝吓坏了,抬头,惊惶的眼睛正对上云含章纯粹而坚定的目光。

他闷哼一声,嘴边溢出血来,低声道:“先生,你快回屋里去。”

第 155 章 骤雨歇

了解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有时候只要那么一瞬间。

这日后来,锦环带了几个侍卫及时敢来,阻止了那几个疯狂的难民,但云含章还是受了重伤,阿凝一直被他护着,并没有什么事。

他躺在地上时,眼睛里还含着笑意,“真好,先生,这下你定要收我了。”

阿凝取出手帕给他擦了唇边的血迹,低声道:“我收就是了。等你养好了伤,就来这里找我吧。”

云府的人早就到了这里,只是云含章一直不愿意走罢了。阿凝目送着云府的人离开,撑着伞静静立在山头上,望着眼前的连绵雨幕发了一会儿呆。

烟雨朦胧,青山湿遍,一阵阵凉风袭来,吹得她雪白的裙子飞扬起来。

安静而恬然的地方,美则美矣,可…她在乎的人不在这里,这里终究不属于她。在云含章抱着她的刹那,她脑中闪现的却是过往赵琰无数次护着她的画面。

或许,她应该回去了。人生不过数十载,经不起虚掷。这些日子她也看了不少生离死别,若是等到死别了才想到去珍惜,只怕悔之晚矣。她叹口气,抬眼望着迷蒙的天空,喃喃道:“大姐姐,原谅我。”

原想着待洪水退了就离开这里,可洪水还没退,阿凝就再次病倒了。跟上回在峨眉山上一样,烧得迷迷糊糊人事不知的。事实上,从峨眉山上下来,她的病就没好全过,只是时好时坏而已。

锦环照着先前薛临涧给的方子给阿凝连夜熬药,却怎么都喂不进去。最后她把药碗往旁边一放,转身跑出门,躲在一处隐蔽的树荫下哭了起来。

长时间的压抑和紧张似乎找到一个发泄口,她哭了许久,也没注意到有一个侍卫一直在不远处立着。待她哭完后,他才走过来。

锦环吓了一跳,抬头一看,见是肖五,才放下心来。肖五是荣寰手下侍卫中身手最好的之一,以前也跟过阿凝一段时间的。这回阿凝离京,他便派到阿凝身边了,这些日子以来,跟锦环已经混得很熟。

“你别担心,主子吉人自有天相,很快就会醒过来的。”肖五低声道。

锦环继续啜泣着,没有吱声儿。

肖五又道:“前几日主子就让我们在山上搭些帐篷,以容纳难民,现在已经快搭好了,我们把难民转移出去,这里就可以跟以前一样清净。补给的米粮和药材也都在路上了,明日一早就能送到。”

锦环抹了眼泪,“我知道。可是,这样担惊受怕的日子不知何时是个尽头。”

肖五道:“主子身边保护的人从来就不少,你不必有这么大压力。对不起,这次,是我也没想到那些难民会忽然闹事,才疏于防范,让你受惊了。”

男子大约没跟姑娘家道过歉,说个对不起也能红了脸。不过他现在今非昔比,再不是莽撞不经事的年轻小伙子,微顿了顿后,又镇定下来,温声道:“外头凉,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外面有我守着就行了。”

锦环侧头看他一眼,正对上他黑黝黝的眼睛。

她目光含泪,那泪水在夜色中仿佛泛着晶莹的珠光。肖五愣了愣,不由自主的,缓缓伸手,用拇指拭去了她眼角的泪。

粗粝的手指划过雪白的肌肤,那一丝热度仿佛浸到了她的心里。

她忽然一震,躲开了他的触碰,转身跑开了。

肖五却站在远处,跟木头一般看着她离开之后,心头才不由自主地涌现出丝丝甜意。

翌日,天刚亮的时候,就有数骑飞奔的快马翻身越岭到达此处。

肖五正带着人把难民们都往帐篷里面引呢,远远看见快马,还以为是补给来了,可当快马逼近,看见马上的人时,他差点惊呆了。

几个人直接越过他,下了马进了院子,只有荣寰朝他使了个眼色,道:“傻站着做什么?继续干活儿!收拾完了再来回话!”

“是!”肖五答应着,荣寰已经一阵风似的进了院子。

刚踏进门,就听见里面赵琰带着颤抖的唤声,“阿凝!阿凝!你醒醒,醒醒!”

荣寰脚步顿了顿,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掀开帘子进去了内间。

榻上的女子容色憔悴如纸,呼吸孱弱,不论赵琰怎么唤她,她都纹丝不动,真跟没了生命气息一般。她这个模样实在吓坏了赵琰,怎么会这样呢?他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么不过半个月功夫,又变成了这个样子?!

