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散正对着他们,身后站着幕僚和随从。还是灰黑两色搭配出衣着的简练文雅,身姿也不发生一丁点撼动。只是他的眼光携了前所未有的寒冷,冰凉地探视进来,气势全然如新。

他不动,身后人面带疑惑,自然也不会动。

“杨散。”

沙小弦拉开李铭远手臂,沙沙地招呼一声:“国美是你的股份?”

杨散站着不说话。李铭远这时才转过身子,含笑说道:“原来是杨先生。”

两人眼睛正式对上。都是乌黑沉笃,清亮似星。李铭远一直笑着,杨散抿嘴沉默两秒,脸上也浮出一个得体的笑:“很荣幸见到铭少爷。”他们矜淡颔首,互相握了握对方的指尖,礼数算是保持了周全。

沙小弦越过两人,朝大厦外走。杨散突然两步回过身子,拉住了她的手臂:“等等,沙宝。”

沙小弦照样动了动眼珠,不兴波澜地问:“干什么?”

杨散低头微笑:“路上雪没化,我送你回去。”拉住她的手不放,转头吩咐随从开车过来。

李铭远还站在商厦大门口。他将手插进外套口袋里,居高临下地站着,看了会两人的动静,突然淡声唤句“小白脸”。

沙小弦也是兜住手,拐开了手臂。她转过脸看着上面,没应声。杨散背对着李铭远,同样对身后罔顾无视,仍是温声细语地劝:“路滑,我送你回去方便些。”

李铭远加大了声音:“不要走那么快,容易跟丢。”

沙小弦伸出手,绕过杨散身子,朝后招了招。“那你快点。”

杨散猛然抓紧她的手,力道强悍。他的手余留温暖,握紧她微凉手指时,传递过一种震撼。她回过眼睛看了看他苍白的脸,泛青的嘴唇,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你身体好些了吗?”

杨散冷淡神色不变,只是说:“我送你。”

呼呼的风卷着小雪花又飘了下来。立在阶上的几个人竖起衣领。沙小弦看到这里,应了声:“好。”

正式对上(2) ...

道路上的化雪在车轮下簇簇地响,奥迪内一片寂静。

随行幕僚先进入国美,按部就班。杨散抽出时间亲自送沙小弦回边缘。小皮一看到李铭远一起走回来,马上利索下车,替他拉开了副座门:“铭少爷,请。”

动作精干有礼,言语不卑不亢,由此可见杨散御人有方。

这样,李铭远顺理成章被人请进了副座。其实他是第一次出现在小皮面前。偏偏小皮什么都不问,什么都知道似的,照样对他礼遇三分。

李铭远微笑回应,坐在前排看雪景,一直没抽烟。他的眼睛随着跳动的雪光,时常会扫过后视镜。

沙小弦坐在后排左首,杨散进车后,先照例检查她是否扣好安全带,除此之外,他的神情没发生多大改变,温和、沉默,性格一如当年的白澈。

“不要乱动。”他拍下沙小弦弹开锁扣的手,探身过去再给她扣好。

沙小弦靠坐不动,只皱了皱眉。杨散看着她又笑了起来:“太闷了吧?马上就到了。”说完后,他回避身子,屈拳淡淡咳嗽了声。

李铭远从后视镜看到沙小弦冷漠的脸在微微松动。他对那张接吻的照片印象其实很深刻,尤其记得男主角的手。因为他相信,男人的品味可以通过衣着谈吐来体现,而生活的阅历必须从眼睛和手指来展现。

——后面这个对手,眼里不兴波澜。而且他的手,透过一截白皙的衬衣袖口,干净而稳定。

李铭远微微一笑:“杨先生身体不大好?”

杨散正身坐好,同样微笑:“如果沙宝常来看我,我会好得快些。”

沙小弦眉毛微微一动:“你检查身体了吗?”

杨散笑着回头:“没什么大问题。”

车子行驶在虽有淤泥但仍平坦的大道上,突然颠簸了一下。沙小弦两手插在外套兜里,坐姿闲散,口里的语气却有些冷:“怎么了,小皮?”

