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子澄达到了目的极是开心,骄傲道:“那可不,景焕哥可是江南第一才子。”

董子澄上了唐翼然的马车,护送着徐妙筠回了徐宅。

徐家的下人见徐妙筠突然回来也是吃了一惊,忙大开中门迎人进来,又招呼董子澄和唐翼然,见徐妙筠进了内宅,董子澄这才和唐翼然细细的说了何家的事。

唐翼然有些不相信:“何太太不敢说,可何阁老不是这样的人,他见了谁都笑呵呵的,最是和气,徐景焕又是会元,他又怎么会得罪。”

董子澄道:“要不是亲身体会,我也不说这个话了,我和他又没仇,做什么诋毁他?景焕哥这个人你也知道,得罪他倒没什么,得罪他妹妹,比得罪他还厉害,这不都是为了替他妹妹出气么,也难为景焕哥了,这边是妹妹,那边是姑母,总不好真的撕破脸叫他姑母难做人,唉!”

唐翼然道:“这也算长见识了,自己的孙女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我原先还觉得何阁老为人不错,家里人也都是温文尔雅的,没想到竟如此蛮不讲理,那何姑娘也是,亏得读了书,谦和贞静都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配进沉烟楼,没的把人家好好地姑娘都带坏了,我得告诉姨妈去,不能叫她进去。”

董子澄笑眯眯的,跟偷了油的老鼠:“就是!我最烦何家人惺惺作态,不过这话你可别出去乱说,景焕哥定会以为是我嚼舌根,让人觉得是故意败坏人家姑娘的名声呢。”

唐翼然忙道:“不说不说,绝对不往外说。”心里却打定了主意要告诉张飒。

徐妙筠和董子澄前脚来,徐景焕,何大奶奶后脚就过来了,唐翼然已经告辞了,可董子澄还是觉得心虚,怕徐景焕知道他刚刚说了何家人的坏话,殷勤道:“事已至此,景焕哥打算怎么办?”

徐景焕喝了口茶,道:“该怎么办怎么办,姑母毕竟是何家的媳妇,如今虽然为了一口气搬出来,可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去,可也不能那么轻易就回去了,非得何文远亲自来道歉,三次登门,我才能放心的把姑母送回去。”

董子澄嘀咕:“要何文远低头?只怕难!”

徐景焕竟是微微一笑:“旁人不说,张飒知道我中了会元,定会下帖子请我,他又不知道我们搬出来,帖子依旧送去何府,我倒要看看何文远该怎么和人家说。”

董子澄恍然大悟,这些日子在京城,徐景焕已经有些名气了,如今又是会元,定有不少人下帖子,可若是在何府找不到人,大家背地里肯定嘀咕,怎么徐景焕会搬出去住。

事情就禁不起打听,到时候只怕都知道何太太的蛮横不讲理了,连带着何家上下都没有好处,董子澄顿时觉得自己借唐翼然的口传播消息是多此一举了。

不出徐景焕所料,刚过午饭,何承嗣便亲自过来了,后头跟着何秉书,说要替何太太赔礼道歉,要把何大奶奶接回去。

徐景焕没接话茬,只是道:“当年姑母出嫁,我虽然年纪小,可后来也听祖母说起过,凭着当年祖父的权势,想把姑母嫁入公府侯门也是能的,之所以挑了何家,就是看中何家读书人家出身,知书达理,不求有什么权势,但求亲戚间好来往,更是怕姑母嫁入高门受委屈,如今看来,祖母的担心到底是应验了,如今何家虽然显贵,可我们也没想求着何家什么,何家瞧不起我们兄妹也就罢了,谁叫徐家是一介布衣呢,可我姑母嫁入何家,孝顺公婆,打理家事,也是一起从贫寒时侯跟着熬过来的,在你们何家也算有几分功劳了,那日何太太说骂就骂,一点情分都不留,分明是没把姑母当成儿媳妇,既如此,我们也不去受这个窝囊气,别说是我这个晚辈,就是祖父还在,也是这句话。”

