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寿面,当然要吃。”文清岳迈出的脚步便收了回来,道:“那就多谢伯母了。”

何氏忙道“不用多礼”,便让人又下了面,再赶紧炒了两个菜。

柳方毅和文清岳在外间用膳,她和清雾则在里间吃了。

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清雾需得赶紧离去,不然要误了入宫当值的时辰。

文清岳说要亲自护送妹妹过去,柳方毅和何氏也未和他多客气,笑着目送两人离开。

清雾坐了马车,文清岳则骑马护送在车旁。

伴着马蹄踏地的嘚嘚声,还有车子的行驶声,两人隔着车壁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直到宫门外,文清岳不得不离去了,这便轻唤了清雾一声,问她是否可以下车说几句话。

得了清雾的同意后,儒雅少年翻身下马,亲自撩了车帘扶她下来。又和她往旁边行了十几步。在车马旁的仆从视线范围内、却又听不到话语声的地方停了下来,这才开了口。

“二月初一是你生辰。依着祖父的意思,想要办个盛大些的宴席来庆祝。”也好让京城里的人知晓,这位,可是他们镇远侯府的姑娘,万不可轻视了去。

“只是那日妹妹需得当值。不知可否向陛下告个假?若是陛下不允,妹妹也不必担忧。祖父便会进宫面圣,亲自去求皇上。”

第99章

清雾来到昭远宫的时候,霍云霭还在上朝,并未归来。偌大的屋内没了他的身影,显得空荡清冷。

清雾环顾四周,过去将他的桌案整理了下。又将他平日惯爱看的书从窗台和桌椅上收拾起来,一起放到桌案边。看看屋内已然十分整洁,左右无甚事情可做,她便在一旁的桌前坐下,拿起他之前为她寻的那些书籍,仔细翻看。

阅读了约莫有二三十页,就听殿门开启之声。

清雾刚刚将书册合上,沉稳的脚步声渐行渐近,已然来到了她的身侧。她起身去看,便见少年帝王神色阴郁,目光锐利如出鞘刀锋。

“怎么?可是帝师又说了甚么?”清雾走上前,为他解下披风,递到于公公的手中。

于公公将披风搁置妥当,这便弓着身子退下了。临出门时,又将殿门关闭。

“他并未多说甚么。”霍云霭看着女孩儿慢慢搓手的模样,目光微沉,说道:“只是,穆海来禀,那卞王有了些许动作。”

他刚刚在外一路行来,冷风肆虐下,身上已然沾染了冷冽寒意。先前便留意到,她指尖触到披风的时候,微微滞了一瞬,显然是被那凉意惊到了。

如今屋里没了旁人,他再无甚顾忌。拉她坐在自己身侧,又将她微凉的手握在掌心,慢慢暖着。

卞王之事,清雾隐约听霍云霭提起过一些。他说,她便听着。他不提,她也不问。

如今霍云霭简短一句便揭过,她也不再将心思用在那上面。只是,这个时候好似并不适合将文清岳提及之事问起。

不如,晚一些再和他说?

女孩儿正兀自想着,身边少年看着她有些出神的模样,唇边却是慢慢扬起了一丝淡笑,问道:“怎么?可是有话要说?”

听闻他主动问起,清雾知晓自己之前的思量被他看了出来。既是如此,索性将先前文清岳问起之事与他说了。

“…爷爷和世子哥哥便让我来问问,你能不能准我一天假期,让我去参加这个生辰宴。”

谁料她的话一出口,霍云霭并未先将此事答了,反而双眉紧蹙低喃道:“那日既是你的生辰,我却不能陪你同过…”

顿了顿,他又道:“既是算错了一年,那么,二月一过,你便已十三。如此说来,便可…”

少年帝王话说到一半忽地顿住。之前的那点愁郁忽地一扫而光,唇畔逸出一丝浅笑,甚是开心与喜悦。

清雾不解,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会准我的假罢?”