开车的小皮纹丝不动地坐着,不回头。“哥不准我说。”

“那就不说。”沙小弦笑如春风。

小皮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看样子快要忍不住。杨散淡声招呼:“小皮,专心点。”手轻轻搁在灰色西裤上,指背延伸的脊痕微微凸起,带青色。

手掌虽然好看,但布满了针眼。

沙小弦低头看了下,再抬起眼睛说:“病得不轻吧?”杨散转头再默然一笑,突然伸手握了握她的手背,又很快地撤退了。

沙小弦本能地扬起手,削到了一半似乎想起了什么,在苍白的脸庞侧垂下掌势。——引得前座的李铭远眼带惋惜。但他的神情已有些不悦。

杨散显然很了解到她,回头又是一笑。

目的地马上到了。边缘前人烟稀少,这几天大雪,已经严重影响了生意。杨散推门先下,一边习惯性地为沙小弦撑开车门,一边打量商街

两道。

李铭远已经站在车外了,向沙小弦伸出手:“来。”

沙小弦没多大反应,只走过去说句“不用了”,用微凉的眼睛强调了她的意思:不用在杨散面前秀什么,她不想打击他。

李铭远盯住她的眼睛,手掌伸直不变。她根本不为之所动,顺势从杨散手里接过他为她订购的橙香蛋糕,一把塞到李铭远掌中:“走吧。”

李铭远抿住嘴,掂了掂纸盒说:“爱吃这个?”

“嗯。”沙小弦蹭着他朝大门里走,好像忽视了身后。同样地,身后车轮发出唰地轻响,碾过满地雪水驶了出去。

从头到尾,果然没人提到过杨散病情。

回到小包厢,空气温热,沙小弦脱下茶绿色外套,坐下沙发里又开始看动漫。可是李铭远有话要说:“小白脸,我问你几个问题。”

被点名的小白脸早已拆开了包装纸盒,在用铲子铲蛋糕吃。“不说废话就行。”

李铭远脸色阴沉。他两手插进长裤口袋,挪出身子挡在了屏幕前。“你为什么对他手下留情?”

沙小弦却挥舞着叉子:“别遮着我,让让!”

李铭远站着不动,挺拔的身姿完全遮住了动漫图像。他继续冷冷说:“我亲你一下就得挨打?凭什么他能动手动脚?”

沙小弦突然抬起了眼睛,冷清的光倾泻一地:“铭少爷,你必须先弄明白三件事。一,我没有让他动手动脚,也制止了你的骚扰。二,我答应过别人,不对他动手,我说到做到。三,你上次已经放过狠话,说我卑鄙无耻,要断个干净,这个时候有什么立场管我的事情?”她低下头开始铲蛋糕吃,沙哑的嗓音一说完,神情又恢复了平静。——始终木着一张脸,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甚至连可恨的招牌笑容都没带上。

李铭远默不作声盯着她,盯得眼底生出了恨意。他突然扑了过来,将她死死按在沙发里,喊了句:“老子要找你做媳妇儿,凭什么不准管你?”沙小弦刚失笑回句“中国词学得不错”,他一看到她可耻的笑容,就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沙小弦吃痛,咝地按住脸颊吐气:“李铭远,你最好别惹我,我这两天心情不好。”

“管你好不好。”李铭远冷笑,压过强健有力的上半身,整个扑上去一阵啃吻。沙小弦好不容易够到茶几,放下了心爱的蛋糕,再空出手抵抗他的纠缠。两人又抓又咬,互相不退让,

像是披着优雅皮的狼在缠斗冷着脸的狐狸。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都上了成人岁数,后进门的店长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哎呀,要死啊,大白天的——”娇滴滴的声音突然一转,变得尖利起来,“我说铭少爷,这样欺负我们家沙宝不大好吧。”

李铭远恶狠狠地亲了口咬出血痕的嘴唇,心满意足地挪开身体。他伸手拉起快窒息的小白脸——后者名副其实,嘴张着在微微吐气——替她理了理纠乱的碎发。“店长,我要娶她,你不用担心。”

