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不语。

否则,定王为何没替云容长公主求情,只要想到陈蘅许是算到他说话,等他一开口,就会被堵回来,索性不说。

只是,定王的沉默,陈蘅是不是也算到了?

皇家出了这么一个儿妇,燕高帝心情很怪异,既像抢到宝,又在猜自己的行事是不是也被她算到了。

若是天圣女算到了定王会说什么话,必是有应对之法,与其说了对方会有应对,倒不如保持沉默。

定王是惊叹于陈蘅的占卜术,难道这就是神族的血脉神通,他就是一介凡人,哪有凡人与神仙对抗的道理。

再则,陈蘅训斥云容的话也并非没有道理,人家说的全是实情。他心里全有数,只不过身为男子,不好与这些女子计较。

总管大监见燕高帝等着回答,低声道:“禀陛下,定王不说话,是因为博陵王妃所言句句属实。”

“云容长公主是燕京一霸?”

他怎么不知道。

那个柔弱的外甥女纳兰弄月,居然是借着装委屈爱哭,让同情之人为她出头,这真是,没瞧出来啊。

虽然他不喜这外甥女,可小女儿家,爱哭也不什么毛病,可现在一想,原来还有这样的内情。

当天下午,整个燕京都知道,博陵王妃发怒,惩治了云容长公主。

自然,陈蘅说的那番话也被传了出来。

在云容母女手上吃过亏的贵妇、贵女不少,当即就有一种解恨之感。

张萍听说后,当天就去告诉冯娥。

冯娥笑道:“她出手惩治云容长公主,此事,我真没想到。”

一年前,冯娥初归皇家,新封郡主,弄月因嫉妒生事,要王灼给她绘肖像图,被王灼以“男女受授不亲”婉拒,之后,弄月一脸委屈的哭啼。

云容闹上门来,说冯娥夫妇欺负她女儿。

明明是弄月故意生事,竟说她不对。

冯娥懒与纠缠,解释了一阵,云容依旧大闹一场,又说冯娥是生母不详的贱\种,气得定王厉斥,她方才作罢。

从这之后,冯娥面上敬着云容,与纳兰弄月说话都没说超过十句。可就是这样,好几次参加贵妇聚会,也没少被纳兰弄月楚楚可怜的摆一道,明明什么也没错,非得被人误会她欺负了纳兰弄月。

现在只要一回想起来,冯娥都能怄死。

陈蘅因一宿未睡好,歪在榻上小憩。

慕容慬在一边看着韩姬沏茶。

“这是从永乐邑带回来的新茶,每年清明节后,就有新茶会,茶商、茶农们参加茶会,若是自家的茶拔得头筹,就会身价百倍。”

陈蘅睨了眼慕容慬,“还在为早上的事,疼惜你的心尖尖、月妹妹?”

慕容慬笑问:“你吃醋了?”

陈蘅将脸一转,“她的手段,我可是熟悉得很,你不会是记着这仇,等着事后与我算总账罢?”

她今日是故意下云容长公主的面子。

慕容慬知她心结大半来自纳兰弄月,更误以为前世剜她之心的就是纳兰弄月,哪还敢表示自己对纳兰弄月的偏护。

他微微一笑,“我的心尖尖可不是你。”

第五百八十四章 袁家祸

他微微一笑,“我的心尖尖可不是你。”

前世的他,被纳兰弄月那楚楚怜人模样动心,可没少袒护。

待她入了燕宫,纳兰弄月视为劲敌,又知慕容昊是她所出,处处为难,一心想要她的性命,她亦没少在纳兰弄月手里吃亏,就连后来被贬冷宫,也是败于弄月之手。

陈蘅抬了抬手,“兵来将挡,水来土囤,她们母女再拿我当软杮子捏,我也不是好欺负的。”她望着天空,“这么多年,纳兰弄月母女的手段伎俩你会不清楚,还想与她再续前缘不成?”

她是真恼。

难不成,前世剜她心的人是纳兰弄月?

