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散身姿僵硬。他坐着一动不动,又用了两三分钟才说出一段完整的话:“来的路上我想了很多。我在想到底是什么让你我走到这一步,我不相信是别人插在了我前面。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其余的事情你不用关心。”

沙小弦低头想了想。接下来的询问她能预测到,但事关现在紧要的转折,她不能信口开河。诚如她所见,杨散问出了他在意的事,从严肃的口气也可看出他的内心。

“你真的爱李铭远?看着我的眼睛说。”

沙小弦沉吟作答:“说不上爱,但曾经喜欢过。”

杨散摸了摸她的头发,先是微微一笑:“什么时候他好到让你爱上他,我就放手让你离开。”他低下眼睛,挂着水汽的眉峰颤抖个不停,慢慢地说:“沙宝,这已经是我最大的退让,到极限了。你能体会我的心情吧?”

沙小弦忽略他泛红的眼睛,微笑说道:“是的。”

火炉的火花发出明黄色光芒,毕剥作响。杨散沉身坐在与之相对的沙发里,整晚上看着明光。他的脸被分割成忽明忽暗的两半,质地像雕塑,没有人知道他在难受什么,只有壁上的挂钟陪伴着他,嘀嘀嗒嗒地走过寂静,恍如沉默了一个世纪。

凌晨六点,杨散起身,走上二楼沙小弦的房间。她蜷缩在被窝里,用枕头蒙住了脑袋,露出的嘴唇微微吐气,像是温和的鹿。他垂眼看了会,伸出手,慢慢摸了摸她的头发,转身离开了卧室。

房门喀嚓轻阖,沙小弦卡座里,动都不动。

甚至看到了一切打闹,话都不说一句。

沙小弦快速直起腰身,弹了弹外套衣角,微微笑道:“铭少爷怎么来了?”可她的神情并不惊疑,还偷偷使了个眼色,示意店长走近。

李铭远站起身,挺拔的身姿顿时散发出一种无形张力。他一开口,声音就冷得打颤:“这就是你不回来的原因?”

沙小弦再加强眼神,催促站在一边看戏的众男。不待店长开口,她又微笑着说:“铭少爷,我们不沾亲不带故的,你没立场管我的事情。”

李铭远无视渐渐走近的众人,冷笑:“你向我求过婚,又陪我睡了一晚,还敢说我两什么都不是?”

沙小弦冷下脸。同样,这次不等她发作,刚才追着她打闹的美男就跳出来,持续尖叫:“你小子说什么?沙宝陪你睡了?你是来讹人的吧?”

还是店长最清醒。他一把抓过癫狂的身子,挤到对峙的两人跟前笑:“宝啊,看这位公子气势不凡,你先给介绍下?”

沙小弦冷淡一笑:“新加坡来的小白脸,李铭远。”

李铭远却置若罔闻。他转过身子对着众人微微一躬,笑着说:“鄙人李铭远,是沙小弦的求婚对象,由于不小心走失了一次,特地赶过来领她回去。”

沙小弦抿住唇,突然狠狠瞪了店长一眼。站在她对面的店长看得最清楚,滴溜溜的眼珠向左一飞,他娇俏回道:“铭少爷来一次也不容易。这样吧,只要过了我们这一关,你可以把她带走。”

沙小弦站在李铭远背后,无声抿嘴一笑。

整蛊(1) ...

新开的包厢里热热闹闹坐满了十人。暖气开得足,七位美男脱去貂裘披肩,只着丝质衣裤,亮闪闪地贴在身上,晃花了一地的影子。他们的长相虽说不上是国色天香,但妖孽如此,也远远超过了新加坡的清凉妹妹,圆满地撑起了全场。

——既然李铭远爱泡妞,安排这一场美男环伺局,想必也能让他慢慢消化。

沙小弦拉住店长的手,将他拖坐在沙发角,低声说:“不要惊动杨散。他这几天心里难过,让他安静会。”

店长叹口气:“好吧。”努努嘴,又问:“那小子怎么办?”

