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甘心!

陈蘅微微眯眼,她自认不善布局,但不代表她不会杀人。

柳氏道:“是她们,一定是她们,陈蘅与帝月盟的人走得近。”

“祖母,一年二千两银子的雇金,我们也可以请帝月盟的人护卫。”

柳氏摇头,“不行!你是要成大事的,如果请了江湖中人,就会有太多的把柄落到他们手里,他日想脱身会更难。”

道理不错,万一被他们拿住把柄,就得受制于人。

“可是祖母,荣国府的人害你落残,还害我娘性命,这个仇不得不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是女子,若你登上皇后宝座,别说杀一个陈蘅,就是要荣国府所有人的命,还不是你一句话。

只是现下,还不能动。你的容貌未恢复,搜罗的几对姐妹刚做了换脸术,一旦成功,你恢复容貌在望,便可以得嫁皇子为妃。”

陈茉笑道:“祖母,外头已有传言,说我买通皇泽寺的大师,编造自己是帝凰女的事。”

柳氏道:“你放心,祖母已布好局,自会证明你才是真正的帝凰女,待得那时,就算你犯下再大的错,陛下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陈茉道:“孙女都听祖母的。”

田氏没了,陈宏可以再娶。

但她精心培养的孙女不可弃。

陈蘅与韩姬立在屋顶,陈蘅微眯着双眸,他们还是用了换脸术,只不知这准备用来与陈茉换脸的女子又能何人?

陈莉?不大可能,陈莉已经嫁给六皇子为姬妾,不算得宠,也未曾失宠,不好不坏,不死不活地活着。

袁南珠爱闹腾,听说被袁南珠折腾了几回。

陈蘅与韩姬悄无声息地离开西府。

“换脸术,普天之下,除了医族的医术,还会有谁精通此术?”

韩姬在心下思了个遍,“江湖中的怪医有几人,若是他们实施此术,倒并不意外。”

陈蘅想的是,使个什么法子将西府藏起来的女子搜出来,狠狠地打打西府的脸面。

她没了父亲,西府的田氏没了,这件事并不是终结。

如果陈茉想要两败俱伤,那就继续,不,她绝不会再给陈茉第二次机会。

灵堂上,陈蕴、陈葳正在烧冥纸。

莫氏因不堪陈安身亡的事实,已经病倒。

谢氏有孕,袁东珠带着琼琚苑的侍寝婢女、银侍女忙前忙后,不懂的地方问邱媪、莫松大娘,倒是做得像模像样。

陈蘅一袭素缟,不过几日,更显憔悴。

袁东珠唤声:“蘅妹妹”,很是心疼地道:“你身子弱,这里有我和长兄、葳郎呢。”

陈蘅看了看周围,“下人们都退下罢。”

袁东珠垂首,跪下身子,抓了一把冥纸丢到火盆里。

陈蘅不紧不慢地道:“那批刺客是流星门的人,西府的陈宏寻了门道,从城南楚馆之中寻到流星门的生意联络人,出了重金买阿娘、阿耶的命。”

袁东珠怒喝道:“他们还是不是人,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

陈葳脖子上的青筋爆露,吓得袁东珠的大嗓门立时就弱得若无。

“他们阻止我们夫妻去南疆?”

陈蕴觉得意外。

陈蘅点了点头,“二兄,他们怕你掌了烈焰军,更怕我们荣国府处处优胜于他们。直到现在,柳氏都认为,是祖母抢了她的嫡妻之位。

陈宏出生后,她就不停地告诉他,说他的庶子身份是被父亲抢走的。陈宏从记事起,就对我们荣国府心怀仇恨。

就算我们做得再好,在他们看来,我们都抢了他们的一切。

为阻二兄去南疆,阻挠烈焰军重回荣国府,他们可以杀阿耶、伤阿娘。

下一次呢,他们还会做什么?

难道我们就要静静地坐等他们的算计、伤害?”

西府的人包括在陈朝刚在内,但凡真拿他们当一家人,就不会一再地伤害算计他们,他们杀人、害人的时候,可曾有半分顾念大家同姓陈。

陈蕴微微蹙眉,“西府昨晚发生了命案…”

他是不相信么?

因为西府也死了人,所以算计谋命的不是西府的人?