薛临涧给她把过了脉,低声道:“跟上回一样,喝上几剂药就好了。但是娘娘病得久了,身体太过虚弱,醒不过来,须得先施针,让她清醒些,才好服药。”

细而长的银针一根根刺入穴位,很快,阿凝身上便布满了银针。白皙孱弱的女孩儿,身上的衣裳也雪白如云,安安静静躺在那儿,双眸闭着,像是跌落人间的折翼天使。

荣寰瞧着都心疼,连声问道:“这针灸不疼的吧?不疼的吧?”

赵琰呢,仍旧坐在床边上,握着她的手,视线静静落在她脸上,长久地默不作声。。

这屋里除了这三人外,还有第四个人,就是此次南下赈灾的荣成田。东临侯老爷立得离床榻有些距离,脸上面沉如水,至始至终不发一语,若非仔细观察,绝对看不出他的目光有往阿凝的身上看过。

施针结束之后,薛临涧告退,赵琰没有要走的意思,当然也没哪个敢问。荣成田和荣寰也先后出了屋子,到了前堂中歇息。荣成田沉肃着脸,伸手就把旁边的茶碗给砸了。

荣寰吓了一跳,站起身道:“爹你做什么一直摆脸色?皇上还在呢!”

荣成田怒道:“还不都是被你和你娘惯出来的?!这丫头有家不回,成日在外逗留,莫说是身为皇后,就是普通妇人家也没见过这样儿的!如今把自己弄得这幅样子,这是要作死自己才算完!”

荣寰默了默,皱眉道:“爹您不知道内情,又怎么能责怪妹妹?要我说,肯定是皇上背地里做了什么对不起妹妹的事情,她才会离开的。妹妹是不想破坏我们君臣的关系,才没有如实告诉我们,只一个人承受着。”

荣成田道:“她有这能力一个人承受,如今又怎么病成这副模样?再说了,皇上是天下万民的皇上,即便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她还能记仇不成?夫为妻纲,君为臣纲,不知她从小念的书都念到哪儿去了!”

荣寰暗想,若是爹爹得知姐姐是皇上杀死的,不知还会不会说这样的话。不过幸好,事实并非如此。

荣成田激动了一阵,忽然颓然地坐到椅子上,哑声道:“这丫头从小就娇惯,身体也不差,怎么现在瘦成这副模样…若是你娘见了,不知多伤心啊…”

荣家的两个女儿,一直深受父亲的疼爱。荣成田对女儿比对儿子可好多了。特别是在失去了一个女儿之后。当初他费劲心机入内阁,就是为了这个小女儿。

这会儿他心疼不已,老泪都要纵横了,荣寰无奈,只得又上前安慰他。

“娘这不是不在么?回去后咱们也不告诉她就是了。”荣寰道,“爹您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就别伤心了。阿凝那边,有皇上在,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就算有问题也能及时解决了,您放心就是。”

东临侯点点头,“希望这丫头经此一病,也该惜福才是。”

荣寰道:“妹妹在外面一年,也不尽然全是不好的地方。爹爹您不知道如今妹妹的名气有多大,不少人都想拜妹妹做先生呢。”

说到这里,东临侯才微微有了轻松的笑意,可有敛住了面容,道:“女孩儿家,还是相夫教子才是正经。”

室内,赵琰已经在给阿凝喂药了。施针之后,阿凝的情况的确好了些,至少能喝得进药了。

结束之后,赵琰又捏了一颗遇水即溶的蜜果儿,放入她的唇中。然后握着她微凉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

是他不好,上次他不该撇下她离开的。他还没出河南路,就听说江南山南一带都爆发了洪灾,想到阿凝所在的青阳县就在其中,他一边给朝中发了赈灾的旨意,一边又折返了回来。

一路的担惊受怕,如今总算是落到实处。他想,他不能再放她单独一人了,她总有本事把自己弄得乱七八糟,他不能允许她把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男子侧头吻了吻她的手。他的小娘子,任性够了,是时候跟他回家了。

半夜里,赵琰第二回给她喂药时,她就醒了。彼时窗外一片静谧,素来清冷的房间中蓦然出现了梦中人的身影,她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小嘴儿张开,却没发出任何音节。

看见那双明亮而璀璨的眼睛,他愣了愣,见她挣扎着要起身,便扶着她,靠到了床头上。

他喂一口,她就喝一口。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而他,心如擂鼓,面上强撑着不动声色。

总归是怕的,怕她跟之前那样,对他抗拒。

两个人都默不作声。他把药喂完了,又喂了一颗蜜果儿,尔后道:“你继续睡吧,天还没亮。”

