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芝兰破涕为笑,说徐润安贫嘴,可到底心里宽了几分。

与此同时,徐妙筠也在说着孩子的事,和伯让感叹,不知道将来效贤会娶个什么样的媳妇,伯让前一阵子特别忙,最近才闲下来,也有时间和徐妙筠说这些有的没的。

徐妙筠还认真掰着手指头盘算起来:“不管门第如何,脾气一定要好,你瞧咱们效贤那个脾气,若是个脾气暴躁的,这日子可就没法过了,不要求念过多少书,但一定要识文断字,通情达理,容貌上也要配得起效贤才行。”

伯让笑的肚子都疼了,道:“他才多大呀,你与其想这些,倒不如盘算着给效贤添个弟弟妹妹。”说着暧昧的在徐妙筠腰上摸了一把,徐妙筠扭着身子避开,冲他“呸”了一声。

伯让却笑着把她带到怀里压在身下,眼睛里跳动着两簇小火苗:“怎么?不想给我生孩子?”

徐妙筠下意识的回答:“想啊。”

随即又满脸通红,惹得伯让笑起来,将徐妙筠横抱着进了内室,满室春光。

待到傍晚绣娟带着人匆匆收拾床单,点灯的时候,徐妙筠很是不好意思,抱怨伯让:“你都让我没脸见人了。”

伯让笑嘻嘻的样子和耍赖时的效贤颇有几分相似:“他们爱笑话那就让他们笑话去。”又叫人把效贤和茂哥儿抱过来一起吃晚饭,顺便检查两个人的功课。

谢玉树也怕拔苗助长,觉得两个人手上还没有劲儿,练习写字太早了,遂只以讲故事启蒙或者教认字为主,如今茂哥儿已经能很流利的讲上十几个成语故事了,还认了三四十个字。效贤进度慢一些,只记住了那些故事里的人名,因此徐妙筠也只能通过他嘴里蹦出来的名字猜测谢玉树讲了些什么。

比如今天,效贤一见徐妙筠便兴奋地喊:“司马光,司马光。”

徐妙筠笑道:“先生是不是讲了司马光砸缸的故事?”

效贤使劲点头,随即很是羡慕:“我想砸缸。”

伯让大笑起来,只把这话当成是玩笑话,可没想到效贤会真的砸缸。

信儿一传来,徐妙筠和伯让都不敢相信,细细一问才知道。原来效贤身边有的小太监想讨效贤的好。便故意让人藏在装满水的水缸里呼救。还给效贤预备了石头让他去砸缸,效贤哪里搬得起石头,兴奋地在水缸周围直转悠,喊着“砸缸砸缸”。

两个小太监便抬着石头把水缸砸破了。惹得许多宫女太监围观,窃窃私语,跟看西洋景似的。

徐妙筠气的半死,效贤还志得意满的来邀功,说今天救了一个人,徐妙筠看着儿子满脸的欢喜,只恨那些太监投机取巧,现在效贤这么小就变着法儿的哄骗他,将来还了得。还不知道会被挑唆的变成什么样子。

她就是怕这样,所以服侍效贤的小太监和宫女都是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没想到还会被钻空子,遂责令把参与这件事的小太监绑起来。按在院子里挨个的打,并带着效贤和茂哥儿看,告诉他们那只是一个骗局。

效贤似懂非懂,只是看到那些小太监被堵着嘴打板子,有些怯怯的,茂哥儿却有些明白,道:“他们为什么骗我们?”

徐妙筠耐心道:“他们这么做是想讨你们的高兴,你们高兴了,便会赏他们,在别人眼里,就会认为他们得宠,这样一来,以后他们打着你们的旗号做坏事,因为畏惧你们的缘故,也畏惧他们了。”

效贤举着手道:“母后母后,这叫狐假虎威。”很是得意的样子:“先生说的。”

徐妙筠一愣,随即亲了效贤一下:“效贤真聪明,他们就是狐假虎威,他们做了坏事,别人却以为是你们指使的,从而坏了你们的名声,所以以后一定要注意,不要被他们欺骗了还洋洋自得。”

茂哥儿皱着眉头十分苦恼:“那以后遇到落水的人还救不救了?我们怎么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徐妙筠一愣,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这世上的欺骗那么多,这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再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他们是管还不不管?救还是不救?难道就因为这样便抹杀了两个孩子的善良和怜悯?

