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 补偿(三更)

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今日你必须给我一个说法?

我已经通晓娘家,我兄弟、嫂子、弟妇稍后就到,你不给我一个说法,我绝不干休。”

她的软弱,却害苦了自己的女儿。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俞夫人自知真相开始,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先是与三姨娘大吵,三姨娘不知她变,她直接杖责了三姨娘一顿,打完之后,直接将三姨娘丢到柴房里。

俞夫人接过五娘子,“小五,为娘对不住你,生下你后,因为血崩险些丢命,乳母又忙着要救我,将你放在一边,却着了有心人的算计。小五,娘一定会弥补你的…”

俞五娘子眼眸灼灼,苦了十五年,她也恨过、怨过,为什么同样是俞家的女儿,她要过得穿不暖、食不饱铁日子,而另一个却是锦衣玉食,“我真是你的亲生女儿?”

“是,你是我的亲生女儿。这是医族的血亲汁,绝不会弄错,那一个是女昌妇之女,血脉污浊不堪,就算穿上了锦衣,也是贱\人!”

心是有多亏欠亲生女,就有多恨俞四娘。

“从今天开始,你叫若璧,你是为娘的怀中拱璧。”

俞五娘子道:“俞若璧,我叫俞若璧…”

“是,你叫俞若璧。”俞夫人满是心疼,“你别怕,往后你有长兄长嫂和为娘疼你,还有你的舅父们疼你,你脸上的疤痕,为娘会去求太子妃,求到医族的养颜膏,定会让你恢复容貌。为娘还会求医族的圣医给我调养身子,将璧儿养得如花似玉…”

俞五娘子觉得这几天就跟做梦一样。

小时候,她躲在角落里,偷偷地羡慕着俞四娘子,而今自己才是嫡女。

“那我可以读书识字?”

“娘给你请最好的女先生。”

这才是她亏欠良久的亲女。

她一直就心有怀疑,着实俞四娘子的手段太狠厉,竟然用簪子划俞五娘子的脸。

当时,她虽未制止,却有些心寒。

“那我也可以学琴棋书画?”

“只要璧儿想学,娘都给你请。”

俞大人睨了眼两只碗。

不敢争辩。

因为这事,闹得他很面子。

官员瞧不起他,觉得他娶女昌人为妾,是德性有亏,还笑他的庶女血污卑贱,甚至有人说,不知道他的庶子是不是也这样。

俞夫人狠厉地看着俞四娘子,“明珠,就凭你,也配叫这名字,就唤鱼珠罢,鱼目混珠,俞鱼珠!”

是她情敌三姨娘的亲生女儿,她为什么要继续宠爱。

三姨娘待俞四娘子亲厚,却对俞五娘子冷漠,她早该想到的,若是她早想到,就不会造成今日自己的亲生女儿十五岁,除了精通女红,旁的什么都不会。

嫡女该学的读书识字,她不会;该学的琴棋书画,她也不会。

甚至不会打理庶务!

俞夫人冷声道:“大人还是想想如何回复我娘家人,当年的事,你到底知不知情?你一直陪着她,说不知情,我会信吗?为什么我娘家送来的稳婆,在那日之后就失踪了?她一个女昌妇,没有你出手,她哪来的本事?”

她以前听不进乳母的劝告,如今听进去了。

俞鱼珠跪在地上,“母亲,就算女儿不是你所生,可十五年了,享尽了你的慈爱…”

“慈爱,我待你是够宽厚,可你亲娘是如何对我女儿的,你是如何对她的。你一早就知道,若璧才是我亲生的,见她比你长得乖巧,我就借机毁了她的容貌,你心肠歹毒和你的亲娘一样处心积虑。

三姨娘为什么待你好?你年年生辰,都给你做新衣,却不给我女儿做,我还奇怪,以为她是冷情之人,原来你才是她亲生的。”

她不说便罢,一说到这里,就有一口怨气堵在胸腔里无法舒怀。

俞夫人倒吸了一口寒气,“乳母,问问燕京的富贾,有谁需要纳妾,只要出得起高价,不拘对方给什么名分、嫁的是什么,都将她许过去,好吃好喝地养了十五年,贴进去我不少嫁妆,不拿回本钱,本夫人岂能甘心。”

俞四娘子双膝一软,自那天归来,虽未验证,她就被满腹怨恨的俞夫人赶出了阁楼,送到了一处破旧的小院里,锦衣玉食再与她无干。

在这之前,俞夫人原就有些不喜她,只因俞大公子临出征前,道“母亲,四妹手段毒辣,就算小五是庶女,却用簪子毁人容貌,到底心狠。”