陈蘅毫不掩饰地道:“他们做初一,就不许我做十五。田氏的命是我买的,柳氏残了也是我做的。”

袁东珠很是意外:小姑子买凶杀人?

杀的还是陈氏本家的人,是西府的叔母,庶祖母…

她的胆儿怎的这般大?

她做了,居然还敢承认。

转而又想:敢作敢为,一直她所认识的陈蘅。

我买了田氏的命,我让杀手去伤西府的人,就是我,只因他们算计了我,我自然要回击过去。

流星阁的杀手,若是不成功,就不会下手进行第二次刺杀,交易之时先付三成订金,事成之后再付剩下的,这就是他们的规矩。

无论成与不成,前面三成订金都是不会退的。

若要进行第二次刺杀,就必须得加价。昨晚之后,如果还要流星阁的出手,就是另一笔生意。

前一笔,在有了结果之后,无论成败,便已了结。

陈蕴怪异地看着面前的陈蘅,这是他的妹妹,什么时候,妹妹也会做这种事。

袁东珠却不觉得这过分,若非西府下手在前,陈蘅也不会反击。

“阿蘅,你是荣国府的女郎…”

“长兄,你还要讲自己的君子之风,置身事外?你再这样下去,我们荣国府就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阿耶不够仁慈,不够礼让,待他们不够好?阿耶也曾引荐他们入仕为官,可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的。

二兄五岁,他们就要下毒害他,只因二兄喜欢习武,他们要除掉最有可能接掌烈焰军的人。十二岁那年,他们将树桩埋在雪里,将我推倒,就为毁掉我的容貌。

只要我们荣国府里好的、优秀处,他们都要毁掉。长兄,人无伤虎意,虎有吃人心。我做不到退让,在我查出是他们所为时,我出重金买了流星门。他们敢伤我母亲,害我父亲之命,我要他们付出代价。”

陈蕴凝了一下,一切都变了。

父亲没了,妹妹变得好可怕。

第四百七十七章 查西府

父亲没了,妹妹变得好可怕。

陈葳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二弟。

西府之中,除了陈朝刚是他们的长辈、祖父,其他的人都是敌人。

“二兄,西府收留了数对姐妹,柳氏令医术高超的医者实施换脸术,想助陈茉恢复美貌。既然他们不仁在先,我们也不必讲情义。”

要寻藉口,还是极容易的。

陈葳道:“我曾在金吾卫做副指挥使,要调金吾卫入府搜查——不难。妹妹,我这就去办。”

杀了东府兄妹的父亲,真以为他们还可以平安。

杀人是为了阻他成为真正的名将。

袁东珠忙道:“葳郎,我同你去。”

“你去作甚?母亲病倒,长嫂有孕,府里还靠你打理,你在家等我归来。”

偌大的荣国府,必须得有一个打理府邸之人。

“你可得小心些。”

陈葳道了声:“我知晓!”

若不是妹妹查得分明,他们谁会知道是西府所为。

西府的人行事越来越大胆。

既然他们这么多钱,抛出天价杀他父母。

只要他拿出把柄相胁,就能让西府变得一无所有。

陈葳出门后,不到一个时辰,就闻得西府一片喧哗、嘈杂之音。

看着外头突然涌入的金吾卫,陈朝刚大喝:“你们想作甚?”

金吾卫副指挥使揖手道:“我们得到消息,说行刺荣国公的人进了祠部尚书府。”

“我儿妇昨晚遇到刺杀,我姬妾负了重伤…”

旁人府里都有可能,怎会是他家的府邸,一定是弄错了。

“这二位妇人近来行事张扬,许是得罪人遭到报复。可这与你们府进了刺客又有何关系?还望祠部尚书给我等行个方便,来报的百姓说,你们府里近来日暮就有黑衣人出入。”

私通刺客,这个罪名他们可担不得。

出入的黑衣人,若陈蘅听到,定然会以为是她与韩姬。

还真有附近的百姓看到夜空里掠过的黑衣人进了陈朝刚的府上,这话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陈宏唤了声“父亲”。

不能让他们进去,万一搜出什么东西来,可就闹大了。

领首的金吾卫指挥使冷笑道:“陈二郎主,你敢阻止?收买刺客、行刺兄长,这罪名你可担得起?”

他每问一句,就逼近一步。

陈朝刚揖手道:“副指挥使,请!”