店长脸色变惊滞,还没说话,恢复过来的沙小弦一脚踢开李铭远,吐了个字:“滚。”已经代替了店长的回答。

李铭远学着她初会边缘的样子,弹弹衣角,笑着扬长而去。

“你真的要嫁给他?”店长始终认为沙宝像以前一样,和美男打闹嬉笑的,没想到这次听到如此震惊的消息。

沙小弦托起蛋糕,左右端详破损地方,漫不经心地说:“还不到时候。”

店长再次惊呆。她回头笑了笑,像是了解到什么,但仍是没避讳:“没这么容易。他爸爸那一关不好过呢。”

店长叹气:“说到底,你还是不原谅杨先生。”

沙小弦连忙放下蛋糕,整容说:“店长,杨散能走出去是个好现象,你们不要再把他绕回来了。”

“可是你知道吗?”店长叹息不止,娇艳的红唇也散去了光泽,“杨先生病得很重,需要开刀动手术,但他拒绝签字。”

沙小弦听了脸上很是吃惊,抿嘴沉默着。店长看着她,不住地苦笑:“宝啊,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杨先生对我有恩,我还是想劝你去帮帮他。因为他没有直系亲属,自己签了字就等同认定了生死,所以他想处理好一切事再动刀。如果你能以——”

“以未婚妻或者太太的身份?”沙小弦突然截断了店长的话,语声扬起:“爸爸,这不可能。”

店长沉沉看向她:“好吧,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这些话就不要往心里去了,也千万不要跟杨先生说。他面上虽然从来不说什么,但心里也傲着,肯定不希望我在背后插手。”

“嗯。”沙小弦送出了店长,快速说:“——你可以去找找白家叔伯。他们是旁系,总能起到一些效果,实在不行,还有白寒。”

空气留下寂静,她一个人关在小房间里沉思。这次回国牵扯诸多环节,她真正要做的事情还没有眉目,的确让她心忧。杨散那边也确是没了亲属,陪伴他的似乎只有无穷无尽的孤独。

晚上,李铭远提着枕头要留宿,沙小弦对他认认真真地说:“铭少爷来我这边,我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但是今晚请你安分点,我想好好睡一觉。”

李铭远已经趴在沙发床上,舒服地伸展四肢,用枕头蒙住头,嗡嗡地笑:“好。反正今天亲够了。”

沙小弦用书招呼了他一次,丢过一床毯子:“盖好。”

“你来帮我,我动不了。”

沙小弦等了半天,看他趴着抚住腰,暗自叹口气,走过去替他掩好了被毯。快睡着时,她才迷迷糊糊想起来要道个歉,转身说:“对不起,李铭远。”

李铭远没有动,呼吸也听不清。

“以后别乱来,我就不会打你了。”

终于,临时征发的卧室里完全寂静下来,只剩下壁上一盏淡淡的灯光。李铭远突然悄悄爬起身,看着对床的侧影,还是伸出手摸了摸。

这次没有被惊醒。

他俯□,在她脸上轻轻一吻,才躺下休息。

进退得宜 ...

雪后放晴。寒彻如冰,残雪留痕。

化雪的天气最冷。沙小弦站在边缘大门,向上拉了拉围巾。她全身又包成了一个米桶形,武装得只剩下骨碌碌的眼睛。李铭远穿戴一新,走到她跟前弹弹她帽子上的毛线球球,问:“你很怕冷?”

铁甲小宝一样的沙小弦动动眼珠:“嗯。”朝外走去。

外面街道冷寂无声,皑皑白雪堆积在街面上,只从中间碾出车辙。沙小弦走了一阵,回过身:“铭少爷,你不要跟来。”

李铭远穿着挺括的短装大衣,两手插在口袋里,笑着说:“小白脸,别叫我铭少爷,我很不习惯。”这个称呼从昨天起就开始纠正了,她总是不改口。

“我习惯了。”小白脸还在前面慢吞吞地挪动。他看了有些惊奇:“你去哪里?”

“接汀爸。”她走得头也不回,“你别跟去了。”

听她强调了两遍,李铭远当然要问清楚:“为什么?”