何承嗣面对这个外甥,竟有几分心虚,闻言陪着笑道:“景焕你虽然读过的书多,可到底年轻,又没成亲,这人情世故的学问你还是没摸透,旁人你不给面子,我是你姑父,你难道也不信我?她是你姑母,却也是我的结发妻子,又生了秉书,你亲自问问她,她嫁入何家十几年,我可曾让她受过什么委屈?今日也是事情赶到一起了,太太的脾气是有几分暴躁,又护短,见你音妹妹哭成那样,这才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你姑母,也是无心之失,如今正悔的什么似的,家里上下都是你姑母操持,如今她一丢开手,家里都乱套了,就是不看在我的面子,也要看着秉书的面子,事情闹大了,将来秉书也不好娶媳妇不是?”

徐景焕冷笑:“姑父这么说,我姑母我妹妹受的委屈竟因为一句无心之失就揭过去了?我为人侄,为人兄,都咽不下这口气,今日还是我在,我若不在呢?还不知会受到怎样的折辱,姑父您设身处地的想想,若是何太太在外头受了委屈,您心不心疼?您要不要替她出一口气?”

何承嗣额角滴汗,笑容僵在了脸上,何秉书上前扑通一声跪下了,道:“表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替祖母给您给表妹给娘赔礼道歉,万望你大人有大量,祖母毕竟是长辈,又上了年纪,一味疼爱孙女也是有的,您要是心里还气,打我骂我,我绝无怨言,唯有一样,我可不能没娘啊。”

说着竟滴下几滴泪来,徐景焕见何秉书的确把姿态放得很低,忖思着也不能太过火,便上前扶起了何秉书:“表弟言重了,按说我是晚辈,不该说这些话,可祖父父亲早逝,伯父又远在杭州,家中只有我一个撑着,若是眼见着姑母受委屈我不理会,那还是个人吗?又怎么对得起祖父父亲?”

何秉书连连点头:“表哥说得对,表哥说的对。”

徐景焕亲手给何承嗣和何秉书斟了茶,这才慢悠悠道:“今日这事,若是换了旁人,我非得叫她磕头认错才能出这一口气。”

第二十九章 真相

见何承嗣何秉书俱是一凛,又含笑道:“可咱们两家到底是姻亲,闹得狠了,何家没面子,我徐家也面上无光不是?”

何承嗣笑道:“景焕到底明白事理,这事到底是何家的错,该怎么样你只管说便是。”

徐景焕微微一笑:“要说何太太为了正经事管教儿媳妇,我绝不敢有二话,可我听说,怎么事情的起因竟是因为何姑娘的哭闹?她没入得了沉烟楼先生的眼,难道是我姑母的不是?何太太劈头盖脸把姑母妹妹一顿骂,又是吃里扒外,又是丧门星,又是克父克母的不安生,我倒想知道,到底有什么根据?难道竟为了她一个姑娘家的不顺心,就能随意责骂何家的宗妇不成?”

何承嗣心中一滞,光顾着筹谋如何把何大奶奶接回来,竟忘了这一桩事,他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徐景焕哼道:“何家的人还是该何家管教,若是何家管教不利,我就出手帮着管教一二,到时候何家可别说我僭越!”

何秉书忙道:“音妹妹脾气是有些骄纵,也是委屈极了才生气的,表哥放心,回去我一定转告祖母,好好管教她,让她收敛着脾气。”

徐景焕不紧不慢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何姑娘究竟什么脾气也不是我该操心的,我担心的不过是姑母的地位,一个小小的姑娘都能随意折辱她,可见我姑母在何家过的什么日子!”

何秉书这才明白徐景焕的意思,有些为难,何音可是三房的女儿,若是越过三叔三婶直接叫过来赔礼道歉也不像话,便看向了何承嗣。

何承嗣脸色涨得通红,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徐景焕的意思很明显,何太太是长辈,不好动她,可总得有人站出来扛着个责任,既然不是何太太,那就得是何音,总要有人跪下来做何大奶奶风光回何家的台阶。

送走何承嗣和何秉书,徐景焕去后宅见何大奶奶和徐妙筠,两个人正说话,见徐景焕来了,何大奶奶明显沉不住气,道:“都说了什么?”

