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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帝最宠夏候淳,身为最得宠的皇子,如此不管不顾地弃晋帝君威不顾,怎不让晋帝心寒。

夏候淳自小受晋帝宠爱,因其生母刘贵妃得宠,行事张狂、狂妄/他一生之中干过很多荒唐事,今日这一桩便是其一,也是最甚的一件。

可陈蕴隐隐觉得,有时候眼睛所看,世人所晓的未必就是真相。晋帝最宠爱的当真是夏候淳?如果是,他为何要将陈蘅赐婚于夏候淳?若真是爱极这个儿子,定会给他最好的一切。

若夏候淳不是晋帝最疼爱的儿子,今日之后,夏候淳以前所得的宠爱都会一落谷底。

这一日,改变了陈蘅的一生,也改变了夏候淳,甚至还改变了晋国皇家最卑微、也从不曾被人注意到的六皇子命运。

陈蘅掀掉盖头,挑起轿帘,她微扬下颌,就算是被拒娶,她也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人瞧了笑话,更不能出丑。

即便被拒婚,即便受到羞辱,她也有自己的骄傲与尊严。

她定定心神,“五殿下当真不愿娶我为正妻?”

天地之间,一抹鲜红映入眼帘,她的脸上瞧不出疤痕,相反,美得惊艳,美得让人窒息,精致妆容加上她骄傲的气度,傲然而立,她仿似一只浴火的凤凰,任谁也不能忽视她的存在。

这,真是丑女?

周围一片唏嘘声。

“天啊,这是陈留太主在世?”

这样的尊贵,这样的富贵,又这样的美貌,除了四十多年前的陈留太主,不会有第二人。

“你见过陈留太主?”

陈留太主乃是女中豪杰,巾帼英雄,先帝当年曾感慨:她怎是个女儿身?陈留当年是晋国公认的第一美人,才华出众,风\华\绝代,她一出现便耀眼如天上明月。

百花丛中,陈留太主是一株雍容的紫牡丹。

百女中央,陈留太主绚丽如凤凰,而其他诸女皆若小雀。

世间美人易寻,拥有独特风情的女子难遇,像陈留太主那种风/情万种的美人更难得遇。

即便陈留太主仙逝三十载,天下却不乏有赞美她凤仪、才华、容貌的名士佳篇、诗作。

陈蘅不卑不亢、落落大方,以雍荣华贵的风姿出现在世人面前。

“不是说她毁容了?”

“这等容貌都是毁容,没毁容得多美?”

周围有百姓们低声地议论。

(注:魏晋时没有国公,多是开国郡公、安乐县公、开国侯、开国伯、开国子、开国男这样的爵位,本文女主的父亲陈安是“荣国公”,恳求勿喷。在魏晋有爵位的权贵皆尊称“君候”,改朝之后会有“国公爷、候爷”这些称呼。)

第六章 登门求亲吧

陈蘅又问了一声:“五殿下,几年前你不反对这桩婚事,几月前也不反对,甚至在今日之前也不曾相拒,莫非五殿下要贪荣国府、我祖母给我留下的丰厚嫁妆?”

(注:魏晋时对祖父称王父、大父;对祖母称王母、大母,本文还是称“祖父、祖母”。)

夏候淳蹙了蹙眉:他好像被骗了。三年前自陈蘅受伤毁容,再未参加过任何宴会,不参加任何贵女活动。

陈蘅不仅没毁容还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容貌美丽者比比皆是,而拥有独特风\情者极是难得。

他觉得自己许是错了。只是,他话到此处,是再容不得开口的。

这两年,他满心满眼看到的只有一个卫紫芙。他既娶了卫紫芙,又得到刘贵妃的支持,就不会再改。

“谁…谁稀罕你的嫁妆?”

高洁是名士应有的品德,真名士自风/流,举止风/流不沾俗物也被视为一种高洁。

陈蘅故意如此说,今生的她,不会再附庸风雅,不理俗务,前世她最大的劣势,便是原是红尘俗女,却目无财物,最终被人算计,先丢里子,再失面子,而她自有“丑女”之名开始,她哪里还有什么面子、名声。

夏候淳万不会承认自己打陈蘅嫁妆的主意,自恃为名士的他,怎会去探这等俗物?

陈蘅微微勾唇,似笑非笑,浅浅的笑意蓄在唇角,自有一种难言的绝/色,更带着一股明显的暗讽之色。

大兴街的一处茶楼里,窗户大打,窗前站着一对锦衣华服的男女。

女子得意地道:“滔郎,我没骗你吧?”