许是仗着纳兰氏的势力所为。

云容不容人,纳兰驸马连个侍妾都没有。

陈蘅道:“指不定,她们母女正在说我的坏话,窜掇着朝臣弹劾帝月盟与医族,明日早朝,怕是朝堂又是一番热闹瞧。

一是弹劾我目无尊长,责打云容;二是弹劾帝月盟与医族;这三嘛,自是要给我定个规矩,看似桩桩件件是冲着我…”

慕容慬忙笑道:“这些事,看似冲着你,实是冲我来的。今日太极殿外,辽阳王亦与我们起了冲突。”

陈蘅望着韩姬道:“韩姬,行云待你一往情深,你们的婚事是不是得定下来?”

韩姬凝了一下。

不是在说他们的事,怎又扯到她身上?

行云心悦韩姬,韩姬心悦慕容慬。

陈蘅不可能将自己的丈夫让给其他女人,慕容慬是她的,既然他要生死与她绑在一起,她就不会将他推给其他的女人。

慕容慬道:“韩姬,我们自幼一处长大,你就算成亲了,还在王府做女官,行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若是愿意,我为你们保媒。”

慕容慬的心里只有陈蘅。

陈蘅的血脉高贵,无人能及,如若韩姬是男子,取得这样的妻子,为自己一脉的子嗣高贵,也不会再要其他女人。

何况,慕容慬与她说过,虽然他的九阴寒症好了,可寻常女子也是承受不住,他这一生,唯一能为他诞育儿女的人是陈蘅。

韩姬面露羞怯。

陈蘅道:“能看她这个样子,着实不易,你尽早寻了行云,将他们的亲事说定,我给她们夫妻在燕京置一座三进宅子,再添置几户陪房、下人。”

“宅子就让行云预备,你备田庄、店铺就好。”

正说着话,元芸从外头进来,笑微微地道:“禀天圣女,帝月盟转来的家书。”

陈蘅接过家书,拆开之后,是长兄陈蕴的笔迹。

信中,陈蕴说了两桩事:第一桩,南晋太子妃莫静之变了,扶她娘家的六兄莫六郎接掌神策军,莫六郎急功近利,强夺兵权不成,莫静之以莫须有的罪名栽赃袁家宝通敌。

袁家宝被莫六郎所杀,从军的袁德宝、袁来宝二兄弟不信袁家宝通敌,据理力争,亦被莫六郎所害。

袁家宝的手下忠勇侍卫,护着袁家的孙子辈逃离北方,现下不知是去了永乐邑还是入了北燕境内。

陈蘅冷笑一声,前世的莫静之未做太子妃,而是嫁入大世族为宗妇,还算安分,虽然行事激进,却不至这般大动作。

所嫁的是皇子,行事风格也改了。

在都城时,连德淑都瞧出莫静之变了,陈蘅又如何瞧不出。

莫静之的眼神怨毒而犀厉,她似看所有人都如此,早前陈蘅还以为她这样看自己,后来才知道,她也曾怨毒地看德淑,甚至也怨毒地看其他贵女。

“南晋神策军生了变故。”

慕容慬道:“这是数日前的事,莫六郎做了神策军的主帅。”

莫六郎就算会武,可没有这么高的才华。

袁家自幼培养的儿子,竟被栽赃上通敌的罪名,袁家宝兄弟无一幸免,尽数身亡。

神策军换了主帅,这大抵是南晋太子、太子妃下得最臭的一步棋。

慕容慬道:“你不想让夏候滔登基为帝,想堂兄便扶了七皇子夏候凛为储君,这莫静之最惯会给夏候凛拖后腿…”

为了夺到兵权,袁氏兄弟一死,北燕攻南晋就减少三分阻力。

陈蘅问道:“除袁氏兄弟,不是北燕朝廷的意思?”

慕容慬笑,“这是南晋太子夫妇的意思。”

他们北燕人,只是在暗中做了一个推手。

夏候凛夫妇为了夺权,竟让最能坐镇北方的将领给杀了,这南晋离亡国又进了一步。

慕容想身为天眼阁阁主,亲自出马,定会有所大动作,不仅借刀除掉南晋众多皇子里头有战功的三皇子,最有文才的四皇子,还让最会胡来的夏候凛推上了储君之位。

南晋皇族的“削世家”行动,害得几大世家不是分支,就是被灭,世家虽是南晋最大的病症,可也是最大的保护。

这些世家就算南晋不除,有朝一日,北燕一统天下,也必会对付他们。

现在被除了,于北燕又是一件好事。

陈蘅心里暗骂莫静之夫妇走了一步臭棋。

前世的她,极少参与政事,许多事都是发生之后她才知道的。

陈蘅道:“韩姬,持我圣女令,让帝月盟弟子搭救袁氏后人。”

袁家宝三十出头,最长的儿子也不过十一二岁。

她听袁东珠说过,袁家的子女成亲都较晚。

袁家被诬这么大的罪名,恐怕都城袁氏也保不住。

韩姬问:“都城那边呢?”

