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敏之这次倒很干脆利索:“还有个十六年前在晏恪芳院子里扫地的小丫头,说曾经看到过晏恪芳半夜和一个男人私会,据描述样貌,和端王爷很像,还有人曾在十六年前街上见过端王爷,因为端王爷举止不凡,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因此记忆很深,最重要的证据还是端王爷拿出的定情玉佩,那块玉佩有好几个晏家老仆都在晏恪芳手里见过。”

太后不言不语看向了端王,端王却心知肚明,他叫人先去江西把晏家摸了个透底,这定情玉佩的事是真的,可却不是他的,估计是晏玉成的亲爹的,他不过叫人问了玉佩的样式,仿造了一块成一对的,所以在这件事上压根不用他收买。任谁去问都是铁证。

最要紧的还是晏玉成的生辰八字,究竟是四月生的还是六月生的?他现在改口还来不来得及?若是相差十天半个月也就罢了,偏偏差了两个月,怎么也蒙混不过去。

端王爷再一次后悔。怎么就听杜翎那个没脑子的,竟想出这个法子来,如今是骑虎难下了!

皇上瞧端王的眼色也是恨铁不成钢,太后悠悠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命里无时莫强求,东珍,这事是你莽撞了,怎么也不能为了一己私欲叫人家骨肉分离哪。”

端王嗫嚅着不敢说话,皇上气的直骂:“混账!连朕都哄过去了,叫朕跟着你一起丢人!”

端王连连道:“父皇恕罪,儿子没有撒谎,是有那么一件事。也许弄错了人也不一定。”

太后道:“那哀家问你一句。晏玉成到底是不是你的儿子?”端王犹豫道:“孙儿记错了。也许不是吧。”

太后忽然笑了起来,众人愕然,太后指着晏玉成道:“你这个猴儿。你说,你到底是四月生的还是六月生的?”

晏玉成呆住了。太后哼道:“连哀家都瞧出不妥来,晏玉成分明是六月生的,东珍你啊,被人家一诈就把实话说出来了,原先哀家还疑惑,如今倒肯定了,晏玉成不是你儿子吧?做老子的哪有不确定儿子的生辰的?这也太荒唐了。”

这可真是峰回路转啊!

端王脸憋着紫涨,指着晏玉成说不出话来,最后竟晕了过去,安成郡王虽然忍着笑忍得肚子都疼了,可看端王晕过去了,还是赶忙跑过去把人扶起来:“皇叔怎么了?快叫人去传太医!”

皇上也怒视着晏玉成,太后却道:“皇上也别发脾气,这孩子机灵,哀家喜欢,晏大人晏太太也别跪着了,也不怪你们,皇上也不许降罪,连我都觉出不妥当来,看得出人家是诈东珍,皇上却愣是没瞧出来。”

皇上也很是不好意思,晏三老爷磕了个头:“太后皇上请恕罪,请原谅臣一片爱子之心。”

晏三太太也道:“妾身无状,皇上请降罪,玉成是妾身的心头肉,实在是舍不得,这才出此下策。”

安成郡王看着小太监把端王抬到偏殿,又回来,听到忙道:“皇祖父,老祖宗,不怨他们,这个馊主意是孙儿想出来的,孙儿也是怕皇叔被下头的人糊弄了,毕竟皇室血统不容混淆,反正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谁知道晏玉成真是假的呢,皇祖父若是气,只管罚孙儿便是。”

太后呵呵笑道:“还受伯让聪明,这话说得对,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这事就这么算了,让晏大人晏太太白白的担惊受怕,皇上可要好好安抚。”

皇上还能说什么,亲娘的话要遵从,大孙子也是不忍心责罚的,只得应下,赏了不少东西把晏家一家三口送出宫,满腔怒气都撒到了端王身上。

端王一出苦肉计也使得巧妙,醒来后见皇上怒视着自己,自己先痛哭流涕的认错了,说自己人到中年没有儿子,是鬼迷心窍了,见儿子哭的伤心,皇上心中也不落忍,这事也就轻轻揭过了。

