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开口,就带了让她自己都难以置信、不敢肯定的极大喜悦。

“…爷爷?”

看着女孩儿愈发澄澈明亮的双眸,文老爷子晓得她已然意识到了。他压抑着狂喜重重地“哎”了声,一把揽住女孩儿,将她搂紧怀里,无语凝噎。

老爷子的怀抱带着长辈的关爱和失而复得的狂喜,让女孩儿亦是内心激荡,潸然泪下。

恰在此时,儒雅少年手持马鞭匆匆而来。见到此情此景,双手颓然松开,马鞭直直落地。

他缓步上前,走到一老一少跟前,揉了揉女孩儿头顶的发,又探出手去,给祖父慢慢地抚背顺气。

“妹妹寻到了就好。您也要顾着身子些。”

平日里那么淡雅从容的一个人,此刻也是声音发涩,语带哽咽。

这些状况接连不断地出现,柳方毅定定看着,尚有些没有回转过神来。

何氏之前看到老爷子的反应,便起了猜测。如今再看文清岳这模样,隐约有些懂了。

她忙将周遭的仆从尽数遣走,只留下黄妈妈窦妈妈几人留在院子里守着,不准闲杂人等靠近。想了想,又将柳方毅拉至隔壁耳房,再唤了在一旁站着已然怔住的柳岸芷和柳岸风一同进屋。

房门乍一关上,柳岸风就按捺不住了,呆呆地问何氏:“娘,妹妹这是、这是…”想了半天,他寻不到个合适的词儿来。最终憋出一句:“她这是要姓文了?”

柳方毅此刻已经转过弯儿来。听他这样说,当即呵斥道:“这是甚么话!”

“可是,妹妹是侯府的,不是吗?她家人寻到她了,那她…她还会留下吗?”开口的是柳岸芷。往常那么稳重的一个人,此时也有些耐不住性子,将心里的话问出了口。语气中,满是担忧和伤感。

提及这个,柳方毅重重叹了口气,不知该怎么答了。

反倒是何氏,与平日里语气无甚大差别,只稍稍带了些颤抖地说道:“妹妹还是你们的妹妹。总不能因为她多了几个家人,你们便不认她了。好了,等下谁也不许多嘴。这是好事,你们都给我开心着些。”

她脸色有些发白,柔声细语,安抚住屋内之人。

过了许久,听着外头的低泣声渐渐歇止。又稍等了片刻,听着外头响起了轻轻说话声,何氏这才暗叹口气,将房门拉开,带着夫君儿子一起行了出来。

此时清雾刚刚扶了文老爷子坐下。文清岳则在一旁轻声安慰着老人家。

看到柳府众人出来,文清岳扫了一下四周,问道:“柳二公子呢?”

清雾猛地一窒,刚要解释,柳岸风已然说道:“二哥去吴府了。林西刚才来过,走时神色不对。二哥过去瞧瞧。”

文清岳不疑有他,顺势点了下头。又含笑望着清雾,目光柔和且温暖。

见到此情此景,柳岸风心里一阵发堵,大声嚷道:“你们、你们可别认错了人呐!”

“错不了!我一看就是她。”老爷子说起此事,还是有些难以自抑的激动,“她这眉眼,跟我家那臭小子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错不了,错不了。”

听他这般说,柳家人不由就去打量侯爷和文清岳。

文家人相貌极好。老爷子虽年岁已大,依然俊眉修目,想来年轻时必然风采过人。而文清岳,气度儒雅五官精致。原先还不觉得,如今细细想来,倒是真和清雾有两三分相像。

柳方毅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不知从何开口。

何氏心中五味杂陈,亦是没有接话。

柳岸芷此刻已经缓过神来,思量了下,问道:“不知你们何时知晓小雾的?”

