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这么快作甚?

军中都交接好了,说走就走。

主力军多是医族子弟与江湖各门派的高徒任将领,这些人最易掌控,全都听慕容慬的,他自然走得洒脱。

“他娘的!他走得这么快,父皇还不得又夸他孝顺。”

心腹道:“殿下可要回京?”

“再等等,不,传出消息,就说我染病卧床,一时无法回京。”

收不到辽阳王妃与丽妃的消息,他不能贸然入京。

他赌不起。

燕高帝的心看似公允,实则是偏的,在他心里,真正的妻子就只有元皇后一人,就连封号也是元圣,元圣,一个元、一个圣,可谓将她捧到了极致。

他在燕高帝的心里,地位原就不如慕容慬。

慬音同情,是他与元皇后情意相通,心意相通而结合生下的儿子。

他能比?

比不了。

他虽有母族可依仗,可燕高帝一直瞧不起庞家。

第六百五十二章 异样(三更)

他虽有母族可依仗,可燕高帝一直瞧不起庞家。

庞威因行刺博陵王妃,被博陵王妃给杀了,庞家的人连话都不敢说,还得登门赔礼认错,说不知庞威要害博陵王的事。

“殿下,你还是启程回京吧,接旨之前,大家都知道你是好好儿的,万一…”

辽阳王的宠妾进入帅帐,好言相劝,不待她说话,就听辽阳王怒声咆哮:“你懂个甚?男人的大事,焉是你能插嘴的。”

吓得宠妾只得立马闭嘴。

博陵王一接消息立马就动身了,一边收拾东西,一面与众将领交代,人人都说博陵王孝顺燕高帝,听闻父亲病重,归心似箭,恨不得立马回去。

可辽阳王呢,明明好着,非说自己病得卧床,拖着不肯回京。

定王府的耳目众多,他以为瞒得好,说不得用不了两日陛下那儿就能得到消息,听闻皇帝病重,不回京还装病,这让皇帝如何想?

辽阳王拿定主意,一定要弄明白怎么回事后才能回京。

*

博陵王府。

韩姬自指挥众侍女打扫寝院。

后花园里,花匠们正将花木修剪了一番。

九月的天空,湛蓝如洗,空中有大雁成行,秋去冬来,大雁南归。

丽君怀抱着银貂。

银貂近来吃了许多的鱼,他很好奇,怎的所有鱼都没有鱼头,也至鱼吃多了,又被养胖了一圈,因为胖了,它就越发慵懒。

元芸从里头出来,唤了声“行云夫人”。

韩姬应了一声,“姑姑有何吩咐?”

“天圣女说,让你亲往城外迎接博陵王殿下,你见到他,先接了送回府的两辆马车,殿下要入宫拜谒陛下,侍疾宫中。”她看了看四下,附在韩姬耳边叮嘱了起来。

韩姬颔首,带人骑马而去。

出得城门不到五里路,就看到前方过来一行人,未打旗帜,是一行二三十人押着两辆马车,虽是马车,却行走极快,颇有轻车上路之感。

慕容慬见韩姬带人而至,他是为了给陈蘅一个惊喜,可没想到她却派人来接,为了早些回来,他一路上星夜兼程,原是急行军需十日的路程,他只用了六日。

“韩姬…”

他错愕不已。

韩姬道:“属下奉命前来迎接殿下,王妃之令,让我带两辆马车回府,请殿下入宫拜谒陛下,侍疾宫中。”

慕容慬瘦了,亦黑了,眼睛比以前更为犀厉,这是征战沙场的男人少有的煞气。

“王妃还说,殿下见到陛下,得说些嘘寒问暖之话,王妃问,殿下可会说?”

慕容慬一头黑线,他为她星夜兼程,她却派韩姬来传话,让他先入宫,这又是为哪般?

“本王不会又如何?”

“王妃说,若是殿下不会,见到陛下,你就着急地问‘父皇哪里不适,儿臣带你去医族寻最好的医者可好?’

若陛下站着,你要扶他坐着;若陛下坐着,你要扶他躺下,劝他静养;若陛下躺着,你要为他掖上被子、端茶递水,哄他好好吃药。对生病的陛下,你要当着不听话又顽皮的孩子照顾。”

慕容慬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他做事,还要陈蘅来教。

就连夫妻敦伦,还是他教她的呢。

这个小丫头,她懂什么呀。

韩姬端容道:“王妃说,殿下是不是在心里觉得好笑?”