女孩儿问起此事时,目光晶亮隐含期盼,显然对于祖父和兄长为她举办的这个宴席,也很是期待。

霍云霭虽为那日她不能留在宫中而遗憾,却因另外一个发现而心情颇佳。

将这事儿仔细考虑过后,含笑道:“假,自然是会准的。不过,这宴席,却不能如此明着来。”

清雾听闻前半句,暗松了口气。本想接着谢他一句,谁料他话锋一转,却是那般说来。不由问道:“为何?不能明着来,是说只能在家举行,不能请来亲朋好友庆祝么?”

“请人可以,在外宴请也无妨。只是你与侯爷的关系,暂时不易公开。这宴请的缘由,需得做一番遮掩,勿用你生辰一事。”

听他这样说,清雾思及先前他刚刚进屋时眉眼间的那抹阴郁,有些了然,“这是因为卞王,亦或是郑天安?”

“都有。”

年轻的帝王抬指轻叩桌案,“他们一直想要拉拢镇远侯府,均被侯爷拒了。若被他们知晓你和侯府的关系,恐怕你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清雾忽地想起一事,奇道:“说起来,当初爷爷和世子哥哥为了寻我,特意找了郑天安相帮。原以为他们交情颇深,却不曾想并非如此。”

“这事我也不甚明了。”轻叩声蓦地一顿,霍云霭道:“郑家和侯府许久未曾联系。为何侯爷会寻了郑家相帮,其中的关联,我至今还没想到。”

清雾笑道:“倒也不用多想了。待我出宫后,寻了哥哥来问,想必就能知晓了。”

文清岳那日将卞王派去的亲信给赶走,想必他十分不愿插手那些人的事情。虽说侯府的人口风甚严,但清雾亲自去问,倒是极大可能会得到答案。

考虑过后,霍云霭便颔首应了下来。

清雾想着那宴席牵连到的一些细节需得尽快办妥,再不敢耽搁,当即唤来了窦妈妈。吩咐她出宫去寻文清岳,告诉他,宴席之日自己可出宫,但,与侯府的关系暂且按下不对外张扬。又让窦妈妈去往柳府也说一声。

窦妈妈一一仔细记下。听闻之后,晓得事关重要,赶紧退下去办了。

这个时辰宫中当值的各部都应已经收拾齐整,又离午膳还有段时间。若有事去寻人,此刻最为妥当。

清雾看过太医院的当值时刻表后,打定了主意。见霍云霭已然翻开了奏折准备批阅,便和他说了一声,准备往太医院去。

霍云霭本是颔首应了。却在她将要出门的那一刻又扬声将她唤住。

清雾不解,回身看他。

霍云霭问道:“侯府那边可曾提及过你二月初一宴请时的穿着?”

“自然没有。”清雾笑道:“爷爷和哥哥都是男子,怎会留意这个?”

“既是如此,那日你的衣物首饰,便交由我来准备罢。”那样女孩儿即便不在宫中,也能时时刻刻地想着他。

霍云霭一语既毕,不等她反驳或者提出异议,又道:“今日事务繁多,午膳怕是没甚时间。晚膳我已让人备了酒席,到时好好为你庆祝一番。至于穿戴…我已让人备齐,交予那名唤杜鹃的宫女。到时你只管换了来便是。”

清雾晓得他会为了她的生辰做些准备。哪晓得他居然细心到连这些都给她准备妥当了?一时之间,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熨帖,竟是不知说甚好了。

眼前的少年却是好似没将这些放在心上似的,自顾自拿起了朱笔奏折仔细批阅。

清雾见状,稍作停留后,便缓步出屋去了。

女孩儿的身影刚一消失在殿中,霍云霭便抬起头来望向窗外,捏着朱笔出了会儿神。

再过半个月,她便满十三岁了。

若他没记错的话,十三的少女…

已经可以嫁人了罢?!

