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囡囡道:“就是好奇呗,你说说,你希望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哪?”

徐妙筠倒是真的没答案了,以前年纪小,不知情为何物,后来知道了徐家的冤仇,徐沛凝又说身为女儿,能为家里出力,最好的办法是结一门要紧的亲事,所以,她想的并不是想要嫁个怎样的人,而是嫁个对徐家有帮助的人,就像徐沛凝,和苏又庭定亲便是徐家苏家联姻的意思。

徐妙筠不做声,唐囡囡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咱们身为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本来就身不由己,若是不能嫁个如意郎君,这辈子不就毁了?就拿我来说吧,娘常念叨说我顽劣,要给我找个性子温和的,可我却不喜欢,我喜欢性子爽朗些的,和我能说得上话,若真的给我找个脾气绵软,跟女子似的人,我真要一头撞死了。”

徐妙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可真是大胆,我可没想过这么多,我哥哥姐姐都没有成亲,我要成亲还早呢,况且又有哥哥替我做主。”

唐囡囡急道:“如今你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亲事都定下了,剩下的两个也快了,你的婚事早则明年,迟则后年,也要说了,你哥哥再疼你,还能养你一辈子不成?你就没想过将来你嫁了人,自立门户,这日子跟谁过?怎么过?”

徐妙筠茫然的摇摇头,唐囡囡语凝:“你可真是,说你笨你比谁都聪明,说你聪明,你又这样的迟钝。”徐妙筠语滞,抱怨道:“是你先提起来这些没羞没臊的话,怎么倒怪我迟钝。”

唐囡囡叹了口气,想着安成郡王的情意,只替他遗憾前途漫漫。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下去,徐景焕和晏静宜的婚事也定下来了,只是因为徐润安还没说亲事,婚期就没有定,徐老太太和大太太把心思都放在给徐润安说亲上,大老爷甚至请康王爷出面给保个媒。

康王爷笑道:“这可难住我了,要我替你找个好女婿不难,找个好儿媳妇,还是要请王妃出面,你放心,这件事我放在心上了。”

康王妃长日无聊,听说徐老爷请她做媒,自然喜欢,忙活了四五天后亲自去了徐家一趟。

徐老太太带着人亲自迎了出去,徐妙筠不在,家中只有徐沛凝和徐静含,康王妃瞧着两个都喜欢,尤其是徐静含,小小年纪,竟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不知将来谁有这个福气能娶回去。

徐老太太笑呵呵的:“为了润安的事劳动王妃大驾,真是过意不去。”

康王妃笑道:“老太太说这话就见外了,您若是信得过我,我还真有两个人选。”

徐老太太忙聚精会神的听,这阵子虽然也托了何大奶奶和晏夫人,可寻常的人家怕触怒端王,不敢和徐家结亲,敢和徐家结亲的要么看不上徐润安,看得上的徐老太太又没看中人家姑娘,拖到现在也没个结果,若是康王妃能帮着说一门亲事,也是不错的。

康王妃道:“我这边有两个合适的人选,一个是镇国公家的嫡长女谢芝兰,按着辈分来说,谢大老爷是皇上的表弟,谢姑娘是和王爷平辈的,虽然辈分有差,可谢姑娘着实不错,温柔娴静,知书达理,如今沉烟楼有一半是她帮着谢太太打理的,有多能干也不用我多说了,还有一个是敬国公府的大姑娘唐嫣然,她和囡囡是堂姐妹,和你们润安同岁,只因唐夫人喜欢孙女,这才留到了现在,人也是万里挑一的。”

徐老太太和大太太都有些诧异,没想到康王妃提的两位都出身国公府,身份尊贵就不说了,和康王还是平辈,若是真的嫁到了徐家,徐家的辈分相对也抬高了。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徐老太太委婉道:“王妃提的人自然是万里挑一的,可我们只怕高攀不起。”

谢家是太后的娘家,唐家是皇后的娘家,康王妃提这两家一来拉紧了徐家和康王的关系,二来也是让徐家有机会迈入京城勋贵外戚的圈子,虽是好意,可也容易被人说是徐家攀附权贵,于徐润安的名声也有碍。