“打扰了!”指挥使答了一声,一抬手,身后的金吾卫四下散开,开始在西府各处庭院搜寻。

众多人里,陈葳扮成寻常侍卫,对西府的一切,小时候他是常来玩的,想着可能藏人的地方。

西府要藏匿一批人,就必要寻一处妥贴地方。

陈葳想到小时候玩游戏,他每次藏的地方都能让陈茂找寻不到,他常骂陈茂是笨蛋,而陈茂最爱往柳氏的院子里藏。

他依稀记得,柳氏的院子里很静,有一次陈茂藏在里头他就未找到,那是陈葳记忆里连输两次的地方,他用吃食哄了陈茂。据陈茂所说,在柳氏的佛堂下面有个暗室。

以柳氏的心思,要藏这么多人,在旁处可不放心。

夜已深,一名仆妇领着几个侍女进了柳氏的寝院,所有的侍女都提着一个食盒,柳氏一人,不,就算加上陈朝刚也吃不了这么多。

陈葳带了两个人进了柳氏寝院,陈茉见到外人,大喝一声:“你们是什么人?”

金吾卫甲揖手道:“有百姓来报,说陈氏西府一到晚上,就有刺客进出,我等是奉命前来搜查。”

一挥手,不由细说,陈葳与另一人进了小佛堂。

两个寻得很仔细,陈葳则看着地上,很快那半人高的佛像前地面显得尤其光滑,不,是这一块更显磨损得厉害,他一脚移开上头的蒲团,下面的铺的木板却是很新的。

他弯下腰,正要查看地板,只听一个侍女惊呼一声。

陈葳睨了一眼。

陈茉捧着腹部:“啊呀,我肚子好疼,扶我去蒲团诵经,让佛菩萨…”

然,话未说完,陈葳一把掀开地板,下面是一个洞,“果真藏有刺客!”

几个面面一望,其中一人大喊:“这里发现了暗道!这里有刺客!”

一声出,外头听到声音的金吾卫蜂拥而进。

陈朝刚与陈宏相继进来。

陈葳带着一人已经跳入暗道,又有金吾卫指挥使纵身而下。

外头入口不大,里面却是一间不小的密室,设有两间密室,又设了无数的小木笼格子,每一个木笼里都关押着一个女子。

一个看不出颜色的衣裳的女子见有人来,大呼一声:“救我!救我!我是陈芹,我陈芹,你们救救我…”

除了她,其他的女子表情呆滞,不知道痛,也不知道有人进来,而是个个眼神木讷地看着前方,似看到,又似什么也没看到。

陈朝刚看着这地下关押的十几个女子,一脸迷糊。

金吾卫指挥使揖手道:“陈尚书,你来解释一下,这是何故?”

陈芹大叫:“祖父,是我,我是阿芹。”

“阿芹不是嫁到凉州,怎会在这里?”

定是弄错了,阿芹出嫁时,柳氏、田氏可都预备了陪奁、嫁妆,这与男方付的彩礼,不到十之一成,可一个庶女能有嫁妆,又是主母仁厚。

“祖父,早前是听说给我订了门亲事,不待我出阁,庶祖母与陈茉就把我关进来了,之后就看到这里关押的十几个人,她们多是姐妹在一处。庶祖母让一个会医术的郎中,剥了他们的面皮,将姐姐的面皮放到妹妹脸上,又用妹妹的脸皮移到姐姐脸上…”

这简直就是恶梦!

最初,被剥面皮的少女,不是疼死了就是流血过多而亡,她已经数不清,被抬出去多少具尸体。

这十几个人是最后进来的,也是换脸术都成功的。

姐姐的脸长在妹妹身上,妹妹的脸亦长在姐姐身上,许多少女见到这种怪异,有的吓得失常疯癫,白天夜里,不是笑就是哭,更多的还是被吓傻了。

柳氏嫌她们吵闹,就给她们灌药,几碗药下去,她们就变得痴痴傻傻,不知道痛,不知道悲,也不知道害怕。

可陈芹却在这里日日目睹这一切,最初不知原因,时间一长,她就明白了。他们是在试验,一旦换脸术成功,就要剥了她的面皮给陈茉用。

而陈茉那张毁容的脸就是她的!