他起身要走,阿凝却忽然捉住了他的手,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瞧他。

“怎么了?”他转身过来,冷不防女子忽然伸臂缠上了他的脖子,将他拉近自己,自己也抬起头,尽力迎向了他。

她封住了他欲开口的句子,带着某种执着和坚定。

她这会儿其实头晕得很,身上原本该没什么力气的。可是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动机,她很想这么做,于是就做了。他说得对,她是任性惯了。特别是在他身边,她就愈发猖狂,简直是被宠得没边儿了。

这会儿她想亲,就再不管别的。他也必须要配合她。

赵琰愣住了,就傻傻地让她这么亲着,她嘴里的蜜糖的甜味儿都传到了他这里,迷人极了。半晌,阿凝微微退开一些,想离开他的唇了,正当他想亲回去时,她忽然小兽一般往他的脖子处细细啃着,仿佛在找寻什么一样。

记忆中的气息,让她迷醉。好喜欢…再也不想离开了。不论是什么原因,什么过往,都不能改变这一点。她再也不想折磨自己了。

赵琰绝没料到病中的她还能这样热情,这会儿被她拱得浑身都起了火。他侧头想推开她,又舍不得用力,为难道:“阿凝…阿凝别闹…”

可她偏要闹。一双小手抓住他胸口的衣襟,用力往两边扯。

他捉住她的手,推开她,严肃道:“别闹了!你还病着呢!”

她只是委屈地瘪了瘪嘴,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趁他不备,伸手就去解他腰间的玉带。

“阿凝!你…”他后面的话被她吞进了嘴里。

她跟一只小猫儿一般,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缠着他不放,一双小手逮哪儿都用力扯。

他怕她的手扯疼了,便自己解开了衣襟,让她得逞。

在她不屑的努力下,他终于忍不住反攻了回去,最后气息不稳地低声问道:“真的想要?”

她嗯了一声,一双眼睛璀璨如星子,耀眼极了。

若是这样还不动手,他就不是男人了。

第 156 章 初阳洒

雨歇风停皓月起,水骨玉山挽春风。

男人恶劣本性不改,既然她要开始,他便不允许她轻易结束。

说实话,他真不知道她开始时主动个什么劲儿,真要来了吧,她又各种娇气,不好好放松自己,让他行得艰难,真要把他折磨死。

后来,他也想通了,在她把自己折磨死之前,他定要先把她揉碎了,抱在心口,不论是升天堂还是入地狱,总归不放手就是了。

他好不容易鸣金收兵时,她软软地唤了一声,“琰哥哥…”

“嗯…”他的声音里尚带着动人心魄的迷人的嘶哑。

“我想你了。”她闭着眼睛低声道。

赵琰动作微微一顿,把她抱得更紧,“宝贝儿,我也想你。”顿了顿,他低声续道:“很想。”

一夜好眠。当日光顺着窗棂照进屋里时,赵琰下意识地把怀里的小妻子紧了紧,但觉温软香玉一般,心才安定下来,一阵隐隐的喜悦滋生出来,这种美好,他似乎很久没有过了。

睁开眼,入目来的小脸仍然是苍白的。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眉又深蹙起来。

恰巧阿凝也醒了,眸中几分初醒的懵懂天真,一如既往的纯净美好。

“小乖,你还在发烧。”他语气有点严肃。

阿凝唔了一声,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缩进了他怀里,娇声道:“没有,我好得很。”她是想到自己昨夜的奔放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赵琰却丝毫没有笑意,反而忧愁深重地叹了长长一口气,大手一下下抚弄着她的长发,久久不言。

阿凝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敢开口问。按照过往的习惯,她只要一撒娇,他就会心软的。今日似乎…略显几分沉重啊。

她也不敢乱动了,虽然身下疼得很,但她也只能忍着。

就这么忍了一会儿,赵琰缓缓松开了她,起身道:“我让薛临涧再来给你看看吧。”

阿凝来不及阻止,只好默默目送着他离开。

薛临涧又给把了脉,又在原本的药方子上加了两味药,阿凝一看,是两味补血的药材…她立马侧了身子缩到床榻里面去了,权当跟自己无关。

新熬的汤药端上来,赵琰趁热喂给她,怕她烫到,每一勺都细心地吹几遍,才放到她唇边。

她一个人时,喝药都很积极的,可这会儿在他柔和的目光下,就莫名地想要折腾一下。她避开了勺子,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不要这个喂。”

赵琰顿了顿,自己含住了汤药,然而倾身下去,喂进了她的嘴里。

二人的距离这么近,她能很清晰地看到他黑眸中映出的自己。男子喂完之后,也不起身,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放开,低低看着她问,“满意了?”

