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姬道:“莫四太公仙逝第二日,莫十二郎、成善公主夫妇相继病逝。现下,四老夫人亦病倒,懊悔自己怂恿四太公去金陵建支,平白拖累了全家。”

陈蘅心情低沉,“四舅一生行商在水路,对莫氏做出过巨大的贡献,没想到最后却落到如此下场。”

染疫死的,照着以往的惯例,会被官府做主,烧化尸身,以防瘟疫扩散。

江南有了瘟疫,怕是其他地方更甚。

“金陵莫府被金陵王封住了出入口,说他们染了瘟疫,若有人出来,就用箭射杀,虽有粮食、柴禾,却有用完食完的一天。羊帮主问,要不要救人?”

“救——”

莫北到底是她的四舅,虽说四舅不在,可她不能明知有难而不救人。

四舅不在了,可四舅的妻儿还在,能救便救。

韩姬道:“殿下处必有良方,若问其良方,金陵莫府之人就有救。”

陈蘅道:“先用药吊命,恃机离开金陵,从水路进入永乐邑。”

“近来四下闹瘟疫,太平帮的弟子等闲不下山。”

“问得药方,传给太平帮、水帮。”

“诺。”

韩姬离去了。

陈蘅坐在香客房,抬眸时,看到母亲与长嫂正在埋头抄经,这是要在脱孝时烧给陈安的。

已启蒙的陈阔坐在案前,一笔一写得很是认真。

陈关甜甜地唤着:“长兄,长兄,你陪我玩罢?”

“去!去,没瞧我忙着,我要给祖父抄经,你带二弟、三弟、四弟玩罢。”

陈关扁了扁小嘴,小脸有些着恼。

陈阅倒拿着书,学着陈蕴平日瞧书的样子,扮得有模有样。

三公子陈闯指着他,“二兄拿倒了。”

“去!去,没瞧我正给祖母读经,你带长姐、三弟玩罢。”

竟是学的陈阔,那语调、样子学了个八成。

陈阔抬眸,“二弟,你不学我与父亲,你是不是就不成?”

“我哪里学你,我原就是读书人。”

这神态竟与陈蕴八分相似,惹得莫氏吃吃笑了。

谢氏忍不住笑了声,轻啐道:“这孩子…”

“母亲,待出了孝,说不得二弟与弟妹又添上几个孩子,家里就越加热闹了。”

陈蘅不愿打破这难得的喜庆,若让母亲知道四舅染病没了,这心里定然悲痛。

她进入自己的香客房,看着案上的经书,这是空灵大师令弟子说来的,说几年前她在皇泽寺抄经,未抄完就离开,这未完的事,得继续做。

陈蘅提笔,接上几年前未抄完的经认真抄写。

在幽兰寺脱下孝服,将孝服送到陈安的坟前焚烧,陈蘅随莫氏、谢氏与长兄回城,临上马车时,陈蕴对谢氏道:“你与母亲乘车,我与妹妹说几句话。”

谢氏一人拉着一个孩子,又催着长子陈阔上马车。

陈阔磨磨蹭蹭,半晌才移一步,惹得谢氏将陈阅给了乳母,扭头扯着陈阔登车,“你今儿怎了?”

“我…才是长子,父亲与姑姑说话,为甚不与我说。”

“你多大了?怎的与阿阅一般?”

陈阔有些不快,硬是被谢氏拉到马车上。

陈蕴见妻儿登车,问道:“这两日你有心事。”

在香客房,陈蕴好几次看到陈蘅欲言又止,分明是有话却不能说。

原是不想说的,可长兄问及,她不能再瞒。

“长兄,四舅染疫身亡,十二表兄与成善公主亦紧随而去。”

陈蕴道:“听何人说的?”

