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提起这样的话题,杜若蘅注定也不会有多好的反应。在今天之前两人还没有正经聊过忠贞这两个字。十年之前双方各自都认为这毋庸置疑,三年之前这是禁忌,杜若蘅最血淋淋的一道伤疤,就算离婚两年也没能愈合的疙瘩。那个时候她见着他都要生气,更不要想面对面互相坐下来探讨这个话题。

更何况就算那时真的坐下来探讨,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那个时候的周晏持还没有什么彻底悔改的迹象,如果他真的是旁人说错就是错,就会立刻改正的人,他们也不必离婚。同时杜若蘅也不必在跟他摊牌之后受到他两个多月的冷落。那个时候他音信全无,之前所有的和好迹象都戛然而止,除了周晏持拒绝改变之外,不作他想。

杜若蘅突然有些食不知味,她把手上的食物放回到了餐盘里。

她问:“什么时候改变主意的?”

“你指什么?”

杜若蘅说得很平静:“修身养性,忠贞不渝。”

周晏持对这八个字并不适应。隔了一会儿才说:“三年前。”

“三年前什么时候?”

他又停顿,然后说:“车祸之后。”

“车祸之后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这事?”

“…”

杜若蘅突然笑了笑:“不方便回答?不妨听听看我说得对不对。你出了车祸,人都要去了也没人去医院看你一眼。你醒过来以后一定觉得不好受。大概你本来并不觉得身心分离是多大的事,可是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你肯定不喜欢。这三年里,你在继续维持原貌跟做出改变之间权衡,最后可能觉得,周缇缇的分量,或者说,周缇缇跟我加起来的分量比蓝玉柔温怀之类的人要重那么一点,所以你现在选择了妥协——我有没有说错?”

周晏持语气缓慢,看着她说:“阿蘅,不要低估你自己对我的影响力。”

“我不敢高估。”杜若蘅说得很诚实,“以前可能会,但现在早就没了这个自信。”

这话让周晏持沉默下来。杜若蘅看着窗外安静了一会儿,突然站起来:“算了,是我不该太较真。”

她往外走,周晏持不紧不慢跟在她身后。杜若蘅要回景曼,周晏持也跟着她到了景曼附近的公园,然后停下脚步。杜若蘅下意识扭头瞅了他一眼,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你才和康宸分手,我和你一起出现,可能会对你的声誉有影响。”

杜若蘅像是听了一记笑话,忍不住挑眉打量他。然后嘴角往上弯了弯:“我居然能从你这里听到这句话,真是让人吃惊。”

她的潜台词意味明显。离婚之前他与别的女人暧昧时,基本没有考虑过她的声誉问题。离婚五年之后他却说出这样的话。如果当时也能考虑到她的处境,大概他们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地步。

周晏持无言,对于她的指责他无话可说。

杜若蘅回了景曼,拿到信封,在大堂休息区用钢笔一笔一划工整地给山区的孩子回信。她写得很仔细用心,也很慢,刻意拉长时间。一个半小时之后她跟汪菲菲一起去员工餐厅用午餐,两人闲聊了一会儿。

当时康宸与杜若蘅确定交往关系,汪菲菲是第一批知情人中的一个。女人与女人之间往往通过分享品味建立友谊,继而通过分享秘密巩固关系。汪菲菲在这两点上很是知情识趣,与杜若蘅的关系也一直算是不错。两人一起吃饭的空当,杜若蘅把跟康宸分手的事告诉了她。

汪菲菲发怔半天,才说话:“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辞职…你们闹了什么矛盾?”

杜若蘅简单回答:“性格不合。”

“不能挽回了?”

杜若蘅说:“应该是这样。”

汪菲菲哎了一声,有点儿感慨万千的意思。她没有再刨根究底,片刻后转而问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问题杜若蘅其实也茫然。她发呆片刻,然后还是说走一步看一步吧,认认真真在家照顾女儿可能也不错。

汪菲菲替她想了一会儿,说:“你前夫不是在T城?要么你带缇缇回去住一段时间也好嘛。小姑娘在爸爸手心里那么受宠,这三年都没怎么见面,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很舍不得。”

“单亲家庭的小孩都不容易。”汪菲菲接着说道,“我表姐之前离婚又结婚,以为女儿乖巧懂事能接纳新的父亲,对女儿的心理工作也就没做好,结果隔了好几年我表姐才发现她女儿得了儿童抑郁。”

杜若蘅说:“让我考虑考虑。”

汪菲菲察看她的脸色,最后试探着问:“…你现在对前夫还是很厌恶?”