康王妃笑笑,遣退了身边服侍的,这才和徐老太太道:“说实话,我也是受人之托,谢家是真的想把女儿嫁过来,自打景焕中了状元,谢大老爷就有结亲的意思,可谢姑娘却说景焕是人中龙凤,人聪明,心思细腻,和这样的人过日子得打起十分精神来,就有几分不愿意,谢大老爷也就没勉强,后来你们润安来到京城,谢大老爷偶然见了一次,觉得他沉稳可靠,为人又很踏实,人长得也俊,就起了结亲的意思,可又拉不下脸来主动上门求亲,就耽搁下来,我前两日一去说,他立刻就答应了,说只看徐家的意思。”

徐老太太有些惊讶,可也十分自豪,自己的孙儿让人如此惦记,换了谁都是高兴的。

康王妃又道:“唐家来说,却是因为你们家三姑娘,说来也是缘分,妙筠去唐家做客,唐家上下都特别喜欢她,囡囡又和她亲姐妹似的,唐二奶奶便想替儿子唐旭求娶你们家三姑娘,唐姑娘的事倒是顺便。”

徐老太太没想到徐妙筠也如此受人喜欢,犹豫道:“谢家那头还好说,妙筠的婚事我发了话叫景焕做主的,王妃也知道,我们家老二去得早,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妙筠的婚事景焕不点头,我也是不能定下的。”

康王妃笑道:“说的也是,既如此,您先考虑着谢家的事,若是成了,我这个媒人也脸上有光啊。”

第四十七章 亲事

徐老太太笑吟吟的送走了康王妃,便去和徐景焕商议,徐景焕皱了眉头半天没说话,董子澄和唐翼然走得近,唐旭他也是见过的,因不需要承接家业,人不如唐翼然稳重,有些轻浮,可为人豪爽,性子耿直,也是个可托付之人。

若是妙筠嫁过去,唐家长辈都喜欢,又有唐囡囡这么个小姑子,是不担心吃亏的,可唐家出了一位皇后,一位后妃,又有康王爷,将来是免不了各种纷争的,他不想妙筠整日奔波算计。

徐老太太道:“康王妃既然说了,足见唐家是有诚意的,咱们若是不说个理直气壮的理由,唐家还以为咱们端架子呢,说实话,妙筠的婚事你究竟怎么想的?”

徐景焕道:“我倒没想过让妙筠嫁入高门,毕竟豪门是非多,我只盼着她能安安稳稳的过小日子,我好了,她自然有依靠,我不好,她也不会被牵连进去,其实我是看中了子澄的,子澄和我的关系就不用说了,和妙筠也算是一起长大的,董家又是商家,有能力让妙筠一辈子衣食无忧,也不会卷入朝堂纷争。”

徐老太太道:“我原先只是猜测,没想到你真有这个主意,那你可曾问过子澄和妙筠的意思?”

徐景焕苦笑:“我只当妹妹还小,要留她几年,哪里会提这事,子澄那儿估计也是有所察觉,不然他中了进士,又随我进王府做伴读,怎么董老爷问也不问呢?想来心里也有数。”

徐老太太也觉得董家不错,世人多轻视商人,觉得行商是卑贱之事,可商家一来衣食无忧,二来平安稳定,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如今夺储大事未定,徐家前途未卜,若是能让徐妙筠抽身,也算是一件好事。

徐景焕道:“我先问问两个人的意思,若是能成,也就有借口回了唐家,若是不成,祖母只说我要多留妙筠几年,想来唐家闻音知雅,也不会勉强的。”

徐老太太应下了,徐景焕先找了徐妙筠来问,徐妙筠正为唐囡囡之前问她的话苦恼呢,听徐景焕这么一说脸上一片飞红,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徐景焕笑道:“你这样低着头,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

徐妙筠为难道:“我觉得子澄哥哥和哥哥一样,都是亲人,哥哥问我这个,我也不知道。”又问徐景焕:“嫁人和不嫁人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一辈子和哥哥在一起难道不行吗?”

徐景焕摸着她的头,有几分不舍,也有几分感慨:“你跟着我自然是好的,我也有能力照顾你,可我老了以后怎么办呢?我都需要人照顾了,又怎么照顾你呢?嫁人也是一件很好的事,你和你喜欢的人结为夫妻,一起过日子,他在外挣钱养家,你在家里替他生儿育女,打理家事,遇到什么难事,有他替你解决,遇到什么风雨,也有他替你遮挡,也许你们会有矛盾,会有争执,可这世上没有谁比你们更亲密无间,即便我是你亲哥哥,到时候也要靠后站,年轻时候风雨同舟,老了自然也要相互扶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仅只是愿望,也有可能成为现实,如今最要紧的是,你想嫁给谁?”