徐妙筠心中五味具杂,顿时对那几个小太监更加恼怒,可效贤却睁大了眼睛道:“他骗我,我就打他。”

徐妙筠毫不犹豫道:“对,当你发现有人敢骗你的时候,你就对他不要客气,打他!”

效贤使劲点点头,茂哥儿却一副沉思的表情。

这几个小太监最终被打了一顿然后送去做苦差了,本来在效贤身边服侍,是人人羡慕,如今落到这步田地,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警醒,徐妙筠特地把凤仪宫上下的人都叫来看他们被打板子,道:“以后蓄意引诱主子不学好,就是这个下场!”

徐妙筠一向温和,这次却严厉且不留情面,一定程度上也把大家威慑到了,遂都跪下称是。

徐妙筠还特意让伯让转告谢玉树,在这一方面上给两个孩子好好讲一讲,免得他们再被这样的事情欺骗。

伯让对这件事虽然也恼怒,更多的却是抱着觉得滑稽搞笑的心态,因为他身为皇长孙,小时候也这样被人捧过,奉承过,他虽然小时候也觉得不解,可长大后便不会把这些人放在心上了,可徐妙筠既然严厉斥责并且处罚了这些人,伯让也就顺从徐妙筠的意思特地给效贤和茂哥儿讲了什么叫捧杀。

虽然两个孩子似懂非懂,可还是在父母的如临大敌中知道了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效贤也没再闹着砸缸了。

徐妙筠也怕因为这事抹杀了孩子善良的天性,见他们俩这几日都有些打蔫,一副生怕犯错误的样子,便和伯让商议了,带着两个孩子去放风筝。

天气很暖和,微风拂面,阳光和煦,效贤和茂哥儿脱去厚厚的冬装,只穿着夹衣在草地上撒着欢儿跑来跑去,风筝很快一只只飞了起来,远远望去那景象壮观极了,效贤一边拍着手跑一边仰着头看,一不小心跌倒在草地上,宫女吓得赶忙去扶他,效贤却躺着不肯起来了,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风筝,咯咯直笑。

徐妙筠温柔的看着这两个孩子,仿佛在看着整个世界,心里只觉得窝心。

看着效贤和茂哥儿跑的满头大汗,徐妙筠拿帕子给他们俩擦脸,又叫他们洗手,这才把一早准备好的红枣豆沙馅的糯米元子给两个人吃。

元子做的很小,一口一个,经过谢玉树的教导,两个孩子吃东西也隐隐有了风范,不慌不忙的,很是从容,徐妙筠越发怜爱,恨不得把两个孩子揉在怀里才好。

伯让远远看着这一幕,看着徐妙筠对待两个孩子温柔的表情,也是一脸愉悦,他情不自禁叹了一声:“娇妻佳儿,夫复何求?”

站在一旁的谢玉树点头:“的确值得人羡慕。”

他看着远处的徐妙筠,不过片刻便移开了目光,也许埋葬在心中的感情这辈子都没办法说出口,不过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你幸福,心里也就满足了。

日子就这样安静而闲适的过去,直到端午节,唐囡囡被婆婆的一封信召回了山东,她无精打采的来跟徐妙筠道别,满脸舍不得:“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徐妙筠安慰道:“等过了年我再叫人去接你,你婆婆也不好拦着。”又和她说起了冯贞贞的事:“我想着在京城估计是不好说亲了,你在山东帮着瞧瞧,有合适的提一提,总不能老叫贞贞这么下去。”

唐囡囡道:“我何曾没说过,都说了七八个,都是有门第的世家子弟,可她却都看不上,牛不喝水强按头,我也没法子。”

徐妙筠道:“你说她是不是还想着贺澜生?”

