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玉郡主是端王妃唯一的女儿,也是备受疼爱,平日也是嚣张跋扈的,可如今真的遇上事,就胆小怕事起来,又何曾被这样训斥过,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又是难堪,只是不住地掉眼泪,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时间场面静的让人难堪,有小丫头来报信:“冯姑娘醒了。”

冯大奶奶和冯夫人满脸惊喜的往院子里去,大家也都簇拥着跟了过去。

冯贞贞虽然醒了,可头被砸了那一下,冯夫人还真怕留下什么隐患,一连串问了冯贞贞好几个问题,冯贞贞虽然反应慢了一些,可头脑还清楚,冯夫人这才高兴起来,大家也都安心了。

冯贞贞自被带回家休息,诸位学生也都各自回家了,受罚的也都搁下笔,明日上学接着抄书。

徐妙筠被打了十板子,下半截疼的厉害,跪的时候不觉得,一起身险些没站起来,徐沛凝忙叫丫头扶着,把人带了回去。

徐老太太和大太太已经回来了,却还不知道这件事,一见徐妙筠被抬着回来都吓了一跳,听徐沛凝说了事情始末这才放下心来,又叫人去请大夫。

徐景焕原要跟着去看徐妙筠,被徐沛凝拉住了:“二哥放心,动手的婆子心里有数,虽然疼却没有大碍,倒是我今天在沉烟楼发现了一件事,觉得很有意思。”

徐景焕好奇道:“什么事?”

徐沛凝笑道:“安夫人嚣张跋扈我并不觉得奇怪,唐二奶奶奚落安夫人也不奇怪,奇怪的是端王妃眼看着安夫人受欺负却不相帮,真真是蹊跷,要知道,端王妃还要叫安夫人一声舅母呢。”

徐景焕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徐沛凝说的什么意思。

安夫人与端王妃不和!

这可是个大消息,可他还是有些犹疑:“会不会是端王妃明哲保身,所以故意撇清自己?”

徐沛凝摇头:“二哥想想,就是再明哲保身,冯夫人大骂安家的时候,端王妃可是一声都没吭呢,若是有人在你跟前说晏三老爷如何如何,你纵然只是女婿,也不可能干看着吧?所以我猜测,端王妃和安夫人有矛盾!所以端王妃才会眼睁睁看着安夫人受辱却置之不理。”

一直听着没吭声的大太太道:“这也没什么想不通的,端王妃无子,而安家想要继续富贵就要靠着端王,所以端王无子安家是最着急的,若是安夫人不停地给端王送小妾,端王妃只怕高兴不起来,也许两个人是因为这个才有了龃龉呢。”

徐景焕拍手道:“大伯母说得对,极有可能是因为这件事,安家是靠着安贵妃起来的,若是端王不能继承皇位,安家也就慢慢没落了,可端王之所以迟迟没有被认可,就是因为没有儿子,想来安家对端王妃早有不满。”

徐老太太也微微颔首,这样的事也只有出嫁了的妇人才想的到,徐沛凝未出阁,不晓得子嗣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徐景焕更不懂了,所以才会有所疑问。

若是这么说的话,端王那边也并非铁板一块,只要适当的筹谋,说不定安家和端王妃先掐起来,两边都是端王的左膀右臂,他们自相残杀,对端王的伤害也最大!

第五十章 溯源

徐景焕心里有了计较,先派人去请安成郡王来说话,又去徐妙筠那里瞧她,徐妙筠自己趴在床上却还担心着冯贞贞,叫丹桂把前几日张飒送给徐景焕的药膏找出来给冯贞贞送去,丹桂含着眼泪道:“姑娘还是先顾着自己吧,冯姑娘那里还少了好药?”