“说来话长。”

文清岳喟叹一声,说道:“我一友人常年来往于西北和草原,与贵府有些往来。他无意间将雾儿的事情说与我听。我已寻找妹妹多年,当时不知怎地,总觉得此事不可错过。就让他帮忙细问了雾儿遭遇大难时候的大致年岁,还有来到柳家的时间。听得越多,就越怀疑起来。”

再然后,寻机与她见了一面。正想继续接触,却听闻柳府居家迁回京城。忙不迭地四处打探,这才重新见上。

“虽说一看便知应该就是她,总得有些凭证才好。”柳方毅沉声说道。

“妹妹腕间的痣与旁人的皆是不同,怎不算凭证?”文清岳急道:“如今我们已经确信无疑,你们、你们…”

“着急甚么?柳家养育小丫头多年,为她着想非要查清,也是情理之中。”文老爷子拍了拍他的肩,这便与柳方毅道:“你们放心。老夫自问并非大慈大悲之人,断然不会将来路不明的孩子带回家中。俗话说血浓于水。这丫头我一看就知道,是她。照着她…来京的时候,应当才与我们分别不过几个月的时候。你我将她的状况对上一对,便可知晓。”

柳方毅知晓骁勇善战的镇远侯并非有勇无谋之人。听闻他这般说,心下已经有七八分信了。却还是一一问过清雾当年离家时候的情形。高矮,胖瘦,相貌,全都对过。

他只顾着与侯爷说话,却没留意到何氏已然悄悄离去。待到再次来厅中,何氏的手中已经多了一套小衣裳。

文清岳首先察觉到了,定睛朝何氏怀里一看,便腾地下站起身来,朝她大步行去。

孙子的行动惊扰了老爷子的谈话。侯爷侧首一看,便见文清岳捧着小衣裳走到他的身边。

那是小女娃娃的衣衫。原本活泼鲜亮的颜色,却因年岁久了而有些发淡。不过,依然可以辨别出它原本的样貌。

“就是它。就是它。”文老爷子双手颤抖着指着袖口上面的花纹,对文清岳道:“我当时和他们说,小孩子家,光用蝶啊花啊的,多没意思。咱们小丫头袖子上,可以绣一些松竹柏之类的。够硬气,也压得住阵。你看,你看,这可是我亲自选的花样子。对不对?”

他将衣裳拿到手中,微微抖了抖。瞧见展开的样子后,脸色顿变。

上面斑驳血迹,虽然经过水与年岁的洗涤,却明晰可见。

久经沙场,斩过无数贼子宵小的老侯爷,见过的血腥场景不知凡几。但他头一次,对着一件小衣服上面早已干涸的淡淡血迹,产生了无尽的悲哀与无力之感。

“这血…这血,是、是哪儿来的?”

看着老人家极致悲伤的模样,清雾有些不忍开口,却还是不得不说道:“家人的。”

家人的。

她父亲、母亲的。

也是…

也是他儿子,儿媳的。

文老爷子身子晃了晃,跌坐着靠在了椅背上。

半晌后,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紧紧抱着小衣裳,踉跄着朝外走去。

柳方毅看他神色不对,大惊。想要上前扶住他,被文清岳轻轻摇头拒了。

“祖父每每想起父母亲,便会如此。”

想起自己上次骤然确认清雾是他妹妹时,第一想到的,也是父母皆已惨死。故而失魂落魄,将此事通知了祖父。

可是,听闻是一回事。如今亲眼见到染血的衣衫,亲自确认了他们的死讯,对老人家来说,又是另外一种难以遏制的伤心。

“我陪祖父回客栈歇息下,明日再来拜访。”文清岳快速说着,婉拒了何氏留他们在府居住的建议。又对清雾柔声道:“妹妹等我。”

语毕,再也顾不得其他,忙上前搀住了鬓发花白的老人家。

文老爷子目光怔怔地看着前方,在文清岳的搀扶下,在上元节红灯笼的映照中,一步步离开了柳府…

今晚之事太过出人意料。待到那祖孙二人离去,众人相对着,竟是无言。半晌后,还是何氏先开了口,勉力笑道:“还要吃汤圆么?剩下许多。如今又夜深了,你们怕是都饿了罢?”