“汀爸也是老千,只要是老千都怕见到你。”

跟在后面的李铭远笑着发出声音,不接话。沙小弦已经走出了街口,继续解释:“汀爸跑到山里躲起来了,像是惊弓之鸟。如果冒险看到你,肯定又要逃……”

“放心吧,我不进去,我在外面等。”

沙小弦提前收看了天气预报。在今天之后,连续五天会有连绵不断的小到大雪,所以接汀爸下山时间得赶早。但她没想到路会这么难走。雪虽然化了,冰渣子和雪团子还堵在街面上。

两人正避着脏污找地方下脚,身后方向突然传来唰唰的车辆轻响。

银灰奥迪划过弧线停在面前。

杨散推门下车,身上衣着不同于昨天,已经加了件厚毛呢大衣。脸色还是清中带白,映得额前发丝浓黑如墨。他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沙小弦,沉声说:“沙宝,前面路不好走,你一定要去接阿汀爸爸?”

沙小弦无论何时何地见到杨散,神色从来不惊。这次见他着急赶来,估料又是店长劝阻她失败,直接请来能说话的人。

“嗯。”她解释了下天气原因。

李铭远同样站在街边,杨散只打了个招呼,就把注意力对准了沙小弦:“你戴手套了吗?”

李铭远马上低头看了看,才发现沙小弦的手一直插在外套口袋里,很少拿出来。

杨散看着他们这边,神态沉稳。他从大衣口袋摸出一双羊绒手套,慢慢地递出来,是种夺目的深紫色。“戴上。或者让我帮你。”

沙小弦接过手套,道声谢,仔细戴好。她的手指瘦白,骨节里被冻出一点青色,李铭远看了眼底黯然。“我真是粗心。”他笑着说,神情不带阴霾,却猛地拉过沙小弦的手掌攥在了手心,“谢谢你提醒我。”

沙小弦轻轻拽了拽,没挣脱,就没再坚持。杨散应该是看懂了她的这个动作,脸色也随之降下一丝清寒。但他还能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如果你坚持上山,就让小皮送你去。”

小皮缓缓放下车窗,淡淡唤了声:“姐。”

“我叫车子接我回去。你们先走吧。”杨散善解人意,化解了三人同行的尴尬。“有事打我电话。”沙小弦站着没动,他已经走到一边,先拨了个指示:“韩部长,麻烦你派一辆铲雪车来,地点在商业街外道。”

奥迪随着清道的铲雪车离开时,杨散还背对着众人,站成了一个岿然不动的影子。沙小弦歪靠在后排座椅里,透过反光镜看着慢慢倒退的街面,还有那个身影。旁边的李铭远突然凑过上半身,淡声问:“舍不得?”

沉默不语的沙小弦还是沉默。

“别看了。”他伸出手,张开五指,轻轻蒙住了她的眼睛。

沙小弦拉下他的手,突然说:“小皮。”

小皮专心开车,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你,皮叔,白寒,以后要大胆点,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对杨散提。”

“姐说的是什么呢?”小皮的声音还是很淡,看破红尘一般。

沙小弦抓住李铭远抗议的手指,巡延而下,握紧了指尖,对着前面后视镜微微一笑:“比如叫他保重□体。”

“嗯。”小皮丢下一个字,开了会车,突然摸出个卡通MP4,带着粉黄半弧手柄的那种,反手递了过来:“给。哥怕你闷,为你准备的。”

李铭远自觉第二次不察,又败给了杨散的细心。他盯了沙小弦一眼,可后者喜笑颜开,可耻地接过幼齿化的东西,握在手上专心看了起来。

她抵挡不了动漫诱惑。

他的手被顺便放开。

李铭远沉身坐好,看着右边抿嘴笑得乐的沙小弦:“几岁孩子的情商?”