“帝月盟弟子传来消息,不会有误。金陵太守谋逆,自立为王,金陵暴发瘟疫后,令人封死金陵莫府的各处大小门,一只苍蝇也飞不出,他想困死四舅一家。”

金陵太守自称是金陵王之后,娶金陵王的外孙女易香芝为平妻。易香芝对莫氏有恨,定是将恨意发泄到莫四舅一家身上,无藉口还好,有了下手的机会,易香芝定不会心慈手软。

莫氏与莫三舅感情最好,其次便是莫四舅,莫四舅一生,出手阔绰,爱做生意,尤其享受那种大把赚钱,爽快喝酒、吃肉的生活。他始终开始,钱财之事,去了还能再挣。

莫四舅与莫三舅兄弟二人相携相伴多年,一个留守在家打理庶务,一个就在外奔波赚钱,两人配合得最是默契。未曾分支时,莫三舅便是莫四舅的智囊,时不时与他出主意。

莫氏这几十年能顺风顺水,亦是他们配合无间,共同经营的结果。

第五百三十六章 仇恨

莫氏这几十年能顺风顺水,亦是他们配合无间,共同经营的结果。

“早前,四舅一家未染瘟疫,深夜时,趁莫府上下众人睡熟,有人将两具染上瘟疫的尸首抛了进去。上个月,天气炎热,虽只一夜,四舅母与几个仆妇染疫,成善公主与四舅只当她中了暑气…”

莫四舅染疫,从诊出到身亡,不到三天时间,发作之时,已经难用药石控制,两个仆妇身亡后的晌午,莫四舅也咽气了。

莫四舅一死,金陵太守府就得了消息,派兵封死了莫府的大小门,严令若有人出府,就用箭射杀。

第二日,成善公主染疫身亡,未到天黑,一向身强体壮的莫十二郎也没了。

四舅母怕将病气过给儿子、儿妇,不许他们再接近自己的院子。

陈蘅道:“水帮会设法将表兄、表嫂从金陵莫府接出来。”

陈蕴想到太上夫人年事已高,若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许又是一场打击,“算计四舅一家的,你怀疑是二舅的养女易香芝?”

“不是怀疑,而是她恨莫家,做这种事的人就是她。”

陈蘅不喜欢易香芝,与莫氏没有半分干联,却想成为莫氏最尊贵的女子。

“说是为了二舅嫁给金陵太守为平妻,这种藉口,恐怕也只二舅能行,仗着年轻貌美,又说自己怀了骨血,挑唆着金陵太守自立为王,还打着金陵王的称号,她的野心断然不小。”

莫氏与金陵王的后人,原就是不死不休之局。

当初,莫氏的老宗主、太上夫人就想逼莫南赐死此女,可莫南却说应了芳华,要扶她女儿周全。芳华对莫南本就不是真心,利用之心更重,临终前说了几句好话,就让他心软,定要遵守承诺等云云。

陈蘅移着莲步,“恩将仇报,如此算计四舅一家,这个仇,我必报!”她突地转过身,“我已下令帝月盟弟子,以其人之道还施彼身,金陵太守与易香芝害四舅性命,我就要他们的命!”

“金陵郡暴发瘟疫,城中必乱!”

可这里离那里相隔一千多里之遥,近来永乐邑只出不进,就算自邑南关进来,必要半月之后才能进入永乐邑,否则,关隘必不会放人。

*

金陵城。

挂上金陵王府匾额的太守府内,天明之后就乱成了一锅粥。

昨天,就有传言,说太守城府发生了瘟疫,更有人说,瘟疫就是从那里发现的,更有人绘声绘色地描叙,说在一个多月前,太守府里送了两具尸体出来,症状正是瘟疫,这其中一个是府里的仆妇,另一个是某位夫人眼前的侍女。