“本王没这想法。”

慕容慬打死也不承认。

韩姬道:“既是如此,属下就将马车带回去,殿下先入宫拜谒罢!”

这是不让他回家?

韩姬一挥手,令王府的医族弟子押了马车就走。

慕容慬打马奔往宫中。

燕高帝正与臣子在议事,说的是兵部、户部调派粮草的事,就听总管大监来禀:“陛下,博陵王殿下求见!”

“他…回来了?”

“启禀陛下,殿下听闻陛下旧疾复发,吓了一跳,星夜兼程,不停不息地赶回来。”

这个儿子不错,听说他病了,立马就回来。

慕容慬进入大殿,一瞧,燕高帝是站着的,唤声“父皇”,当即道:“不是说龙体欠安,你怎么还站着,父皇,儿臣扶你坐下,你既不适,一些事就交给左右丞相去办,再不成,让皇伯父盯着。你快坐下!”

也不管燕高帝如何反应,扶着他坐在龙榻,他自己则蹲在一侧,“这几日,陛下可有按时用药,吃的是哪位御医的药。”

总管大监答道:“是请太医院院正瞧的,药方子也请国师瞧过,用的都是最好的药材。”

“既是用了药,父皇可觉好些了?”

“好…”

这儿子从小到大就没这么关心过。

他应该想到的,自己旧疾复发急召皇子入宫,他不会误会他快死了。

燕高帝想到这儿,还是挺享受儿子的孝顺。

慕容慬道:“二位大人退下吧,有拿不定主意之事,请定王定夺。陛下欠安,需得静养。”

“殿下孝顺,乃我北燕表率。”

慕容慬道:“我自幼无母,父皇是父亦如母,早年不懂事,而今征战沙场,看到南边一带的百姓,父母为护儿女,宁中割肉以喂,想到父皇待我之心也是如此,心中感佩。

若父皇有异,慬,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孩子。有父母的儿女都是幸福的!”

燕高帝听到这儿,心下又是感动。

听听这话,多中耳顺听。

不就是让他说些动人话,他又不是木头,又不是说不来,看他不说得让燕高帝溺在糖罐子里。

“臣等告退!望陛下龙体早日康复!”

慕容慬转身对燕高帝道:“父皇龙体欠安,不能再行操劳,静养几日,定能康复。父皇,来,儿臣扶你躺下。”

难得儿子如此孝顺,燕高帝本想拒绝。

不想慕容慬柔声道:“儿臣记得,小时候,儿臣闹着不愿吃药,父皇就为我尝药,还哄儿臣,说那药一点也不苦。父皇如今怎么也使性子,病了就要好好吃药,也要好好休养,你这样不顾惜龙体,不是让儿臣难受。”

二十几年前了,他就没听儿子这样说过话。

燕高帝很不习惯。

慕容慬为了让自己的言行更显自然,就说起边关的事,什么一对父母为了让自己的儿女吃饱,吃观音土,剥树皮充饥,还哄孩子他们吃过。

第六百五十三章 重用

(续上章)什么一对父母为了让自己的儿女吃饱,吃观音土,剥树皮充饥,还哄孩子他们吃过。

他坚信,世间最疼爱儿女的非父母莫属,母亲疼他,父亲也是一样的疼惜他,他以前不懂事,总是气燕高帝,诸此云云。

燕高帝被自己儿子半是教,半是宠地哄上龙榻,还像哄小孩子一样让他睡觉。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受,燕高帝仿佛回到了幼年时,回到母亲的怀中,这感觉从未有过的踏实,登基以来第一次忘了帝王之责,亦忘了身份,迷迷糊糊竟睡熟了。

一觉醒来时,发现榻边趴了一个人,却是慕容慬在龙榻前已经睡沉了。

燕高帝招了招手,令总管大监取了大氅给他披上。

这是他的儿子,是他与元皇后的儿子,慕容慬的眉眼里有他的影子,亦有元皇子的容貌,这样的出色,这样的贴心,他亦因为儿子侍疾在前,睡了多少年都没有的好觉。

燕高帝道:“扶他上榻睡会儿罢。”

“陛下…”

这可是九龙榻,除了皇帝,就连后妃都不能躺。

燕高帝道:“他六天没睡一个好觉,定是累坏了。”

慕容慬睡得很沉,他是为了见陈蘅,却被陈蘅赶到宫里来。

他知道,她是为了他,说不得她也饱受相思苦,却为了他,忍住了相思,让他入宫侍疾。

在父亲的身边,他也能睡得极安稳。

燕高帝出了寝殿,行到大殿上,问左右道:“辽阳王可回京了?”