徐妙筠道:“我这十板子打在身上,再疼也无妨,倒是贞贞,那一砚台砸在头上,万一留下什么隐痛可怎么是好?”说着又懊恼起来:“都怪我,我就该忍住,不和芳玉郡主拌嘴,她要嘲讽,嘴长在她身上,任由她说就是了,非得一争长短,结果连累了贞贞。”

丹桂道:“芳玉郡主素日里也是张扬跋扈的不得了,如今一出了事,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可见是个色厉内荏的,倒是安姑娘,身份不如芳玉郡主尊贵,却比芳玉郡主还要厉害,也不知跟谁学的。”

徐妙筠闷闷不乐:“还不是仗着安贵妃的权势。”

徐景焕静静在窗外听了一会,没有惊动里头的人,转身去了书房,安成郡王急匆匆的赶了过来,额头上还冒着汗,神情有些焦急:“事情我都听说了,徐姑娘挨了板子,严不严重?我这儿有宫里太医秘制的玉露清心丸,清淤散毒是最好的,让徐姑娘饭后用水化开服了。”

徐景焕道了谢,又亲自给安成郡王斟了茶,这才说起了徐沛凝提起的事。

安成郡王苦笑:“徐姑娘还真是慧眼如炬,我听母亲提起过,我五岁的时候,安家见皇婶迟迟没生儿子,就着了急,一口气送了四个年轻貌美容易生养的女子过去,皇婶都接受了,后来还是没有动静,皇婶对于安家再送人就有几分不满,说如今还是没有子嗣,那就说明不是她的原因,而是皇叔的原因,可安家却不这么想,去年夏天,安家送了两个人去,皇婶直接找借口把两个人给发卖了,安家还上门来闹,事情传出去很不好听,皇祖父还把皇叔叫过去斥责了一顿。”

徐景焕道:“既如此,王爷就没想过用这个做文章吗?”

安成郡王道:“那个时候,局势还不像现在这样紧张,父王也对这些手段有些不屑,况且这样的事多半是家务事,一不小心赔了夫人又折兵,把自己把折了进去。”

徐景焕点点头,道:“端王无子,想来皇上心里也是明白的,可他却依旧坚持不立太子,可见对端王的宠爱了,有这份父子之情在,只怕皇上即便不立他做太子,也会给丰厚的奖赏作为补偿,到时候只怕又是个大问题。”

安成郡王道:“其实皇祖父以前并没有像现在这样疼爱皇叔的。”

他说话间有些犹疑,欲言又止的神情让徐景焕也猜到了这里面定然有什么内情,遂道:“郡王不用担心,今天的话出你的口,进我的耳,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安成郡王想了想,压低了声音:“说起来也是上一代的恩怨了,皇后娘娘和裕妃娘娘是堂姐妹你是知道的…”

当初皇后嫁给皇上,两个人都还年轻,虽然皇后迟迟未孕,可不管皇上还是太后都没有放在心上,一转眼两三年过去了,皇后还是没有好消息,可**一个小小的贵人却有了身孕。

皇上很高兴,封那贵人为贤嫔,十分宠爱,后来贤嫔生下一个小皇子,那才是皇上的长子,只可惜,小皇子没有撑过满月就得急病去世了。

说是得了急病,可真相究竟如何早已经不得而知,不知怎么,皇上把这笔账算到了皇后头上,不管凶手是不是皇后,皇后都百口莫辩,帝后感情越来越差,后来皇上甚至一连三个月没见皇后的面。

唐家这才开始着急,于是走了太后的路子,把皇后的堂妹,也就是唐裕妃送进了宫,太后喜欢皇后的贤德,怕皇上不亲近唐裕妃,还特地把皇后的亲妹妹指给了自己的大侄儿,也就是谢大老爷,以示自己对唐家的恩典。

皇上见太后做的如此明显,也不好说什么了,对唐裕妃虽然不亲热,可也没有置之不理,不过,唐裕妃肚子争气,很快生下了儿子,也就是康王。

康王一出生,皇后既是嫡母,也是姨母,对他十分爱护,皇上见好歹有个儿子在,帝后关系也缓和了,可对于小皇子的死还是耿耿于怀。

这个时候,鼎城伯的女儿郑祥妃也生下了二皇子,也就是廉王,郑祥妃不得宠,廉王也跟着不得宠,皇上对皇后又有心结,对康王也不怎么亲近,后来便微服出巡,也就是出宫散心,这一出宫就碰上了安贵妃。