“没有。”

汪菲菲有点儿不相信,目光一直在她的脸上琢磨。杜若蘅笑了笑:“是真的没有。”

平心而论,她确实已经不怎么恨周晏持。不管是因为他的态度,还是时间的磋磨,或者两者皆有。总而言之,杜若蘅三年没有提及周晏持这个人,三年后她发现,周晏持留给她的教训远比恨意要深刻。虽然提及往事的时候仍然还是忍不住想出口讽刺,但情绪与态度都已经比以前要温和许多。

杜若蘅想,这应该算是好事。如果能更轻松一些活着,谁都不想负重前行。

不能不说两人现在还能有关联,全都是周晏持单方面不肯放弃的结果。两人离婚后五年,周晏持对待她还跟以前没有区别,这样的感情实话来说,比杜若蘅原本认为得要深一点点。这三年里极为偶尔的夜深人静时杜若蘅也曾梦到过周晏持,当然全都是噩梦,梦见他没了她过得比以前更开心快活,一会儿是绯闻遍地,一会儿又是新的美人娇妻。

所以今天上午周晏持坦白这三年的处境时,杜若蘅其实有点惊奇。

下午两点杜若蘅才离开景曼。远远就看见周晏持还等在公园外面,手里握着一杯咖啡坐在长椅上。

杜若蘅等走得近了,问他什么时候回T城。

她跟他晃了晃手里的电话:“张雅然给你打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状态,刚才催问到了我这里,她可能确实很着急。”

周晏持直接说没什么事,不用理会她。

杜若蘅瞧了他一眼,忽然似笑非笑:“知不知道有时候你的作为还挺让人受不了的?碰上你这种老板,张雅然背地里不扎你小人都算她厚道。”

周晏持说:“我什么作为你说说看。“

杜若蘅说得很干脆:“目中无人,刚愎自用,狂妄,傲慢。独^裁,暴^政。”

这几个词汇让周晏持消化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如果你想让我改的话,我可以改。”

杜若蘅诧异看他:“跟我有什么关系。这都是你自己的毛病。”

她去超市买了几瓶酸奶,到了傍晚时分回家。周晏持一直跟在她身后,代为结账的时候被杜若蘅冷淡地盯了一会儿,然后他收了手。他跟着她一路到了家门口,杜若蘅开了门之后把他挡在外面:“你今天回不回T城?”

周晏持表示不回。

“那就去住酒店。”

他微微低头看着她,背着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一个成熟男子的身形轮廓。目光很平和,泄露出一丝温柔意味,轻声问她:“我住在这里行不行?”

杜若蘅说:“你想得美。”门已经砰地在他眼前关上。

杜若蘅给自己煎了块牛排,这是她最近的拿手菜色。房间中全都是食物的香气,等她品尝完是在两个小时之后,外面早就没了声响。杜若蘅走过去,从猫眼往外看了看,周晏持仍然等在外面,一直没走。

他听见了她的脚步声,偏过头来,隔着门板跟她对视。然后叫了她一声蘅蘅,声线缓缓低回。

杜若蘅说:“你直接走好了,我不会开门的。”

他说:“我有点儿头晕。”

“别使苦肉计,你知道没什么用。”

周晏持说:“我是真的头晕。”

杜若蘅冷淡回应:“你还不如直接说你胃疼更真实一点儿。”

周晏持静了一会儿,语气包含几分无奈:“你回想一遍,这些年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谎话。”

过了几分钟,门被从里面打开。杜若蘅站在门口问:“你这回来S市做什么?”

他轻声开口:“我不想让我们两个之间再产生什么误会。”

“你放心,我没什么误会。”

周晏持看了她一会儿:“还想来看一看你。”

杜若蘅突然说道:“你是不是还希望能复合?”