周围有蒙面暗卫出现,揖手答道:“不曾。”

“还没回来?在路上?”

“回禀陛下,辽阳王接旨之后,称病卧床拖延回京时间,他在等辽阳王妃与丽妃的家书。”

“孽子,父亲病了,召他回京侍疾,竟敢不从。朕真是错瞧他了。”

有星夜兼程归来的慕容慬,再与辽阳王一比,燕高帝对博陵王的好感到达前所示有的新高度。

燕高帝吐了口气,“丽妃那边有何动作?”

“禀陛下,四日前给辽阳王去了一封密函,我们奉命劫下书信。”

燕高帝抬手接过,这是一个小小的纸条,一瞧就是信鸽上取下来的,只有一行字:“陛下大限将至,盼尔速归!”

“大限将至…她…她好大的胆子,竟诅咒朕大限将至。”

丽妃,他宠爱了近二十年的宠妃,她背里与大皇子走得近,他亦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她竟心存此念。

可恶!

“陛下,丽妃与辽阳王…还要留着吗?”

“留着她可安庆王之心。朕不想再杀一个皇族中人!”

燕高帝将纸条点着烛火,化成灰烬。

他只是装作不知,并不是真的不知丽妃与辽阳王之间有私\情,他们可是名义的母子,可丽妃却比辽阳王还年幼两岁。

燕高帝问:“右翼军慕容谅可接主帅一职?”

“辽阳王不愿交出虎符,但慕容谅手持圣旨,又有三军大元帅、三军副帅为证,最终还是被迫交出了虎符。”

“他定不甘心,不收了他的兵权,朕心难安。”

辽阳王不回京,不就是在那儿等着机会,一旦京城生变,他就夺下兵权,坐拥半壁江山。

他怎会允许?

燕高帝又问道:“慕容谅真能牵制慕容忻?”

“端看慕容谅的能耐,若他连辽阳王都制不住,也枉费了陛下的一番栽培苦心。”

燕高帝一直心有疑虑,就怕他一个不慎,他的儿子们就上演当年朱雀门一样的惨案。

他不想他们再重蹈旧路。

当年,他是迫不得已。

辽阳王与博陵王却未走到那一步。

对博陵王,他有愧意。

这孩子一出生就没了亲娘,而他为了将培养成人,身边就没一个女人,性子执拗,有时候还行事霸道不讲道理。

辽阳王则是在庞氏一族的呵护下长大,庞氏多有鼠辈,教得辽阳王也不大安分。

博陵王体弱,辽阳王一直觉得自己会成为最得势的皇子,会成为储君。

只是现下博陵王康复,辽阳王才多了这么多的心思。

此刻,韩姬抓了几只信鸽,又拿了一封插有鸡毛的信件进来。

陈蘅道:“不必给我瞧,直接禀报。”

韩姬道:“消息楼的人截获丽妃传给辽阳王的信,亦截下辽阳王妃的信。辽阳王很着急,已经第三次催问京中情况。”

“丽妃要辽阳王不要回京,说陛下心中的人选是博陵王,他是争不博陵王的,让他在军中另谋退路。”

“辽阳王妃则意见不同,认为他应该回京侍疾,否则父病而不侍疾,将会失去民心。”

陈蘅问道:“那些书信呢?”

“我们的人抄录了一番,将信鸽与信发出去了。”

“做得好!切勿打草惊蛇。”

“诺!”

韩姬将纸条与信件收入一个锦盒,那盒子上有机括,只有她与陈蘅知道开启之法。

陈蘅继续道:“殿下带回的东西不要动,待他回府再作安排。”

韩姬道:“辽阳王失了右翼军主帅之职,他会不会反击夺兵权?”