唐囡囡也不敢说,道:“实在不行就请她父母帮着做主,这样她总不会再拒绝了。”

徐妙筠道:“冯家巴不得贞贞不出嫁呢,到时候招赘一个老老实实的女婿,而且若是真的把贞贞嫁到了外地,冯家也舍不得。”

两个人说了大半天也没个结果,只得作罢,徐妙筠答应会慢慢的劝冯贞贞,只有她摆脱过去的阴影,才好说亲事,不然即便嫁人了也不会开心。

作为当事人的冯贞贞却丝毫不知两个好姐妹对她的担忧,反而正在和泰宁裴青青一起商议去骑马的事情,裴青青道:“你们若是不会,我可以教你们,我八岁就会骑马了。”

泰宁倒是会一点,冯贞贞就不行了,因此道:“那你得给我找匹温顺的马。”

裴青青满口应下,道:“我三哥养了许多马,从西北回来的时候都带回来了,任你挑。”

第一百四十八章 再嫁

冯贞贞笑道:“我可不懂这个,你看着哪个好便是哪个。”

裴青青应了,去找裴俊帮冯贞贞和泰宁挑了马。

裴俊是知道裴青青的水平的,有些担忧,要跟着,裴青青不肯:“你去了多扫兴啊。”

裴俊道:“我又不偷听你们说话,只远远地跟着罢了,若真的出了事,我也能赶过去,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你,就那半桶水还敢教人骑马。”

裴青青只得应下,带着裴俊一起去了郊外骑马。

泰宁还好,冯贞贞却有几分不自在,道:“真是辛苦你哥哥了。”

裴青青笑道:“我在西北的时候和姐妹们去跑马,爹娘不放心,都是三哥陪着一起去的,这三个哥哥里,我和三哥感情最好了。”

泰宁道:“还真别说,你三哥长得还真不错,挺俊秀的。”

裴青青笑道:“他呀,看着斯斯文文的,其实可不老实了。”说完又觉得让这两个人知道哥哥不好的一面也不好,遂住了口。

泰宁却笑起来:“我知道,你这个哥哥女人缘很好,很会说甜言蜜语对不对?”

裴青青有些惊讶,问泰宁是怎么知道的,泰宁却不说了,其实泰宁也是听王夫人唠叨裴家的时候听来的,说裴俊最爱招惹大姑娘小媳妇的,行为不检。

泰宁怎么可能告诉裴青青是听闲话听来的,赶忙岔开话题道:“仲然对你好不好?他要是欺负你我就教训他替你出气。”

裴青青脸色微红:“夫君对我很好。”

冯贞贞笑道:“其实哪用得着泰宁你出头啊,青青一个人就能把仲然挑翻在地。”

泰宁大笑起来:“是了是了,我居然忘了这个。”

三个人都笑起来,变故就在这一刻发生,冯贞贞座下的那匹马突然扬蹄长嘶,往前跑去,冯贞贞猛地伏在了马背上,吓得大叫起来,裴青青和泰宁都赶忙驱马追赶。大喊着让冯贞贞抓紧缰绳。

远远带着人跟着的裴俊见着这一幕,暗叫不好,也赶忙驱马冲了过去,将冯贞贞从马背上救了下来,带来的几位兵士也合力将疯马拦住了。

冯贞贞惊魂未定,这才发现自己被裴俊抱在怀里,红着脸要挣脱,裴俊也察觉了自己的失礼,赶忙将人放下,关切道:“冯姑娘没事吧。这匹马一向温顺。怎么今天突然发起疯来了。若是冯姑娘有事,我可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冯贞贞摇摇头,抿着嘴道:“应该是我谢谢你的救命之恩才是。”

泰宁和裴青青紧随其后追了过来,连声问冯贞贞有无大碍。冯贞贞摇头,裴青青这才松了口气,又埋怨裴俊:“哥哥不是说这匹马温顺么,怎么会受惊,幸而贞贞没事。”

裴俊挠挠头,很是不好意思,冯贞贞忙道:“算了算了,要不是裴少爷刚才救我,我早就没命了。”

大家都被这件事吓了一跳。也没了骑马的心思,都无精打采的回去了。

冯贞贞回到家里,怕家里人担心这件事,便没有提,也不许身边的人提。谁知一进门便看到冯大奶奶正和一个上了年纪打扮朴素的老太太说话,看到冯贞贞回来,冯大奶奶很是高兴的样子,让她过来给那位老太太问好:“这是你父亲的舅妈,你应该叫一声舅奶奶。”

冯贞贞忙行礼问好,她听说过这位舅奶奶,年少守寡,其节可敬,族里给她立了贞节牌坊,后来她过继了族中的一个父母双亡的孩子抚养,日子过得很是清贫,冯贞贞常见母亲派人去送东西接济。

舅奶奶拉着冯贞贞的手十分喜欢,笑道:“姐儿长得可真是俊。”