李铭远正身坐在围座中央,左右有美作陪。面对靠过来的美男们,他抿开嘴角,笑得恬静、云淡风轻。这么纹丝不动地接受挑衅,店长看了眼他的笑脸,回过头来说:“常在馆子里泡吧?见多了场面,动都不动下脸色。”

沙小弦微微笑,显得意味深长。“他真的是外交部长家的公子。还有个军阀大哥。只要不拂了面子,随便你们怎么玩。”

店长娇哼了一声:“你看你,笑得像只狐狸。嘴上说得好听,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我们除了吃点豆腐,还能把他怎么办。”

沙小弦嘴角含笑,连连说:“不是要让爸爸满意吗?——杨司长的地盘,哪能这么容易带走人?”身边突然凑过来一阵香气,她眼疾手快,用左掌挡住美男偷袭的嘴唇,继续扭头笑着对店长爸爸说完:“趁他来,我刚好脱身离开。”

那个常摸进房骚扰她的美男扭动身子,不依地叫:“沙宝,来挨哥哥坐。”

沙小弦摸起靠枕,砰的一声打过去,将他扫到笑成一团的美男堆里。“再乱来我削掉你的嘴。”众声哄然,店长挽起披肩,婷婷娉娉站着,清清嗓音开场:“铭少爷,小孩子不懂事,让你见笑了。”

李铭远连忙探探身,笑道:“不敢不敢。”他对上角落里黑亮亮的眼睛,又笑:“店长能让小弦过来坐吗?有她在身边,我会喝得开心些。”

原来这场鸿门宴,他早就看清了本质,也顺便抓人过来,避免其余美男的骚扰。

店长依然婀娜多姿地笑:“铭少爷说到哪里去了。远来就是客,我们应该好好陪陪你。”他推着沙小弦落座,吩咐去开一提清酒、十瓶蓝带马爹利、十瓶伏特加。

酒精度数逐渐加深,是循序渐进地灌。

李铭远伸出左手,牢牢圈住沙小弦腰身,低声问:“小白脸,昨晚你睡在哪里?”他的温热气息一直吐在她耳边,没得到回答,他又说:“跟我回去吧,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沙小弦坐得安然不动。左边是蠢蠢欲动的二号美男,右边是清健俊雅的李铭远,她像是木头桩子,靠在沙发背里牢牢生了根。看到酒水干果都拿了进来,她才抬。”他不顾怀里的挣扎,手臂紧圈着不动,用一种大小适宜的声音说道:“你睡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如果天上有惊雷,肯定能把沙小弦劈得形销骨立。她现在面对众男调笑的目光,只能做到不炸开头发,咬牙说道:“李铭远,你找死是吧?”

李铭远不说话,也不放手。

突然,闹哄哄的包厢被人喀嚓一声推开门,一身休闲西服的白寒出现在众人视线中。他冷脸扫了一遍全场,突然两步跨进来,直接朝着紧箍住沙小弦的李铭远喊:“你他妈的是谁?凭什么抱沙宝?”

话音还没落,拳头就招呼了过来。

沙小弦急忙低头,没想到身后的男人反应更加机敏,只见黑影一晃,他压下她的上半身,将她护在了怀里,同时转过了背。

白寒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了李铭远后背上。李铭远躬身停顿两秒,才放开手臂,挺直了背脊。等他抬头时,他的脸色就恢复了冷清,一种傲气同样充斥全身。他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对着白寒冷冷地说:“先生一进门就动手,难道这又是你的风度?”