许是怕传扬出去,谎称是打死的,实则是病死的。

愤怒的城中百姓连夜堵了太守府的大小门,更有城中义勇之士自发组建弓箭队,说一旦太守府内有人跑出,就用箭射杀。

太守用这一套对付城中的百姓,现在也有人用同样的方法来对他。

而不远处的茶楼里,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冷冷地望着金陵太守府的方向。

“二长老,金陵太守开罪谁不好,却惹到了圣女。圣女令出,不死亦得死。”

二长老勾了勾唇,“你当圣女真是为了报私怨,她要的是金陵太守一职,金陵是江南中心,若是掌在我们水帮手里,将如虎添翼。”

水帮的帮主、四大长老,都不是真正的江湖中人,而是博陵王的侍卫、家臣。

圣女的身份他们这些人却是知道的,但不能告诉其他人。

其他乃一箭双雕之事,既可让圣女满意,又能助水帮更上一层楼,何乐而不为。

水帮插手,“义勇之士”就聚在外头,只要有人出来就杀,杀掉之后带走尸体,送到尸体焚烧,如此杀了二十几个人,太守府里立时安静了下来。

金陵太守破口大骂,太守夫人道:“夫主还是歇会儿,想想用什么法子,让他们退人。”

太守夫人恶狠狠地看着一侧挺着大肚,一身妖媚气的易香芝,“都是你这贱\人,要不是你,太守怎会招惹麻烦?”

“夫人,这怎关阿香的事,她肚子里怀的可是皇族血脉…”

想当王、为帝的人多了,当年八王乱时,这八王哪个不想当皇帝,最后还不是都没了。

“你就宠着她,大祸临头,还由着她胡闹,要不是你听她的话,发现家中有瘟疫者,封住门窗,不许里面有生人逃出,哼…现在,城中义勇之士拿这法子来对付你。”

“本官在金陵为官多年,总还有几个心腹,他们定会想法子救人…”

是有几个心腹想救,可没近太守府,就被水帮弟子发现。

太守府的心腹一出门,就会被水帮扮成的“愤怒百姓”给打杀了事,接连死了十几个人,现在府中的下人再不敢贸然行事。

出府是死,不出府也是死。

整个太守府更是人心惶惶。

“是郡丞啊,在下奉劝郡丞还是速速离开的好,整个金陵的瘟疫起于太守府,是府中采买的仆妇、丫头最先惹回来的,听闻太守一家亦染上了瘟疫…”

不远处的小巷里,聚了几个百姓,正高呼着:“烧了太守府!”

“烧了太守府!”

城中百姓,但凡家里有染疫的,门窗被封死,许多人不是染病死的,而是生生渴死、饿死的。

百姓们不敢困聚太多,稀疏地与人保持着距离,遮着口鼻,有人喊,又有人跟着喊,不到半个时辰,太守府周围就聚了数百个百姓,个个蒙着脸,男女老少皆有,嘴里高呼着:“烧了太守府!”

“烧死他们!”

“百姓染疫,没病也得死,他们府惹回瘟疫,就该烧死!”

二长老勾了勾唇角。

“若是百姓们聚得多,恐加重瘟疫。”

二长老笑道:“为了助水帮接掌金陵,圣女已经带了药方来,只要除了金陵太守,再将我们的人推出来压住瘟疫,金陵就能成我们的囊中之物。”

圣女要金陵太守死,就没人敢救。

只有金陵太守死,他们的人再施恩于百姓,解除瘟疫,赢得百姓的爱戴,便能成功接掌金陵。

年轻弟子揖手道:“二长老,让弟子去点一把火。”

二长老微微点头,“事办得漂亮,圣女与帮主那边,我自为你请功。”

第五百三十七章 瘟疫(三更)

二长老微微点头,“事办得漂亮,圣女与帮主那边,我自为你请功。”

弟子唤了几个人,蒙上脸,混杂在人群里,大吼道:“畜\牲!他们全是畜\牲!我去了趟舅家,我家人全死了!我娘多年前就有旧疾,怎会是瘟疫,竟被太守这恶人封死在屋里,我那十三岁的妹妹也被活活饿死。人死了,还不给我留全尸,将我娘与妹妹烧成了灰!恶贼!就是你们把瘟疫带给全城百姓的,该死!你们全该死!”