阿凝还来不及点头,就被他狂风骤雨般地亲上来,连呼吸都不能够了。

最后她捂住唇,受惊似的看着他。

赵琰胸口起伏着,薄薄的唇上有着迷人的水光,“阿凝,你若想继续昨夜的,我很乐意奉陪的。”

阿凝瞪圆了眼睛,谁想继续了啊,就是喝个药嘛…

赵琰站起身,把药碗搁到她手上,“你还是自己喝吧。我在这儿,你总要闹腾的。”

她一个人喝药,从来不是不可以。她就喜欢跟他闹而已。她喜欢看他因为自己而皱眉,喜欢看他为自己操心,喜欢被他无限宠溺的感觉。

他也一直如她所愿。可现在,却忽然不配合了。

男子转身的刹那,阿凝心中莫名生出巨大的委屈,眼泪刷地往下落。

赵琰走到门口,隐约听到她的哭声,脚步蓦的停下来。

回头一看,他家的小姑娘披散着长发,坐在床上,两只手捧着一只药碗,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他,满满都是泪。

男子大步走回来,拿起药碗来喝下一大口,再次抱着她吻进去。

他力道强硬,手掌穿过她柔滑的墨发,紧紧托住她的后脑,低头哺给她药汁。她晶莹的泪滴从侧边滑落,隐入看不见的地方。

这一下十分漫长,阿凝又喘不过气来了。好在他有分寸,及时离开了她,伸手揩了唇角的一点药汁。

“都多大了,还跟孩子一样。”他给她擦了泪,取笑道:“连仹儿都能自己喝药了,你还总是要人喂。”

阿凝唔了一声,低下了头,手上却攥紧了他的衣角,生怕他走了,低声道:“我就要你喂,就要。”

赵琰又要叹气了。真是个宝贝蛋儿,比他儿子还宝贝。

待一碗药顺利下肚之后,赵琰帮她掖好被角,“好好睡一觉,把烧退了。”

“那你去哪儿?”

看见她依依不舍的模样,赵琰真不想走了。他低头亲了亲她的脸,“我还有事情,等你睡一觉起来就能看见我了。”

阿凝又不开心了,她娇声道:“你等我睡着了再走!”

赵琰:“…”

他觉得,这丫头怎么似乎愈发任性且粘人了?

他就果真坐在床边,隔着被子一下下拍着她。过了许久,他见她呼吸均匀了,低声唤了几句,没有反应之后,才亲了下她的额头,转身离开。

门一关上,阿凝就睁开了眼睛。烧未退,脑子还是晕晕的。她有点害怕,怕他经过这没有她的一年,就不像以前那么疼爱她了,所以她一直忍不住地试探他、要求他。现在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幼稚。

当初为了姐姐,她把他的心意弃如敝屣。现在,却又彷徨于他是不是对她改变了心意。荣阿凝,你可真是自私又善变啊。

赵琰虽然离宫在外,但该处理的国家大事一件也不会少。特别是这次洪灾,牵涉了长江沿岸的南方两路十几个州,面积广泛,灾情也不轻,他得打叠起精神来,检查各地赈灾事宜的部署。

终究心里记挂着阿凝,一个时辰之后,他就回去瞧她了。

这一瞧,得了,这丫头竟还不在屋里。

有侍卫来回,说娘娘去后院看花去了。

今日外头一反之前的阴雨连绵,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可毕竟湿气重,又有风,她还生着病,实在不宜出门。

赵琰皱了下眉,大步走去后院找她。

后院里原本有阿凝辛辛苦苦栽培的花卉,但因难民借宿、雨水泛滥,如今都被破坏得差不多了。蓝白色的花朵落在溪边,和泥水和在一起,芬芳尽散,透出一种阿凝身上披了件银丝藕荷色绣莲花的斗篷,蹲在溪边发呆。

赵琰大步走到她后面,正欲说话,她却提前开了口。

“琰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她站起身,继续背对他,低声道,“气我冤枉了你,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你,最后还离开了你。”

赵琰默不作声。

“你若真的气我,就骂我吧。不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这样反而更难受。”她顿了顿,又道:“我也不想的。可是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是坏人,想到姐姐我就有负罪感,我过不去这个坎儿。所以只能离开京城,好好静一静。”

他听出了她语中的啜泣,再也忍不住,从后面紧紧抱住了她。

“阿凝,我不生气。”他侧头,轻柔地在她耳边低语,“早就不生气了。你别哭了…别哭了…”

曾经有过生气,甚至有过怨和恨,可很快就过去了。漫长的、痛苦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只有思念,甚至比当年他在西北军时,思念更甚。

“我只求你,给我一个表达自己意愿的机会。”他哑声道,“你不是说过么?我自私又霸道,我不想要的不会多看一眼,可我想要的永远别想逃。阿凝,你知道的,我才是真正的坏人。这辈子,不管有没有你姐姐,你都是我的。”

她应该庆幸,荣宓虽然死了,可她嫁给了一个真心爱她的人,即便去到天上,也并不孤单。若非如此,只怕有很大的可能性,赵琰的确会对她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