沙小弦一直站着不做声,只用眼神示意旁人不必插手。堂堂铭少爷哪里吃过这样的苦。先被人无视,再被人冷落,最后还来个莫名其妙的打骂。这些她懂。听到最后,她才挪步李铭远跟前,挡住他的身子,对着白寒说道:“你怎么来了?”她的身后传来一股温热气息,还可以感到那具胸膛在微微触动,似乎带了压抑的怒意。沙小弦想了想,伸出手反向摸索到瘦长有力的手指,一把抓住了它。

身后李铭远顿时不动了。

白寒的眼睛透出冷光。沙小弦面向他,亦然笑:“阿汀的爸爸有消息了吧?我们出去谈。”白寒看她一直挡在他和那个男人中间,冷冷地抛个嗯字,先走了出去。

李铭远虽说平息了怒气,但还是站着不动。店长笑着走过来说:“孩子们招呼下铭少爷。”沙小弦回头看了一眼,李铭远冷着脸坐下了。

“早点回。”他接过店长的清酒,抚着杯口说。转脸迎上身边巧笑盈盈的众美,又微微一笑:“来吧。”当即喝下递过来的酒水。

沙小弦放心地走出门。

整蛊(2) ...

外面卡座里,白寒的脸色很不好看。盯着安然坐下的沙小弦两秒,他冷冷地说:“那男人就是你抛弃我哥的理由?”

“说重点。”沙小弦撑住脸颊,靠坐在沙发里。“阿汀爸爸的事情。”

白寒还是冷笑:“你知不知道我哥咳得吐血?问他什么都不说,就拖着身子出席政会。小皮说他一天都没吃饭,只顾着忙工作。”他吐出一口烟,恶狠狠地扑来烟雾:“我哥变得这么勤政爱民,是你的作用吧?”

原来杨散以实际行动在贯彻她的“做点实事”。

沙小弦突然叹了口气,猛地闭上了眼睛。纤秀眼睫簇簇闪动不停,但仍是不接话。

白寒冷笑:“你也知道心痛?我还以为你冷血得没感觉!”

沙小弦抄起小圆几上的水果,一把丢了出去:“说不说?不说就滚!”

白寒红了眼睛。他丢下烟,整个身子靠了过来,沙小弦冷声警告“你想干什么”,他也抵住她的上半身,把她按在卡座里吼叫:“说了七年前是老子的错,是老子的错,不关我哥的事!你凭什么丢开他?凭什么折磨他?这样爱你的一个男人啊,把你当成他的命……”

他突然说不出话,哭了起来。

“我怎么折磨他了?鼓励他走出伤痛难道还错了?”冷声划过寂静的空气。眼泪一滴滴砸到沙小弦脸上。她闭着眼睛,尽量向后退,并没有挣扎。白寒不放松,抵着她哭,她等了很久才说话,声音是抖动的:“白寒,你们想过我的日子吗?在沙岛里谁能帮我?还不是靠自己?就算被人掰断了手指,我都不掉一滴眼泪,怎么换到你们这里就行不通了?”

白寒闷声大哭:“我送过人进去!哥也想过办法,后面五年你关进西座,就是哥打通的路子!”

沙小弦苦笑:“问题的核心不在这里。是我容不得背叛。”她推动白寒的身子,一把掀了开去:“再说真是他的命,他怎么舍得下手。”

白寒又要扑过来,沙小弦灵敏地朝旁躲开,弹出了沙发。“够了!”她厉声一喝:“我再也不想搅进这些不起作用的话题,不追究以前已经很对得起你们了!”

白寒面上恨不过,他捞起一颗颗橙子砸了出去。沙小弦一一躲过,冷声说:“白寒,你发什么小孩子脾气?到底说不说正事?”转身就要朝旋梯下走。

白寒停止砸击,呼呼吐气:“我哥的事——你先劝劝他——最好——”

沙小弦扬起手,制止了他的继续聒噪:“你们要是男人,碰到烦心的事就自己走过去。”她坐下来,摸出手机看着白寒,冷冷地说:“今天仅此一次。号码。”

白寒会意,马上静下来,报了一串数字。沙小弦拨打过去,只过了两声,杨散沙哑的嗓音就传了过来:“沙宝?”

沙小弦先恶狠狠地盯了白寒一眼,再稳住脾气:“是我。”

杨散的声音恢复了沉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否则你不会找我。”

沙小弦无声笑笑,嘴角带了温和:“杨散,你真的很听我的话?”