双颊染上淡淡绯色,年轻的帝王深吸口气,久久无法平静。

清雾坐了轿子去往太医院的时候,却是扑了个空。只因洛太医半个时辰前,便往宫里的药圃去了,并未在院子里。

那药圃离太医院并不算太远。穿过御药房再行上一盏茶的时间,就也到了。

清雾问清了那处的所在,正考虑着要不要直接过去寻他,旁边一位山羊胡子的老太医说道:“洛太医不过是去查看下药草的生长情形,再捡几株回来,应当很快。大人若是不急,不妨在这里等上一等。”

刚刚站起身的清雾听闻,便又坐了回去。看这老太医慈眉善目的,正想细问几个事情,便听旁边响起了个惊喜的喊声:“柳大人,您来了!”

清雾听这声音有两分耳熟,转眸望去,便见一名身材微胖的太医笑着行了过来,神色谦和行止有礼。正是那回去御药房寻洛太医时,路上遇到的程太医。

程太医走到清雾跟前,在三尺远处停下,道:“柳大人来此所为何事?若是不嫌弃,不如我来帮您解决。”

清雾并不喜此人做派,婉言谢绝:“你自有你的事情要忙,我就不多叨扰了。”

“柳大人为了宫中事务忙碌,我略尽绵薄之力,也是应当。”

程太医说着,不动声色挪动了下步子,便将先前那位山羊胡子的老太医给挤到了一边。

老太医面色如常地往旁边走了两步,隔着他朝清雾拱了拱手。见清雾站起来欠了欠身,老太医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这便转身往外走了几步。

只是,并未走太远,也没出屋。而是守在窗台前拿着一本书看着,不时往这边瞄几眼,显然是在留意着清雾这边。

看上去,像是在防着那程太医、怕他会对清雾不利一般。

清雾明白过来,朝老人家投去感激的一眼,又转回来望向程太医,“洛太医既是不在,那我便去药圃那边寻他。告辞。”

还没走两步,又被程太医给拦住了。

清雾懊恼,正想扬声将在院子里等候的杜鹃叫来,便听程太医说道:“柳大人来寻洛太医,怕是为了给宫女诊病一事罢?”

他这话语里透着几分自得。清雾迟疑了下,收回脚步,问道:“程太医何出此言?”

“那些宫女时常抱怨这个。如今大人正在处理管制宫女一事,想必也听了不少怨言。如今来寻洛太医,不正是想让他帮忙往后照顾生病的宫女?”

清雾并不反驳他的猜测,只扬了扬眉,淡淡一笑。

她的态度让程太医愈发自信,负手说道:“其实做成此事,我比洛太医更为合适。想他孤身一人几十载,一直未曾娶妻。若和生病宫女独处一室,难免会传出不好的话来。而我…”

“程太医倒是爽快人。”清雾不待他说完,就打断了他。垂下眼帘,道:“这般背后说人,亦是直截了当。”

“本官行得正走得端。”程太医笑道:“我不过是未雨绸缪,替他着想。即便他知晓了我今日做法前来质问,我也不怕承认。”

清雾浅笑道:“程大人着实让人刮目相看。只是我所想所求,皆是小事,当不起程大人厚爱特来关注。我时间颇紧,等下还要去御书房伺候。若大人并无旁的事情,本官先行告辞了。”

说罢,她只随意地朝程太医点了下头,不待他有所反应,便擦肩而过,径直缓步向前。

行至门边时,清雾不动声色地朝老太医那边看了眼。见他悄悄望过来,清雾朝他感激地笑笑,这才离去。

宫中的药圃有专人照料,平日里亦是有专门的宫人在此守着。若想出入其中,需得出示身份凭证。

去到药圃院外,清雾向守在此处的宫人出示了腰牌。待到对方仔细看过,她又提起笔来,在出入名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宫人仔细查验过,点了头,她这才朝里行去。

药圃很大。放眼望去,一下子看不到边。

如今刚刚过了冬日,已经开始在院内栽植药草。也有很多脾性娇弱受不得冻的,依然在暖房之中成长着。

清雾环顾四周,没在外面望见洛太医,就沿着小路往暖房行去。

谁知进到暖房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他。

清雾疑惑。

她记得自己刚才看登记名册时,分明见到了洛太医前来的记录,却没看到他出去的记录。按理说,他就在这院子里才是。

只是,为何寻他不见?