男子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花轿的红衣少女身上,天地间这一抹鲜血般的红、烈焰般的红,似能灼热人的心,仿佛世间万千风华都不再是风华,而她就是这世间最美的绝/色,似漫漫长夜后冒出地面的一缕霞光,如雪后天晴时绽放的第一缕红梅,美得别样,美得惊艳。

“阿茉算无遗漏,夏候淳还真退亲了。”

女子笑意微敛,“滔郎喜欢上陈蘅了?”

男子恐她生气,伸手一扬,一把将女子拥入怀中,“滔此生唯阿茉一个挚爱,任世间女子何其多,皆不入心。”

“不入心却能入你眼,是不?”

女子醋意翻滚。

当年那般算计,没想陈蘅敷了脂粉,还可以美得这般引人注目。陈蘅的那双眼珠子,明亮如星子,瞧得让她直想将其挖出来用脚蹂

她昔日的算计,是用木桩刺瞎她的眼,不用两只,只要一只眼就行。

毁了容、带了残,她倒要瞧瞧,陈蘅还如何压在她头上。

明明她才是陈家此辈里头的长女长孙,因陈蘅的存在,她总差陈蘅几分。

她是庶子长女,而陈蘅是嫡子嫡长女。陈蘅更是陈留太主唯一的嫡孙女,身上流着大晋皇家的血脉,身份尊贵。

南晋的公主有十几位,可都城四大士族名门的陈家此辈只得一个嫡孙女。

陈蘅的尊贵,陈蘅拥有的一切,皆让陈茉嫉妒得生恨,恨不得毁掉她所有比自己优胜的地方。

她想毁去陈蘅的容貌,想毁去她嫡孙女的身份,更想毁去她的姻缘…

如果将她踩在脚下,让她成为自己的垫脚石,陈茉就觉得痛快。

夏候滔拥紧陈茉,在她脸颊上香了一口,柔声笑道:“她就算美又如何,不过是个草包,哪有阿茉冰雪聪慧。”

陈茉用纤指轻推他的额头,肃容道:“陈蘅被拒婚,你登门求亲吧?”

夏候滔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思义的望着她。

陈茉笑道:“我只要你的心,为了你,我可以牺牲所有,哪怕是妻位。”

妻子未必就得夫君的喜爱,妻子也未必就是后宅真正的赢家,这活下来的,能活得长久的,活得风光的,这才是胜者。

而她陈茉就要做那最后笑着、胜利的人。

第七章 借力

夏候滔确定她说真的,“阿茉…”有心疼,更有感动。

她待他的情太深、太沉,她深深地眷恋着他,可为了他,她愿意为他做更多的事。

陈茉望着窗外,“滔郎,你心里有我比什么都重要。荣国府的权势、地位是旁人难及处。若你能娶到陈蘅,对你获得圣宠极有助益。”

莫太后是莫氏的亲姑母,莫太后膝下只得当今陛下一个子嗣,而莫氏是在莫太后身边长大的,名为姑侄,情同母女。莫太后更是将陈蘅当成亲孙女般对待,可以这样说,莫太后对众位公主的感情,远不及她对陈蘅的感情深。

若夏候滔娶得陈蘅,只要陈蘅求莫太后相助,莫太后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当今皇后膝下只育了三位公主,皇后没儿子,夏候滔自幼失母。若有陈蘅相帮,让皇后认夏候滔为子,他就是嫡皇子,是继承皇位最有资格的人。

夏候滔心下暗喜,面上却依旧难受地道:“阿茉,我不想…”

“滔郎,现在非意气用事的时候,只要你娶陈蘅,益处极多,你…信我!”

夏候滔故作生意:“我不会同意。”

她欢喜他,而他对她也有几分情意。

他更欢喜的是陈茉能处处为他谋划。

陈茉只当他真的不舍自己,又道:“滔郎,你与五皇子同岁,他十五岁时就有了婚事。而你呢?已年满十八岁,陛下从来都没想起过你。我好不容易布下此局,你万不可枉费我的苦心…”

她面有凄凄然。

让自己深爱的男子去娶自己最厌恶的女子,她不愿意。

可是,谁让她是庶子之女。

谁让她的父亲陈宏,无论是身份、地位、权势上远不及陈安。

她只能如此行事,只要她的计划成了,她能成为万人景仰的皇后。

陈蘅如何能与她比,陈蘅无论智谋、手段远不如她,胜她之处除了是嫡子嫡女,旁处无一处能胜过她,陈蘅只会成为她的手下败将。

她会一点点将大房、将陈蘅踩在泥土里。

陈茉继续道:“陈蘅被五皇子在成亲当日拒婚,定会成为最大的笑话,以她的性子必受不得此辱。你若登门求亲,她定会答应。

滔郎,你且仔细想想,今日五皇子如此行事,就算陛下再宠他,也容不得他如此抗旨不尊。太后一直不满刘贵妃与五皇子,这次五皇子如此羞辱太后视作孙女的陈蘅,五皇子失宠近在眼前…”

