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圣女,就能证明其血脉的高贵。

元诚不待细想,早已经转身而去,可走了一程,揖手道:“妹妹,我们到一旁说话可好?”

他要承师父衣钵,元氏是大族,他还有弟弟、堂兄弟,总能娶得此女。

陈蘅伸手,手中是一个纸条。

元诚惊讶接过,躲着殷方,看罢之手,立时化成了灰烬,当即告退而去。

周通道:“我以为净血圣女只是一个传言,没想真的有。”

陈蘅轻声道:“我问卜天地,天地让我占卜不出的,便是我不能说、不能问的,一旦卜出,定是借我之口转告你们。”

燕高帝此刻眼珠子一转,“儿妇,不知我皇族可否再娶一位医族女子为妇,若要娶,应娶何人为宜。”

陈蘅想了片刻,“回父皇,此事,我未曾问过天地,不便作答。”

“你现在就占卜。”

陈蘅摇头,“我一日只问三卦,医族的事占去两卦,今日问吉凶又占去一卦。”

不能再占卜了。

燕高帝不由得有些遗憾。

能问吉凶的神裔后人,定王亦有心动,如果他的儿子娶到一个,这不是也能高人一等,回家就与两个尚未成亲的候爵儿子商议商议。

燕高帝道:“且去宗庙给你们母后敬香罢。”

陈蘅顿首,退出大殿就蒙上脸。

太极殿外头,辽阳王夫妇一袭华服,正翘首等着宣诏。

白霓、周道、殷方、长阳子紧随其后。

辽阳王昂首挺胸,“四皇弟!”

慕容慬回礼唤了声“大皇兄。”

陈蘅正要行半礼,被白霓一把缠住,“圣女是我族的天圣女,往上追溯。天圣女见到天子也只需行半礼,你行大礼,会折他们的福份。”

殷方点头道:“师妹所言甚是,天圣女承运于天,只需对天子行礼,就是见到族长、大祭司,也是他们行礼的份儿。”

慕容忻听到此处,面容陡变,“你们医族可别欺人太甚?这里是燕京,不是医族,拿着你们医族的规矩来约束我北燕皇族,你们是目不无人、猖狂…”

而此刻,国师正与燕高帝解释天圣女的意思。

“天圣女在商周之时,是人间能与上天神灵沟通之人,其位在天子之下,在众生之上,见到天子只需行半礼,其他诸人是承不得她的礼。”

天子即皇帝,周朝时认为,君王承运于天,乃是天的宠儿、骄子,故有天子一词。

而天圣女,则是上天的女儿,因是女儿身,其位略低天子。

国师又解释了天子一词的由来,剖析这天子、天圣女的意思。

燕高帝没有反感,相反的,他觉得这词好。

他是天子,所以天圣女向他行半礼。

他们是超然于天下的存在。

此刻,两名宫人飞一般地进了大殿。

揭去银质托盘上的绸布,里头是一束祭香。

“禀陛下,这是从宗庙取来的祭香。”

“点!”

立有宫人点香,这香还真点不燃,再点,依旧不燃。

定王怒道:“查,是谁将这点不燃的祭香摆到宗庙,这是对先祖不敬,一定要彻查。”

这里正说话,就听到外头一阵喧哗声。

大总管低声道:“禀陛下,辽阳王与国师殿的人吵起来了,说医族与帝月盟的人不敬皇族…”

又给算准了!

燕高帝闭了闭眼,摆手道:“让辽阳王回府罢!”

国师殿的人素来不插手朝政,就是一群修行之人,辽阳王与他们起争执,他到底在想什么?

问题是还未吵之时,陈蘅就算出来了。

辽阳王被传口谕的太监带来燕高帝的话,知燕高帝许在议事,不敢久留,告退而去,临离开地,冲着陈蘅冷哼一声。

不就是医族的女子,还能成公主不成?

