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穆海是直接拖着她的手往下行的,丝毫都没顾及她的挣扎。路嬷嬷便被一路的台阶硌得呜呜呜地直哼哼,身上不住扭动。

只是,每当她挣扎得太厉害了,穆海便索性手一松,让她自己在那台阶上乱动。台阶是往下斜的。她这一挣扎,自然就往下滚落了些。顿时疼得更狠,骇得再不敢乱动。可是被拖行几步后,她又不甘心,再次挣扎。穆海就再松手。

几次三番下来,待到身子落到实处,到了那地底,路嬷嬷已经疼得两眼翻白,出气多进气少,连哼哼的力气都没了。

穆海又回头踹了她一脚,这才发现清雾走过来。忙侧身挡住路嬷嬷那不堪的模样,无声地朝清雾行了个礼。

清雾看也懒得去看路嬷嬷,只向穆海问起这里。

“原本这里就有此处。只不过陛下忧心事情生变,所以特意让人在殿里打通了个地道,通往此处。”

穆海的声音不高不低,没有扬起来,也没有特意压很低。看清雾面露疑惑,想她刚才极轻的声音,穆海忍不住笑了。

“这个地方极其隐蔽,只要不刻意大声扯着嗓子去喊,没人能够从外面听见。”

说罢,他斜睨了路嬷嬷一眼。

路嬷嬷就收起了刚刚正咣咣咣直跺地的脚,耷拉下了肩膀,有气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因着是在地下,这里的隔音效果又很好,所以,外面发生了甚么,不甚清楚。

因着是在地下,看不到外面的天光,所以,究竟过了多久,也无法得知。

清雾和穆海近乎沉默地坐着。邓不问更是一句话都没,自己搬了个凳子到墙角处,靠在那里,不说话,也很少睁眼。

杜鹃算是里面唯一一个比较有活力的。

她刚开始还觉得十分新奇,在屋子里不住地走来走去,间或拿点吃食点心出来,给清雾用。

渐渐地,她觉得有些冷。那走动就变成了小跑,有时候还要跳几下。

这个时候,清雾也察觉到了冷。即便穿着两层衣裳,依然感觉皮肤在冷得发紧。

穆海练武之人,自然对温度的变化感受没那么深。对他来说,在这个地方躺着睡一觉都对身体无碍。因此,他刚开始没有注意到。直到清雾问他有没有御寒的衣裳后,他才恍然大悟,懊恼地连连道歉。

他走到屋边,打开了墙角的一口箱子。从里面拿出了几件衣服,分给了大家。

衣裳并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是难看。不过,布料虽一般,但针脚细密,一看就很暖和。

“从外头买的。怕人注意到,就买了街上散卖的这种。”穆海看着手里的粗布衣裳,再看看清雾身上华丽的衣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当时没想那么多,还请娘娘莫要介意。”

清雾知晓他们做事一向是以保密和安全为重。怎会怪他?况且,霍云霭和他们将这些待在下面时候需要的每一样东西都想到了,而且抽空去准备了。这样细致妥帖,她又怎会说个不好?

于是笑着颔首道:“挺不错的。想当初在西北,我也穿过街上买的花布袄。”

说起这个,旁边杜鹃忍不住笑了。

她听娘娘说起过这事儿。

西北的花布袄和京城的不一样,有他们自己的花样子和样式,穿在身上,又暖和又活泼。

当时在西北的时候,何氏看着西北的一切都感觉十分新鲜有趣,就各样都试了试。那花布袄自然没有躲过去。

娘亲唤人买来的花布袄,兄妹几个怎会拒绝?当年的冬天就穿上了。虽然偶尔穿一次“过把瘾”,但是那新鲜有趣的感觉,却是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挥之不去。清雾在宫里和身边人聊天的时候,偶尔也会提起来。