徐妙筠有些茫然:“嫁给谁有区别么?”

徐景焕笑道:“当然有区别,你若是嫁入唐家,上面一连串长辈,你要做到恭顺恭敬,若是嫁给子澄,那你就是长媳,要坚强能干,长辈满意,下面的人也敬服,这两者自然是不一样的。”

徐妙筠低着头半天,下定决心似的道:“那我还是嫁到唐家吧,子澄哥哥即便不娶我也和哥哥一条心,唐家就不一样了,我嫁过去了,他们自然会帮助哥哥,哥哥也就多了一臂之力。”

徐景焕有些差异,他没想到徐妙筠会这样衡量,一时间十分感动,眼底一片晶莹:“你不用考虑这些,你更喜欢和谁共度一生便选谁。”

徐妙筠摇头:“我不知道,哥哥,我现在还不想嫁人,我想陪着哥哥,我们永远不要分开。”说着靠在徐景焕怀里,十分依赖,徐景焕哭笑不得,徐妙筠却又抬头道:“哥哥娶了静宜姐姐,还会像以前一样疼我么?”

徐景焕郑重的点头:“不管我娶谁,妹妹对我来说都是最重要的。”

兄妹俩在这边推心置腹,康王府安成郡王的书房却被唐囡囡闹得鸡飞狗跳:“我娘可托了表嫂去徐家提亲了!万一成了,妙筠就是我嫂子了!以后她就是你的长辈了,你难道想见了她叫她一声小婶婶么?”

安成郡王坐在书桌前没有做声,看似在镇定的练字,可拿着笔的手却连着抖了好几下。

唐囡囡被他的“镇定从容”气的要命:“你究竟喜不喜欢妙筠?你既然这么沉得住气,那就等着叫她小婶婶吧!”

安成郡王放下笔,道:“婚姻大事自有父母做主,我和她男女有别,动情已是逾礼,若是贸然上门求娶,只怕更坏了彼此的名声,罢了罢了,也是我们没缘分吧。”

唐囡囡瞪大了眼睛,她听西厢记,听牡丹亭,为戏里美好的爱情而感动,也觉得崔莺莺杜丽娘等人为情奋不顾身,十分勇敢,如今见安成郡王十分坦然,一边怒其不争,一边也觉得安成郡王对妙筠的感情并不坚贞,遇到一点挫折就退缩了,不由得嚷嚷道:“你这个懦夫!难怪妙筠看都不看你一眼,你既然自暴自弃,我又何必多事。”

说着要拂袖而去,安成郡王没有拦,他也没想去拦,身为家中长子,身为皇上的长孙,他比谁都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他要沉稳,做个好兄长,要孝顺,做个好儿子,要能干,做个让皇祖父信任倚重的皇长孙,却唯独不能任性。

他一步行错,别人不说什么,端王那边肯定会抓住不放,到时候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他宁愿把自己的感情收拾稳妥藏在心底,一个人静静地品味,也不愿拿出来让众人糟践!

唐囡囡见安成郡王依旧四平八稳的坐着,真是生了气,头也不回的走了。

徐妙筠和哥哥推心置腹一番深谈,心情很好,第二日高高兴兴地去上学,谁知唐囡囡却变了个人似的,对她不理不睬的,徐妙筠觉得奇怪,想起自己也曾经因为哥哥要定亲伤心,以为唐囡囡也在为这个不高兴,遂笑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嫁给你哥哥,把你哥哥抢走的,祖母已经回了这门亲事。”

唐囡囡有些诧异,徐妙筠却有些得意,悄悄说了徐景焕告诉她的关于夫妻的那段话:“…哥哥说让我好好考虑,不要替他想,我喜欢谁便嫁给谁。”

唐囡囡惊奇道:“没想到你哥哥还挺看得开,那你若是一辈子没有心上人,难道一辈子不嫁人?

徐妙筠嗔笑道:“怎么可能没有,这件事不许你提了,不然旁人听了还以为我急着嫁人呢。”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讥讽的笑声:“原来你急着嫁人呢?难怪你们家人上蹿下跳的四处托人说亲事,真是不要脸。”

唐囡囡见是芳玉郡主,不由得色变,刚要说话,被徐妙筠拦住,徐妙筠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为什么要不好意思?难道郡主一辈子不嫁人不成?”