他还骂不得、说不得了。

陈蘅与慕容慬并肩而行,到得御花园时,只听一个软嚅好听的“慬阿兄”,一个少女于花丛间走出,素白的春裳,精致的妆容,件件精品的首饰,如花似玉,似一阵风来就能吹倒。

陈蘅道:“我去前面等你。”

慕容慬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这是我表妹弄月,我一直视若亲妹妹一般,并无不可言说处。”

他可不想被她误会。

陈蘅道:“她似有话对你说。”

纳兰弄月唤罢之后,眼里蓄泪,似受了莫大的羞辱、委屈,“王妃表嫂,我…呜呜,你…你就让我与慬哥哥说几句话,可好?”

哥哥,好特别的称呼。

陈蘅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身后的蓝衣忙道:“回圣女,哥哥,是阿兄的意思,这是近来燕京时最盛行的叫法。”

慬哥哥是何意不解,可这一声阿兄,不就是情郎之意。

前世,没有冯娥,也没有这等古怪的称呼。

纳兰弄月前世也是这样,明明她在算计人,却总是装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因着这儿,陈蘅没少在她手里吃亏。

陈茉狠辣,纳兰弄月由是善于利用他人出头。

银心见不得自家县主受委屈,阴阳怪气地道:“王妃,我家县主只想与博陵王说几句话,就这你也不允,未必心胸狭隘!”

慕容慬大喝一声:“来人,掌嘴!”

立有侍女过来,扬手打银心。

“表妹就是这样教侍女的,主子说话,却任意插嘴?对王妃不敬就是对本王不敬,本王不希望再有下次。”

纳兰弄月的芳心碎了一地,他成亲了,所娶之人不是自己。

从小到大,她这样喜欢他,喜欢到眼里再没有别人。

“为什么?”

“凤歌是我的妻子。”慕容慬落音,带着陈蘅翩然走远。

身后,传来云容长公主的怒喝声:“月儿,谁欺负你了?”

“母亲,你别问了,是我自己没用。”

云容长公主抬眸望去,看到了慕容慬的背影,气得握紧了拳头。

越来越过分,又欺负她女儿,当她不存在么?

第五百八十二章 欺负人

越来越过分,又欺负她女儿,当她不存在么?

银心还被掌嘴,脸上全是巴掌红印。这可是纳兰弄月的心腹侍女,自幼一起长大,就是她也没罚过银心,着实银心很忠心,最是护着纳兰弄月。

陈蘅与慕容慬到宗庙时,定王与两位皇族亲王已经候着了。

慕容慬低声道:“从太极殿到此处,另有小路,不过寻常人不易出入,这一路要经过的宫妃寝殿,也只身为宗主的定王皇伯能走。”

难怪,他们离开时,明明定王还在太极殿,待他们到时,定王已经到了。

定王揖手,“天圣女请!”

他已经与两位亲王说过了,天圣女形同天子,只对天子一人行礼,陈蘅先是天圣女,后才是皇家儿妇。

拜祖宗,禀天地,定王再将凤歌之名记入宗族族谱,这仪式就算成了,从今往后,她就是博陵王府的主母、正妃。

夫妻二人完成祭拜仪式出得宗庙,但见空旷的大门外,云容长公主一脸怒火。

“大皇兄。”云容长公主行了半礼。

定王正待说话,云容长公主扬起手臂,“啪——”的一声,巴掌之快,已落到陈蘅脸颊上,“贱\妇!之前是御花园,就是你挑唆阿慬欺负我女儿,你不过是江湖女子,是谁给你…”

她后面的话,被怒不可遏的蓝衣冲了上去,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对我族天圣女不敬,你可知道,凭我族天圣女的地位,便是见到族长、大祭司也不必行礼。”

“你这个刁婢,这贱\妇…”

云容长公主的声音未落,清君冲上前,已一巴掌打了过来。

“辱骂我族天圣女,便是辱骂我族。”