暖和起来后,疲累的感觉便如潮涌袭来。

杜鹃看这屋子里有张厚毯子,就铺到了地上,让清雾躺下歇息。

穆海则是从那口箱子里将棉被拿来,递给了杜鹃,让她给清雾盖好。

因为这里只有一间屋子,没有隔断。穆海就拿出了原先准备的一个不透明的长布,唤来邓不问,扯在屋子里挂上。

长布将屋子隔成了两半。

一边是躺着的清雾,还有守在她旁边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杜鹃。

另外一边,则是依然沉默的邓不问,还有穆海。

清雾刚下后,环顾四周,想想自己的大婚之夜,有些无奈地摇头苦笑。转念想到霍云霭的处境,她又忧心起来。

只是,再担忧,她也没开口去问穆海。只心里想着那个少年,暗暗地为他祈祷默念,一遍又一遍。

实在累得连脑子都不转圈了,她才睡了过去。

为了省下物品和空气,无事的时候,清雾大都是仅点一个蜡烛。待到大家一起吃干粮的时候,方才点上两根。

至于路嬷嬷…

除了穆海经常施些手段去逼问她一些事情外,压根没人去理会她。

路嬷嬷只能点头或者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她也曾试着求助,不住地又是点头,又是面露哀求,想要让人给她松了绑。可是这样的背叛之人,谁耐烦去搭理她?

当真是连个眼神也欠奉。至于粮食和谁,更没人浪费在她身上了。

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很慢。

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凭着蜡烛的用量来大致推测,约莫过了多少时候。到后来,根本懒得去算了。只机械重复着吃饭喝水的动作,看着那水缸里的水一点点减少,心也一点点地往下沉。

杜鹃有些害怕了。凑着穆海去给清雾盛水的功夫,轻声问清雾:“娘娘,咱们就这么干等下去、等人从外头进来接咱们?那陛下那边万一、万一…”话一说完,她又忽地神色一凛,自打了一个嘴巴:“娘娘,奴婢嘴臭,您只当我刚才想吐象牙得了!”

她这话一出来,穆海都被她逗笑了。想想又有些心酸,拍了拍她的头,“说甚么啥话呢?陛下只不过得将事情处理好保证宫里足够安全,才能来接娘娘,这才迟了些。”

清雾也笑,只是笑容里参杂着担忧和忐忑,慢慢地笑着笑着就哭了。

邓不问就适时地递上清雾擦脸用的帕子。待她擦完泪了,他便拿回去重新挂在墙边,又缩回去坐着了。

就在大家的心快要沉到谷底的时候,地道的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第148章

虽然门被打开时,只有轻微的响动,但那声音在地下屋内的众人听来,却是仿若洪钟一般震撼人心。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望了过去,静静看着点点亮光透过通道照进屋内,先是不敢置信,而后心里泛起点点欢快,最后化为狂喜。

“有人来了!”杜鹃高兴得忘了尊卑礼法,拉着清雾的手又笑又跳,“娘娘,咱们可以出去了!”

清雾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通道的台阶,慢慢站起身来,期盼着望向那一点光亮。

穆海紧走两步到了阶梯下,高声询问了两句。有人高声答了他。

穆海撤了回来,立在清雾身后。紧接着,便是顺阶匆匆而下的脚步声。

“娘娘,可以走了。”穆海在清雾的身后轻声说道。

可以走了。

已经第二次有人这么对她说了。

清雾指尖动了动,触到自己衣裳边,冰冰凉凉的,瑟缩地收了下指。抬手抿了抿鬓发,抬眼看到一行人急促却又有序地走到下面来,她眼中一热,这才真正体会到了那句话。

可以出去了。

期盼了许久,真正确认了的时候,她的心情竟是比自己原先想象得要平静得多。

清雾缓步向前,静静看着众人对她跪下行礼,高呼千岁。眼睛却是不由得四顾环视,试图从中寻到那个最为熟悉的身影。

…可是,没有。

霍云霭没有来。

他并不在人群之中。

清雾其实并不是希望他丢下万千事务专程来寻她。她怕的是这几日自己最为担忧的事情。

他是否受到了那些人的暗算?他有没有受伤?他可还安好?