“嗯。”她问得突然,那边却回答得肯定。

“好好保重身体。找个太太照顾你吧。”

“沙——小——弦!”蓦地响起白寒的冷喝。

电话里静寂无声,连淡淡的呼吸都没传过来。可是那边的人也没有挂,就这样安静地等着,等着时间静静流逝。沙小弦扬手再制止了白寒要扑击过来的姿势,淡声如故:“不要糟蹋自己的身子。活得快乐点。”

“好。”那边终于吐出一个字。

沙小弦笑了起来,尽扫阴霾:“什么时候你释然了,我见了你的面也快活些。”

杨散的呼吸变迟缓,声音沙哑平板:“沙宝,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希望我心里没负担。”

“对。”沙小弦笑了笑,说声再见就阖上了手机。她抬起眼睛冷冷刷向白寒:“快说!”

白寒猛抽烟,果然说出了阿汀父亲的情况:“大叔躲在山林里,狩猎的屋子。前天托乡民下山买酒,那人才看到酒吧里悬赏的帖子。”沙小弦低头不语。他又接着说:“这两天大雪,山道封了,车子进不去。我叫人去找他,手下传来消息说找的人一脚踏空山坡,被雪埋了,现在还在医院里急救。”

他掐灭了烟,喝了口水。

沙小弦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推开一看,是杨散打过来的。她点开通话键,听着那边稳声强调:“白寒到你那边去了?估计说了阿汀爸爸的事。你这两天不要出门,我帮你接他下山。”

“不用了,等天晴我自己去。”

“我去查查天气情况。”沙小弦没多招待白寒,直接回了休息房间。白寒掐了烟,招手叫来一名跑堂的问了几句,然后走进热闹的包厢里。李铭远正在招架几名美男的劝酒,大衣折叠得整整齐齐放在一边,驼灰衣领衬出脸色的白皙。

他走到对首的沙发里坐下,旁边的人马上让开了场子。

“白寒。”白寒伸出手,握了握正身坐着不动的李铭远指尖,礼数客气而疏淡。“他们不懂规矩,我来陪陪铭少爷。”话说完,他吩咐倒上多加冰块的清酒,一字儿摆开。

“外面还热着伏特加。”白寒笑了笑,慢悠悠吐出一口烟,“铭少爷也是泡场子的人,当然知道中国的‘冰火两重天’。”

这话可以延伸出□意味,已经有人在捂嘴吃吃地笑。

李铭远神色不惊,笑道:“接完白少的酒招,是不是该我出题?”

白寒掀开嘴角笑,轻微地冷:“先喝好再说。”

两人面前依约摆出六杯纯酒,三冷三热间插排列。据说中国的酒文化博大精深,李铭远身陷囹圄,怎么也不肯失了周全,他先如数喝下第一轮。看到白寒的脸渗出汗,嘴唇泛出紫红,他笑了笑,递过一大杯亲手调试的鸡尾。

“梦幻勒曼湖,按小弦刚才步骤调出来的,白少也要尝尝。”

白寒盯着李铭远的笑脸,接过酒杯抑着眉毛全部喝完。等到出酒的人按规定要陪喝时,李铭远却安静地倾入清酒、柠檬汁,再调试了一杯,动作有些缓慢。时间一秒秒过去,白寒冷冷站起身,刚说了句“铭少爷要休息?”突然一声不吭地倒向沙发背。旁边有手臂架住了他的身子。店长急忙凑过来,查看他的醉况。

李铭远看向众男,面带诚恳:“我好像放错了原料。把烈酒当清酒放进去了。杂在一起浓度大了点——”美男作势要扑过来,他连忙抓起抱枕挡在胸前,一手摸出卡笑着说:“店长,酒水我来买单。”

随后,李铭远又被众人强灌了两杯。他用手臂挡住不断骚扰的爪子,突然脸色一白,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店长掀开扶住他的两个人,哼了哼:“你们就省省吧,沙宝说过不能玩大了。”连拖带扶地拽到小包厢,叫人拿来大衣,一并送了进去。“喏,沙宝,现在人交你了,再把他丢外面给吃了,我可不负责。”

“嗯。”