俞大公子不喜俞四娘。

相反,他对俞五娘多有善意,在家时,也明里、暗里地帮过俞五娘不少。

俞夫人又给俞五娘做了十几身新裳,就连首饰也是换上了最时新的新款。

她笑得冷厉,“我要用卖你的钱来补偿亏欠了若璧十五年的一切,你抢了她十五年的嫡女名分,就该你卖身来还。”她一落音,大呼一声:“来人,将这贱\人关押起来,谁若看丢了人,本夫人发卖她全家。”

俞大人看着像换了一个人俞夫人,沉声道:“珠儿到底是你跟前养大的,你…”

话未说完,换来的就是俞夫人恶狠狠地眼神,“三姨娘所出的儿子,你还留着吗?留着他玷污你俞氏的血脉?”

俞大人哑然。

如此污浊的东西,也只他当成宝。

那日的事后,太子怒,便是俞家也成了全燕京城的笑话。

“当年,婆母瞧我性子懦弱,要掌管我的嫁妆,是我娘家兄嫂不应,我将嫁妆店铺、田庄交给了兄嫂打理,她就处处挑我的不是,处处偏帮着三姨娘。

这么多年,俞家用我的嫁妆、吃我的嫁妆,还算计我的女儿。他们母子三人吃我的、用我的,就得给我吐出来。我贱卖她的女儿换银子,那也是我应得了。

她恶毒之时,你们可有站出来讨公道?现在我贱卖贱\种,你就觉得过分?姓俞的,你再多说,我便你与你析产分居!带着我的儿妇、孙儿、儿子、女儿离开俞府。”

“你…”

她已经疯了。

自从太子宫宴会归来,就跟变了一个人。

俞夫人满腹的怨恨,想到这些年自己因为懦弱受过的委屈,连带着她的女儿都被人欺凌。

易换她的女儿,将庶女当宝,让亲白受尽屈辱,让她如何甘心。

第六百七十七章 改变

易换她的女儿,将庶女当宝,让亲白受尽屈辱,让她如何甘心。

她有俞大夫,甚至恨上已经仙逝的婆母,更是怨恨俞四娘,是她夺了自己女儿的一切。

俞四娘子眼睛一亮,“爹爹,为了我姨娘、为了我,你…同意了吧?”

俞夫人看到这样的俞四娘,关键时候,她还是向着自己的亲娘,自己弃她,果真是做对了。“同意?他敢同意吗?为了一个女昌妇,逼走嫡妻;为了一个贱脉儿子,却赶走血脉高贵的嫡子,他敢吗?他的名声因为你们母女已经被毁殆尽,俞家当年娶我为妻,就是看中我丰厚的嫁妆。

我父亲是商贾,可我兄长、弟弟、娘家侄儿都入仕为官,当年婆母瞧不起我,认为我是商贾女,若非我这商贾女,哪有俞府上下这二十年的荣华富贵。

俞府的家业?俞府有家业吗?就是这宅子,当年也险些变卖,是我用自己的嫁妆赎回当票。

俞家的田庄,也不过二百亩。剩下的,俞大人你自己说,还有多少东西是你们俞家的?

婆母病逝后,我掌了自己的嫁妆,可你却在外头风\流快活。这些年,你所花的每一两银子,哪一两不是我给的。

析产分居,我的嫁妆可是会一点不少地带走,是要留给我亲生的儿女。

没有我的俞家,还会是俞家?没有俞家的韦氏却依旧是韦氏。”

俞大人不紧不慢地道:“你就如此怨恨我母亲,她可是你婆母。”

如果不是婆母的纵容,三姨娘这些年如何肯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她虽有错,只是错在性子懦弱,从今往后,她不会再懦弱下去,她会护好自己的儿女、子孙。

“她活着时,我是敬着她,可你们是如何对我的?我隐忍、压抑,从不曾因我娘家风光而有半分逾矩,可她却刻薄,说我再不能生,我不能生是如何造成的,是三姨娘给我下了催生药,就为了让我与她同日生产,却险些害我丧命。

如果不是当年乳母求到医族圣医的良药,我就丢命了。

我一旦死了,你是不是就要抬三姨娘为嫡妻?

哈哈,你真是好啊,要抬一个女昌妇为嫡妻,真是俞家的好儿子…”

既然夫妻走到末路,她为什么要像以前一样谨小慎微。

从今往后,她要强势。

她的慈爱只给自己的儿女。

张萍看到此处,这一家似乎忘了她的存在。

揖手道:“俞夫人,你家的事已了,本官得告辞了!”