安成郡王送晏家三口出宫,路上笑道:“玉成还真是机灵,我不过说了一句他就随机应变了,晏太太的话也圆的好,我几要是不事先知情,只怕也信了。

晏玉成得意道:“到底是他上赶着做我老子,我却不稀罕做他儿子,这事还要多谢郡王了。”

晏三老爷刚才不得已陪着撒谎,如今在生死关头走一圈,见晏玉成还是如此张扬,不由大怒,道:“孽障,看我回去不揭了你的皮,什么话都敢说!”又叹气:“此番是把端王得罪狠了,以后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安成郡王安慰道:“您放心,玉成入了老祖宗的眼,到时候我帮着敲边鼓,让老祖宗召玉成进宫说话,到时候别说皇叔,连皇祖父也不敢怎么样的。”

晏三老爷十分感激,不住道谢,晏三太太只是拉着晏玉成的手,瞧不够似的。

一行人出了宫,正好徐景焕在外头等着,大家便都往徐家来了。说起这里头的一波三折来,徐老太太也是目瞪口呆了,徐景焕笑道:“妙筠的玩笑话倒成了真的,当真把端王给哄住了。”

大家都夸徐妙筠有急智。徐老太太却道:“这话还是别叫人知道的好,不然落在端王眼里又是一宗罪,安成郡王既说是他的主意,对外也只说是他的主意吧。”

晏三太太连连点头。她也是知道轻重的。

这场闹剧很快以端王的沉默收尾了,没人敢凑上去问究竟,端王正不高兴呢,上去白找不自在,出这个主意的杜翎却被端王爷暗地里教训了一顿,这辈子是不可能在京城出现了。

晏玉成回到晏家,晏家也越发低调起来,生怕再落到端王眼里,晏玉成却如安成郡王所说。得了太后的喜欢。进了腊月。开始张罗过年的事,京中的年味儿也一天比一天浓。

腊月初八,太后甚至专门把晏玉成叫进宫喝腊八粥。晏玉成嘴甜会说话,虽然性子张扬跋扈。可架不住太后喜欢,留在宫里住了一天,还是晏玉成要回家,太后这才放人,当着皇上皇后夸晏玉成:“这孩子有一颗赤子之心,人品不坏,又孝顺的很,我这些个重孙子,从伯让到叔宁,没一个比得上他会说话,会讨人喜欢。”

皇后笑道:“太后喜欢,常叫进宫说话就是了。”太后叹气:“可惜出身低了些,不然也能配给泰宁,倒是一门好亲事。”

皇后笑道:“泰宁那脾气,还是找个软和些的,不然两个人天天对打,这日子可怎么过。”

太后也疼爱泰宁,闻言立刻护短道:“我看泰宁的性子就很好,公主哪有低眉顺眼的?泰宁人不跋扈,也有主意,就正好。”

皇后便顺着太后说这才哄过来,皇上背地里叹气,皇后就劝:“大过年的,太后喜欢,何苦招她不痛快?”

皇上也是个孝子,为着太后高兴,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徐家也是热闹的紧,五个孩子四个都定了亲事,谢家、晏家、苏家和康王府都送了很厚的节礼,光还这些礼就费了徐老太太一番心思,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苏家和康王府只按着旧例回了礼,谢家和晏家却另外加了一份,为的是娶了人家的女儿,要给人家做面子。

其实徐老太太完全多想了,为了晏玉成的事,晏三太太完全把徐家几个人都当成了自家孩子一样,虽说帮晏玉成周旋的是安成郡王,可安成郡王也不是什么人都帮,不是看在徐景焕徐妙筠的面上,安成郡王知道晏玉成是谁?