她与送饭的侍女求过情,可没人理她。

等待死亡与恶运降临的过程,最是让人无法承受,她都怀疑自己要疯了。

看到剥下血淋淋的面皮,她昏过;看到姐姐的脸在妹妹身上,她亦几近疯狂。

可是,就是这样,她还是疯不了。

第四百七十八章 事败

可是,就是这样,她还是疯不了。

为养好她脸上的肌肤,柳氏送来最好的脂粉给她,让她日日搽抹,说“你得把脸上的皮肤养好,这可是要给我孙女用的,阿芹,是你们毁了阿茉的脸,你就得赔她一张更完美的,如果不是你的肌肤是姐妹里最好的,你还活不到今日。”

伤她孙女的人,除了陈蘅,其他人都死了。

陈芥说是远嫁,不等嫁人就被柳氏灌下了毒药毙命。

陈莲倒是平安嫁人了,可陈莲声名俱毁,就算嫁人了,日子也不好过,她要陈莲生不如死。

“祖父,你救救阿芹!阿芹不想死!祖父,柳庶祖母和大姐要剥我脸皮。她们…这些女子的脸都是假的,她们全有姐妹,姐姐的脸皮在妹妹脸上,妹妹的在姐姐脸上…”

金吾卫副指挥使没寻到刺客、贼匪,却寻到十几个女子,一些侍卫不寒而栗,为了让陈茉恢复容貌,他们竟然干出这等恶事。

“她们这是怎么了?”

陈芹道:“她们以前要哭要闹,柳从祖母说她们太吵,给她们灌了药,早前几回药效一过就继续闹。现在…她们全傻了,她们不知道疼,也不晓悲喜,除了吃就是睡,不见天日…”

陈朝刚扭头,神色俱厉地望着陈茉与陈宏。

这件事,他们不可能一点不知情。

陈茉顿首,眼里含泪:“祖父,阿茉只是太想恢复容貌,所以才…”

金吾卫指挥使冷笑两声,“陈大娘子为恢复容貌,囚禁亲妹,又搜罗这么多年轻的少女姐妹为你试换脸术,好歹毒的心肠!”他一揖手,“来人,将这些关押的女子送往官府,在下会向陛下如实禀报。”

有侍卫道:“还说什么是帝凰命格,哪有帝凰女做出这等事?”

心肠歹毒不说,还极其残忍自私。

*

此刻,陈蘅坐在珠蕊阁。

她远着夜空,“韩姬,曾经我以为慢慢的来,若不能一招致命,不一下将敌人打倒,只会让他们越挫越勇,会让他们最终伤害我的家人。”

陈安死了,她很后悔,后悔给了敌人残喘的机会。

“你放出风声,将陈茉买通大和尚行痴,自制帝凰签,冒充帝凰女的消息传出去…”

行痴因为被陈茉收买,此事被悟缘大师所晓后,一怒之下,将他赶出皇泽寺。

因是寺中的丑闻,并没有传到外头。

陈蘅吐了一口气,“去办吧!”

若是让那些讨好西府的人知道,这原就是一局,愤怒的官员肯定会联名弹劾。

陈朝刚偏着西府,从来没将荣国府当回事,这一次,她不会再有顾忌,要将敌人一脚踹踩在泥。

夏候滔想做皇帝,她会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帝位属于他人,却与他并无半分干系。

韩姬低声道:“如此一来,若是南晋皇族继续寻找真正的帝凰女…”

“让他们找吧。”

可面前的陈蘅才是真正的帝凰女。

韩姬不明白,陈蘅这是要引火烧身。

空灵大师的预言一出,天下各地就冒出不少“帝凰女”,是谁都行,却不会是她。

陈蘅道:“他们要找,想要十个就会有十个,想要两个也只两个。”

韩姬应承一声“诺”。

陈蘅坐在案前,写了两行小字,“燕儿。”

“郡主。”

“用你的笔迹将上面的字抄一遍,不必署名,寻个可靠的人悄悄送到陈莉手中。”

上面写的是:陈茉换脸计划失败,陈芹嫁人,欲用娘子之面皮易之!

剥陈莉的面皮给陈茉,以陈莉的性子,没有不信的道理,肯定会百般防备。

陈茉以为不下手,那是因为她用陈芹代之,现在陈芹不在,陈蘅倒要瞧瞧她们是否还有姐妹情深。

*

翌日,关于陈茉买通行痴大和尚,自制帝凰签的事传遍整个都城。

早前送礼讨好的人家,怒不可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