过往,五皇子夏候淳是得宠,可今日夏候淳做出如此有失身份、践踏圣颜龙威之事,陛下肯定容不得。

只要夏候淳失宠,夏候滔就有机会。

而眼下能改变夏候滔困境之人是陈蘅。

陈蘅,这个虽无公主之名却有公主之尊的女子,关系着她所有布局的成败。

终有一天,她会让天下人都知道,陈家真正的明珠是她——陈茉。

夏候滔纠结地道:“阿茉,我答应你,稍后我就去荣国府求亲。”

“好!”

他答应了,可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的脸上,洋着温和的笑,眼里却没有丁点的温度。

她对夏候滔的情,有几分真假?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不甘就此沉寂。

乱世之中,勇者胜。

她是一个敢于挑战命运,有野心、有胆识的女子。

夏候滔答应了,一切都会如她布局的那样进行。

她看着自己的手掌,“夏候淳已不足为惧,他不过是被长辈宠坏的孩子。”

两姓结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是寻常人家,儿子还不敢违逆长辈在亲事上自作主张,何况这是高高上在的帝王。

第八章 不屑你的嫁妆

夏候滔慎重地道:“阿茉,无论何时,你都是我心上唯一的妻。”

陈茉粲然笑道:“我信你。”

一句信你,两人相依。

陈蘅,一切才刚刚开始!

陈安,我会将属于父亲的一切都夺过来。

你们就等着我的抢夺吧。

荣国街与大兴街的街头,秋风更甚,猎猎的风吹拂着陈蘅的衣袂,一袭火红的嫁衣,抢夺了天地间最炫目的颜色。

前世时,她婚事突遭变故,一怒之下改嫁他人,嫁妆的事也没留心,她依旧在这一日嫁人,嫁给六皇子夏候滔为正妻。可事后才知道,从五皇子府送过来的嫁妆被人动过,六成的东西换成了赝品。

真物去了何处?答案不言而喻。

卫紫芙在暗中动了手足,一招“偷梁换柱”,将真正的宝贝全换成了赝品。

夏候滔势弱,不敢与得宠的夏候淳争,而她又因受世家名门的莫氏教导,自来视金钱如粪土。可她却知,正因她忍下此事,在夏候滔心里扎了一根刺,认为是荣国公府给她置办了一批假货。

陈蘅悔不当初,自己的嫁妆已经送回六皇子,她想改口也失了道理,只得吃下这个暗亏。彼时,她与夏候滔解释“这些赝品、假物定是被五皇子与卫紫芙换了,我寻他们讨回来。”

夏候滔怒道:“换回来!你的嫁妆会还给你了,他们会认吗?”

但凡不是傻子,都不会认。

两边已交接清楚,当时为什么不说,过了几日才说是假的,谁会信?夏候淳在前世时,是都城六俊杰之一,谁会愿意翩翩君子会干出这种事?

前世今生,卫紫芙与夏候淳两度让她难堪,她又岂会便宜别人?

这一次,卫紫芙想偷她的嫁妆,一文钱的便宜也休想。

因她在出阁前五日回来,在三日前将嫁妆抬入五皇子府,这便足够她布局,她倒要瞧瞧卫紫芙这次如何收尾。

陈蘅道:“五殿下,我年芳十二,家母就对外宣布,祖母的嫁妆、她的嫁妆皆会留给阿蘅。我与殿下订亲近三载,早前哪一日退婚不成,可殿下却选在今日,着实让人深思。”

她虽未明言,却暗指夏候淳觊觎她的嫁妆。

不,他不会承认!

打上陈蘅嫁妆的乃是卫紫芙。

夏候淳知道卫紫芙的心思,但他不能点破,卫紫芙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幸福,是为了他们过得更好。

“陈氏阿蘅,本王不屑你的嫁妆。”

陈蘅的嫁妆丰厚,数年前众所周知。陈蘅的生母莫氏,乃是广陵(今扬州)莫氏宗主的嫡长女。莫家是江南士族名门之首,当年嫁荣国公陈安时是真正的十里红妆,惹得一路的百姓围观。

陈蘅的祖母陈留太主是晋肃帝的嫡长女,虽是女儿身,自小爱兵法、喜布阵,通十八般武艺。十四岁征战北疆,是南晋的一代女将,因常年征战,误了婚期,直至十九岁时还待字闺中。二十岁时,尚书省尚书令陈文韬登门替嫡子陈朝刚求娶陈留公主为妻。

晋兴帝怜惜胞妹好好的闺阁红妆被养成男儿心性,又感念自己不能征战沙场,却是胞妹代己出征,待陈留太主出阁之时,特意令皇后预备二百九十九抬倾城嫁妆,乃是有晋以来,所有公主出阁时嫁妆最厚的。

“不屑便好!”