俞夫人这才回过味来,“多谢张大人帮忙。”

“俞夫人要谢就谢莫愁郡主,我是奉了莫愁郡主之托才帮忙的,告辞!”

俞夫人韦氏,曾经是出名的软和性子,而今却变得尖酸刻薄,剑拔弩张,这是被击怒了,也是被发生的大事给逼得几近疯狂。

张萍去找冯娥复命,刚出来就见冯娥乘着车辇去太子宫。

冯娥索性邀了张萍同去太子宫。

张萍问道:“那神龟当真如此神奇?”

冯娥见了神龟后,又是连续两宿失眠,神龟能检测出人的血脉,为何就发现俞家的丑事。

冯娥道:“先别说俞家事,待到了太子宫,你再讲给太子妃听。”她轻叹一声,“太子妃似与太子生了别扭,听说昨晚太子要去她房里,被她给赶出来。”

张萍问:“出了什么事?”

“这是心结,太子做过一些伤害她的陈年往事,太子妃搁不下,俞家那日的事又勾结她的往事记忆,所以又发作了起来。”

“太子请你说项?”

“可不与我出了一个大难题,我是管不是,不管也不是,他可是太子,我若不管,他要问起来,我夫主的仕途就走到尽头了。”

她不在乎,王灼却有抱负,一心想造福百姓,证明自己的才干。

现在,王灼在翰林院修书,这可是功在千秋的大事。

张萍笑道:“是太子殿下知我与太子妃亲近,这才请你当说客的。”

冯娥觉得为难,太子妃这一脉因为血脉觉醒,有推衍命运之能,怎就推衍出太子伤她之事,这事在梦里太过真实,真实到成了太子妃的心结。

太子为了让她放下心结,将触到太子妃心事的俞大人一贬再贬。

燕高帝因旧疾复发刚愈,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太子在他那儿报备了几句,他没阻止,觉得俞大人太失体统,宠妾灭妻,后宅不宁,就该罚。

二人进了太子宫。

陈蘅正在大殿上练字,一时高兴,又写了几幅送出去。

冯娥、张萍齐声高呼:“臣女拜见太子妃!”

“皆是故友,勿须多礼,来人!奉茶!”

陈蘅搁下笔。

张萍走近,端详着陈蘅的兰书,“太子妃的书法又见长益。”

“不好,是神韵不好,近来兰书多了一股凌厉之气,也只能练习这行书。”

冯娥看了一阵,因嫁了王灼,书法有了长进,更会品评,“观过太子妃的行书,怕是旁人的都入不了眼,气势逼人。”

陈蘅笑道:“请坐!”

三人各入草席、桌案。

冯娥道:“我府中设计制作一套新式桌案,椅子、矮杌,回头给太子妃送一套来。”

陈蘅浅呷了一口,“阿萍不是去俞府帮俞夫人验亲生女儿了。”

张萍捧着茶盏,道:“俞夫人的猜测没错,在三姨娘身边养大的五娘子才是她亲生女儿,她身边的四娘子其实是三姨娘所出。现在,她得晓了真相,性情大变,说话尖酸刻薄,更是得理不饶人…”

她细细地将自己在俞府所见详尽地讲了一遍。

冯娥轻叹一声,“俞夫人是有了心结,恐怕此生都难打开心结了。”

“有心结的女人是最可怕的,那就像心上的一根刺,一触即痛,吞不下,拔不掉,被人碰触就会痛,有时候还能伤到身边人。”

陈蘅听冯娥、张萍你一言,我一句地说话,只得片刻就回过味来,她们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自己闲聊。

“太子找过你们?”

张萍垂眸不答。

冯娥不好意思地笑道:“太子妃,太子他…他会担心你。”

陈蘅抬手。

元芸让左右退去。

第六百七十八章 蓝眼的温暖

元芸让左右退去。

陈蘅继续道:“你们没有品过剜心之痛,没有瞧过自己的心被生生剜出还在跳动,那种无助的绝望,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放干鲜血,任自己如何挣扎求助,却只能看着她死…我无法忽视,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出现在你身边,你无法不恨,也无法去原谅。”

冯娥问:“谁?是纳兰弄月吗?”

陈蘅不语。

剜她心的是陈茉,陈茉已经死了。

可造成她前世苦难的慕容慬就在身边。

“他待她到底是不同的,有时候,我很怀疑自己为什么要嫁给他,难道是为了我前世亏欠的儿女,前世未能护住他们,所以今生要护住…”

重生的!