因此晏三太太对徐家十分感激,却不敢和康王府走的近,怕人说闲话,就是给安成郡王的谢礼,也是托徐景焕转交的。

徐家上下各人有各人的差事,徐妙筠却依旧跟着许嬷嬷学规矩,许嬷嬷顺着说起了过年的规矩:“大年初一是祭祀祖宗的,到时候各种规矩礼仪,只怕要不吃不喝站着跪着闹一整天,姑娘还是尽早习惯才好,不说过年,就是平日重大的节日也免不了祭祀,不过过年时更隆重罢了。”

又教了徐妙筠很多小窍门,比如跪的时候怎么跪更好看又省劲儿,站的时候怎么站显得身形窈窕,怎么站支撑的时候更久,还有磕头,也有讲究,道:“到时候幕天席地的,可没有垫子给你,磕头的时候不能轻了,叫人觉得不尊重,也不能重了,一抬头沾了一脑门灰,叫人笑话。”

徐妙筠刚开始还觉得琐碎复杂,可她人聪明,找到窍门就很快记住了,素日里自己慢慢琢磨体会,倒是理解的更透彻,因此虽然许嬷嬷教的东西多,她也没有觉得很吃力,这让许嬷嬷很吃惊,进宫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便免不了赞扬几句,任谁遇到这样的学生也会忍不住夸嘴,也是因为这样,太后对这个重孙子媳妇更加期待了。

过了腊月二十,许嬷嬷便停了课,说来年过了元宵节再过来,徐妙筠的变化徐老太太是看在眼里的,对许嬷嬷也十分感激,觉得包红包太俗气了,怕入不了许嬷嬷的眼。

想着许嬷嬷孤身一人,过年想来也冷清清的,便极力邀请许嬷嬷在徐家过年,还拿徐妙筠做了借口:“过年的时候事情多。只怕这孩子玩疯了,还要许嬷嬷提点着好。”

许嬷嬷也是知晓人情冷暖的,过年的时候谁不希望热闹闹的,自己也在宫外过过年。冷盘子冷碗的,有热闹也是虚热闹,因此对徐老太太的提议很动心,再加上徐妙筠一番痴缠。也就顺势答应了,说先回去要把宅子里一群人安顿好了再说,徐老太太便叫人收拾出一个院子给许嬷嬷住。

腊月二十五许嬷嬷进宫给太后请安,又替徐妙筠说了不少好话,太后越发喜欢了:“真想赶紧见一见。”

许嬷嬷笑道:“太后要见重孙子媳妇还要等?您若是喜欢,把唐姑娘谢姑娘几家姑娘都宣进宫来陪着说话,一来年下热闹,二来徐姑娘夹杂在里头也不起眼,您也瞧见了孙子媳妇。三来也是给各家的恩典。不是一举三得?”

太后果然欢喜。笑道:“到底是松兰机灵。”又叫人传话,叫了芳玉郡主,芙蓉郡主。谢芝兰,唐囡囡。唐嫣然,冯贞贞和徐妙筠一起进宫说话。

接到旨意时徐家倒没有慌乱,徐妙筠甚至自己搭配了衣裳,许嬷嬷说过,太后上了年纪,喜欢女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遂穿了为着过年新做的粉红色小袄,玫红色绣蔷薇花的褙子,鹅黄色的裙子,头上戴了一对蝶恋花簪头的金簪,耳边垂着梨形红宝石坠子,很是华丽,越发衬得徐妙筠明眉皓齿,肌肤雪白。

徐老太太很满意,也没有多嘱咐什么,只叫随行的丹桂注意规矩。

看徐妙筠上了马车走了,徐景焕突然伤感起来,想起那个不知世事动不动拉着他撒娇的妹妹,叹气道:“妙筠真的长大了,要飞走了。”很是难过。

这不是徐妙筠头一次进宫了,又是太后召见,徐妙筠并不觉得紧张,倒是在宫门处遇到了正和唐囡囡唐嫣然说话的安成郡王,安成郡王出宫,见唐家姐妹便停下来说话,没想到会遇到徐妙筠,见了徐妙筠的打扮也是心中一动,觉得白梅成了红梅,却更妩媚动人。