即便刚才穆海已经确认过,来人确实是霍云霭的手下。但只要没亲眼看到,她就没法放心。

迎接清雾的队伍中,打头的是于公公。

清雾看清是他后,心下稍定,让众人起了身。又在众人恭敬而立、分开的的那条道上,缓缓前行。

前来迎她的宫人分跪道路两侧。除去从地下通往上面的台阶处太窄无法如此外,从地下屋内,到皇后寝殿,再到殿外,皆是如此。

凡是清雾所到之处,宫人皆是跪在地上,山呼娘娘千岁。

和这热闹情形相映的,是那冷冰冰令人犯怵的宫殿。

道路上随处可见或是浓稠或是干涸的血迹,到处是碎屑,只中间清理出来的一条道路算是完好,却算不得整洁。偶尔看到沾了血的碎末,只扫一眼,便不敢看第二回。只因辨不清那到底是血液沾染在了木头渣上,还是那本就是血肉的碎块…

看着被砸得没有一处完好的寝宫,清雾忍不住遍体生寒。

“陛下现在何处?”清雾朝着在前头引路的于公公看了一眼,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语气显得颇为镇定。

于公公低声答道:“娘娘稍后便知。”

清雾一下子心就慌了。

若他无碍,于公公怎会遮遮掩掩不相告?

再开口,她的声音忍不住有些发抖:“若他伤到了,公公无需瞒我。”

于公公这才晓得,自己刚才那句“娘娘稍后便知”,竟是吓到了清雾。仔细想想,也是自己说得做得不够妥当。忙快速说了个地名,“陛下本是要亲来迎接娘娘,无奈逆贼口出狂言,非要见陛下不可。奴才觉得那地方太过腌臜,所以未曾告诉娘娘。”又道:“奴才脑子犯浑,请娘娘赎罪!”说着竟是停步就要往下跪。

清雾这才晓得,霍云霭竟是去了那刑室之中。难怪于公公遮掩着不肯告诉她。忙上前去扶于公公,“公公言重。不过是一句话罢了。”

清雾对他如此礼遇,因他是霍云霭身边最得力的人之一,更因为,血腥杀戮的这几天,他带了人忠心耿耿护住霍云霭。

原先便觉得衷心十分难得。在经历过路嬷嬷的背叛后,这种感情,让她更是感慨。

于公公谢恩起身,朝清雾身后远处看了一眼,眸中闪过愤恨。

小李子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对于没有后人的他来说,那就跟自家后辈差不多。是他手把手带出来的、视为亲子一般疼爱的小徒弟。可是,最后,背叛了他的,也是那个人。

想到自己多年的疼爱最终化作乌有,像是一个笑话,于公公的笑容有些惨淡,“奴才识人不清,差点害了陛下,万死难辞其咎。”这便是在为自己刚才的太过小心翼翼而作解释了。

短短时日内,原先有说有笑的一个总管太监,竟是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他佝偻着脊背,继续引路。往前走了两步,身子晃了晃,赶紧停了一瞬,方才继续往前走去。

清雾看着于公公的状态,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好似下一刻,这个衷心为主之人,就要倒在地上一般。

片刻后,眼见于公公的步履愈发不妥,她心下暗惊,忙唤来穆海,“于公公的事务,你暂且接下。”又对于公公道:“你去休息一会儿。”

“奴才无妨。奴才还…”

“这是命令!”清雾放冷了声音,不容置疑地说道。

这般状态若再不休息的话,怕是会劳累过头,对身体有碍!

于公公自然知晓清雾是为了他好。只是他没料到,自认为遮掩得够好了,皇后娘娘竟然还能留意到他。

怔了一瞬后,于公公突然跪伏在地,高声喊道:“奴才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娘娘千岁千千岁!”