你既说不屑。

回头爆出丑事,便怨怪不得她。

第九章 未婚先孕

回头爆出丑事,便怨怪不得她。

前世之仇,今生来报。

有恩的报/恩,有怨的报怨,有仇的自得报仇。

陈蘅道:“二百八十抬嫁妆,还望五殿下将嫁妆照原物送还荣国府。”她凝了一下,“五皇子府送往我府的六十六抬聘礼,想来五殿下也是不在乎的,既如此,便将这些聘礼换成银两转交户部,请户部发给晋国各地慈幼堂。”

慈幼堂里有许多孤儿,其间还有一些无家可去的仆妇、老人,捎到那里,当是做了件善事。

前世,他们坑了她;今生,她再回坑他们。

前世时,她被夏候淳当街拒婚,被这事惊得呆愣,一直到花轿改道,重回荣国府,她方才回过味来,荣国府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夏候淳立时惊问:“凭什么?”

刘贵妃亲自预备的聘礼,虽然有五十抬是祠部曹与左民曹预备的,可还有十六抬皆是刘贵妃攒了几十年的奇珍异宝。

这批奇珍异宝价值不菲,想到白白捐出去,夏候淳不由得心在滴血。

陈蘅定定心神,“五殿下,陈家亦会拿出二万两银子赠给慈济堂。”

二万两…

她拿了,夏候淳就得拿。夏候淳不拿,会被百姓说他行事连一个女郎都不如,自恃为名士、君子的他,定不愿拥有这样的名声。

拿不出这笔银子,就用他的聘礼抵。刘贵妃聘礼里头的任何一件宝物都值几千两银子,二万两银子不过三五件

夏候淳道:“本王愿捐二万两银子给慈幼堂,当是替本王与卫氏紫芙积福。”

后面半句,他的声音不高。

陈蘅突地大声道:“哦,原来是替卫氏紫芙腹中未出生的孩子积福。可喜可贺,五殿下不久后当为人父。”

他想以银两代聘礼?

门都没有!

六十六抬聘礼被陈家一抬不少置成嫁妆。

到时候,她可以原封不动的带回陈家。

周围的百姓登时议论纷纷。

“难怪五皇子要改娶卫氏紫芙,原是卫氏有身孕了?”

“真是丢人,未出阁的女郎居然有了身孕。”

“这种不知廉耻的娘子,如何配得上五殿下?”有年轻少女叫嚷着,声音很大,有无数的少女道:“配不上!卫氏配不上五殿下。”

女郎,呸,卫氏紫芙凭什么配叫女郎,这可是尊贵的称呼,莫要被她给玷污了,她只配叫娘子。

又有人道:“卫氏是谁?”

都城的百姓知道陈蘅,可这卫氏是何许人物,竟没有多少人知晓。

夏候淳满脸通红。

前世时,卫紫芙嫁给夏候淳不到七月便产下一个白胖公子,而今卫紫芙的肚子里定然怀有夏候淳的骨血。

卫紫芙与夏候淳害她颜面尽失,她又何苦要维护他们的脸面。

夏候淳自恃是正人君子,他只疑心是谁走漏了消息,却不会反驳已成事实的话。知晓卫紫芙有孕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卫紫芙的父母、他、刘贵妃。还会有谁?怎将此等大事传出去了,连陈蘅都知晓。

原以为,今日是陈蘅的丑闻日,不想现下却成了他与卫紫芙的。

人群议论声如潮,一波又一波。

“卫氏紫芙是荣国公庶妹之女,是五品祠部员外郎的嫡女…”

(注:祠部,唐代称礼部。)

“原来是庶女之女,这么上不得台面,嫁三等士族都勉力!”

自建晋以来,嫡尊庶卑,士族等级分明,大士族之间又常联姻,二等士族的嫡女可嫁一等士族,但一等士族嫡女若嫁二等士族就会被人耻笑,盛行高嫁低娶之风。

第十章 不娶丑女

“你…”夏候淳的脸时白时红。

陈蘅勾唇道:“我怎了?五殿下敢做不该当了?是不是因卫紫芙一哭二闹三上吊,你不娶她,她就不给你生儿子,否则你为何今日退亲?”

人群再次哗然。

这不过是陈蘅一说,因她身份特殊,一些听者会当成真,尤其是嫉妒着卫紫芙好运道的女郎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