年轻弟子神色俱厉地怒骂着,突地拿出一根火把,用火捻子点烧,用力一抛,落到屋顶。

愤怒的百姓想到瘟疫的可怕,有的跟着学样,点烧了东西往太守府抛。

暗自,亦有水帮弟子射出带火的羽箭,屋顶、门窗,着火就燃,不到片刻,就升起了浓烟。

“烧死他们!烧死这个糊涂太守!他该死…”

这怒骂声此起彼伏。

半个时辰后,弟子见无人留意,百姓们都忙着往里头丢火团,悄无声息地退回原来的茶楼。

二长老问左右道:“我们的药材准备好了?”

“太平帮预备了一大船的药材,足够我们平息金陵的瘟疫。”

“帮主怎么说?谁接任金陵太守一职?”

“永乐邑县令唐正。”

二长老道:“唐正…”

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唐正这几年在永乐邑做得不错,这是上头要重用他。”

二长老不想用南国人,而是用北国人。

现在的永乐邑是世外桃源,最受文人墨客的喜爱,即便是升了官职,恐怕唐正未必会欢喜。

事情,比他预想的更顺利,因为他们带来的药材与圣女递来的药方,五日后,城中再无死于瘟疫的人。

各城门都有两口大锅,熬煮着药材。

二长老走在街头,只见一名弟子飞一般地近了跟前:“师父,是帮主的飞鸽传书。”

他沉声道:“唐正已接文书,携家眷赶赴金陵。”

弟子亦是二长老在北燕时收的学生,算是自己人,“这么说,盟主也同意了?”

“唐正忠心不二,最是看重气节,江南富庶,金陵太守一职又极其重要,上面这么决定,必是考量过。”

弟子沉吟道:“他能将永乐邑建成世外桃源,也能打理好金陵。”

“你太高看他了,他没那么大的本事,永乐邑能有今日,可是投入了数百万两白银,这么大一笔钱,别说建一座县城,就是建一座郡城也绰绰有余。”

“盟主对圣女还真是宠爱有加。”

“你当是盟主送银子?”

二长老摇了摇头,这只是对外头的说辞,事实是,陈蘅对北国的贡献也不少,一座玉石矿,北燕朝廷就赚了一笔,再有陈蘅卖秘方,将自己的陪嫁以“卖”的法子送给大斥候。无论是陛下、殿下,还是定王父子眼里,这都是一个奇女子。

先有她的付出再有回报。现在的永乐邑,不是唐正的功劳,但却是陈蘅用心打理的功劳。

但这些内情,长老不会公然告诉帮中弟子。

只要帮中几位首脑知晓实情就够了。

*

而此刻,郡主花园的大殿内。

陈蘅设宴,恭贺唐正升迁金陵太守。

北燕的谍者越发本事,竟是说动宫中皇贵妃、太子为唐正说情,夸唐正在永乐邑的巨大贡献,将他破格提拔为金陵太守。

唐正升职,钱武接任永乐邑县令一职。

县丞一职就成了空缺。

现在盯着这位置的人不少,尤其是外头迁入永乐邑的世家贵族。

唐正的母亲没甚意见,唐正的妻子近来很是郁闷。

到外打仗,还去金陵为太守,虽然富庶,可他们自己什么身份,没人比他们更清楚。

唐正的身份文书全都是伪造的,上头写的是祖籍北地清河人氏,可清河早在几十年前就是北燕,他父祖迁入颖川某镇,以开私塾为生,当然这是顶了某镇一对唐姓父子的身份,就连其母也成为一个乡绅的女儿,其妻也寻了姓氏同姓之人。

以前没人彻查,可这次赴任,就连唐正的母亲也特意将自己的身份苦背了一番,唐正的妻子就不屑说,那是将自己的身世背得倒背如流,甚至还到那地方去“走亲戚”,也熟悉那里的山水,免得被人发现异样。

陈蘅主持庆宴,县衙内司法、司户、司工、造林等各房大小官员尽皆参加庆宴,羡慕者有之,盯着县丞位置的人亦不少。

午宴结束后,众大小官吏方才散去。

刚回陈府,陈蕴就寻了过来。

“妹妹,县丞一职空缺,你打算用何人接任?”