一半是真的喜欢安贵妃,一半是和皇后赌气,皇上对安贵妃是宠冠六宫,不管是真是假,安贵妃从此平步青云,从一个小小的贵人做到贵妃,又生下了端王,足见是个手段了得的人。

端王出生后,皇上就再没有儿子出世,直到皇后三十多岁,康王爷也十八岁了,泰宁公主出世了,皇上又上了年纪,觉得少年夫妻老来伴,想起了皇后年轻时候的贤良好处,对泰宁公主就十分疼爱。

皇上的三个儿子里,康王是长子,又被皇后从小带在身边教导,很有皇后的风范,沉稳,宽厚,从容不迫,廉王却因为少了几分机灵不怎么出众。

唯有端王,小时候人长得俊秀,也聪明,嘴又甜,皇上觉得他十分孝顺,也就十分疼爱,再加上安贵妃的时常怂恿,说康王背后是唐家,太后和谢家也偏向康王,若是康王登基,定会导致外戚坐大,到时候这江山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一个帝王,一个有野心的帝王,对皇位和权力总是格外敏感,安贵妃许是刻意挑唆,可皇上却放在了心上,也是那时候,才对康王十分严厉不容情,对谢家和唐家也有些冷淡,这个时候,徐家提起立太子之事,倒霉的撞上了枪口…

安成郡王叹道:“皇祖父老了,也不求什么对错,只要一团和气,皇叔就是抓住了这点才肆无忌惮,可皇祖父毕竟是个帝王,再糊涂也不会糊涂到哪里去,皇叔也是有所察觉,觉得他只要没有儿子,皇祖父是肯定不会把皇位传给他的,所以才在子嗣的事情上如此着急。”

徐景焕沉默着没说话,好一会才抬头看安成郡王:“说起来郡王也到了成亲的年纪,若是你早早成亲有了子嗣,皇上不更高兴?为何王爷迟迟没有替你娶亲呢?”

安成郡王有几分窘然:“父王说我成了亲,生儿子会被皇叔忌惮,说不定会下毒手,生女儿皇叔又会拿这个大做文章,也没好处,索性先不着急娶亲,趁着年轻多学些本事,父王这样考虑也无可厚非,可皇祖父也没有提这件事,可见他也是不想我早点成亲生孩子的。”

徐景焕接口:“是怕你有了儿子,他更堵不住朝中大臣的嘴了吧?”

安成郡王点头,表情里也带着些苦涩,天家亲情,即便心里再疼爱,也免不了一番算计的。

安成郡王走后,徐景焕拿着玉露清心丸去瞧徐妙筠,徐妙筠正趴在床上和徐静含不知道说什么,笑眯眯的很是开心,见徐景焕进来,徐静含站起来笑着叫了声:“二哥。”

徐景焕点点头,把药给徐妙筠看,又叫丹桂拿水来化开叫徐妙筠吃,徐妙筠看着洁白如玉的药瓶,道:“安成郡王对哥哥还是真是看重,这么珍贵的药也送出手了。”

徐景焕却和徐静含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醉翁之意不在酒,聪明如徐景焕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可若是徐妙筠嫁入王府,康王夺嫡失败,徐妙筠定是难逃一死,康王夺嫡成功,将来安成郡王就是储君,就是未来的皇帝,三宫六院,徐景焕并不想徐妙筠陷入这个牢笼里去,也就假装不知道而已。

第五十一章 庙会

安成郡王从徐家出来,又去了唐家,给唐囡囡送药,唐囡囡已经能走动了,很是不屑:“你是从徐家过来的吧?定把好药都留在徐家了,我可不稀罕别人挑剩下的。”

安成郡王默默放下了药,没吭声,唐囡囡觑了他两眼,道:“难道人家没领你的情?哼,也是你活该,你要是个男人,就明明白白的告诉徐妙筠,你喜欢她,你要娶她为妻,这么畏畏缩缩的,徐景焕也不会把妹妹嫁给你的。”

安成郡王扯出了一个笑容:“我可没你这么豪放,更何况,旁的事已经够我忙的了,我还哪有心情想什么儿女私情。”

唐囡囡无语,不再理他,只叫人去徐家问候徐妙筠,约着一起去看望冯贞贞。

冯贞贞被砚台砸了一下,倒也不严重,额头上的伤口包的严严实实,躺在床上跟得了什么重病一样,唐囡囡愕然,看她满头的汗水,道:“你不觉得热啊?”