柳方毅他们都说不饿,次第离去。有的回了书房,有的回了自己卧房。

清雾想了想,却是要了一小碗来,与母亲依偎在桌边慢慢吃着。

两人十分默契地如以往一般说着话,谁也没提刚才文清岳和文老爷子到来之事。

回西跨院的时候,清雾走得很慢,连手炉也不拿一个。任凭凉凉的夜风来袭,好吹散那纷繁杂乱的思绪。

进入院子之前,她似有所感,脚步微顿,朝着一旁望去。远远地看到有人懒洋洋地倚在墙边,正凝视着这里。

四目相对。

他并未如以往那般,闲闲地叫一声“小丫头”,然后笑眯眯地向她走来。而是静静地看着她,一瞬也不错开目光。

清雾今日经历的太多、太多,脑中混乱一片,已经无暇去顾及郑天宁此刻的想法。故而并未朝他走去,只是稍稍欠了欠身,这便回了自己屋子。

窦妈妈伺候她梳洗完毕,清雾就将丹青桃丝她们都遣了出去。

在这静寂之中,她合目倚靠在椅子上,想要将先前的事情理个头绪出来。谁知刚刚有了点念头,就听屋门轻微响起。而后,有人缓步靠近。

清雾揉了揉眉心,疲惫地道:“你们都出去。我想静一静。”

话音落下,她身边的人却丝毫动静都无,显然并未如她所言尽快离开。

清雾本就有些烦躁,如今见对方不肯听从,这便微愠。睁开双眼正欲开口斥责,不料还未看清身边之人是谁,对方已然欺身而至,猛地将她一把搂住。

清雾还没来得及挣扎,便跌进了十分熟悉且带着微微凉意的怀抱。

紧接着,少年帝王低沉且关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可还好?莫怕。一切有我。”

第98章

清雾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地见到霍云霭。

思及之前两人分别时的情形,她有些诧异,不禁问道:“你没有回去?”

霍云霭稍微松开双臂,拉了身边的椅子坐下。又将女孩儿往怀里一带,让她在他怀里坐好。这才低低地“嗯”了一声,道:“我不放心。未曾离开。”

他当时不过是因着心里冒出的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忧心而选择了停留。却没料到,竟是会等到了这样的结果。

——穆海遣了隐在暗处的人悄悄跟了镇远侯祖孙二人一程,大体得知了先前在柳府发生的一切。忙禀与霍云霭。

霍云霭了解清雾,晓得她是个多思多虑的性子。如今骤然遇到亲人相认,且又是在养育了她多年的至亲面前,女孩儿怕是一时间难以面对这样复杂的情形。

更何况,听穆海禀报的情形,文家祖孙是见到了当年清雾所穿血衣的。

既然如此,清雾自然也看到了。那么,她会不会想到当时可怖的情形?

会不会如当时一般,惊惧到难以入睡?

一想到她或许会彻夜难眠,尝过那种滋味的他,顿时忧心至极。当即寻了法子,来到柳府之内一趟。为的,就是见她一面。看看她是否安好。

清雾没料到他居然一直守在柳府外面。

难怪他的衣裳这样的凉。

如今刚过新年,天气依然寒冷。他自己坐车时,又不爱在车里放置暖炉,这般在外面待着,可是要冻着的…

她本想要问一问他,是否冷着了?转念一想,即便问出来、即便他真的冷了,因着怕她担心,他也必然不会那般说出。

她还想问,他怎能冒然进到府里来?若是被人发现,以他的身份,又是麻烦一桩。可若不是担忧她,他何必冒险如此?