长兄极少关注官衙任免之事,他问出来,必是有所打算。

“长兄以为呢?”

陈蕴落坐一侧,笑问:“三舅家的几位表兄弟如何?”

“三舅会同意他们出仕,这可是县丞,官不大。”

再不大,这也是官,而且是这地方的官,家中有人为官,给百姓的感觉总是不一样。

“四表兄、九表兄皆有意,就连上回我去莫府,三舅母担心十一表弟太嫌生出事端,表弟从武。这两关勇卫一直是县尉在管,你看是不是…改成我们自家人来掌管。”

现在的县尉可是慕容慬的人,否则,这水帮、太平帮的人也不会进入自如,若是换了人,以莫十一郎的性子,万一感了兴趣,追查一番,必会发现其间的端倪。

陈蘅道:“我正要成立一支城卫营,不如就交给十一表兄。”她顿了一下,“入邑有两处关隘,若一旦那边发生异常,就得增援,掌十一镇的镇卫所,护卫一城十一镇的安全。具体责任,长兄带十一表兄去找钱县令,他会告诉他此职的重要。”

接手之后,还要招募一批城卫兵,人数不算太多,也会有不少,就是关隘勇士也会分批调回接受军训。

冯娥得暇待嫁时,又写了一份详细的规划书出来,用不知情的人话说“冯娥妙思无穷,常令看者拍案叫绝”。

陈蕴问道:“这县丞一职…”

陈蘅微微蹙眉,“长兄以为,四表兄与九表兄谁更堪大用?”

“四表兄行事沉稳,但九表兄性子更似三舅,三思而言,慎虑而行,不若官场便罢,一入官场,其能力不比钱武差。”

第五百三十八章 永不原谅

“四表兄行事沉稳,但九表兄性子更似三舅,三思而言,慎虑而行,不若官场便罢,一入官场,其能力不比钱武差。”

钱武就是八面玲珑的人,在商家里头吃得开,因他早前就是开铺子做生意的商户,在官衙里也得人心,将唐正也比下去了,可这就是他的本事,而且他这人心眼多,行事稳,该拖的时候能拖,该决断的时候就能决断。若在盛世,他能做一个干吏、能吏。

就连慕容慬也夸钱武是个人才,说陈蘅没挑错人。

陈蘅道:“长兄,不如你帮我问问三舅,看他乐意谁任县丞。”

这世间最了晓儿子的,当是父亲。

以三舅的性子,对他的两个儿子是什么样的本事,恐怕没人更清楚。

莫老夫人听说有两个入职空缺,点了点头,对陈蕴说的安排很是满意。

以前,三房就没人入仕,但现在能在永乐邑为官,是件极体面的事。

四郎、九郎、十郎眸光切切,来了永乐邑几月,日子也渐归于平静,大家都适应得快,打理这里,有一种荣耀感。

百姓淳朴,你赠他一个鸡蛋,他还你一只鸭蛋,邻里相处和睦,若有难处,说一声就会有人帮忙。

因莫家这脉定居此处,就连老太公的尸骨亦安葬下来,几位郎主行事更为沉稳。

十一郎听说自己可以做城卫营的首官,很是欢喜,即便城卫营现在的城卫不多,可为了守护永乐邑,肯定还会添人。

太上夫人看着几个儿孙,眯眯一笑,搂着十一郎的儿子在怀里,喂他吃着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