冯贞贞很是无奈:“本来没事的,可今天起床后觉得头晕,祖母吓得让我躺在床上不许动,好好地静养一段日子。”

徐妙筠很是内疚:“这都怪我,我要不和她拌嘴,你也不会受伤了。”

冯贞贞反过来安慰徐妙筠:“我这么一受伤反而有了借口不参加六月底的季考了,正好逃过一劫,我还要多谢你呢。”

徐妙筠忍俊不禁,笑起来,唐囡囡后知后觉道:“哎呀,早知道我也卧床装病了。”

冯贞贞笑道:“你都跑到我家来探病了,说你病的严重谁信啊。”

唐囡囡想想也是,又道:“安长宁这次可惨了,直接被李先生赶出了沉烟楼,不许她进来,芳玉郡主素日里多么嚣张啊,你一受伤她也傻眼了,在端王妃跟前乖得跟小猫似的,估计回家也免不了一顿罚。”

冯贞贞道:“为了我一个人,我听说学里的人都跟着受罚了,她们肯定恨死我了。”

唐囡囡眉毛一挑:“谁敢?我还正想说这事呢,难道你就白白挨了一下子没想过报仇啊?安长宁那个人素日里太嚣张了,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只当咱们好欺负呢。”

冯贞贞有些犹疑:“她已经被先生赶走了,再做什么只怕不大好吧。”

唐囡囡道:“哎呀,你就是患得患失,畏手畏脚的,这事就包在我和妙筠身上了,保管替你出气。”

徐妙筠道:“你难道有什么好主意不成?”

唐囡囡冲她挤眉弄眼:“不是还有你么?”

徐妙筠道:“你可别太过分了,安长宁和孙继良可不一样,孙继良恶名在外,算计他是为百姓除害,有百利而无一害,可安长宁毕竟是闺阁女子,虽然脾气暴躁喜欢动手,可到底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闹得太过分了不好。”

冯贞贞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唐囡囡有些不服气,徐妙筠道:“若是真的要出气也不难,贞贞只管装病喊着头痛,叫人去安家说理,安长宁肯定害怕,说不定会被家里人打呢,这不就能出气了吗?”

冯贞贞笑眯眯的直点头,唐囡囡忿忿道:“那好吧,我早就看她不顺眼,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你们都不利用,真是气人。”说是说,可到底没有再说出气的话。

这件事情虽然以冯家的不予追究和安家的缩头藏尾而告终,可李先生却在沉烟楼大发脾气,说闺阁女子一言不合居然动手打架,实在是有违规训,让大家背了好几天的女则女训,还说做学问之前要先学会做人,不然再高的才学也不过是奸诈小人,狂妄如泰宁公主也低调了好几日不敢出风头。

六月底是每半年一次的季考,如果考试不合格是要被赶出沉烟楼的,再加上安长宁打人的事情,李茂文打定了主意要好好教训这些天之骄女,把试题出的特别难不说,还事先放了话出来,但凡不合格的一律走人,绝对没商量。

大家的心思也慢慢转到了看书上,毕竟谁都不想去挑战李茂文的权威,要是真的被赶出去,也是一件顶丢人的事,唐囡囡和徐妙筠便约在了冯贞贞家里一起温习功课——李茂文发了话,虽然冯贞贞受伤了,可还是要参加考试,冯贞贞沮丧了好几天呢。