芳玉郡主哼道:“婚姻大事该由父母做主,你这么说出来就是没羞没臊。”

唐囡囡不由嗤笑:“也不知道是谁,天天跟在谢玉树后头巴儿狗似的,玉树哥哥玉树哥哥叫的比谁都亲热,你明目张胆的勾引男人都不害臊,妙筠为什么害臊?”

芳玉郡主气的要命,却说不出话来,谢玉树是京城第一美男子,虽然和端王有派系之别,可并没有妨碍芳玉郡主的那点春心萌动,她仗着郡主的身份常常盘桓谢家,为的就是能见谢玉树一面,如今被唐囡囡道破,不由得又羞又怒,竟叉着腰大骂唐囡囡:“你才不要脸呢,整天和康王府的三位郡王嬉笑打闹,嘴上说的好听,大侄子大侄子的叫着,其实谁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少在这里装模做样了。”

唐囡囡问心无愧,才不会被她激怒,嗤笑一声,神情越发不屑:“这话也只有你说的出来,看来竟不把纲常伦理放在眼里了,听你这话,对着自己的晚辈难道也都下手?阿弥陀佛,幸而你辈分不高,不然不知还要有多少人遭你荼毒呢!”

芳玉郡主气的浑身直抖,说不出话来,徐妙筠不想把事情闹大,忙劝唐囡囡:“不要说了,先生知道了是要罚的。”

唐囡囡冲对面扮了个鬼脸:“我才不怕呢,先生问起来,少不得从头细说一遍,我倒要看看是谁没脸。”

芳玉郡主怒极,又找不到话来反驳,竟“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把徐妙筠吓了一跳。

芳玉郡主这一哭,倒招来好几个人,为首的便是安长宁,她揽着芳玉郡主道:“是谁欺负你,我替你出气!”

第四十八章 闯祸

芳玉郡主指着徐妙筠和唐囡囡,安长宁和徐妙筠老早就有龃龉,闻言横眉竖眼的冲向了徐妙筠,扬手欲打,徐妙筠反应快,敏捷的躲开了。

安长宁使全力挥出了手,却落了个空,反而把自己闪了一下,唐囡囡在旁边就肆无忌惮哈哈大笑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哎哟,真是自作自受,安长宁,你也就这点本事了,哎呦,笑的我肚子都疼了。”

安长宁可不是吃素的,性子也更暴戾,见徐妙筠躲了过去,竟随手抓起桌子上的砚台扔了过去,墨汁四溅,围着的女孩子都惊叫着躲闪,徐妙筠全心防备着,见砚台飞过来下意识的抱着头蹲下来,砚台从她头上飞了过去,正中刚刚推门进来的冯贞贞头上。

冯贞贞也是冤枉,进门见一群人围着,刚想分开人群瞧瞧,就被砚台击中了,伴随着砚台落在地上的沉闷声,她也“扑通”一声倒了下去,额头上有砚台溅出的墨迹,也有伤口流出的血,红红黑黑的,格外吓人。

这是在一瞬间就发生的事,大家都愣住了,不知是谁尖叫一声,有的往外跑,有的想躲远点,徐妙筠和唐囡囡则跑过去抱住了冯贞贞,唐囡囡气的抓住了一个想溜走的姑娘:“出了事就想跑,今儿谁都别想走!”

徐妙筠倒还冷静,探了探冯贞贞的鼻息,见还有气,不禁松了口气,皱着眉头对唐囡囡道:“你先别骂人了,快去请大夫,贞贞的伤要紧。”

唐囡囡连连点头,又是叫人去请大夫,又和徐妙筠一起把冯贞贞扶起来抬回房间,大家乱作一团,芳玉郡主则手脚冰凉,瑟缩的靠向了安长宁:“冯贞贞受伤了,这可怎么办?”

安长宁也被吓住了,就是唐囡囡受伤,她也没这么害怕,可冯贞贞不一样,她祖父是皇上的陪读,她父亲是皇上最宠信的臣子,冯家又只有冯贞贞一个女儿,若是冯贞贞有个三长两短,冯家全家豁出命去也不会放过她。

芳玉郡主这才发现安长宁的手脚都在发抖,见安长宁如此,她更害怕了,哭丧着脸道:“你快拿个主意吧。”

安长宁说话声音都颤了:“先去看看,只要冯贞贞没事,这事自会压下去。”

这一闹很快把沉烟楼四个先生都招来了,谢大太太也扶着丫头急匆匆赶了过来,急的要命:“这都几十年了,沉烟楼从没出过学生打架的事,都是大家闺秀,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了?怎么就这么冲动呢?”