“尽量保人,设法营救袁老夫人、袁夫人一家,能救一个人算一个。”

“通敌之罪,自来诛连九族,恐怕袁大司马亦保不住。”

“尽力而为。”

当初,冯娥就提醒过她。

她亦写信给袁东珠,让她劝着袁氏留退路,甚至还让陈蕴写信给袁大司马,告诫他小心。

袁东珠有没有劝,又如何与家里人说的,陈蘅不知。

第二桩,江南几个大郡、大州再生变故,莫二郎携着全家、全族迁往都城。莫静之写信给莫氏,要“借用”荣国府给其娘家莫二郎用,甚至还要将荣国府的家业交给莫二郎名下的莫氏族人管理生活。

慕容慬见陈蘅的面容微变,拿过信,看罢之后,“莫静之的胃口越来越大,霸去了所有荣国府的家业不说,连荣国府也要借,显然是有借无还。”

信的最后,莫静之提出,让永乐郡主每年给她六十万两白银。

第五百八十五章 大怒

信的最后,莫静之提出,让永乐郡主每年给她六十万两白银。

陈蘅失声笑出来。

好大的口气!

后面附了莫静之的亲笔书信,言辞灼灼,理由充足,说什么莫氏原是同根同源。

陈蘅眯了一下眼睛。“这件事,晋德帝知不知道?”

知道莫静之如此张狂么?

莫静之现在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长子是皇太孙,女儿是封为荣华郡主,更是独宠太子府,地位超然,她甚至与娘家的母亲和好如初。

就连生母欧氏也因生有莫静之而荣宠起来,被封一品诰命夫人。

远贤者,近小人。

这就是现在的莫静之。

一时张狂,便目下无人。

甚至因为自恃为帝凰女,更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韩姬道:“据我们的消息,南晋太子妃宠信巫女、道姑,听说她身边有一名神通广大的巫女,还有一个厉害的道姑。”

慕容慬道:“历代朝堂,禁止巫女入世。南晋宠信巫女、道姑,离亡国不远。”

巫女代表的是巫蛊之术,这更是历代朝廷明文禁制使用的,就是后\宫之中,亦不乏有人使用。

韩姬道:“是南晋太子妃听说北燕皇族宠信医族圣女,尤其是殿下与圣女订亲的消息传出后,她不知从何处得到消息,说世外三族:火族、医族、巫族,皆以灵女、圣女、巫女为尊。便重金悬赏寻得南疆巫女一人,常伴身侧,有时令道姑占卜,有时又问计巫女。

巫女听说她就是帝凰女,颇是敬重她,更时时捧着,她身边的道姑也不乏阿谀奉承,更在都城建了巫女馆、女道冠。”

莫静之与太子在效仿北燕。

“一年六十万两银子,莫静之定是在做梦。”陈蘅令人备了笔墨,写了一封家书,亦让家人代转一封信给莫静之,“六十万两银子没有,南晋有本事尽管入永乐邑取银子,希望他们能一路顺畅地抵达永乐邑。”

这封信,陈蘅写得很是霸气、恣意。

“记得在永乐邑兜一圈,让我长兄、母亲瞧过后再发出去,告诉他们,这是我的意思。都城那边,告诉荣国府属下的所有大小管事,暗中变卖所有值钱之物,所有人轻装离开都城前往永乐邑。

传令太平帮弟子,襄助荣国府所属大小管事撤离都城,护送他们平安抵达永乐邑。

荣国府所属大小管事及其家人,走漏消息者——杀!暗通莫静之者——杀!给莫静之留十两银子以上——弃!