陈蘅竟然是重生的。

冯娥被这个发现吃惊不小。

那根本就不是推衍,而是活生生地发生过的事。

这也成为她的心结,难道剜她心的是纳兰弄月。

纳兰弄月亦嫁给了慕容慬?

此女虽然爱扮柔弱,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但有时候,她不能办到,不代表她身边的人不能替她办到。

到底是什么,让陈蘅与慕容慬离心。

张萍惊道:“前世?太子妃在说什么?人就算有前世,谁会记得前世啊?”

陈蘅粲然苦笑,“能忘掉是一种幸福,我也想忘掉,却又不敢忘掉。”

冯娥示意张萍不要再问。

她接过话道:“既然不愿忘掉,你就不要忘,只是为了曾经发生的苦难,就让自己现在过不好,甚至影响自己的幸福。凤歌,你觉得值得吗?”

“世间没有值不值?在他将一切强诸我身时,我们都在命运的局中,它就像一张大网,越是挣扎的人,越是痛苦。幸福就如掌中沙,就像现在这样…”

她的手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细沙。

“紧了,会被力道挤出指缝,漏出来;松了,依旧会被指缝间漏出来。太小心会漏,太不在意也会漏。唯有这样,不紧不松,不小小也足够在意,才能握得住,可世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握得住。

许多人,握住了幸福的沙,却不知珍惜,待得沙子漏尽,才发现原来拥有那把沙子的时光有多踏实美好。

他回头来寻,又焉知那个人不想要。

于他的幸福,对另一个人来说却是刻入灵魂,就算经历了轮回,都无法忘却的劫数与苦难。

爱女殇、儿子残,自己被贬入冷宫,又品过剜心之痛,却不得不为保住儿子去救她,丢了自己的命。

无奈、绝望、痛楚、怨恨…

爱过,恨过,当爱恨已无,留在心间,却只剩不愿…”

冯娥想着,她的前世居然那么苦。

苦到她不愿意再爱太子。

冯娥以为,陈蘅与慕容慬是良配,谁能想到,陈蘅前世的痛苦记忆,成为他们夫妻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

她的痛苦是真实的,那眼里掠过的悲哀让人心疼。

冯娥起身,静默地走到陈蘅的身边,“凤歌,你们之间最大的障碍是什么?”

“纳兰弄月!”陈蘅吐出这个名字,“还有他身边其他的女人,她们会联手,会来算计我和我的孩子,就算我背后有医族,却依旧斗不过她们。

她们太强大了,她们是满朝文武的女儿,背后有满朝文武,她们的阴谋更是呈出不穷。阿娥,我是真的怕了!”

她的心结是纳兰弄月,是他身边的其他女人。

冯娥道:“凤歌,我会帮你的,我会劝说太子放下纳兰弄月。”

“只要我不留在他身边,她们就没有算计和伤害我的理由,所以,在我恢复记忆之后,我想的第一件事是离开他的身边。他是一柄剑,能伤人。我已经被伤了一次,不想再碰这剑。”

冯娥道:“小孩子玩剑伤手,近期不会再玩剑,除非他将这件事忘了,才会再碰。你的痛苦,我明白,痛苦总是比幸福更让人难忘。他就没有给你留下幸福的记忆?”

陈蘅勾唇,“还真没有,留给前世幸福的男人,是另一个人,我最想嫁的也是他…”

这个人是谁?

给过她幸福的记忆,却未能牵手。

冯娥心下好奇,“不会是…”

难道是王灼。

“那是一个江湖中人,武功很好,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他是唯一带给我温暖的男子。”

陈蘅悠悠地说,前世的冷宫,在一个严冬里,她救过一个男子,据说他是刺客,是闯入宫中的,被她给藏了起来。

他受了很重的伤,她用自己的血给他疗伤。

他醒来后,很诧异自己的伤都好转了。

后来,她在冷宫里,被纳兰弄月欺凌,也是他躲在暗处,用石子击伤月妃,吓得月妃以为冷宫闹鬼,带着宫娥逃去。

温暖,那蓝眸的男子竟是护她的人。

她知道他是谁?

她见过他。

这一刻,她的眼睛明亮起来。

前世,他是为救她而死,他说:“阿蘅,对不起!对不起…我需要你的血解救我的族人。”

陈蘅的眼里有泪光闪动。

冯娥问:“你最爱的人是其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