想瞧,当着唐家姐妹又怕失礼,若是避开,又舍不得,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唐囡囡却和徐妙筠说起话来:“你倒很少穿的这么华丽。”徐妙筠道:“许嬷嬷说,太后很重规矩,要打扮的庄重。”

唐囡囡看着自己身上规规矩矩的大红色褙子,点头道:“这倒是真的。”

不一会冯贞贞和谢芝兰也到了,安成郡王不好再停留,匆匆告辞,几个年轻姑娘便一起进了宫。

芳玉郡主和芙蓉郡主已经到了,芳玉郡主正坐在太后跟前撒娇,芙蓉郡主则坐在下面的椅子上默不作声,宫女通传几个姑娘都到了,太后笑眯眯的:“快请进来。”

五个年轻姑娘跟五朵鲜花似的,太后越瞧越喜欢,等行完礼先拉了冯贞贞和徐妙筠瞧:“长得可真是标致。”唐家和谢家的女孩因为常见倒靠了后。

冯贞贞娇怯怯的,倒罢了,太后重点把把目光放在了徐妙筠身上,打扮的很是华丽,也很规矩,一看便知是许嬷嬷教导出来的,可腰间垂着的猴子摘桃的羊脂玉玉佩却泄露了小孩心性。

太后问了几句话,见徐妙筠答的从容,越发喜欢,作为长孙媳,最重要的还是端庄沉稳,能给下头的妯娌们做个榜样。

唐囡囡笑嘻嘻的看着太后拉着徐妙筠,道:“太后见了妙筠就不疼我们了。”

太后笑骂道:“猴儿,就你说嘴,最近有没有淘气?你娘进宫请安的时候可又叹气了。”

唐囡囡眨着眼睛:“娘老是拿我跟嫣然姐姐比,自然要叹气了。”

唐嫣然也笑起来:“你为自己开脱可别拉上我,和我不相干。”

太后见一屋子人热闹喧阗的,很是高兴,点心果子流水似的端上来,泰宁公主也特意跑过来玩儿,一屋子欢声笑语,徐妙筠和冯贞贞坐在一起,却注意到了芙蓉郡主。

芙蓉郡主长得很普通,人也沉默寡言的,徐妙筠不禁想起了廉王爷和廉王妃,不起眼的爹,不起眼的娘,不起眼的女儿,这一家子还真是奇怪。

芳玉郡主就活泼很多,腻在太后怀里,她倒是聪明,没有当着太后和唐囡囡刺起来,唐囡囡自然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说笑了一阵子,太后便赐了许多礼物,她毕竟上了年纪,热闹一会就要歇一天,大家也不敢劳累她,很识趣的纷纷退下,唐囡囡出宫的路上还非要看徐妙筠得的荷包里是什么东西。

谁知刚到御花园,就有小太监气喘吁吁跑过来:“安贵妃请诸位姑娘去说话。”

芳玉郡主熟稔道:“既然是祖母相邀,那大家就都去请个安吧。”

谢芝兰是里头最大的,笑着应了,几个姑娘自然也都跟在后头。

安贵妃居住的怡华殿十分奢侈华丽,真正是琉璃瓦,黄金墙,碧玉砖,水晶帘,芳玉郡主欢快的跑进去打招呼:“祖母。”

安贵妃呵呵笑着,看着下头的几个姑娘,徐妙筠却谨记许嬷嬷的教导,低着头,神色恭敬,眼神都不往旁边瞟一下。

第七十二章 亲事

果然,安贵妃问过了芙蓉郡主和谢芝兰后,又问徐妙筠:“这就是伯让未过门的小媳妇吧?长得可真是标致。”

徐妙筠上前行了礼,道:“贵妃娘娘谬赞,小女不敢当。”

安贵妃笑道:“不光长得好,人也懂规矩,难怪伯让喜欢。”

然后赏了徐妙筠两个绣金线的荷包,徐妙筠丝毫不敢松懈,又恭恭敬敬谢了,连芳玉郡主也觉得奇怪,心里嘀咕,这徐妙筠怎么这么识相起来,想挑毛病都挑不出来,安贵妃却想,看着也不像芳玉和长宁说的那样不懂规矩呀,小姑娘之间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话到底不能当真。