沙小弦站在一边,看着店长安放好李铭远,没插手。她抖开放在一边的绒毯,替他盖严实,再坐下来继续看电视。

房间里只有窸窸窣窣的流水声。李铭远平躺而卧,呼吸清浅,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沙小弦一动不动地看《十二国记》,很少注意沙发这边。突然,侧后方含糊嚷了句“热”,紧跟着呼的一下,传来一道沉闷倒地的声音。

沙小弦回头。李铭远背抵沙发脚,已经侧躺在地毯上了,眼睛还是闭着。她坐着没动,他却三两下解开衬衣扣子,露出了一线白皙紧致的皮肤。

沙小弦拈起毯子角,唰地甩过去,再次蒙住了李铭远的身子,回头继续看动漫。过了会,折腾的声音又让她看了看。李铭远已经平躺在沙发里,上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随着清浅呼吸,精壮有力的胸膛在微微起伏。而且衬着唇清肤白,他的睡姿极具诱惑性。

沙小弦起身,弯腰拉起被毯,站在沙发前垂下眼睛。

李铭远睡得安稳。

她看了一会,突然冷笑:“李铭远,你再动来动去,我就叫外面的GAY上了你。”

李铭远动也不动,呼吸持续平缓。

沙小弦等了会,见无异状,才放下毯子坐回沙发。过了半小时,店长推门唤她吃汤面,她走了出去。

李铭远转身向里,避开了电视撒落的蓝光,听完动漫配乐,才沉沉闭上眼睛。

晚十一点,小包厢里留着一盏淡淡壁灯,门喀嚓一响,李铭远提着枕头摸了进来。清洗完毕后,他穿着店长买来的条纹睡衣睡裤,样子很像温文无害的居家男人。可是他的眼睛是直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怎么了?”沙小弦放下手中维修的书,淡声问了句。

李铭远面带隐忍,说道:“外面吵。睡不着。”

沙小弦扫了他两眼,推测事情起因。“你把门关紧。他们晚上进不来。”

李铭远突然笑了起来:“那个二号爱到你这里来。我是担心你的安全。”说完,他丢下柔软的枕头,合身倒在了沙发上。

沙小弦阖上书,靠坐好。“应该提防的是你吧?”她讥笑道,“海量的人也能喝醉,还有什么事情不可能发生?”

李铭远微微一笑:“有很多。比如小白脸不解风情。”

沙小弦一书砸了过来,冷笑:“要睡我这也行。你的贞洁我概不负责。”

半夜正一点,李铭远终于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小白脸应该放松了门锁。二号美男轻车熟路地摸进包厢,直奔沙发而来。他睡得酣熟时,一双冰凉的但又柔若无骨的手遍游胸口,那种销魂滋味可想而知。本来以为是小白脸转了性,睁开眼睛迷迷糊糊一看,顿时清醒过来。他火大地用毯子一卷,将来人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哎呀——”二号好不容易挣脱,尖叫着冲了出去。

李铭远按开壁灯,打量临睡前和他相对的拼装沙发。小白脸果然不在。他冷着脸站在地毯上,两分钟后,沙小弦兜着手走出相连的洗手间。

“你有意避开的?”李铭远冷冷问。

“不好意思,一时没帮你看住门。”她笑着说。

李铭远挥开毯子,还没走过去,沙小弦已经倒退到门口。他看了眼她单薄的睡衣,又走回沙发坐下。“睡吧。”

很快地,一左一右对列床铺上,两个人躺卧如旧,呼呼睡得安然。凌晨四点,李铭远醒过来,淀了淀眼神,盯着对床瞧半天,突然挪出身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沙小弦马上清醒。她啪地打下他的手,摸起床头读物砸了过来:“找死是吧?”

李铭远突然腾起身子跳了过去,死死压住她。沙小弦胸口压得发闷,咳嗽着说不出话,两手拼命地劈他。他垂下眼睛看了会,木着脸亲了几口红脸蛋,再慢吞吞地回到原位置。

如此反复,一晚纷争不停。

正式对上(1) ...