冯大奶奶谦虚道:“看着老实,平时可让人操心了…”

待到舅奶奶离开后,冯大奶奶这才对冯贞贞道:“你舅奶奶的日子过得很是不容易,又拉扯着一个儿子,按着辈分,你该叫一声表哥的,比你大一岁,我和你父亲都见了,很是聪明俊秀,人品也很好,若是定下了,那便是亲上加亲的好亲事,而且虽然不是招赘,可你舅奶奶还是答应,等到成亲后让你们住在冯家,两家变成一家,你舅奶奶也能住在咱们家,由你父亲供养。”

冯贞贞听到最后已觉不妙,道:“我不是和母亲说过了,现在还不想出嫁,怎么又给我说了亲事。”冯大奶奶嗔道:“你也不瞧瞧你都多大了,早点出嫁早点生个孩子,下半辈子也有了依靠。”

冯贞贞满脸不高兴:“我不嫁!”

冯大奶奶沉下了脸:“这件事我和你父亲说了算,不能再由着你做主,你只等着出嫁便好,其余的都不用操心。”并且派了人看着冯贞贞,不许她再出门。

冯贞贞气的没法子,思来想去,想写一封信给徐妙筠和泰宁求救,让她们帮帮自己,可信却直接被递到了冯大奶奶手里,冯大奶奶拿着信来找冯贞贞,道:“我知道你那些朋友都是有身份的,可再有身份也不能代替我来插手你的婚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冯贞贞堵着气不说话,忽然想起了裴俊,福至心灵,对冯大奶奶道:“我不能嫁给表哥。”遂把裴俊救她的事情说了,道:“救命之恩总不能说两句谢谢就过去了吧,而且裴俊大庭广众下把我救下来抱在怀里,有许多人都是看见的,我还怎么嫁给别人?”

冯贞贞说这话也是为了逃避婚事情急之下找的借口,压根没想到后果,冯大奶奶却被这番话气的半死,直接拷问了冯贞贞身边的人问了个究竟,这才知道事情的始末,不仅没有对裴俊感激,反而生出了几分怨恨。

好好的马为什么受惊?

极有可能是裴俊故意下黑手,然后好英雄救美,等到贞贞的名声坏了再来求亲,这不是挟恩求报么。

冯贞贞压根没想到她这一个情急之下想出来的借口给裴俊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只希望冯大奶奶能回心转意,别让她嫁人了。

尽管她面上坦然,可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贺澜生给她带来的阴影远远超过了想象,甚至让她对婚姻有了几分恐惧,不希望再次为一个男人委曲求全,失去自我,如今和泰宁裴青青一起不是挺好的?她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是自在,并且希望维持下去。

冯大奶奶自然不会直接去裴家说理,一来太粗鲁了,不符合冯家的作风,二来要是闹起来这件事也就变成了大事,最好的办法是悄悄解决了,冯大奶奶思来想去,连冯逸荃都没告诉,悄悄去找了唐二奶奶,请她出面去裴家找裴太太说这件事。

冯贞贞的遭遇唐二奶奶是看在眼里的,也知道冯大奶奶一直希望能看着冯贞贞再嫁,因此一听这话便立刻答应去裴家说项。

唐二奶奶虽然能说会道,却也不是傻子,自然不可能明说,不许你们挟恩求报,而是拿了冯大奶奶预备的厚礼去裴家一趟,感谢裴俊的救命之情,另外再告知冯贞贞即将嫁人,若是传出去名声不怎么好听,请裴太太转告裴俊忘了这件事,别到处乱说。

经过了王夫人一事,裴太太和京城里的女眷打交道便多了几分心眼,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唐二奶奶话里的意思,脸色立刻就不好看了,勉强撑着把唐二奶奶送出了门,回头就去找裴俊狠揍了一顿,厉声问他出去跑马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裴俊也是冤枉的很,被裴太太舞着鸡毛掸子追着打,一边跑一边叫冤枉,等裴太太了解整件事情后,也对冯大奶奶觉得十分恼恨,,明明是我儿子好心,你却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以怨报德。

裴俊知道后倒是想得开,道:“毕竟人家要嫁人了,多个心眼也没什么。”话虽如此,可裴太太还是气闷,到底把裴俊骂了一顿,不许他再管这样的闲事,这次是遇到一个唯恐避之不及的,若是下次遇到的硬要贴上来的可怎么办,裴太太越想越气,最后下定决心给裴俊找个媳妇管着。