她问得很直接,让人没法防备。反应过来的周晏持很轻易便点头承认:“是。”

杜若蘅想了片刻,回过神之后说:“这是不可能的。”

周晏持轻声回应:“事情总会有转机。”

杜若蘅冷着脸:“你不应该这样。这不是最优选择。”

周晏持开口:“没有什么选择。你最重要就是。”

这话被他说得像呼吸一样很自然,也没有包含什么百转千回的柔情蜜意在里面。周晏持不懂情话,隔了这几年仍然不懂。以前他翻来覆去跟她讲过的也只有寥寥那么几句,并且很少说得款款甜蜜,杜若蘅想听的时候他也会配合气氛地讲出来,但大多数时候都不加渲染,只是行云流水一般地说出来,往往反而是眼神与肢体动作里的感情比言语之间要更浓一些。

杜若蘅不知想到了些什么,她没再开口,侧身让他进屋。然后一言不发转身进了卧室,反锁上门,把周晏持一人晾在客厅,过了很久都没理会他。

第五十章

周晏持在客厅站了一会儿,独自去厨房弄吃的。

现在的杜若蘅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厨房里用具齐全,且都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冰箱内食物丰富,蔬菜肉类瓜果皆有,还有少量零食,以及两块卖相不错的蛋糕。

上一次周晏持踏入这里还是在三年前,那时杜若蘅的厨房整齐宽敞,看起来很像是房地产挂出来的样板间广告。现在这里则有声有色,能看出房主人花了很多兴趣与时间在这上面。

这多少让周晏持有些不好想。无论从哪一方面都可以看出杜若蘅已经能独当一面,她生活独立而且自由,很潇洒,充满积极向上的气息,没有什么遗憾。从物质上和精神上她都已经能够自给自足,不再需要他一丝一毫,这是事实,由不得他否认。

曾经她是真的十二分依赖他。两人都在国外时她很喜欢跟他呆在一起,周晏持忙碌的时候她也不打扰,等到中途休息时她才会蹭过来跟他玩闹。那时候她给他找的各种小麻烦很多,从修电脑到车子抛锚,还有感冒发烧等等,隔三差五便出问题,让周晏持除了课业之外只能把精力全花在她身上。对此她还很振振有词:“我喜欢你嘛,所以就这样了啊。”

完全没有关系的两句话,但他只有没辙。

再后来他先她一步回国,两人异地恋让杜若蘅缺乏安全感,为此心情低落了很长一段时间。周晏持印象深刻的是一天周五的晚上,他作为远珩最年轻的董事开完会从大楼出来,便看到外面台阶上坐着一个人。十一月北方的寒风不留情面,杜若蘅裹着风衣被冻得瑟瑟发抖,她的鼻尖通红,仰头看见他的那一瞬却双眼发亮,张开手臂让他抱,软软地带着鼻音跟他撒娇:“冷。”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密密拢进大衣里,低下头去亲她。不自在的反而是杜若蘅,她别过脸,双手被他握在怀中取暖,她的手指冰凉,他轻轻给她呵气,听到她小声说:“突然好想你啊,就跑回来了啊。”

明明上个周末他才飞去国外看她。

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如胶似漆,亲密得让旁人都艳羡。从相恋到结婚,是所有人看来都顺理成章的事。那时候的杜若蘅有多仰仗他,她发一个噩梦都要给出差的周晏持打电话让他回来,发烧之后她从昏睡中醒过来,迷迷糊糊去抓他的手,说出的第一句话便是他的名字。

那个样子的杜若蘅满足了周晏持所有被需要的心理。两个人伴随岁月流逝渐渐形成一定的相处模式,她习惯了索取,而他擅长给予。

太美好的过往,周晏持一度以为就会这么一生一世。他现在根本不能想这些,稍微想一想,心里什么滋味都能一股脑地冒出来。

结婚四年,离婚五年。现在的杜若蘅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模样。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戒掉的当年那些小习惯,从遇到任何事都第一时间想要依赖他,到现在样样独自手到擒来。这个过程的滋味不会好受。

最让周晏持煎熬的是,让杜若蘅改变的从来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周晏持找了点材料做粥,然后去敲卧室的门,问杜若蘅要不要一起吃一点。

隔了半晌里面才传出声音,没什么兴致地说不吃。

于是周晏持坐在餐桌前面,一个人吃晚饭。吃完之后又去刷碗,把一切整理好了,一个人回到客厅看电视。

这两年其实他一直都是这么个状态,不管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在外面的时候倒还好,他的身份决定了他不管去哪里都很热闹,众星拱月地簇拥着。回到家后就变成另外一幅景象,周宅比杜若蘅的公寓还大,除了佣人之外就剩他一个人,因而显得格外冷清跟空旷。车祸之后周晏持就很少再正经在餐厅吃饭,一般他都是叫管家把饭端去书房。一个人对着偌大的餐厅很是空荡,他产生不了什么食欲。

