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延寿揖手抱拳,“原是郡主,在下有礼了!”

慕容念立在不远处,俏生生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好回家禀了父母。”

袁延寿答道:“末将姓袁,名延寿,虎贲军地字营将领。”

慕容念追着马儿,身后跟着平王府的侍女,“你订亲了吗?”

“还不曾。”

慕容念正要继续说话,只听一个声音道:“袁将军有礼,本宫是十四公主,闺字瑞珠。”

袁延寿更喜欢慕容念的胆大热情,就像一束阳光,立时就照亮人的眼睛。

十四公主的年岁看上去比慕容念长了许多。

他抱拳道:“原是十四公主,末将有礼!”

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玉佩,道:“念郡主,这是祖父留给我的传家麒麟佩。”

十四公主伸手要去接,却被慕容念抢先一步握在手里,“袁将军,小女在家中等你上门。”

十四公主又气又恼,她要身材有身材,哪里不比慕容念这小丫头强,他才几岁,天啦,就会抢男人了,还自己给自己挑了夫婿,连信物都换了。

明明是她看中了,竟被人截了胡。

十四公主胸口堵着一口气,看着这个有阳刚,又不失三分儒雅气的少年,气得面容煞白。

“慕容念,你要不要脸面,你…你…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人私订终身,交换信物,你…你…”

慕容念身后的侍女道:“王妃、世子妃可是恩允了我们家郡主自己选夫婿,我们郡主还家,自与长辈禀报,何劳十四公主训责。”

十四公主是恨被人抢了夫婿。

慕容念福了福身,“十四公主不是放话,只选状元、探花为驸马,可不大瞧得起军中将领。”

十四公主大声道:“本公主改主意了,不行啊?”

慕容念淡淡地道:“你改不改主意,与我何干!我与袁郎两情相悦。”

一扭身,她继续回了茶楼。

一屋子的郡主、县主,个个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慕容念。

她的胆儿可真大,站在大街上就与人搭讪。

千山郡主第一次审视这位平王世子的嫡长女,以前还真是小窥了她,看着不声不响,今儿怕是一举成名,比她的胆儿更大。

“念姑姑,你…真要嫁给那位袁将军?”

慕容念道:“我听长兄提过,说袁将军乃是顶天立地的真豪杰,精通兵法阵术,武功精湛,书法亦不错,白天打仗,夜里还会挑灯夜读。

袁母冯氏,乃出身书快论坛,家中规矩颇重,他父亲袁家宝将军订下了嫡长房嫡长子不纳妾的规矩。

本郡主就是冲着他这人、袁家这不纳妾的规矩去的。”

千山郡主道:“你一早就打听好的?”

慕容念扬了扬头,“我父兄替我相看的人,岂有错的,我早就想好了,若真能入我眼,我就当街表白,让他去我家提亲。”

千山郡主与姐妹们交换了个眼神。

不纳妾,就这点就诱人心动。

慕容念还不嫌够,又补充了一句,“我还听说,医族与袁家有些渊源,几年前就许诺,会在他的子女里挑一个子嗣去医族学艺。”

慕容忠的女儿问千山道:“千山姐姐,你听说过么?”

她又没盯着袁延寿不放,哪里会知道这些事。

慕容念是因父兄在军中,一早就打听好的。

慕容谅相中,她的长兄又帮衬,这大好的姻缘定是跑不掉。

千山心情很不好。

慕容念什么都与她学,学她自挑夫婿,现在更是比她还大胆,大街之上与少年将军搭讪。

旁边雅间里,十四公主听到此处,握紧拳头,“臭丫头,敢与本公主抢,端看谁更有本事。”

十五公主不咸不淡地道:“十四皇姐不是要嫁状元的,怎么换别人了。”

“人若不抢是庸才!千山亦动心,慕容念却抢先一步,袁延寿,本公主还嫁定了。”

此刻,慕容念心情大好,对身后的侍女道:“去买全福楼的月月新点心,全套的,一会儿带回王府给世子与长兄吃,长兄最爱这全福楼的点心了。”