等到冯家宣布婚期的时候,徐妙筠才知道冯贞贞要再次出嫁了,可之前一点风声都没听到,只要有一点苗头,冯贞贞肯定都要告诉她的,心里想着难道有什么隐情?遂有几分担忧,派人去送贺礼,顺便瞧瞧冯贞贞,结果送礼的人回来说并没有见到冯贞贞。

徐妙筠这下更担心了,问进宫的泰宁知不知道这件事。

泰宁摇头:“她要嫁给谁?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徐妙筠道:“所以我才觉得奇怪,你赶紧亲自去冯家跑一趟,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泰宁便去了冯家,这才从冯贞贞嘴里知道了事情始末,可婚期都定了,就等着拜堂了,又是人家父母定下来的婚事,泰宁也没有资格反对,只得安慰了心灰意冷的冯贞贞好一会。

徐妙筠听泰宁说冯贞贞的这位夫婿,有片刻的失神:“又是亲戚?可别再是个贺澜生。”

泰宁安慰道:“这次是她父母亲自瞧得,应该没错,而且我听说那位舅奶奶年少守寡,气节可嘉,她抚养出来的孩子应该不错。”

第一百四十九章 伴读

冯贞贞就这么不甘不愿,揣着一肚子的火气出嫁了,虽然说好了婚后住在冯家,可出嫁的时候该有的体面还是得有的,遂冯大奶奶挑了一处早就转到冯贞贞名下的宅子安置那位舅奶奶和舅奶奶的养子张怀玉,冯贞贞从冯家出嫁,花轿抬到那宅子里,等过了新婚头一个月,再搬回冯家。

而且因为冯贞贞是再醮,许多规矩礼仪都和第一次出嫁不一样,冯贞贞见了难免又想起伤心事,脾气也越发暴躁,等到折腾了一整天,那满肚子的火气便都冲着张怀玉去了。

张怀玉其实也是念过书的,后来因为家境贫寒,便跟着族中几个子弟一起做生意,如今答应娶冯贞贞也多半是为了能让养母有个荣养的地方罢了,冯逸荃劝他重新拾起书本,科举入仕,张怀玉也在考虑中,毕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一辈子依靠岳父家里过日子。

本来是新婚之夜,张怀玉穿着新郎的喜袍进了新房,却发现原本应该坐在床边等他来掀盖头的冯贞贞早就换了衣裳睡下了,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他摸摸鼻子,没有说话,轻手轻脚去梳洗了,回来后躺在了房内的睡榻上,不是他不到床上去睡,而是因为冯贞贞睡得位置在床的正中间,不管左边还是右边,都很难再躺下一个人。

张怀玉知道,冯贞贞这是故意让自己难堪呢,不过他之前做生意也算见了不少世面,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冯贞贞幼稚,难道不让他到床上去睡就能改变两个人成为夫妻的事实么?

太天真了!

张怀玉摇摇头,慢慢陷入了沉睡。

第二日一早,张怀玉早早醒来,发现冯贞贞也醒了,正在梳妆打扮,赶忙也跟着起床,有两个丫头上来服侍他。被他有些惊慌的拒绝了。

从小的贫寒生活让他习惯了亲力亲为,对于丫头的伺候倒是很不习惯,张怀玉发誓他听到冯贞贞传来的一声轻笑,笑声里满是鄙薄与蔑视,这让他沉下了脸色,觉得冯贞贞并没有养母所形容的那样乖巧温顺,善良可爱。

两个人沉闷着,谁都没开口说话,梳洗好便去了舅奶奶那儿请安行礼,当着外人。冯贞贞该有的规矩是一丝没错。舅奶奶笑眯眯的看着张怀玉和冯贞贞。只觉得高兴,不住的嘱咐张怀玉要好好待冯贞贞。

成亲之前,舅奶奶私下里告诉过张怀玉冯贞贞过去的事情,毕竟让儿子娶一个再嫁女。即便身份再高贵那也有些委屈了,让张怀玉不要介怀,张怀玉也答应了,如今见冯贞贞这样,心里的那股气就没了,想着,算了,她也是个可怜人,反正是搭伙过日子。也没那么多讲究,相敬如宾便是了。

张怀玉怕的是冯贞贞连带着对养母也不尊敬,可见她如此,也暗暗松了口气。

等回到房里,冯贞贞又恢复了那副表情。对张怀玉爱答不理的,张怀玉要和她说话,她也转过头去当做没听见,张怀玉无奈,想着只能以后慢慢来了。

徐妙筠也是怕冯贞贞受委屈呢,因此她成亲没几天就把她接到宫里来,当着泰宁和徐妙筠,冯贞贞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不想嫁给这样的人。”

泰宁忙忙道:“他打你了?骂你了?还是怎么了?”