徐景焕笑道:“姑母别问了,一定能叫您风风光光回何家便是。”

何大奶奶低下了头,心里有些灰心丧气:“既出来了,我就没打算回去,我嫁入何家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不过是图个问心无愧,可何家却从没把我当成自家人,徐家没倒的时候对我殷勤备至,徐家倒了,就对我冷若冰霜,我的心早就死了,在那个家里熬着,也是为了秉书。”

说着,竟落下泪来,徐妙筠忙安慰道:“姑母别难过,都说先苦后甜,如今哥哥中了会元,自会替您撑腰,秉书表哥又长大了,该娶亲了,等您娶了儿媳妇,好日子不就来了?您熬了这么些年,可不能在这个时候为了我功亏一篑啊,那我真是要内疚死了。”

何大奶奶破涕为笑,指着徐妙筠对徐景焕道:“瞧这张小嘴,巴巴的,亏得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呢,也不怕人笑话。”

徐妙筠撒娇似的扑到了何大奶奶怀里:“在姑母面前我才不怕笑话呢,有什么就说什么,您就听哥哥的,该摆架子的时候摆架子,等架子摆足了,您就风风光光的回去,谁也不敢小瞧了您。”

何大奶奶点了点徐妙筠的鼻头,心里只觉得欣慰。

自打那次来,何家人就没再登门,却络绎不绝的有人找上门来,有的是叙旧,说是徐家的故交,有的来攀亲,说曾经在徐家伺候过,有的是拉拢,源源不断的下帖子宴请。

徐景焕一概推了,专心准备殿试,大家见他不出门,不免奇怪,省不了一番打听,再加上唐翼然说话间露出的端倪,都知道了何家把徐景焕赶出来的事情,一时间都嗤笑何家有眼不识金镶玉,把个正经的有前程的少年赶出家门,同时也有人攻讦何家人蛮不讲理,心眼小,连徐景焕这样的人都容不下。

张飒和唐翼然却是找上门来替徐景焕和董子澄贺喜,同时张飒给徐景焕带来一个消息:“你可知道冯逸荃为什么巴结你?”

徐景焕摇头,张飒语出惊人:“早在你中解元的时候,冯逸荃便把你的名字报给了皇上知道,康王爷便说你是名门子弟,忠臣之后,应该大力提拔,皇上那时候偏心康王爷,也就顺势答应了,还下了旨意要给徐家平反,追封你故去的祖父,可圣旨送到内阁,几位阁老都不同意,说你会试名次未出,万一名落孙山岂不成了笑话,便将圣旨封回,可皇上还是允诺,只要你会试榜上有名,旨意照样有效。”

这还是张飒头一次在徐景焕面前说起朝堂上的事,说起康王爷,徐家。

徐景焕摸不准他的意思,淡淡一笑。

董子澄笑道:“既如此,景焕哥中了会元,徐家平反岂不指日可待?”

张飒道:“原该如此的,可端王爷却说当年徐家一事经了他的手,若为徐家平反,总得有个由头,那不就是他冤枉了好人?非得自请削爵,你们也知道,皇上最是疼爱端王,便把那圣旨作废,还授意冯逸荃不要给景焕太高的名次。”

董子澄满脸气愤,可想起徐景焕如今是会元,便知道中间还有一番曲折,便催促张飒讲下去。

张飒笑道:“这回可多亏了翰林院那帮老学究,冯逸荃搬出了皇上,他们还是不买账,非说景焕文才第一,应该是会元,你也知道冯逸荃在翰林院的地位,虽有实权,却无民意,他气得去找皇上抱怨,皇上也发愁呢,因为康王的长子安成郡王上折子请将景焕赐给他做伴读,皇上不忍心拒绝安成郡王,又不能看着端王爷自请削爵,正左右为难呢,冯逸荃便出了个馊主意,说照样给徐家平反,把罪过都推到白阁老身上,反正白阁老已经掉进了黄河,也不怕多了这一盆脏水,安成郡王那边也有了交代,皇上已经下了旨意,不管景焕殿试如何,都要进康王府做安成郡王的伴读。”