云容长公主没想一个侍女敢打她,立时爆跳起来,“你们这遭天杀的,你们敢打我,老娘和你们拼了,啊——快来看啊,博陵王不敬长辈,由着她新妇欺人,先欺负我女儿,现在又来欺负我,啊,本宫不活了…”

她坐在地上,蹬着双腿,扯乱自己的头发,咆哮大哭。

陈蘅仿似在看好戏。

前世的云容长公主没少入宫闹她,明明是她被月妃欺负,可每次月妃欺完人,还要告状,让云容长公主入宫再骂她一回。

云容的性子,依旧未改,遇到不顺,就撒泼大闹。

此刻,如一个市井妇人般又哭又闹。

陈蘅瞧了片刻,“慬郎,这是你惹出来的麻烦,你来处置,我在宫门外等。”

云容长公主飞扑过来,一把抱住陈蘅的双膝,“你不许走!你欺负我们母女,就想这么离开,休想!”

陈蘅道:“你确定是我欺负你了?”

“是,是,就是你欺负我。”

她眯了眯眼,前世灵魂被困凰女境,慕容慬曾说过,像云容这样的女子,就是欺软怕硬的。

陈蘅扬了扬下颌,“红衣、蓝衣,既然已背上欺人的名声,给我打!”

打人!

两女互望一眼,立时奔向云容长公主,或扯发的,或拳头脚踢的。

定王等人瞧得目瞪口呆。

随云容而来的嬷嬷、宫娥更是惊讶不小。

“叫啊,你不是说本妃欺负你吗?这才叫真正的欺负,我就欺负你了,现在才将这错坐实了。”

在两位侍女打的时候,陈蘅抬起腿。

众人以为她要踹云容,不想陈蘅却踩着云容长公主的裙摆拭脚,“刚才在御花园踩到了一狗粪,总觉得没拭净,反正你的衣裙已脏,不如用来拭我的鞋。”

慕容慬先是一怔,这会子看着陈蘅那认真的样子。

更有清君已经蹲下身子,扯过云容的裙摆,认真的擦着陈蘅的绣鞋。

陈蘅道:“你那女儿原就是水做的一般,动不动哭哭啼啼,惯会用这一招引\诱各家的贵公子,借他人的怜弱之心为自己出头。

她在御花园拦着我们,要与博陵王说话。博陵王因急着赶去宗庙,拒绝她的要求。话,她就一脸哀怨,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的落泪、哭啼。

怎么,难道我们还拒绝不得她?”

定王觉得陈蘅说得颇是有理。

纳兰弄月的性子,就连慕容思也吃过亏,暗里没少怒骂。

“弄月,哼,惯会装软弱,每次遇到她,我都避着,明明什么都没做,所以人都以为我欺负她。”

可就是这样柔弱的、白莲花般的纳兰弄月,却成为贵公子们的宠儿,护花使者不少,呈出不穷,好打不平的人更不少。

陈蘅不紧不慢地道:“你莫忘了,纳兰弄月到底是姓纳兰的,可不姓慕容。臣女要有臣女的自知,拿这套明知失礼却如受委屈的样子到本妃面前来玩,本妃可不受这套。”

“你堂堂公主,不顾礼仪胡闹,与南晋那些养废的皇子、公主有何差别?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你们云容长公主府一年没少拿北燕皇族的俸禄,你为北燕、为皇家、百姓又做过什么?因你女儿四处招惹,见谁都委屈样,偏你又爱寻人是非,在都城已成一霸。”

云容原以为定王等几位皇兄会护她,可此刻看她被打,一个个跟没瞧见似的。

打得好,他们的女眷没少吃云容母女的亏。

云容暗恨在心,却又有几分畏惧陈蘅。

陈蘅微微一笑,“以后,可别任意欺人,你女儿不是傻子,只是爱哭了些,再这样哭下云,仅有的福气给她哭没了。”

云容长公主刁蛮、任性,公主病不少,这也是众人绕着她走的原因。

可陈蘅说的皆是实情,因为是实话所以刺耳。

陈蘅问:“你可知错?”