冯贞贞哭道:“他既没打我,也没骂我,可我就是不喜欢他,我讨厌他。”又央求徐妙筠把她留在宫里住一阵子,说是不想回家看见张怀玉。

徐妙筠有些为难:“你这样躲避也不是法子,还有一辈子要过呢,既然人也不坏,你试着相处相处,若是不好我再替你做主,如今你凭着一股怒气就要我替你做主,那岂不白白冤枉了好人?”

冯贞贞掩面哭起来,她的愤怒与其说是对着张怀玉,倒不如说是对着这一门不由自己做主的婚事,心里存着一股怨气罢了。

晚上的时候,徐妙筠告诉伯让,伯让道:“冯阁老和我说起张怀玉这个人,说在他的劝导下已经开始看书准备科举了,请看在冯家两代人忠心耿耿的份上看顾些,毕竟这就是冯贞贞以后的依靠了。”

徐妙筠道:“贞贞是气冯大奶奶逼着她嫁人,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和张怀玉好好相处。”

伯让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道:“张飒决定外放,他的儿子张序之也有十岁了,原本也要跟着去任上的,可是老太太心疼孙儿,不舍得,再加上张飒的妻子岳氏也跟着去,毕竟是继母,儿子也长大了,若是有了弟弟妹妹,张飒也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偏心,遂求我让张序之进宫给效贤做伴读,让谢玉树教导着读书,我已经答应了。”

徐妙筠道:“张飒和谢玉树也算是姑舅表兄弟了,把张序之交给谢玉树再合适不过,只是张飒这么一走,定国公府的爵位可怎么办呢?”

伯让道:“张飒这个人看起来豪爽大大咧咧的,其实心思细的很,他也觉得整天跟张大夫人争爵位劳心劳力,索性提出外放,把那爵位让给他堂兄,等他堂兄死了,又没个后人,这爵位不还是要交给他?张飒说,他等得起。”

徐妙筠笑了:“这便是以退为进吧?也好,倒省了一番争斗,到时候即便爵位落在张飒身上,张飒的名声也坏了,倒不如现在退了一步,反倒落一个宽厚的好名声。”

张飒亲自把儿子送到了宫里,张序之和徐妙筠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只是那时候一个是顽皮可爱的稚童,一个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而如今,一个慢慢长大,成为身形玉立的少年,一个嫁人生子,成为一人之下的皇后。

张序之呆呆看了徐妙筠一会,这才跪下行礼,徐妙筠看他容貌清秀,身姿玉立,很是喜欢,拉着他坐在自己身边道:“序之长大了,也长高了。”

张序之挠了挠头,道:“皇后娘娘,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您?”

张飒在一旁呵斥道:“序之,不许胡说。”

徐妙筠摆摆手,笑道:“无妨。”又对张序之道:“我和你一起逛过庙会呢,你不记得了?”

张序之歪着头看了半天,这才道:“您是不是那个请我吃梅子糕的姐姐?还答应要带我去放风筝的?”

徐妙筠笑道:“你还记得呢。”张序之回想起来了,很是高兴,不住的点头。

伯让大笑起来,道:“这下可好了,张飒你也不用担心了,直接让他住在凤仪宫便是,孩子多了玩起来也热闹。”又叫人把效贤和茂哥儿抱过来。

张飒和张序之都对效贤行礼:“参见太子。”

现如今,效贤已经习惯了这种与众不同,很有气势的摆摆手,对张飒道:“张大人不必多礼,我听母后说您把长子送进宫做我的伴读,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欺负他的。”

张飒笑起来,道:“那就请太子多多照顾了。”又向效贤介绍张序之,效贤打量张序之好一会,到底还是小孩心性,拉着张序之一起到院子里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