谢芝兰镇定些,劝慰谢大太太:“娘别担心,已经请了太医瞧了,想来不会有事,如今最要紧的是如何解决这件事。”

谢大太太也觉得这件事棘手,事情是因徐妙筠而起,可和芳玉郡主起争执的却是唐囡囡,动手的又是安长宁,结果误伤了冯贞贞,这一下子就涉及了五家人。

且不说端王和安家都不好惹,单说冯家就不可能善罢甘休,她又琢磨着把女儿嫁去徐家呢,徐家也不能得罪,这事可怎么说呢?总得有人站出来担这个责任吧,总不会无缘无故就闹起来。

谢大太太正烦恼着,太医从屋里出来了,谢大太太忙迎了上去:“冯姑娘怎么样了?”

太医叹了口气:“幸而那砚台小,扔出去的力气也小,冯姑娘醒了大概就没事了,头上的伤口也会慢慢好起来。”

谢大太太忙叫了两声佛,安下心来,这才去看冯贞贞,徐妙筠正拿着帕子替冯贞贞擦额头上的墨迹和血迹,准备上药,服侍冯贞贞的丫头反倒吓得瘫坐在一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唐囡囡气的和谢大太太告状:“您可要替贞贞主持公道。”

谢大太太叹道:“先照顾冯姑娘,等冯姑娘好了再说吧。”

冯大奶奶很快赶了过来,见冯贞贞昏迷不醒,趴在床边嚎啕大哭起来:“我的儿呀!我就你一个,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哪!”

谢大太太在旁边听着也伤心,想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人家好好的姑娘来念书,结果被砸成这样,她管教不严,也是有责任的。

以李茂文为首的四位先生却没有谢大太太的诸多犹豫,而是雷厉风行的把当时在场的女学生都召集起来,挨个的训斥,沉烟楼总共二十个学生,在场的除了芳玉郡主,唐囡囡,徐妙筠,安长宁外,其余的都是看热闹的,李茂文斥责她们看到争执却不劝阻,反而作壁上观,每个人被罚跪着抄一百遍礼经。

安长宁作为动手的人,除了被罚跪着抄礼经一百遍,还要挨二十板子,赔冯贞贞的汤药费。

芳玉郡主,唐囡囡和徐妙筠作为从犯除了抄书外挨十板子。

李茂文一说对各人的惩罚,旁观的女学生还好,被葛凤玉带去琴室抄书了,安长宁却大声反驳:“我不服,为什么要打我二十板子?明明是唐囡囡出言不逊在先!”

李茂文瞥了她一眼,也没解释,直接道:“目无师长,再罚二十板子!”

那就是四十板子了,虽说行刑的只是婆子,下手也不会太重,可四十板子了下来,也要养上两个月不能动弹,安长宁见李茂文压根无视她,又是羞耻又是不忿,哪里还有之前的嚣张,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唐囡囡却极有眼色,见李茂文震怒,压根不敢反驳,乖乖的跟着褚兰秋去棋室受刑,徐妙筠和芳玉郡主也都没有吭声。

安长宁站着不动,也没有人勉强她,就任由她站着,唐囡囡和徐妙筠并芳玉郡主噼里啪啦挨了十板子,忍着痛一瘸一拐的压根动不了,索性就直接跪在棋室里抄书,安长宁依旧站在外头不动,李茂文直接叫人去请忠远侯夫人来。

事实上事情一发生,各家就有人去报信了,唐家来的是唐二奶奶,芳玉郡主那边来得是端王妃,徐家来的则是徐沛凝,安家来的则是忠远侯安夫人。

徐妙筠忍着痛望着徐沛凝:“姐姐怎么来了?”

徐沛凝心疼的替她擦额头的汗:“祖母和娘出门做客,我也怕吓着她们,就瞒住了,我过来瞧瞧,二哥一听说你闯祸了,急的要命,要不是我拦着,非要过来呢。”

徐景焕现在还在养伤,徐妙筠一听十分羞愧,唐二奶奶却直接不客气的戳了戳唐囡囡的额头:“叫你调皮,被先生罚了吧?”