思来想去,所有的问题都已然知晓答案,无需问出口。

一时间,女孩儿心中五味杂陈。

若是往常,她被他搂在怀里,必然会挣扎着试图挣脱他的怀抱。可是在这个时候,面对如此关心她的少年,她却有些不想这样做了。

虽然刚刚在亲人面前她表现得镇定自若,但实际上,她心中很是忐忑。

一边是血脉亲情,一边是养育至亲。同时面对着双方的她,有着各种的担忧与忧虑。

更何况,看到当年穿过的衣裳后,回忆纷涌而至。

她回想起了当年那血腥场景,回想起了那让人不寒而栗的可怖情形。仿若又回到了那一刻,身周都是断肢残骸,血流成河。

明明心里泛着惧怕的寒意,却因着不想让家里人担忧,也非要咬牙坚持着,谈笑自如。

正是因了这难以开口的各种心事,她有种无力的疲惫。

若是在平常,她必然会静静待着,然后细细想出该如何是好。即便遇到他、即便他会问起,她也要笑着说一声无妨。然后在他不知道的情形下,独自继续思量。

但在这一刻,许是少年极致的关切打动了她,许是心里太过疲累无力再继续支撑,她突然不想再孤军奋战。

踌躇许久后,清雾未再刻意抵抗。而是放软了身子,枕在霍云霭的肩侧,依偎在了他的怀里。

年轻的帝王全身骤然一僵。无边喜悦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这是头一次,她不拒绝不抵抗他的接近。

欢喜过后,霍云霭更是珍惜她对他的这番信任。也不再追问她到底如何了,只是紧紧揽着她。想要透过自己的力量与怀抱,让她知晓,他一直都在她身边,让她可以依靠。

“若是你,该怎么办?”女孩儿的声音慢慢响起,带着犹豫和彷徨,“爹爹娘亲还有兄长,他们待我甚好。但是爷爷,又寻我多年。”

之前家人的抵触态度,她已经看出来了。她知道,父母兄长并非不讲情理之人,只不过此事骤然发生,有些难以接受罢了。

可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他们才好。

“你不必担心此事。”霍云霭思量过后,斟酌着说道:“他们自会处理好,不会让你担忧。”

这样乖巧的女孩儿,谁会忍心让她难过?

他相信,双方一定会协调妥当。只不过,需要些时间罢了。

“你怎知他们能够处理好?”清雾埋在他的怀里,声音有些发闷,听上去很是无助,“即便是长辈,遇到这般的事情,也是难以应对罢。更何况,我明日里还要去宫中当值,无法从中说和…”

说到此事,她猛地抬起头来,期盼地望着少年帝王,双眸晶亮,“不如你准我几天假罢。让我在家中与亲人们商议一下?”

霍云霭淡淡摇了摇头。

见女孩儿眼神瞬间黯淡了下,他解释道:“其实,你不在的话,他们更好开口。若你在场,为了顾及你的想法,怕是很多事情都不好当面说开。”

听了霍云霭这番解释,清雾再一思量,确实如此,就颔首应了下来。

霍云霭又陪了清雾一会儿,和她说起了方才在花灯街市上的喜悦之事。眼看女孩儿渐渐放下忧虑,眉眼间带上了笑意,少年这才放心了些。眼看时辰不早了,与她道别之后,便悄然离去。

第二日,便是正月十六。

与之前几年的这一日一样,一大早,柳府的众人就都起来了。

清雾收拾停当,去往父母屋里请安。

看到她笑盈盈地出现,柳方毅和何氏显然松了口气。

何氏如往常一般和清雾说了会儿话后,拿出了个荷包,搁到清雾的手里。道:“又年长了一岁。希望囡囡往后还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你啊,说来说去,每年都是这几句。”柳方毅说着,也塞给清雾了个荷包,“爹爹祝咱们清雾往后漂漂亮亮的,嗯,而且能再长得更高一点。”

何氏听了他最后一句,嗔了他一眼,转而对清雾道:“咱们囡囡这样已经很好了。你哥哥应该已经到花厅了,快过去罢。晚了怕是他们就要走了。”

三位哥哥如今在京城寻觅了新的学堂。新年已过,自然要按着学堂开馆的时辰,早早地过去学习。

何氏便是看着时辰差不多了,生怕清雾去晚了就见不到了,这才急忙让她过去。

果不其然。清雾到的时候,柳岸风正嚷嚷着要到西跨院去寻妹妹。眼看着他都抬了脚准备往外冲了,清雾也就到了。

哥哥们每人送她了个生辰礼物,又说了几句吉祥话,这便结伴而走。

清雾这便折转回去,与父母一同用早膳。

和平日不同的是,今早准备的是细细长长的面——长寿面。用熬了几个时辰的鸡汤煮的,拌了酱汁,又加了肉沫在上面,十分香浓。

清雾看得胃口大开,正欲动筷子,谁料仆从来禀,说是家中来了客人,求见老爷夫人还有姑娘。

谁也没想到,这么早的来客,竟然是文清岳。

文清岳得了同意后,来给柳方毅和何氏请安。也不多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笑道:“听闻今日是妹妹的生辰?我特意来送生辰贺礼。祖父原本打算一同前来,只是他昨日高兴之下睡得太迟,今日还未起身。我怕误了妹妹入宫的时辰,便独自先来了。”