有的人单身久了也就习惯,但周晏持显然不在此列。管家倒是曾经往周宅牵过一只狗,可是周晏持又嫌烦,没过两天就叫他又送了回去。

沈初知道后说他毛病真多。然后又说:“真这么凄凉,你就再去找一个嘛。既然该有的一样都没保住,那何必还要强求,趁早寻求新的生活也好的呀。”

周晏持揉着眉心不予理会,沈初又要聒噪,他漫不经心打断他:“我把张雅然叫过来。”

沈初立刻横眉怒目:“滚。”

这两年周晏持的变化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纷纷笑问他怎么突然就换了主意。他的发小圈子里还为此有人给他特地送了块牌匾,上面大书特书忠贞二字。却没几个人对他真正有信心,沈初口口声声鼓励说他是三十多年来见过的最心志坚定的人,却也明里暗里地试探过周晏持不止一次。

周晏持向来都不是在意旁人眼光的人。但他乍然改变,不免会有心志动摇的时候。所以只能是全然避免那些招人诱惑的地方,这三年里他没踏入过一步,行为规矩得比妻管严还妻管严。

沈初为此感慨说这就是报应,还嘲笑他可怜死了。

周晏持本来对电视节目就没什么兴趣,一个人看更是意兴阑珊。再加上他还有点儿头晕,这是车祸的后遗症,极为偶尔的时候会犯一犯。不到十点他就想睡了,去客房找到条毛毯刚搭在身上,就听见卧室的门被轻轻打开。

杜若蘅光着脚站在门口。隔了一会儿她问出来:“睡了?”

周晏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正确。最后他选择了闭目假寐一言不发。

又过了一会儿,杜若蘅走过来。周晏持屏息凝神,觉察到她踩在了猩红地毯上,在沙发前面站了一会儿,她的动作遮住了头上几分灯光,像是在打量他。接着她蹲下^身,有些迟疑地伸出手,动作缓慢,进进退退,但最后还是摸到了他的头顶。

那里有一条伤疤,是周晏持车祸后做开颅手术的结果。杜若蘅甫一摸到,手腕颤了一记。手指离开又回来,她从头慢慢摸到尾,很长一段,就着这个动作停了半晌才收回去。

她默不作声地垂眼看着他。半晌冷淡开口:“醒着就不要装睡。”

周晏持慢慢睁眼,目光很温柔。

他见她垂目不语,安抚说:“很久之前的事,不用担心。”

杜若蘅突然淡淡开口:“周晏持,你现在很老了你知不知道。”

周晏持嗯了一声。

“已经有了白头发,眼角还有小细纹。”她想了想,又补充着打击道,“幸亏你不笑,否则一定很丑,而且没有一点精神。”

周晏持无以应对,又嗯了一声。

她又说:“我不想跟你复合。”

周晏持轻声说:“我知道。”

杜若蘅兀自陷入沉默。周晏持连呼吸都轻轻的,不敢打扰她一下。等过了很久,听见她突然开口:“那些女人好在哪里?”

“…”

她没有看他,垂着眼慢慢问出来:“蓝玉柔,温怀,还有那些我不知道的女人,你来说,我听着,你告诉我,她们都好在哪里,嗯?”

“…”

周晏持根本说不出话来。杜若蘅静了一会儿,又说:“你想一想,你只不过是动了个手术而已,就可以留下伤口疤痕。现在你居然还要妄想抹去旧事恢复感情,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我们之间拿什么来复婚,你觉得我有什么理由能说服自己跟你复婚?”

她终于抬起脸,眼圈微微发红,质问他的声音里隐隐带了一丝哭腔:“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根本就不配。”

周晏持伸手,把她紧紧搂在怀里,连带着挣扎一起。他吻她的头发,喃喃一些道歉的话,他不停地说对不起,都是他的错误跟过失,他给她轻轻拍背。

杜若蘅的手掐住他一丁点皮肉,然后当做着力点一样地下足力道拧上去。她的后背不受控制地深深颤抖,她的情绪激动,不停做深呼吸,差一点就要哭出来,却最终还是没有当着周晏持的面掉下一滴眼泪。