而芳玉郡主那边,因为少了安长宁,她倒是安分了许多,除了每次见到徐妙筠和唐囡囡都没什么好脸色,可也不敢出言不逊了。

季考在大家的忐忑不安中很快来到了,琴棋书画,还有刺绣和礼仪,每半日一门,一共考了三天,徐妙筠在这三天里打起了十分精神,徐家上下也跟着紧张起来。

比如徐景焕,他身上的伤虽然痊愈了,可还是被太医叮嘱在家静养一段日子,因此也不找安成郡王了,也不和张飒董子澄诸人出门了,整日在家里帮徐妙筠做题。

因为沉烟楼每年季考和年考的试卷都是保存下来的,徐妙筠便抄录了一份请徐景焕帮着做题,她直接背诵答案,总比她一本书一本书的翻找要快。

徐老太太瞧着都累,道:“这比考状元还麻烦呢,也不知道李茂文安的什么心,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出这么难的题目做什么?”

好不容易三天考试过去,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只等着两日后去沉烟楼看成绩了,徐老太太便要带着徐妙筠出门散心,道:“景焕受伤时我许下了愿,要吃斋七七四十九天,如今景焕痊愈了,咱们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去慈渡寺还愿。”

徐妙筠不依:“慈渡寺已经去过了,有什么好玩的。”

徐老太太满眼宠爱的看着她,笑道:“拜佛还讲究什么好不好玩?仔细佛祖生气。”可还是改口说去广济寺。

广济寺和广源寺都是京城有名的香火兴盛的寺庙,广源寺出名的是后山漫山遍野的桃花,可如今已经立夏,桃花早就凋落了,广源寺也就没春天桃花盛开时那样热闹了。

广济寺却因为寺里放生池里正盛放的芙蕖而车水马龙,放生池说是一个小池子,可广济寺的放生池却可媲美一个湖了,湖边搭建起了游廊亭阁,供奉着南海观世音菩萨,湖中则开满了芙蕖,一到夏日,这里人流如潮,拜佛倒是其次,大多数人还是来观赏芙蕖。

但是广济寺也有一个奇怪的地方,它并不接受清寺的规矩,不管你是王公贵族还是勋贵世家,众生平等,你只要来了,就得和普通百姓一样挤着排队上香,并不存在什么特权,也是因为这样,广济寺在老百姓口中极有口碑。

老太太选了广济寺,一来是觉得能观赏芙蕖,二来人多热闹,三来,既然接受普众香火,想来比那些只受达官贵人香火的寺庙更灵验些。

徐妙筠却是最高兴的那个,她换了一身男装,打扮的好像哪家的富贵小公子,跟着徐润安和徐景焕董子澄去广济寺外逛庙会,这也是徐景焕老早就答应了的。

徐妙筠跟放出笼的小鸟一样兴奋极了,说着要买什么买什么。

可没走一会儿,前头就遇见了张飒,张飒穿着一身普通的家常衣裳,肩上坐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个彩纸缠成的风车,后头跟着两三个小厮,有的手里拿着糖葫芦,有的拿着短木剑,显然是刚从庙会上买的。

此刻的张飒少了素日里安贵尊荣的公子做派,更多的像一个普通的父亲,带着儿子逛庙会,朴实却让人感动,徐景焕有些意外,笑着和张飒打招呼。

张飒倒没什么窘然,把那男孩放下来抱在怀里,大大方方的介绍:“这是我儿子序之,序之,快给几位叔叔打招呼。”

张序之年纪小,神情又怯怯的,一看便知是娇养着长大的,可很听张飒的话,在张飒怀里作揖:“叔叔们好。”

徐景焕和徐润安一边笑一边扯了佩戴的玉佩给他做见面礼,董子澄却直接从张飒怀里把孩子抱了过来,笑道:“这孩子长得可真俊。”

张飒笑着,神情十分温柔:“序之长得像他的娘。”

张序之被董子澄抱着有些不自在,伸着手要张飒,张飒接过来,抱歉道:“他有些怕生。”

董子澄不甚在意,他挺喜欢小孩子的,遂也给了东西做见面礼。

第五十二章 巧遇

自打遇见张飒,徐妙筠就用折扇半遮着脸躲在徐景焕身后,可张飒还是注意到了她,觉得面熟,稍一回忆便想起了她就是贸然闯徐景焕书房的那个,笑道:“这位小少爷是?”