唐囡囡则撒娇:“打的我屁股好疼。”唐二奶奶嘴上说着“活该”,其实十分心疼。

端王妃来了以后一没有安慰芳玉郡主,二没有追究是谁的错,只是去看了冯贞贞,冯大奶奶几乎哭的晕死过去,见了端王妃也有几分怨气,也没行礼也没打招呼,只是不住地哭。

安夫人来的最晚,却最嚣张,一进门就大声道:“是谁要打我们长宁板子?真是狗胆包天,我们长宁犯了什么错?”

李茂文不住冷笑,也不和安夫人说话,直接吩咐褚兰秋:“叫人把安长宁的东西收拾了,把今年刚交的束修还给她,我们沉烟楼收不起这么贵重的学生!”

褚兰秋看了安夫人一眼,应声而去,李茂文是当朝鸿儒,就是皇上见了也十分客气有礼,如今屈尊教导几个姑娘家念书,一来是上了年纪找件事情做打发时间,二来也是看了谢家的面子,说句实话,李茂文教训几位姑娘是她们的福气,安夫人这么大吵大闹,难怪李茂文生气。

李茂文的意思就是安长宁被赶出沉烟楼了,这个名声一传出去,大家肯定追问好好地为什么被赶出来,到时候安长宁可就真的“名声在外”了。

安夫人被噎了一下,又不肯服软,反而越加嚣张:“不用你们赶,我们自己走,什么三教九流不干不净的学生都敢收,我可不想叫长宁学坏了。”

唐二奶奶在旁边听着冷冷道:“安夫人这话我怎么听不明白?你说谁三教九流不三不四?”

事情虽然因徐妙筠而起,可和安长宁拌嘴,气的安长宁用砚台打人的却是唐囡囡,唐二奶奶下意识的就觉得安夫人这是在骂唐囡囡,怎么可能容忍。

安夫人却瞥了一眼徐妙筠徐沛凝姐妹俩,道:“唐二奶奶听不明白就算了,这沉烟楼原来也是平平静静的,自从来了某些人,就整天的惹是生非,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话音刚落,就听到冯大奶奶怒气冲冲的质问:“安夫人是在说我们家贞贞么?”

安夫人心中一跳,才想起徐妙筠和冯贞贞可是同一天入学的,今天又是安长宁打了冯贞贞,不由急急解释:“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冯大奶奶气的要命,全然没了以往的贤惠,大声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我们贞贞招你惹你了?和你闺女有什么仇?你养的好女儿居然用砚台打她,我告诉你,我可不管你是什么人,若是我们贞贞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冯大奶奶身后的端王妃则拉住了冯大奶奶,柔声劝道:“大奶奶别担心,贞贞吉人自有天相,又用了最好的药材,肯定会好起来的。”

加更!

第四十九章 风波

安夫人见端王妃居然放下了架子示弱,一时间不免有些踌躇,可让她低声下气的赔礼道歉,她也做不来,脸色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唐二奶奶是个伶俐人,若是李茂文放任不管,凭着安家和端王府的闹腾劲,估计唐囡囡也没什么好果子吃,这事往轻了说是普通的纷争,往重了说,则是端王康王两派的人争斗。

可李茂文雷厉风行的都罚了,那就是普通的同窗之间闹矛盾,在学里发生的事,学里的先生又处理了,就是端王只怕也不好说什么。

偏生安夫人不识趣,若是一上来低眉顺眼的认错,冯家就是生气也未必好意思追究,如今她一盛气凌人,惹得李茂文不高兴不说,冯家也不会善罢甘休,就是闹到皇上跟前,安家也未必占得了便宜。

想到这儿,唐二奶奶微微一笑,反而和徐沛凝寒暄起来:“听说徐二少爷受伤了,可曾痊愈?”