于公公这突然拔高了声音的一句,让每个宫人的心都提了上去。

所有人都循声望了过来。

于公公在宫中多年,积威甚严,宫人少有不怕他的。

看着以最恭敬的姿态跪倒在地的于公公,他们骤然意识到一件事。

眼前这个身姿柔弱脊背挺直的女孩儿,再不是他们所熟悉的柳大人,而是这天下的皇后娘娘!

与之前那声跟随众人高呼千岁时候不同。此刻众人的心里,忽地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怕和恭敬。无需旁人去示意,他们尽皆再次叩头,跟随于公公高声喊道:“娘娘千岁千千岁!”

喊声震耳欲聋,直达天际。

逆贼为了寻到清雾借以要挟帝王,将皇后寝宫翻了个底朝天,能砸的能翻的,尽皆破坏殆尽。

反倒是宁馨阁,因为清雾自打大婚后,便没再踏足那里,尚算安好得留了下来。虽然有几间屋子里的器具也被毁了,但里面没有血迹,没有污杂之物,清理过后便可使用。于是清雾便回了宁馨阁暂且歇着。

窦嬷嬷早已等在了那里。原本于公公问过她要不要去迎接清雾,但她思量过后,决定还是先带了人将宁馨阁打扫出来为好,便坚持留了下来,指挥着小宫女们将每个屋子都清理干净。

虽说在命人做事,但她一直在不停地往院门处看。一见到清雾,提了许久的心顿时放了下来。她当场痛哭失声,跌坐到了地上。

清雾看着窦嬷嬷的模样,眼里也泛起了雾气。

看到清雾伤感,窦嬷嬷赶紧止了泪。抹了抹眼睛,高声喊了小宫女们去做事。“一个个的呆站着做甚么!还不快去!”

杜鹃让人烧了热水,伺候着清雾从头到尾地清洗一番。

清雾置备的那些衣物,除去身上穿着的外,已经没有完好的了。幸而霍云霭让人新制的一些未曾送来,留在昭宁宫里,还算得用。

窦嬷嬷看到了清雾安然无恙,忐忑的心算是放了下来。亲自过去将衣物和新被褥取了,让杜鹃伺候清雾换上衣物,她则去铺被褥。

待到收拾齐整,杜鹃和窦嬷嬷便要服侍清雾去睡。

哪知清雾不肯。

“我在这里看会儿书罢。”清雾揉了揉眼,拿着一本书册走到桌边。坐下后,又朝院门看了一眼。

窦嬷嬷刚才就是这样不住地望着那边、等待着清雾归来。看到清雾的举动,她还有甚么不明白的?

娘娘这是担心皇上呢。

想到陛下刚将逆贼尽数擒了便让人去接娘娘,而娘娘一回来就想着见到陛下,窦嬷嬷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眼见杜鹃上前欲劝,窦嬷嬷忙去阻了她,“你去泡杯浓茶来。”她吩咐完杜鹃,又对清雾道:“我去拿些点心来。”

窦嬷嬷生怕清雾前几天没吃好,好生准备了许多新鲜吃食方才回屋。结果推门一看,却见女孩儿手执书卷趴在桌上,已经睡着了。

窦嬷嬷忙退了出来,掩上门。正犹豫着要不要和杜鹃一起扶了娘娘回屋去睡,便见一个高大身影转过院门处朝着这边行来。

正是霍云霭。

年轻帝王身着玄衣,大跨着步子前行。行止间身上衣物闪着暗光。乍一看去,像是暗纹。仔细去瞧,才能发现竟是点点血迹。

他挟带着满身血气而来,满面肃杀,神色凝重。转眸一扫四周,其中戾气骇得众人心惊肉跳,腿一软尽数跪到了地上。

“雾儿呢?”霍云霭看向窦嬷嬷问道。

“娘娘就在屋里。”窦嬷嬷闻着皇上身上的血腥味,手脚都有些发抖,“刚刚睡下了。”