安贵妃又问了唐囡囡和唐嫣然,照样赏了东西,等出了怡华殿,徐妙筠发现不光自己偷偷松了口气,连旁边的唐囡囡都松了口气,不禁暗暗一笑。

泰宁公主偷偷道:“母后本来也想见见诸位的,谁知不凑巧,这回就罢了,过了年元宵节再见也一样。”

虽然话说的含糊,可徐妙筠还是听明白了,安贵妃再得宠,也是嫔妃,是妾,她赶在皇后前头召见几位姑娘,照皇后娘娘的脾气,肯定不会跟在后头见几位姑娘被安贵妃压一头,只有等下次了,又怕大家觉得皇后傲慢,故泰宁公主有此一说。

徐妙筠暗暗觉得好笑,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平平安安的出了宫。

进宫一趟,得了太后的一个金镶玉九连环的小玩意,得了安贵妃两荷包金豆子。还有随后皇后娘娘赏的一对金钗,一对荷包一对纱花,徐妙筠直呼划算,回去给徐老太太瞧。徐老太太笑道:“瞧瞧,刚说她稳重了,又现出原形了。”

热热闹闹的过了年,过了大年初一便是源源不断的宴请。徐家刚来京城第一年不仅站稳了脚跟,连带着几个儿女亲事都定下来了,再加上年前端王认子的事情,大家便把心偏向了康王一些,遂许多人家给徐家下帖子,徐大太太挑挑拣拣,有的自己去的,有的则带着三个姑娘,有的礼送到了。人却没到。有的索性直接推了。

就是徐景焕也是连轴转。早上出门晚上回来,不是这个请那就那个请,大部分又不好不去。倒是徐老太太最清闲,上了年纪的人。请了戏班子在家唱两出热闹的戏,烦了和三个孙女说说笑笑,一直到了元宵节,皇上下旨请徐老太太和徐家人进宫赏灯,这才忙碌起来。

徐老太太是有一品诰命在身的,穿着打扮自有一番规矩,徐大太太也好办,总不会失了礼仪,徐沛凝和徐妙筠也不担心,唯有徐静含,若是去了,这样的容貌,引了谁的注意,好的就罢了,万一是个纨绔子弟,应还是不应?若是不去,叫人知道了又是欺君之罪。

徐老太太很是为难,徐沛凝却安慰道:“静含也不是从没见过人,许多人都是知道的,此番不去也不好,索性大大方方的去,有这么漂亮的三个孙女往那一站,您该觉得自豪才是啊。”

徐老太太被这么一打趣,反倒罢了。

三姐妹穿着一样的粉色裙衫,带着一样的镌了名字的金项圈,亭亭玉立往那儿一站,的确十分惹眼。

就是康王妃见了也愣了一下,不住地夸徐老太太有福气,更别说别人了,有的羡慕,有的嫉妒,正大光明上来打招呼的也有,旁敲侧击来问定了亲事没有的也有,心里眼红只在背后窃窃私语的也有,徐老太太一概坦然受了。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知道徐家有个天仙似的孙女,连太后和皇后也叫人来宣,到跟前说话。

太后是见过徐妙筠的,因此拉了徐沛凝和徐静含说话,皇后便拉着徐妙筠问话,喜欢的不得了,太后问徐老太太:“你怎么调教出这么伶俐可人的孙女来?见妙筠我就觉得好,如今这两个更好,哀家可真是羡慕的紧。”

皇后看徐沛凝沉稳冷静,看徐静含端庄文雅,也是不住点头:“长得好倒罢了,要紧的是懂规矩,真是难得。”

徐老太太谦虚:“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谬赞了,她们人小,哪里禁的夸。”说是这么说,心里却十分得意。

经过元宵节这一次,徐家三姐妹是彻底闻名上京,哪家提起来不说,知道徐家如今只有一个徐静含没定亲,就都拐着弯的来问亲事,徐大太太一概推了,背后却和徐老太太说笑:“老太太再不发话,只怕门槛都要踏平了。”

徐老太太道:“你是做娘的,怎么来问我的意思,我是一个也没瞧中,不是冲着静含的容貌,想娶回去约束儿子不寻花问柳,就是冲着妙筠和沛凝的婚事,想靠着连襟儿往上爬。”

徐太太也是黯然,去了徐静含屋里,徐静含正坐在书桌前抄佛经,徐大太太好奇,道:“怎么抄这个?”