徐景焕见既然遇到了,与其躲躲闪闪小家子气,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打招呼,遂笑道:“是我妹妹,缠着我带她出来玩。”又给徐妙筠介绍:“这是张大哥。”

徐妙筠穿着男装,不好行女子的礼,只好学着徐景焕的样子匆匆抱拳,张飒有些诧异,也觉得有趣,笑起来:“看来景焕和我是同病相怜哪。”又道:“这儿人多,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口茶。”徐景焕自然应允了。

庙会上哪有什么干净的喝茶地方,只找了个简陋的店面,寻了张干净的桌子,还未坐下,就有隔壁桌的过来打招呼:“徐大哥,徐二哥,真是巧啊,你们也来逛庙会。”

徐景焕仔细一瞧,竟是晏静宜的哥哥晏玉成。

晏玉成放荡不羁的性格徐景焕也是有所耳闻的,可自打晏静宜和徐景焕订了亲,晏玉成每每见了都十分亲热豪爽,跟自家兄弟似的,徐景焕也就没有拘泥于俗礼,对他也十分亲热。

晏玉成那一桌坐的都是不认识的人,可看衣着打扮十分富贵,想来也都是哪家的公子,遂两边草草行了礼,晏玉成便凑在了徐景焕这一桌:“二哥身上的伤都好了么?”

徐景焕笑道:“劳你费心,早就好了。”

几个人寒暄说起话来,徐妙筠可着急了,她是出来逛庙会的,可不是来听他们闲话的,可若是贸然插嘴,打断他们说话,又显得失礼,遂闷闷的低着头,有些不高兴。

那边张序之只是个六岁的孩子,更坐不住,扭着身子要出去,张飒没法子,只好道:“我们家这个小魔星闹着要出去,我先告辞了,改日再聚吧。”

晏玉成意犹未尽,可他跟张飒并不熟悉,只能点头应允,徐景焕也顺势起身告辞,出了茶馆,张序之又活跃起来,一会要买这个,一会要买那个,张飒虽然团团转,可脸上满是纵容,俨然一个慈父。

张飒也很会做人,但凡张序之要的东西,他都是买两份,一份给儿子,一份给徐妙筠,徐妙筠手里拿着泥塑的娃娃,木制的竹蜻蜓,彩绘的面具,也有些不好意思。

徐景焕笑她:“你呀,没出来的时候嚷着要这个那个,出来了怎么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徐妙筠不高兴了,拉着董子澄去买街边小摊上刚出锅的八珍糕,三色糕各色点心,用麻纸托着,热气腾腾的,看起来就很好吃。

张序之眼睛直盯着,小手指含在嘴里,显然很羡慕,可却没有开口要,徐妙筠看看他,觉得他很有趣,遂递到他嘴边:“甜的,很好吃。”

张飒笑吟吟的看着,并不阻拦,张序之犹豫了一下,怯怯的咬了一小口,在嘴里吧唧了几下,又咬了一大口,把徐妙筠乐得不行,看方方正正的点心上被咬出来的小小的牙齿印,也没有嫌弃,两大块点心就被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的给解决了。

一直从庙会这头走到那头,徐妙筠手里添了不少东西不说,还尝了两块栗子糕,两个糯米团子,还有一碗桂花甜汤,甚至连董子澄买来的臭豆腐也尝了一口。

徐景焕见她满头是汗,脸上晒得红红的,便说要到不远处的酒楼坐下歇歇,张序之也和徐妙筠吃了一样的东西,张飒正怕他积食,闻言也说好。

这一路过来,张序之和徐妙筠已经很要好了,张序之也没有叫张飒抱着,自己下地拉着徐妙筠的手蹬蹬往前跑,笑的很开心,徐妙筠毕竟是个女孩子,大庭广众下跟个孩子一起跑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遂不住道:“你慢点跑,这儿人多,仔细撞着。”