眼看不远处正有一群人拿着药锄正在翻土,清雾唤来了一名离她最近的正在劳作的公公,细问洛太医的去处。

那名公公听了她的问话,登时笑了。指了刚才和他一起劳作的那群人,说道:“大人您看。太医不正在那边么?”

清雾循着望过去,仔细瞧了许久。终于在忙得热火朝天的那堆人里,寻到了挽着袖子辛勤劳作的洛太医。

第100章

看着眼前的情形,待到洛太医将药锄交予身边之人行来之后,清雾也没急着问起之前商议过的让宫女学习医术之事,而是问他道:“洛太医怎地亲自过去种植了?此事不是有专人负责么?”

说起这个,洛太医就气不打一处来,语气有些生硬地道:“是有专人。可谁想得到,那是‘专程搅乱之人’!”

清雾晓得洛太医做事不懂得转圜,这般语气不善,却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他口中之人。便细问他缘由。

原来,洛太医来到此处,原先只是打算去暖房摘几株草药便回太医院做事。谁料经过这片药圃的时候,发现院子里的太监们正在锄地撒种。

他本不打算多管,毕竟这些专程管理药草之人都是特意选出来的。谁料那领头教习他们的说的不对。原本有种药草应当将地锄得稍微浅一点的,他也让他们将地刨得很深。若是那样的话,这种植物怕是难以长好。

洛太医这便挪不动步子了。眼看着越来越多的药种撒下去,心疼不已。当即挽了袖子下场,亲自教习。

那公公见他来了,乐得省事,自去外头喝茶说话去了。

听闻清雾来了,洛太医又将刚才自己说过的注意事项细细与他们讲了,这才满头大汗地朝了清雾行来。边和清雾说着此事,边拭去脸上汗水。

他不过是因着清雾问起,又心下气愤难当,所以抱怨了几句。清雾听闻,却是上了心。

她唤来了刚才那个将洛太医指给她看的公公,问道:“不知之前指点你们如何种植的那一位,是哪儿当值的?可是专长于此?为何会选来教你们种植药草?”

那位公公四顾看了看,周遭没有离得太近的能听到几人对话的,便如实答道:“就是在咱们这儿做事的。平日里没发现有甚特别之处,前些日子太医院的一位大人过来的时候,赞他照料得好,就点了他来指点咱们。原先领头的那位公公和他意见相左,每每和他争辩都说他不过,气得去了暖房,今日一直没来这地里。”

这时候洛太医也听出了不对劲来,思量一番,问道:“到底是太医院的哪一位指了他的?”

“是位面目和善的大人,些微有些发福,姓…姓…”

“姓程?”清雾心中一动,忽地问道。

“正是程太医!”这公公说着,有些赧然,道:“小的平日里只负责照顾植株,招待诸位太医和大人们是旁人的事儿,因此并不熟悉。”

“无妨。”洛太医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奇道:“程太医管这许多做甚么?”想了想,有些不放心,与公公道:“你把此次进来的药种拿与我看。上一年就有许多草药不太合格,夹杂着劣质和次等在其中。若是”

清雾看他要走,忽地有了旁的计较,唤了他一声,说道:“大人不妨好好考虑我之前的提议。若有宫女能够懂得医药,许是能在此事上帮忙一二。”

“这有何关系?”洛太医不解,“即便有宫女来此,怕是和之前也一样罢。”

“并不相同。”清雾轻声道:“宫女若是统一管制起来,便有女官专程负责她们。旁人的命令,大可不必听从。”

言下之意,宫女听从女官命令。太医院的人或是太监们,并不能指使得动她们。

洛太医闻言,蓦地一顿。目光悠远地怔了片刻,忽地重重一点头。

“你的提议,我早已记在心里了。只是我身为男子,教习宫女有诸多不便,这也是我之前一直最为顾虑的。这些天来,我曾想过多回。若办成此事,还得烦请柳大人请陛下赐一道出入宫门的凭证。”

“凭证?”