柳方毅和何氏没想到文家竟然这样看重他们给清雾定的生辰日子,居然会选在了这一天来道贺。忙让清雾也过来见他。

昨日相见后,两家人间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面对着侯府的世子爷,便是柳方毅,也有些寻不到该说什么话好。

清雾接过文清岳送的礼物后,知晓有些话父母不好问出口,便问他道:“不知我原本的名字是哪几个字?原本的生辰,又是哪一天呢?”

“说来也巧,本是唤作清舞,与如今的谐音。如今你这‘清雾’二字甚好,便用如今的罢。至于生辰,也与如今相近,是二月初一。”文清岳接过红芍捧上的茶,说道:“不过,你的年龄,却是错了。需得多算上一年。”

说罢,他竟是放下了平日里端着的儒雅模样,朝着女孩儿促狭一笑,“你自小就长得瘦小,看上去年龄不大。实际上,当年你已有六岁了。”

柳方毅闻言,拍腿大笑。被何氏瞪了一眼,这才收敛了些,却还是忍不住道:“当年的时候我就常说,咱们小丫头看上去一直瘦瘦小小的,却有着超乎同龄孩子的聪慧。该不会是算错了日子罢。他们几个都说我没养过孩子,眼拙。”

他挺直了腰板,颇为自得地对身边的何氏说道:“看罢,果不其然,小丫头就是算错了一岁。”

文清岳见柳方毅如此爽直,亦是莞尔,道:“错了一岁又如何?要我说,最重要的是雾儿如今已得了两个生辰日子,那才是妙。”

听他这样说,何氏蓦地滞了下,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世子的意思是…”

“昨晚祖父便说了,妹妹这一遭来柳家,是极好的际遇。她原本的生辰自然是要过的,柳府定下的生辰,也要庆祝。只是便宜了这丫头,”他望向清雾,神色柔和,唇边带着深深笑意,“往后能得双份的祝福了。”

柳方毅和何氏万万没料到,在吴家人眼里“随时可以更改的”柳府给清雾定下的生辰,在镇远侯府的眼中,却是极其珍贵、一定要留下的。

夫妻俩原本昨日还生出了种种顾虑,生怕镇远侯府不顾念柳家和清雾的关系,想要将人带走。如今见镇远侯府的态度,便知那一切忧虑都是多余的。

文家人,即便身份再尊贵,也十分尊重柳家。

清雾亦是松了口气。

她之前对侯府并不了解,因着见文清岳行事十分强势,便心中忐忑。却不曾想,侯爷和文清岳竟是如此重情义之人。

思及往日之事,文清岳想必也是想尽快与她接近,方才做出那些行为。追根究底,他对她还是十分关心的。将往日的成见放下,再看这位兄长,她的心里又是另外一种感觉。

或许还没那么亲近,但,对着他,心情却十分轻松。

“只有双份祝福么?我可不依。”清雾对文清岳道:“你少给了我许多年礼物。往后一定要给我双份,方才补得回来。”

文清岳最怕的便是清雾不把他当自己人。

往日的时候,她待他那般冷淡疏离,每每想起,心里头都是一阵难过。

如今看她娇嗔着说出这样的要求来,他非但没有不开心,反而十分高兴。当即说道:“双份自然没有问题。若你不嫌弃,八份十份也是使得的。”

眼见事情已经办妥,文清岳正欲告辞离去,便听何氏犹豫着问道:“不知世子可曾用过早膳?今日准备了清雾的寿面,还有不少。你若不忙,不如一同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