董子澄愣住了,唐翼然也是满脸惋惜,徐景焕虽然不动声色,可眼底却闪过一丝了然,难怪冯大奶奶突然上门,原来是冯逸荃心中有愧,想变着法的抬举妹妹,来个曲线救国。

张飒见徐景焕面色平静,心里暗暗敬佩,毕竟做郡王的伴读,官职只是从九品,可若是殿试进了一甲,那就能进翰林院,可是正六品的修撰或者编修,又清贵起点又高,比起做伴读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徐景焕大有可能进一甲,如今明朗朗的前程被人家截了胡,还能如此镇定,这可不是一般人做得到的。

董子澄已经气愤道:“难怪冯逸荃突然这么殷勤,原来是赎罪来的,真是岂有此理。”

张飒笑着摆手:“冯逸荃也不容易,因为这事,白阁老是死定了,他又得罪了端王爷,端王爷可不是好惹得,如今旨意未定也就罢了,等旨意下来,端王爷不把冯逸荃生吞活剥了才怪。”

徐景焕敏感的注意到端王爷的态度,道:“白阁老对于端王爷来说很重要么?”

这次是唐翼然接嘴:“可不是,白阁老在户部,掌管国库,那可是个肥差事,端王爷需要银子都是从他那儿提,白阁老一倒台,银子没了不说,端王爷也怕私下提银子的事被揭发出来,所以才没敢明面上求情,而是托了杨敏之私下里营救,把罪名都安在沈知府头上。”

徐景焕一怔:“杨敏之是端王爷的人?”

张飒笑道:“杨家是,可杨敏之不是,他是杨家的私生子,不怎么受宠,全是凭了皇上的恩宠和信任,这才在杨家有了立足之地,说起来,他之所以帮端王爷,也是揣度出皇上疼爱端王,不想得罪的缘故。”

所以他在杭州才会一边对徐家示好,一边把张老爷抓起来做替罪羔羊!

徐景焕暗暗心惊,觉得以前的很多猜测都被推翻了,刚刚明朗的局面又成了混沌一片,而他更惊讶的是,张飒和唐翼然怎么突然间说了这么多隐秘的事,难道…

徐景焕不动声色,和董子澄交换了一个眼神,董子澄亲自起身把喝酒所在的花厅门窗都关严实了,徐景焕这才问出了自己的问题:“你们告诉我这些,想要从我这儿得到些什么?”

张飒和唐翼然同样交换了个眼神,张飒笑道:“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爽快,说起来,我倒要谢谢冯逸荃,康王爷正愁怎么和徐家搭上线,冯逸荃就把你送过去了,以后你成了安成郡王的伴读,可就能名正言顺的为康王爷出谋划策了。”

徐景焕波澜不惊:“我可没说一定会为康王爷效力。”

第三十章 定局

唐翼然笑道:“为了替徐家报仇,你只能投靠康王爷!这是你,也是徐家唯一的出路,一旦端王继位,等待徐家的就是灭顶之灾,你是个聪明人,我们把话都说这么明白了,你也别装糊涂了,旁的不说,过两日我们便引荐安成郡王给你认识,他是皇上的嫡长孙,做他的伴读,虽然暂时受委屈,将来可是前程远大呢。”

董子澄原先只闷头吃菜,闻言抬头道:“说好了,我只听景焕哥的,不听你们的,我可不是你们的一员。”

张飒大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徐景焕却是微微一笑,看向张飒的眼神也多了一份坚定:“既如此,我可要一睹皇长孙的风采了。”

四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竟到深夜才散去,徐景焕喝了醒酒汤,去了内宅,徐妙筠已经睡下了,甜美的睡颜宁静无忧,徐景焕凝视着妹妹,在心里发下了誓言,即便前途再坎坷,他也绝不会退缩,因为他背后还有妹妹,他是妹妹的唯一的依靠!