徐静含笑着给徐大太太奉茶,道:“祖母不是要说去看曹婶子?到时候拿本佛经去,也好说嘴啊。”

徐大太太笑道:“还是你细心。”

徐静含抿着嘴低头笑,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来,再细看身形,已经是凹凸有致,婷婷袅袅,徐大太太看了也要心动三分,更别提那张玉颜了,若是早生个三十年,送进宫,哪里还有安贵妃的地方,定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

徐大太太暗暗叹气,拉着徐静含的手道:“最近不少人上门提亲你是知道的,老太太怕委屈了你,瞧这个不行,那个也不满意,你是个明白人,也不用害臊,告诉我心里怎么想的?我也好替你拿主意啊。”

徐静含虽是庶女,又容貌出众,可徐大太太并没有打压庶女的心。一来徐家子女少,每个都当成宝贝一样,二来徐大太太性子宽厚,并不是容不下庶女的人。

徐静含的娘又是徐大太太的陪嫁丫鬟。却是个没福气的,生下女儿没一年就去了,徐静含算是徐大太太看着长大的,小时候看不出来。越长大容貌越出众,让徐大太太瞧着,都有些心惊肉跳了。

徐静含听了这话,并没有害羞会手足无措,反而越发沉静:“我听祖母和太太的。”

徐大太太笑道:“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也要你愿意才成啊。”

徐静含这才露出几分茫然来:“我没想过。”

徐大太太道:“这几日来求亲的,有高门大户,也有寒门小户。高门锦衣玉食。却也有说不出的难处。寒门小户日子苦些,却更自在,不过你的容貌你也清楚。小门小户的压不住,我寻思着给你找个有权势的夫婿。寻常人也不敢打你的主意,你觉得如何?”

徐静含愣住了,没有吭声。

徐大太太瞧在眼里,私下里找徐沛凝:“我瞧着她像是心里有人了,你们姐妹好,私下里问问,若是差不多的,随了她的心意也好。”徐沛凝应了。

姐妹俩关起门来说私房话,徐沛凝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你看上杨敏之了。”用的还是肯定的口气。

徐静含呆住了,徐沛凝不紧不慢道:“不要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单看你对曹婶子那么上心就猜出几分了,你又突然迷上了练柳公权的字,二哥说过,杨敏之练柳公权的字很有造诣。”

徐静含的脸霎时通红,讷讷说不出话来。

徐沛凝叹了口气,道:“你觉得祖母可能答应这门亲事么?杨敏之再有出息,却是私生子,为了利益咱们拉拢曹婶子,可以,把你嫁过去,祖母头一个不答应!”

徐静含的脸霎时又变得苍白,徐沛凝道:“杨家就是一个泥潭,你嫁给杨敏之,势必要陷进去,公府侯门,子弟又不争气,不知道多少肮脏事,你是知道的,祖母疼你,不会让你被各种糟心事缠身。”

徐静含不忍道:“姐姐别说了,不过是我的一番痴心妄想,我也没想过这样的事,婚姻大事,我会听祖母的话的。”话虽这么说,语气里却有一丝黯然。

徐沛凝却想起小时候的一件事来,那时候妙筠还小,全家刚搬到杭州,对于江南的生活都有些不习惯,妙筠天天哭闹,祖母和母亲便把心思放在了妙筠身上。

静含水土不服,身体不适,怕给家里添麻烦只忍着不说,结果生生瘦了一圈,要不是二哥细心,发现她饭吃的一顿比一顿少,叫人请了大夫来,只怕她还要忍着。

徐静含就是这样的软和性子,生怕给人家添麻烦,自己受委屈就都忍着,让人觉得又心疼又怒其不争。

就比如这婚事,自己告诉她不可能,她就吞声咽气的说听长辈的安排,要是换了妙筠,只怕早拿话来翻,即便没理也被她强词夺理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徐静含就是这么一个不懂得哭闹撒娇的傻孩子。