她居高临下,语调就像在问孩子。

云容长公主在心里将她骂了无数回。

陈蘅又道:“继续打,打到她认错为止。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知错不能改的,就是欠打。”

打人,又不要她动手。

她到帝月山庄后,就瞧出身边的姑姑、侍女对她的敬畏之意,这与医族的传统有关系,在他们看来,圣女是高高在上的,也是神圣的,如同神仙。

陈蘅道:“莫打她脸,打屁股、打手板都成!”

真拿她当小孩子打?

云容长公主被蓝衣翻转,蓝衣挥着巴掌拍屁股。

第五百八十三章 燕京一霸(三更)

云容长公主被蓝衣翻转,蓝衣挥着巴掌拍屁股。

好痛!

呜呜,她还是小时候被人打过屁股。

定王与两个老亲王看着这样的陈蘅,眯了眯眼,完全就是看好戏。

云容长公主仗着是先帝最小的公主,没少欺负人,他们一直想着,这不算什么大事,可越来越过分,竟与博陵王对上了。

博陵王不好打自家的姑母,可陈蘅敢。

她可是天圣女,是仅次于天子的地位。

红衣打着云容长公主的手板,左一下,右一下,“知错了没?”

云容长公主恨不得咬舌自尽,可她舍不得死,只嚎啕大叫。

同来的侍女、嬷嬷想帮忙,被博陵王一个眼神吓住。

陈蘅要打,他由着她打。

云容的臀部火辣辣地刺痛,双手也疼,“我错了!我错了…”

元芸、清君、丽君几人瞧得称奇,这样的天圣女让他们觉得亲切。

“你…真的知错了?”

她问得不紧不慢,在说话的当口,云容又被打了几下,这两个侍女可是会武功的,下手不轻,比执杖的仆妇还有力气。

“是,是,本宫错了。”

“不知长公主错在何处?且说来分辩分辩,我看你是不是诚心认错。”

“我不该小题大做。”

“还有呢?”

“我不该误会你。”

陈蘅望着远处,“你回去好好教教你的女儿,莫要一味委屈哭啼,一回两回便罢,你是否发现,这些年心悦她的人不少,可是这些心悦者却坚持不了多久,长则一年,短则几个月,可登门求娶者更是寥寥。”

这是何故?

她女儿明明很优秀,才华好,性子也好,人还生得美貌。

陈蘅道:“她一味委屈哭啼,每次都让她看不顺眼的贵女、女眷吃了亏,人家不说,心里却明白,他们是被一个动不动哭啼的弄月给算计了。这样的人,惹不得躲得。”

啪啪之音未停,一下又一直的拍打着云容长公主的臀部。

云容长公主几时受过这种欺负,心下明明恨得要死,却不敢反抗。

“罢了,你既认错,我不与你计较,下次别再来算计我。”

定王抹了把汗。

他们未做,陈蘅一早就知道了。

宗庙那地方,寻常人进不去。

但,只要一查,还能查出端倪。

点不燃的祭香,是有人刻意送进去,用意自然是针对博陵王夫妇,想毁了他们的名声。

只是,他们没想到,因陈蘅的占卜术,定王与燕高帝会下令拿走所有的祭香,又从内务府库房新送了一批过去。

总管大太监不愿再出事,自是要严防严盯,再出事,会祸到自身。

所以,这次祭祖入族,说不出的顺遂。

云容长公主扒在地上,一动浑身就疼。

陈蘅夫妇与定王已然走远。

太可恶了,她的大皇兄、两位叔父竟然没帮她求亲。

云容长公主立时觉得自己可怜,抑制不出地大哭出声。

很快,太极殿的燕高帝就听说陈蘅打了云容长公主。

燕高帝听了一遍,惊道:“定王也在,他没阻止?”

总管大监低声道:“连话也未说一句。”

燕高帝摇了摇头,“天圣女的占卜术当真灵验。”

什么祸福都算到了。

“定王是怕他说的话,天圣女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