很快便过了殿试,徐景焕不出意料的被点为状元,结果一出来,举朝哗然,徐景焕可是立国一来头一个连中三元的人,又年纪轻轻的,一时间,街头巷尾谈论的都是才华横溢年轻俊朗的徐景焕,以及隐晦的被人提起的徐家的往事。

皇上也很快颁布了旨意,一改状元进翰林院做修撰的先例,把徐景焕拨给了安成郡王做伴读,这在翰林院又是一场风波,翰林院的老学究都觉得是皇上在故意打压徐景焕,毕竟做伴读哪有做翰林清贵。

他们又不能埋怨皇上,便嘀咕是不是冯逸荃在皇上跟前上了眼药,冯逸荃这次还真没觉得自己冤枉,可在翰林院受冷眼着实不好受,索性躲在了家里称病。

同时皇上也命大理寺重新审理徐家的案子,按着皇上的授意,也就是走个过场,把罪名都安在白阁老身上,恢复了徐义臣的清名和徐家的地位,徐大老爷的职位也恢复了,又追封徐义臣为忠勇公,封徐老太太为一品诰命夫人。

徐景焕接了圣旨,却是不见喜色,因为皇上并没有提起父亲徐见明,既然没提,那就意味着父亲的冤屈还未洗清,父亲的仇还不能报。

何大奶奶安慰道:“也要一步步慢慢来,徐家既然起复了,咱们将来有的是机会。”

徐景焕点点头,为今之计是徐家上京的事,他已经写信回去,相信祖母也会早早的打点,准备进京,可出发的日子还是要等圣旨到了才能定,不然会惹人非议。

何大奶奶一直住在徐家老宅,何家不来接,她也不着急,帮着把老宅上下重新打理了一遍,该修葺的修葺,该置办的置办,家里有个做主的人就是方便,老宅上下顿时齐全了不少。

很快到了三月份,张飒给徐景焕下帖子,邀请他去广源寺赏桃花,可徐景焕已经答应了徐妙筠带她去广源寺赏花,徐妙筠拉着他的袖子撒娇:“哥哥答应我的,不能反悔。”

徐景焕笑道:“到时候可不能陪你了。”

徐妙筠笑道:“左不过是摘桃花,我带着丹桂银杏也够了。”

谁知临出门前,冯大奶奶却带着冯贞贞上门了,徐妙筠只得留在家里招待客人,何大奶奶出面和冯大奶奶寒暄,冯大奶奶竟然没露出一丝疑惑,言笑晏晏的样子:“明儿可就是正式上课的日子了,我想着叫两个姑娘熟悉熟悉,进去了也好做伴。”

何大奶奶便看了一眼徐妙筠,笑道:“说起来我也不清楚,这次进去的都有谁?”

冯大奶奶笑道:“就徐姑娘和我们家贞贞,说起来也是靠自己本事进去的,李茂文老先生的脾气你也是有所耳闻的,最厌恶徇私了。”

何大奶奶笑道:“这倒也是。”又问徐妙筠:“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去?”

徐妙筠葱白的手指绞着帕子,有些为难,不去的话,就辜负了冯大奶奶的一番心意,要是去,自己又觉得别扭。

冯贞贞却是拉住了徐妙筠的手,言辞中带着些恳求:“你和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害怕,到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徐妙筠犹犹豫豫,看何大奶奶含笑看着她,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哥哥也是希望自己进去学点本事的。

冯贞贞顿时十分高兴,拉住了徐妙筠的手:“那就说定了,到时候咱们一处作伴。”

听说徐妙筠要去广源寺赏桃花,冯大奶奶也来了兴致,笑道:“马车就在外头,不如咱们一起去,左不过是半天的功夫,去去就回来了。”

何大奶奶想想也应允了,徐妙筠兴致勃勃的拿了花囊,和冯贞贞坐在一辆马车。

冯贞贞虽然生性羞涩,可一旦熟悉起来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问徐妙筠为什么要摘桃花:“好好地花长在树上叫大家看不好么?做什么摘下来?就是精心养着,也不过三两天的功夫就败了。”

徐妙筠笑道:“我摘桃花可不是为了观赏,而是为了做桃花酿,桃花酿是可以吃的,到时候不管是酿酒还是做点心都是极好的。”冯贞贞笑道:“我倒是吃过桂花酿,桃花也能吃?”