当着端王妃的面问这句话,尤其是孙继良现在已经带伤被发配去了苦寒之地,可谓是戳端王妃的心窝子,徐沛凝微微一笑,道:“多谢二奶奶关心,我二哥福泽深厚,已经痊愈了,不过祖母不放心,要他再养一阵子呢。”

唐二奶奶唏嘘道:“出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老太太多伤心呢,查出来是谁打的没有?天子脚下敢行凶伤人,真是无法无天。”

徐沛凝道:“谁说不是呢,可没有证据,也不好闹大,没的叫人家说徐家轻狂,二哥没留下什么病根,已经是万幸了。”

唐二奶奶点头:“这也是祖上有德,换了旁人,素日里就横行霸道,仗势欺人,落难的时候也没人会同情怜悯,相反,还会说这是天理报应,拍手称快呢。”

端王妃听得清清楚楚,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安夫人却以为唐二奶奶是在讥讽她,气的胸口起伏不定,说不出话来。

很快,冯夫人也过来了,她上了年纪,对冯贞贞珍爱如宝,如今乍一听说冯贞贞受伤了,险些没晕过去,不顾阻拦就来了沉烟楼。

冯夫人的母亲可是皇上的奶娘,也是因为这层关系,皇上时常戏称自己是冯德的大舅兄,把自己放在了冯夫人兄弟的位置上,奶娘去世的时候,皇上甚至亲自去吊唁,哭的伤心极了,三天没上早朝,冯家也成为朝中特立独行,无人敢惹的一家。

冯大奶奶纵然再生气,辈分摆在那里,也不好说别的,冯夫人却直接指着安夫人的鼻子大骂:“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嚣张!你们安家不过是靠着宫里的娘娘这才封了侯,说什么世家大族,知书识礼,我呸!骨子里还是粗俗的贱民!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哪家的姑娘是这样的?如今伤了我孙女,没事也就罢了,若是有事,我叫你闺女陪葬!”

冯夫人的话不仅难听,还把安家的老底都掀了,安贵妃的父亲其实只是个贫苦的百姓,养着一儿一女,皇上微服出巡的时候见安贵妃荆钗布裙,难掩丽色,这才收入**。

安贵妃也是个有手段的,这才左右逢源,一直得意到现在,安家也随之鸡犬升天,安贵妃的父亲被封为忠远侯,只当了一年的侯爷就去世了,爵位由安贵妃的哥哥继承。

冯夫人话音一落,不说安夫人无地自容,就是端王妃脸色也十分难看,冯大奶奶则愣住了,唐二奶奶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上前扶住了冯夫人:“您可别着急,伤了身体,皇上知道了岂不也跟着着急?要说也是我们家囡囡不懂事,非要争那一口气,这才起了争执,害的冯姑娘受伤,您就原谅她这一回,我回去定要告诉她爹,好好教训她。”

冯夫人道:“你也别和我打马虎眼,孰是孰非我分得清,别说拌嘴吵架,就是动手打人我也是见过的,可拿什么不好,偏偏去拿砚台,分明是要置人于死地!可见这姑娘心思歹毒!”

唐二奶奶道:“谁说不是,囡囡说安姑娘要打的是徐姑娘,你说徐姑娘和她有什么仇?怎么就下这样的死手?”

安夫人脸色全都白了,不住地出冷汗,端王妃则一声不吭站着,徐沛凝想了想,事情闹大了,谢家是要跟着吃亏的,如今谢家要把女儿嫁到徐家,也算是自家人了,她怎么也不能叫谢家吃亏啊。

遂上前朝冯夫人行礼:“说起来事情都因我们妙筠而起,究竟是为了什么我们也都不清楚,如今既然几位夫人都在,我想趁着这个机会当着先生的面把事情说清楚,若是有误会,把误会解开了也就好了,毕竟同在沉烟楼念书,走出去就是同窗,闹大了谢家也跟着没脸,几位妹妹也都坏了名声,几位夫人意下如何呢?”

旁人不说,谢大太太先点头称是:“说的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还是把误会说清楚了好。”

冯夫人也点头:“你倒是懂规矩,也好,我倒要听听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唐囡囡主动请缨:“我来说我来说。”遂把自己和徐妙筠说话,芳玉郡主如何出言讽刺,自己如何反击,安长宁如何出手相帮,又出手打徐妙筠,落空了又拿砚台砸人的事无巨细的说了,唐囡囡指着芳玉郡主:“你问她我说的可有错漏?”

芳玉郡主说不出话来,也就是默认了。

徐沛凝道:“看来事情都是从郡主而起,我妹妹和唐姑娘说话,并没有得罪郡主,郡主为何出言讽刺呢?”

芳玉郡主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这事再问下去就有些敏感了,徐沛凝也没有揪着不放,倒是端王妃厉声斥责芳玉郡主:“此事都因你而起,你还有什么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