徐沛凝叹气,道:“你就不能跟妙筠学学么?到底是你的婚事,话虽这么说,祖母有其他主意也不一定,你不如和祖母说一说,祖母也许就答应了呢?”

徐静含有些犹豫:“我不敢说,而且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杨敏之…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徐沛凝毕竟主意多,道:“如今上门提亲的也多,祖母一定不会立刻答应,我想着法叫人把信儿传到杨敏之耳朵里,看他什么反应,若是有动静,说不定心里是有你的,若是没动静,那就不好说了。”

徐静含忙道:“姐姐别说,最近正忙着大哥的婚事,杨敏之和二哥走的近,二哥人那么精明,万一察觉出来可怎么办?”徐沛凝道:“你放心,这事有我呢。”

出了正月,徐大太太便开始张罗徐润安的亲事,因为娶的是谢家的嫡长女,谢家不光是公府侯门,还是太后的娘家,这亲事势必要煊煊赫赫的的大办一场的。

徐大太太听许嬷嬷说过,刚进二月谢大太太就进宫求太后给了恩典,太后赏了一尊白玉送子观音给谢芝兰。做嫁妆里的头一抬,结果皇后也赏了梅兰竹菊的玉石盆景,就摆在了第二抬。

徐大太太怕丢面子,说起来迎亲的事:“有景焕这个文状元。我想再凑个武状元,文武双全。”

徐老太太笑道:“武状元不成,可景焕说了,到时候安成郡王也会跟着去。也就够了,原先要请张飒的,毕竟年长些,可他和谢家是表亲,要在谢家张罗。”

徐大太太笑道:“这两日我忙的连轴转,等媳妇进门就好了,我也能松快松快了。”

徐老太太也笑着点头,对孙媳妇也很期待。

婚期定在了三月中旬,徐家一早在卖干货的铺子定了大量的海参鲍鱼。干贝鱼翅。就在为这次的婚事做准备。徐沛凝便和徐老太太一起布置新房,徐景焕把找厨子起灶炉的差事接了过去,徐静含的字好。负责写给自家的喜帖。

唯有徐妙筠,她倒是想帮忙。事情都分派完了,她也插不上手,只得跑去看徐润安的喜服,大红色的绸子摸上去滑溜溜的,袖口领口搭配着压了枣红色和金色的线,绣着一道云纹,显得十分华贵,却又不张扬,很符合徐润安温润儒雅的性子。

徐妙筠看着穿上喜服的大哥,十分不舍:“大哥成亲以后就不能叫大哥了。”

徐润安笑起来:“那要叫什么?”

徐妙筠偏着头道:“要称呼你为大嫂的夫君啊。”

周围服侍的丫头都笑起来,徐润安也笑:“你这丫头,是变着法儿的说我娶了媳妇忘了妹妹是吧?”

徐妙筠嘻嘻笑着:“我可不敢。”

徐景焕的新房设在了环芳阁,是个三进的小院子,过了年徐大太太就张罗着叫人重新粉了墙,把院子里的铺着的青砖重新整了整,很是干净整齐,如今又是百花齐放的季节,摆了不少花花草草,看上去花团锦簇的十分热闹。

徐老太太很满意,道:“谢家实在,把前后三进院子的屋子尺寸都量了去,到时候新娘子的嫁妆定会摆的满满当当,咱们也不能叫人瞧笑话,越发要把婚礼办得热热闹闹才是。”

徐大太太笑道:“老太太放心,从送嫁妆那天起,请了两个唢呐班子,换着班吹,一连唱上两天,保管热热闹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