徐妙筠笑道:“只要做的好,自然也能,回头我送些给你尝尝。”

冯贞贞连连点头,十分兴奋,她是家中独女,长辈管的又严,严格来说并没有什么知心的闺中姐妹,如今见徐妙筠文雅安静,心里便十分喜欢。

到了广源寺,便有一位师傅迎了上来,合掌道:“不知两位夫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莫要怪罪。”

冯大奶奶笑道:“是我们临时起意,唐突了,今日带着姑娘来赏桃花,还请师傅帮着清清地方。”

那师傅道:“这倒不巧了,才刚安成郡王和几位少爷已经进桃花林了,说要饮酒作诗,老衲不敢打扰。”

冯大奶奶笑道:“那真是不凑巧。”又问何大奶奶:“这可怎么是好。”

何大奶奶笑道:“景焕也接了帖子说要来广源寺,不知是哪一处,不过既然不方便,咱们在前殿逛逛也就是了。”又对徐妙筠道:“你要桃花,叫小厮去摘去。”

徐妙筠不禁失望,可还是答应了。

两位奶奶便带着两位姑娘在师傅的带领下进了香,左殿右殿看了看罗汉菩萨,最后到禅房歇息喝茶。

奉命去摘花的小厮却来回话:“少爷见了奴才,知道姑奶奶和姑娘也来了,便要过来问安,安成郡王诸人也说过来请安。”

何大奶奶笑道:“景焕也就罢了,安成郡王身份贵重,我可不敢受他的礼,叫景焕陪着也就是了。”

小厮领命而去,冯贞贞正和徐妙筠一起挑拣小厮摘来的花瓣,闻言问道:“你可听说过安成郡王?”

徐妙筠专心致志的挑花瓣,摇了摇头。

冯贞贞眼中露出了憧憬:“听说他极为俊朗,读书也好,又是皇上的嫡长孙。”

徐妙筠看她粉面带羞不禁笑了:“都说耳听为虚,他又是那样的身份,想来大家有所赞誉也是有的,不过哪里有那么好,就是再好,能有我哥哥好?”

冯贞贞没见过徐景焕,自然不知道怎么比较,坚持认为是安成郡王比较出色,徐妙筠又是徐景焕坚实的拥护者,也是丝毫不退,两个人说不拢,冯贞贞不服气道:“左右他们都在寺里,咱们偷偷瞧瞧去,非得叫你心服口服才成。”

徐妙筠也是活泼爱玩的性子,想想也答应了,丹桂和冯贞贞的丫头白露听两个姑娘争辩,原先还笑,听到最后忙劝:“姑娘慎重,别说外头奶奶们在说话,您出不去,就是出去了,万一叫人冲撞了可怎么好。”

冯贞贞不在乎道:“我们偷偷瞧一眼就是了,绝不叫人看到。”

冯贞贞在家里被祖父祖母惯着,胆子也大,说做就做,拉着徐妙筠出去,对冯大奶奶说要出去走走。

冯大奶奶正和何大奶奶说笑,闻言笑道:“去吧,多叫几个人跟着,仔细被人冲撞了。”

冯贞贞笑着应了,拉着徐妙筠跑了出去,后头呼啦跟着一群人。

问了寺里的僧人,这才知道安成郡王诸人还在桃花林里赏花呢,冯贞贞犯了愁,若是在屋子里,还能趴着窗户根瞧一眼,在林子里可怎么是好。

徐妙筠笑着拉她:“你还真较真了,仔细叫人知道了笑话,既然瞧不成,那咱们回去吧。”

冯贞贞虽然不服气,可也没法子,嘟嘟囔囔的被徐妙筠拉着往回走。

谁知在游廊拐弯处差点撞上一个青帽小厮,徐妙筠吓了一跳,丹桂已经拦在前头斥道:“你是谁带来的?不知道寺里有女眷吗?怎么敢胡乱走动?”