最后她渐渐平静,然后推开他。

杜若蘅坐到对面的沙发上。她的手还有些发冷,尽量镇定地喝了口水。周晏持不能确定她接下来会不会说一句让他滚出去,但最终没有等到这句话。杜若蘅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等到情绪彻底平稳,她起身回了卧室。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周晏持一夜没睡着,第二天一清早便起床,下楼去买了早点,回来又煎了两只鸡蛋。杜若蘅从卧室里出来,眼皮跟他一样微微带着肿。两人一直零交流,默不作声面对面坐着吃完早点,周晏持收拾厨房,勤快程度赶得上当年两人在国外。

然后两人在客厅一起看电视,各自坐着沙发一边。片刻之后听见有门铃响。张雅然在杜若蘅开门的同一时间踏进来,看见周晏持的刹那间几乎要给他跪下:“周总,看在主仆多年的份上您好歹也给我回个电话行吗算我求求您了!”

周晏持眉目不动地冷冷道:“站直了,天没塌。”

张雅然急得快要哭出来,她哪能镇定,她坐清早第一波航班来S城,不是为了来跟这两人一起谈感情谈三观的:“现在T城媒体铺天盖地报道的全是有关您挪用远珩公款举办私人宴会的事,这种事在这节骨眼上被人曝出来您董事长跟执行总裁的位子还想不想保住了!天就算没塌也跟半塌没什么差别了好不好!”

杜若蘅的视线从电视上偏了偏,一半看向周晏持。张雅然恨不能抓头发绕圈圈:“您现在马上跟我回T城行不行?好几个董事找得您都快找疯了!”

周晏持听完连小手指都没动一下。他简单嗯了一声,然后说:“你叫章一明今天下午过去远珩一趟。”

张雅然呆了呆:“…您找他做什么?您要控诉康董的话,章律师不是最合适的,他只负责财经案件,不负责这种…”

话没说完已经被打断,周晏持说:“你叫他拟一份财产转让协议出来,大体意思是我把所持远珩股份全数赠予杜若蘅女士,今天之后杜若蘅女士将拥有对远珩的绝对控股权。”

“…”

张雅然瞪大双眼,差点就没脱口而出——您没魔怔吧?

第五十一章

杜若蘅的反应要比张雅然平静得多。她的脸庞偏了偏,上下打量了周晏持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看电视。

屏幕上播放的是幼稚的卡通动漫,杜若蘅看得目不转睛。隔了好半晌张雅然才找回声音:“我刚才出现的是幻听,对吧?”

周晏持冷酷打碎她的美梦:“你没有。”

“…”

“按照我说的做。”周晏持思索片刻,又改口,“算了,你叫章一明明天再去远珩。今天我暂时住在S市。”

“可是…”

“没有可是。”

“那么…”

周晏持说:“闭嘴。”

张雅然不说话了。周晏持又说:“转身,出门,回T市找章一明。剩下董事那边等我回头处理。”

几分钟之后张雅然像木偶一样恍恍惚惚离开,杜若蘅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难怪你根本不着急回T市处理事务。想拿我做枪帮忙制衡康宸?你想得太便宜了。”

周晏持当时接掌远珩,陆续从周父那里得到其持有的全数股份。接下来几年远珩董事会的元老被他不断剔除出去,周晏持持股数量越来越多,他与杜若蘅结婚的时候,远珩由他持股的份额占了百分之四十左右。后来离婚财产分半,周晏持遭受康在成在内的几个董事弹劾,那段时间他陆续从不少闲散买家手中高价回购股份。到现在再加上杜若蘅所持有的那部分,刚好到了远珩所有发行股票总数的一半多一点。

周晏持若真正将所有股权转让,杜若蘅就成了远珩股份最大的持有方。如果哪天她心情好,打算就此解散远珩,也没人能说出半个不字。但从另一方面,康宸所志在必得的本来就是周晏持原本的董事长与执行总裁的位子,若是周晏持捏准了杜若蘅不想把远珩执行总裁的位置留给康宸的心理,那这一步他走得很不错,直接让康宸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周晏持听了她的话再次揉眉心。他说:“不是这样。”

“那是怎样?”

周晏持沉默了好一会儿。吐出一句话:“我想表示我的诚意。”

杜若蘅撑着下巴瞧他,压根一副不能相信的态度。她问他:“这件事你谋划多久了?”

周晏持说:“能不能不用谋划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