张序之咯咯直笑,跑的越发快,和一个刚从酒楼出来的人迎头撞上,张序之个子小,撞上那人的腿,徐妙筠却因为惯性跟那人撞了个满怀,下意识的要后退,又摔倒在地上。

安成郡王愕然地看着这一幕,先把张序之扶了起来,犹豫着又把徐妙筠扶了起来,张飒和徐景焕几个人已经走了过来,大家相互寒暄打招呼,徐妙筠则窘迫的要命,恨不得钻到地底下去,张序之这个罪魁祸首却笑嘻嘻的伏在张飒肩上冲徐妙筠扮鬼脸。

安成郡王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后头跟着安宜郡王安清郡王,唐翼然,唐旭,谢玉树几个人,见到了张飒和徐景焕,又回去重新坐下说话,偌大的雅间里摆着一张大桌子,一张小方桌,其余人都围坐在大桌子旁说话。

徐妙筠和张序之则坐在方桌旁,张序之欢快的拿了桌子上盘子里的蜜桔糕吃,徐妙筠低声抱怨:“都怪你,害我这样出丑。”

张序之却嘻嘻笑着把面具带在脸上冲徐妙筠摇头晃脑的,徐妙筠不由恼怒,伸手一边一个捏住了张序之的耳朵:“不许调皮。”

张序之却大叫起来:“爹爹,姐姐欺负我!”

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徐妙筠脸色涨得通红,讪讪松开了手,徐景焕走过来低声斥责:“跟一个孩子置气,你可真有出息。”

徐妙筠低着头不说话,张飒呵呵笑着对张序之道:“你不许调皮,和姐姐一起玩。”

安成郡王看在眼里,虽然强自镇定谈笑自若的和大家说话,眼睛却忍不住瞧徐妙筠那边瞥,见徐妙筠耷拉着脑袋很是不高兴的样子,有些心疼,可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是不能够说什么的,又有些黯然。

安清郡王年纪小,坐了一会便跑到张序之跟前和张序之玩儿,张序之比起和徐妙筠一起老老实实地坐着,自然更喜欢和安清郡王一起玩,趴到安清郡王背上叫他驮着跑出去疯了,跟着的几个小厮也都赶忙追了出去。

眼见着到了吃午饭的时候,安成郡王要做东,徐景焕抱歉道:“祖母还在广济寺,我们回去晚了不好,还是改日再聚吧。”

安成郡王只得答应,两边告辞,徐景焕一行人返回了广济寺。

徐妙筠犹自生气着,徐老太太也正说要不要等徐妙筠几个人回来一起吃斋菜,见了也都奇怪:“高高兴兴地出去,怎么耷拉着脸回来了?出了什么事?”

徐景焕笑道:“我们遇上了张大哥,她和张大哥的儿子闹别扭呢。”大家想着徐妙筠小孩子似的脾气,也都笑了起来。

徐妙筠心里闷闷的,她觉得大家都不了解她,她和张序之那个小孩子有什么好置气的,主要是因为她觉得丢了脸。

尤其是还当着安成郡王安宜郡王几个人,她住在康王府的时候,表现出来的可是端庄文静,文雅知礼的大家闺秀模样,如今穿着一身男装,跟在一个孩子后头疯跑,还撞了人,自己跌了一跤,真是形象尽毁,还不知道安成郡王他们背地里怎么笑话自己呢,说不定还会说自己虚伪,表面上一套,背地里又是一套。

没等徐妙筠消气,沉烟楼那边的成绩出来了,徐妙筠一大早跑去沉烟楼看榜,第一名赫然是谢芝兰,冯贞贞排在第十名,徐妙筠排在第十三名,而唐囡囡则是第十七名,排在最末的被淘汰的则是郑宗萍和杨宛儿。

唐囡囡看了榜后幸灾乐祸:“芳玉郡主又少了两个爪牙。”又道:“我嫣然堂姐下半年也不来了,伯母说要给她说亲事,不能再抛头露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