沙小弦只顾着乐,不说一句话,偶尔会有没忍住的笑声,慢慢从嘴角溢了出来。小皮本来一直臭着脸开车,看到这里,年轻轻的小哥叹口气:“哥果然没说错。姐不管怎么变,孩子心性一定会带着。”

李铭远抬手抚了抚下唇。突然又发现,自从他和小白脸在一起,已经有三天没抽烟了。

两个小时的车程里,三人各自为政,互相不说话。阿汀爸爸躲藏的山林积雪果然没有化,厚厚地披在山脊上,像一床绒毯。

也成功地阻止了小车继续上山。

小皮叫铲雪车先回去,表示他愿意在山脚下等他们下来。李铭远打量着四处皑皑白雪,坚持跟在沙小弦身后,踏着脚印坑低头向山上走。走到一半时,一团松间的雪团兜头撒下来,沙小弦惊得脸一缩,脚下没注意,喀嚓一声踩断了木枝轴,左半身猛地一沉。

是春天打猎的农户留下的陷阱。以木杉树枝条遮掩洞口,现在被雪掩盖了。

“别过来!”反应灵敏的她马上明白过来,急声制止:“我能爬——”

“爬出来”三个字还没说完,一道身影腾起一跃,用冲扑的力道拖她离开阱口,再骨碌骨碌一起滚下坡去。

李铭远紧紧护住沙小弦的头脸,将她搂在怀里,尽量减少挂枝对她的伤害。被一株树挡住腰身,消了下滚的惯式时,他咝咝地吐出口冷气:“小白脸,你真是重。”

显然压得不轻。平时白皙的俊脸也擦出了几道血痕迹。

沙小弦甩甩头,回过神:“净重112,带衣装120.”她连忙爬出李铭远怀抱,出力拉他起身。

李铭远拍拍衣服上的残雪,再转眼时,不期然对上一对黑湛湛的眸子。

“少爷,我的铭少爷。”黑眼睛的沙小弦凑上前,沙沙地说:“不是叫你别过来吗?”

李铭远伸手想夹那张雪白的脸,却被躲开。“你难道要我站着看着?”他冷冷说。

沙小弦真的叹了口气:“铭少爷,你那招‘饿狼扑羊’固然姿势美妙,不过完全没必要。——我脚下的坑不深,快掉进去时我就试出来了。那是埋山鸡的小火荡子。”

李铭远脸部依然保持完整,没什么起伏波动。沙小弦又凑过来,侧头看着他微微一笑:“还是得谢谢你。因为说实在话,我很受感动。”

摆着冷脸的李铭远终于好奇问了声:“为什么。”

沙小弦脱下手套,主动拉起了他的手掌,慢慢朝上走:“堂堂铭少爷啊,以前只知道为非作歹,灌倒女孩子送去卖身(何娜那件事),哪里体贴过别人?今天小白脸很荣幸,被铭少爷救了一次,还被挡在怀里没受一点伤。”

静寂中,她回过脸微微笑道:“从来只有人背叛我,没有人为我朝山下跳,所以我很感谢你,李铭远。”

李铭远反握住沙小弦的手,换他在前面带路:“是在讲你以前的事吗?”

有关杨散的?那个影子的抛弃和背叛?

沙小弦抖抖手臂,相连的手掌就晃晃悠悠传过一阵请求:“别翻我旧账,李铭远。我不想揭伤疤。中国也有句古话,‘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只要在包容范围内,往事就放过它吧。”

“真的?”李铭远扬声,追问:“可我以前的事常被你拿出来晒,你怎么不放弃打击我呢?”

沙小弦笑了笑:“吐的事?那本来就是你爱搂搂抱抱,我看多了,心里忍不住反复建设起来——这男人花心,这男人不是好人,千万不要相信他。”

李铭远冷笑:“你就笑得开心吧,以后别栽在我手里。”

沙小弦微笑如故,低头找踏脚的路径上山。他看着她不以为然的样子,又丢下一句:“真是厚脸皮。怎么说都没反应,照样我行我素。”

吱吱呀呀的积雪被踏碎。两人逆风前行,李铭远还是强调了声:“何娜我没动她。只是送出去吓了吓。”

山顶洞人 ...

山林万籁无声,层层叠叠覆盖着白雪。沙小弦看到李铭远四处打量,问道:“新加坡全年高温,铭少爷没见过雪景吧?”

李铭远哂笑:“在日本拜师修炼时,北海道的雪比这里漂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