霍云霭听闻清雾回来了,心下一松。

他有心想要让她安睡,可是,牵挂了好几天的心始终无法平静。立在院子里半晌,终究是无法忍耐,朝着闭合的屋门行去。

只一眼。只看一眼也好。

那可是他的女孩儿,他的新婚小娇妻。

小心翼翼地推门进屋,年轻的帝王努力放轻脚步,走到女孩儿身边。强压住拥她入怀的冲动,手脚绷直不动,只眼神不住往她身上去,肆意地凝视着她。

他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够轻的了。谁料女孩儿动了动,竟是醒了。抬起惺忪睡眼,有些茫然地望了过来。

第149章

“怎么来这里了?”霍云霭轻声问着,左右四顾看了下,拿起旁边的一件薄衫,搭在了她的身上,“趴着睡担心着凉。”

“寝殿已毁,修好还需一些时日。倒不如先在这里歇着。”

清雾刚刚醒来,而且是被吵醒的。声音软软糯糯地下意识答了一句,又含糊着反问道:“不去这里,又去哪里?”

来宁馨阁是于公公和窦嬷嬷商议后的结果。

霍云霭一确认逆贼已经尽数伏诛,就赶紧让人将清雾请出来,生怕女孩儿在那阴冷之处待久了身子受不住。但他需要操劳的事情太多,来不及过问清雾寝宫损毁程度等细节问题,便去了刑牢。

因此,于公公和窦嬷嬷就安排在了这里。

清雾还没完全清醒。将头侧着枕在手臂上,眼睛微眯地望着他。缓了缓,方才神色清明了些。这便坐直了身子,问道:“你还好罢?”

霍云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她讲。

幸好她发现了路嬷嬷有问题,让孟梁来通知他,所以他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幸好她毫发无损,能让他看到如以往一般安然无恙的她。这比甚么都重要。

可是话到嘴边,看到她的疲倦,满腔话语终究是咽了回去,他只低低应了一声。本想将她拥在怀里,抬臂一看,望见了衣服上的血迹。生怕上面的污痕弄脏了她的衣裳,转而抚了抚她头顶的发。

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

霍云霭滞了一瞬,抬指勾起她的湿发,问道:“你洗过澡了?”

霍云霭的眼里满是血丝。原本清亮的双眸,此刻幽深暗黑如深潭。只是,望向她时,那一抹遮掩不去的温和,是一点也没改变的。

清雾看得心疼,轻点了下头,抬指描摹着他清冷的眉眼。而后顺势拉过他的大掌,用指尖勾着把玩他修长的指,说道:“那是自然。过了那么些天,若是再不洗一洗,怕是真的要脏透了。”

她抬手放手间,洗澡时沾上的花瓣清香就这么从衣襟袖口散了出来,直冲他的面前,让他防不胜防。

深深呼吸着那淡雅馨香,即便是心性坚定如他,此刻也不禁有些心神恍惚。看她疑惑地望过来,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没有听清她在说甚么。缓了口气,努力放平声音问道:“你刚刚说甚么?”

发觉声音有些黯哑,他忙轻咳了声稍作遮掩。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仍有些脏污,忙一把抽了过来,拧眉道:“脏。”又四顾看了看,在屋中寻找了个盛着水的盆。

刚才窦嬷嬷端着点心,想必这水本是备了给清雾净手用的,霍云霭便探手仔细洗净,又擦了把脸。一侧首,发现清雾不知何时已经起了身,正拿着干净的丝帕在一旁静静等着他。

他不过愣了一瞬的功夫,她已经走上前来,踮起脚,伸手将他面上的水珠一点点擦去。

丝帕极薄。这般相触,似是没有障碍一般,便能感受到女孩儿柔软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