第二天下午云开雪霁,李铭远陪沙小弦看了会动漫,就要求她出去走走。沙小弦当然坐得稳如泰山,但下一秒陈述就让她改变了主意:“小白脸,我每天要换一套衣服。”

“铭少爷没带行李?”

“走的时候太急了。托运那边也出了点问题。”

她只好穿起外套带他出门,做半个导游兼保镖。边缘没有接送专车,她就走到距离最近的国美大厦。李铭远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时不时逗她说两句话。两人找到顶楼专柜,据说是最好的成衣店,听导购小姐介绍今冬新款。

沙小弦只听了一会,就坐下来翻看时装杂志,对周围动静不再在意。李铭远揉了揉她的头发,笑着点出几套男装,挑选的速度很快。专柜小姐一直说:“先生眼光真好。这些都是名贵系列,穿着显儒雅气。”

沙小弦抬头看了看。李铭远已经换好衣装站在了她面前。银白领带,黑色半长大衣,银灰休闲裤,果然带着翩翩风采。她从上到下扫了一眼,再低头翻彩帧。他笑着不说话,专柜小姐又跟进一句:“先生您看,您女朋友都首肯了这套服装,您要不要考虑看看其他样式?”

李铭远带笑有声:“不用了。这样很好。穿着小白脸国家的衣服,感觉跟她要近一些。”

沙小弦放下书,走到柜台前,清楚地说:“我不是他女朋友。小姐你弄错了。”

专柜女孩脸红鞠躬。她抬头再看时,突然变得很惊讶:“您姓沙吧,小姐?”

沙小弦挑眉:“怎么了?”

那女孩看着她迎在灯光下的脸,好像在浏览一幅画:“您和顶层‘空中画廊’的天使长得很像——不对,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李铭远站在一边听和看。他突然拉过沙小弦的身子,将她圈在了左臂中。“我家宝贝做艺术模特很多年了,看到她脸熟不奇怪。”

沙小弦曲起右肘,击了他腹部一记:“放手,别乱说。”

李铭远询问能否送货上门,得到肯定后将袋子留下,龙飞凤舞签上名,还给了不菲小费。他追上等直运电梯的沙小弦,笑问:“不带我上去看看吗?”

沙小弦不置可否。他又低头擦近她耳畔,嗡嗡地笑出声音:“我发现小白脸对感情啊对男人啊都很冷漠,难道心是冰铁做的?”

沙小弦避开被柔软嘴唇碰到的脸庞,横过眼睛说:“铭少爷有意见?”

“不敢。”李铭远拖过她身子,直接抵进玻璃外罩的电梯里,落下嘴唇到处侵略。沙小弦背靠在梯壁上,兜手踢开了他的骚扰,冷声说:“李铭远,昨晚还没闹够吗?”

她的眼底至今还残留着淡淡青黛。

李铭远笑了笑,垂下眼睛看大厦外围风景。时间一秒一秒过去,电子数字逐渐减少,很快就要落到一层。这时,从开阔台阶走来一群人,为首的那个尤其俊挺抢眼。

小白脸背靠着他,散漫地等电梯落地。李铭远嘴角一勾,突然倾身过去,两掌撑住玻璃罩,迅猛地扑下亲吻,而且她站的角度刚好,能够准确无误地迎接他的嘴唇。

沙小弦眼睛爆冷。她闷声唔了两下,提膝攻向前。李铭远倾压着她不动,手臂围成一股强悍的城池,即使下唇被咬破,渗出微涩的血腥,他还是辗转厮磨,不松动。

电梯门叮咚一声开了。

反射光线熹微的玻璃壁上映出几道影子,不需要转身,凝滞的空气也能证实场面的冷。

李铭远终于松开手臂。仍是背立。他抬起手指抹去沙小弦唇上一线红丝,用很温柔的语气问:“小白脸,饿不饿?”

沙小弦先看到的是凑在跟前的李铭远的眼睛。那里面幽深如壑,还带了压抑的闪动。再透过他肩膀,她就明白了事出有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