清雾听闻他要让旁人进出宫中,而且好似有长久如此的打算,不禁问道:“洛太医的意思是…”

“岳莺。”

洛太医朝清雾看来,目光诚恳言辞恳切地道:“吾徒岳莺,人品端正,医术尚可。若是可以的话,我提议由她来宫里教习宫女。”

清雾没料到他会如此说。仔细想过,这确实是个极好的提议,便好生谢过了洛太医,道:“我自会向陛下说明。”

想了想,她又道:“若是程太医为难于你,您可来遣了人来寻我。我自当尽力相帮。”

洛太医性子冷淡,且拙于处理与旁人的关系,是以在这太医院中并无太过亲近之人。

而程太医就不同了。镇日里笑眯眯的模样,待人和善,与许多人都交好。

洛太医处理事情极为较真,没少和程太医起冲突。平素也是帮他说话的人少,帮程太医说话的人多。他知晓自己若是因了此事与程太医起争执,少不得也是和以往一样的结果。

可是宫中药草之事,怎是儿戏?即便知晓这番争论不见得能够得到预期的效果,他依然要据理力争。

旁人或许不知道清雾的影响力有多大,但洛太医自六年前就知道,这位姑娘是陛下十分在意的人。

如今听闻清雾主动提出帮忙,他心下感激。再不如以往那般推辞好意,而是诚恳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我真的无法让事情回转,那就需得劳烦姑娘了。”

清雾笑道:“洛太医客气了。”

洛太医急着处理此事,闻言也不和清雾多客套。又道了声谢,这便匆匆而去。

霍云霭因着昨日出宫去了,便堆积了一些并非太过之事到今日处理。又由于晚上要空闲出来专程陪伴清雾,再将一些重要事情提前处置,故而今天白日里几乎半点空闲也没有了。

清雾看他十分忙碌,生怕耽搁了他的事情,便未立刻与他商议岳莺之事。

又见他吃饭的时候也捧着书册,她很是心疼。这样对肠胃不好不说,眼睛连此刻也得不到休息,长久下去,怎能吃得消?

她有心想要为他分忧,却不知怎么做才好。只能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试图从中寻觅到解决之法。

就在此时,她的目光落在在一个方向时,忽地停住了。

——从那个方向过去,往前行上一些路,便是文墨轩。

多年前,就是在那里,他那样仔细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将书上的字句读了下来,教予她听。

读书,读书。

既然他能为了她而读,那她为何不也为了他而读?

主意已定,清雾便走上前去,趁他不备把书册从他手里夺了过来,逼着他拿起碗筷。

霍云霭无奈,指了她手中之物轻叹道:“上面所书内容,我晚些处理政事时需得用到。若是不及时翻阅记住,怕是来不及了。”

“那又何妨?”清雾摊开书册说道:“你说要看哪些页,我读与你听。你只管用膳就是。”

年轻的帝王听闻之后,蓦地一怔。继而莞尔,笑道:“不过片刻而已,无需担忧。”说着就要探手将书册拿回来。

清雾早就料到如此,却是提前往后退了几步。展开他刚刚看的那一页,固执问道:“你看到哪里了?”

女孩儿神色认真,显然是不要一个答案决不罢休了。

霍云霭抿了抿唇,说出了一个段落。

清雾这便在他不远处坐下,寻到他说的那一处,凝神细读。

因着怕他听不清,她便力求每一个字都念得清晰准确。又怕读得太慢影响他的时间,她在咬字清晰的前提下,尽量读得快一些。

霍云霭发现后,生怕累着她的嗓子,忙快速几下吃完。而后探手过去,欲将书册拿回来。

谁料清雾却是不肯。非要他合目再稍稍歇会儿眼睛,她将这一些内容读完再说。

“你白日里也要对着它们,晚上点着烛火也要对着它们。一天到晚,都没了时间歇歇。长此以往,身子怎能受得住?往后无事的时候,需要看甚么,我多读些给你听。”

语毕,她将书册搁到椅子上,不由分说地将他拉到椅子上坐好。又用手指盖在他双眸上,逼了他合上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