“慕容谅一心想证明自己的不俗,虽不是好大喜功之人,他怎会将到手的兵权让人,想从他手里夺权,辽阳王定会费上一份力气。”

她为了今日,步步为营,先是占卜,再是回忆前世点滴,能牵制辽阳王可不容易,也只有慕容谅这个人能用,换成任何一个,都没有用。

慕容谅因年少纨绔,不能是装还是真,这性子最是狂傲,现在知道陛下看重他,正想表现自己的才干,和他抢夺,以他的性子,肯定不会礼让,有慕容谅与辽阳王斗,他这里就轻省许多。

慕容谅有带兵打仗的才干,但他的妻子、母亲都是厉害之人,尤其是他的妻子,没有一点本事,也拢不住丈夫的心,能得他看重,更说明此女的不凡。

韩姬道:“慕容谅破格被陛下擢拔重用的消息传出后,平王妃就挑了几位门客送往边关襄助陛下。”

“不是平王妃挑的门客,是他妻子挑选。慕容谅的长子、妻弟此次也同往前往边城了?”

“听说他的长子出门省亲去了,至于他妻弟,是作为门客之人同去。”

第六百五十四章 礼让爵位

“听说他的长子出门省亲去了,至于他妻弟,是作为门客之人同去。”

“这只是掩人耳目之法,慕容谅的长子与妻弟分成两批去的边关,其长子慕容志才干在慕容谅之上,慕容志心疼两个胞弟,志在为自己挣下爵位、官职,有心让嫡次子袭王爵。”

“礼让王爵,好大的气度,他是拿定主意要挣一个王爵?”

“定王府的两个候爵,便是定王父子用功劳挣来的,可外人不知,以为是陛下厚赏。在军中,想建功立业比比皆是,辽阳王一旦失去主帅一职,慕容谅有心奉上主帅位,慕容志也不会答应。慕容志以省亲为由,实则避开祖母、母亲带人去了军中襄助慕容谅。”

这一次,她倒要瞧瞧,他又如何来算计他们。

前世的慕容志,在慕容谅成为一军主帅后,也用了同样的法子,生怕长辈不应,哄着长辈说是去外家省亲,可外家盼了一月不见人,写信来问,才知他去了军中。

平王妃气得大哭,却拿他没有法子。

慕容志发愿要凭本事挣下一份爵位,说天下一统,能者都有机会,他虽年少,却不愿错失机会,又说三国周瑜十三岁为大都督,而他年岁比周瑜更长。

前世的慕容谅是在辽阳王在太原领兵称帝后才显现出来,而今生因为陈蘅的缘故,却提前显现,接掌右翼军。

慕容谅掌军越早,辽阳王在太原称帝的难度就越大。

*

燕京朝堂。

博陵王不分昼夜侍疾燕高帝病榻,嘘寒问暖,尝药喂羹,赚尽了孝顺的名头。

而与之相反的辽阳王久不见归京,直至燕高帝身体大安,恢复上朝,辽阳王还未回来。

“众位爱卿,北燕不能无储君,朕意已决,决定立皇嫡子博陵王慕容慬为太子。”

辽阳王派的人面露惊愕。

庆王也私下写过一封信,催他快快回京,可博陵王回京十日,也没见到辽阳王的影子。

自己的父亲病了,当儿子就该侍疾在侧,他怎能不归来。

早前原是支持他的臣子,见近来燕高帝对博陵王多有夸赞,尤其是入宫议事见到博陵王孝顺之人,更是感动不已,夸博陵王仁孝贤德。

这夸的人多了,一些官员也站到博陵王那边。

两位皇子,一个自己父亲病也置之不理,另一个却星夜兼程地归来,抵京连家都未回,直接入宫侍疾,换作是谁,也会换后者。

九月二十六,燕高帝下旨诏告天下,立皇嫡子、博陵王慕容慬为太子,于十月一日住主太子宫。

庆王等人以慕容慬无子为由进行辩驳。

燕高帝在这事,有些想看好戏。“阿慬,你怎么说?”

嫡皇孙,他也想抱。

尤其是天圣女与他嫡子的孩子,肯定又漂亮又可爱。

慕容慬揖手道:“启禀父皇,儿臣不在燕京已久,王妃难以承露,儿臣如今回京,不出一年,定能让父皇抱上嫡皇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