第三十一章 桃花

那小厮忙垂了头不敢乱看,却声音清晰道:“奴才莽撞了,还请恕罪。”

徐妙筠道:“罢了罢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冯贞贞竟是个驴脾气,到底不服气,坐在了游廊美人椅上不肯动:“除非你说你哥哥不如安成郡王,不然我就不回去,咱们非得一较高下才成。”

徐妙筠自然不肯,两个人僵持着,忽略了青帽小厮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

两个姑娘谁都不服气,直到何大奶奶叫人来找,说要回家了才各自气呼呼的回去,不过两个人不约而同的隐瞒了两位长辈,毕竟私下议论哪个男子长得俊秀可不是闺秀所为,要是家里长辈知道了,一顿骂都是轻的。

第二日一早,冯贞贞便坐马车来徐府找徐妙筠一起去上学,两个人又不约而同的没提昨日的不愉快,欢欢喜喜的讨论着到学里会见到什么人。

昨日徐景焕晚上才回来,说是赏完桃花又去喝酒,徐景焕回来的时候倒是依旧清醒,董子澄却喝了个酩酊大醉,折腾了半宿。

何大奶奶知道他是去见安成郡王的,心里有些着急,却明白徐景焕的性子,不敢轻易问,惹得徐妙筠也十分好奇,不过她想问的是安成郡王究竟是否如冯贞贞所说那样俊秀。

冯贞贞炫耀着手上的珍珠手串:“祖母送我的,说上学的奖励,若是我学得好,还要再赏我。”

徐妙筠笑道:“你祖母还真是疼爱你,连上学都有奖励,若是我祖母在,定会说,在学里要用心念书,不然仔细打你。”

她模仿的惟妙惟肖,两个小姑娘笑成一团,在外头跟车的是冯大奶奶派给冯贞贞的嬷嬷,听着笑声也忍不住扬起了嘴角,小姑娘就是有个伴才玩的到一起去,自家小姐在家里可从没这么开心过。

沉烟楼早就得了信,一早告诉了诸位学里的小姐,说有新的同窗进来,停了两节课,让她们在大门处迎接,因此冯贞贞和徐妙筠下轿到沉烟楼的大门处时,便吓了一跳。

大门两旁整齐的站了十几位年轻的姑娘,清一色的穿着鹅黄色的小袄,柳绿色的裙子,绿色绣鹅黄色小花的鞋子,宛如春天刚抽条的柳枝,柔嫩,娇软,沉烟楼的四位先生也都站在门前。

李茂文两个人是认识的,另一位年过五十,头发花白的便是教丹青的晁思颜,两位年轻的女先生则是葛凤玉与褚兰秋了,她们也都穿着一样的衣裳,青色的褙子,玉白的裙子,头发抿的整整齐齐,脸上带着微笑望着两个姑娘。

冯贞贞看着这个场面有些不知所措,徐妙筠虽然惊了一下,可很快镇定下来,屈膝行礼,冯贞贞也忙跟着行礼,李茂文笑呵呵的上前:“以后你们就是沉烟楼的人了,不用多礼。”

说完从袖中掏出两个半个手掌大小的碧玉牌郑重的给两个人分别带上,说了两句训诫的话。

徐妙筠细看那玉牌,玲珑剔透,正面刻着沉烟楼三个字,周围有图腾环绕,反面则刻着她的名字。

玉牌乃沉烟楼学生的象征,佩戴玉牌相当于拜师礼了,接下来便是一个年纪稍大的少女带着二人下去安置,其余人也都散了。

芳玉郡主看着由谢兰芝领着两个丫头渐走渐远,哼了一声,问身旁的姑娘:“那个就是徐景焕的妹妹徐妙筠?”

郑明蕊是首辅郑易安的长孙女,和芳玉郡主向来交好,笑道:“可不是,瞧着也不过如此,可听说李先生很是喜欢她,原先招学生入学要经过四位先生共同决定,可那日李先生当场就点了她进来,冯贞贞也就罢了,她凭什么也有如此殊荣?”

芳玉郡主冷笑,道:“她之前不是住在何家?何家的几位姑娘都没入选,心里肯定恨极了她,你回头结交一下何家的姑娘,挑个厉害的送进来,让她们自己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