他们要尽可能的多带些银钱离开都城!”

莫静之咄咄逼人,霸占了荣国府几年的收益不说,现在还要她每年供奉六十万两银子,得寸进尺,不知所谓。

永乐邑是最后一方不受战火侵扰的净土,就连燕京亦有一些文人墨客心下向往,尤其听说那里有许多的名士、才子,而今更有数派儒家学说,更是向往。

陈蘅言罢,“我在都城还有一座别苑,不值几个钱,但也不能便宜了莫静之,就赠给想世子。”

莫静之越来越张狂,拿她当什么了,竟说出让她一年供奉六十万两银子的话。

*

南晋都城。

莫静之一脸笑意地看着一对儿女玩耍。

只见陪嫁乳母神色慌张地进来,“太子妃,出大事了。”

莫静之道:“何事?”

“荣国府名下田庄的大小庄头、店铺的大小管事,一夜之间全都失踪了。”

全失踪…

他们去哪儿了,还有一个月的收益没交呢,他们就跑了。

没了这些东西,她往后怎么宴客、花销,如何养活欧氏、莫氏两族人?

“永乐郡主可有回信了?”

陪嫁乳母道:“还不曾,只有传言,说她与帝月盟主云游,有人说去了西域,还有人说去了南海尽头,究竟去了何方,无人知晓。”

陈蘅得嫁一个江湖中人,反而最是快活,可以云游天下,这是莫静之怎么也想不到的,同时又嫉妒得很。

她欲嫁的王灼,是陈蘅不看中的。

她心心最想要的,却是陈蘅不想要的。

世事无常,最是捉弄人,有人求,有人弃。

想来她这太子妃的位置,只怕陈蘅也不在乎。

莫静之厉喝一声:“来人,带太孙殿下与郡主下去。”

待孩子一走,她砰啷一声将手里的茶杯给砸了。

他们逃了,竟然是逃了。

她待他们不好,已经厚待他们,可他们居然逃走了。

莫二舅一家已经搬入荣国府,现在挂上了“莫府”的匾额。

原以为,荣国府里会有大笔的银钱,不曾想,掘地三尺,除了一些家具,连值钱的摆件都没有。

据说,被搬到郡主别苑,可那别苑上就转手卖人了。

不可能在别苑,定然是带去了永乐邑。

“禀太子妃,永乐邑传来的书信。”

“快呈来!”

这是陈蘅的字,写得随意又恣狂,上头只写了:“南晋太子妃,前人种树,后人乘凉。想要六十万两,先送往永乐邑六百万两。有本事,入永乐邑运银子…”

陈蘅不再敬称表姐,而是言辞犀厉、讥讽,更是挑恤。

莫静之一把将信撕得粉碎。

“狂妄,当本妃不敢拿她如何?她的封邑还是陛下所赐。”她沉了沉心,“待我写信给六兄,发兵攻打永乐邑,一旦发兵,就不是一年六十万两,我要一年一百二十万两!”

发兵…

哪来的兵。

如果有多余的兵力,境内的匪贼怎会如此猖獗。

“送信的人呢?”

侍女顿首道:“这信是由小乞丐送来的,送完信就走了。”

这几年,她大手大脚惯了,没了银钱供给,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来人,传欧家、莫家两家的家主议事,没有了荣国府,就真当我莫静之缺了银子。”

她还真缺了银子。

接下来的一个月,两家人虽有铺面,可要开铺子,就得有货源。

而整个都城一夜之间流言四起,全是关于莫静之的。

“太子妃霸占荣国府的家业,还让娘家父兄住到荣国府。”

“听说帝月盟的盟主夫人已然震怒。”

“啊呀,我听人说,太平帮镖行昨日就撤出都城。”

“太平帮离开了?”

“我看到已经有几日没有开门了。”

消息传出,都城各大小商户觉得危机来了。

第五百八十六章 离别(三更)

(续上章)消息传出,都城各大小商户觉得危机来了。

没有太平帮运送货物,他们拿什么卖给顾客,用什么做生意。

晋德帝听说后,传了太子夫妇入宫,发作了一场,原在病中,气病交加,病体越发沉疴。

他生病之时,太子夫妇陷害袁家,待他听说时罪名已经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