“诺——”

千山郡主心头憋了一口气,却又发作不得。

第九百六十九章 宫宴

千山郡主心头憋了一口气,却又发作不得。

她亦相中的,被人抢了,心情要好才怪。

慕容忠家的郡主道:“念姑姑,今晚宫里有盛宴。”

“我们女眷却去不得的,乃是陛下领着群臣款待三军有功将士,我父王、长兄能去。”

“只待此次盛宴后,礼部、户部、翰林院就要新编《世族册》,恐怕不久后,这北燕的世族名门就得变喽。”

千山道:“再怎么变,定王府、平王府乃是皇族翘楚,我们北燕皇族就是天下第一的大贵族。”

她看了看慕容念。

这小姑娘自小相识,真没瞧出来,不声不吭地就能行出这种事。

有备而来,而她却不能抢。

只是,到底有些不服输。

这口气憋在胸腔里,不上不下,当真好生难受。

慕容念的侍女不多时就转来了,手里提着食盒,“郡主,月月新点心买好了。”

慕容念行了个半礼,“各位郡主、县主,我先行一步,告辞!”

十四公主见慕容念携着侍女走了,从旁边屋子进来,道:“瞧见了没?好张狂的小丫头,跟平王府一样,行事没个规矩?她竟自己挑上夫婿了?千山,你是怎么回事,不是你要自选夫婿的,怎么被人抢先了?往后你要自选,旁人肯定会说你是学了阿念那丫头。”

千山气恼的也是这点。

明明是慕容念学了她,可而今却有人说她是学了阿念。

“回府!”千山想反驳,想着十四公主原就是故意挑唆。

定王府的势力,哪里不如平王府。

一个手握天眼阁,一个在铁骑军中。

此次虽是三军大换了主,可对三军的嫡系四营,那可是没动的。

*

皇宫中,十步一灯笼,两步一盆红,布置得光鲜亮丽,就连空气里亦有红梅的暗香浮动,红梅树儿上,挂起了漂亮小巧的彩灯。

太极殿内更是摆上了无数了宴案、锦杌,大殿上头结着彩绸,挂着彩灯,宫娥、内侍们鱼贯穿梭,摆点心,摆果子,酒壶、茶盏亦一一摆上案。

“三军主帅、军功最多的将士一定要摆在显眼处,除平王世子、武郡王摆在左侧之首,右首要摆左右丞相的位置。定王在陛下左侧案上,平王在右侧案上…”

韩姬与彭子正指挥着众人,又与引领官内侍说各人的位置,左边坐的是有功将士,右边则坐丞相、各部院的尚书、掌院大人等,而左右侍郎居住在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第五排安坐各部院的掌司郎中。

三军将士抵挡朱雀门,早有新任左相徐修领百官在宫门外迎候,这可是从未有过的盛大场面。

徐修正是早前的太子宫詹事,因上任左相被慕容恺要胁,慕容慬暗示耶律左相告老还乡,为保名节,耶律左相与右相相继递了致仕折子,皇帝允。

徐修接任左相后,尽心尽力,而因右相一职悬空,各部院的尚书、掌院大人私下暗斗,有拉帮结派之嫌。

今日你弹劾我,明日我弹劾,依然有五六派之多,谁不想做丞相?不想做丞相的干臣不是好丞相啊。

就似此刻,礼部尚书很是热情,这一位可是从少詹事的位置上提上来的,詹事能做左相,凭甚他就不能做右相。

礼部尚书私下怀疑徐修是凭了在背后说他坏话,才害自己久久不能做右相。

礼部尚书接待慕容谅、慕容忠,笑道:“几年未见二位将军,风采更胜从前,二位将军,陛下已在太极殿设宴,请顺下官前往赴宴。”

慕容谅揖手道:“有劳大人!”

只觉得这位大人有些眼熟,一时不知是哪位。

徐修懒得与他争风芒,迎上了慈北长公主的这队将士,寒喧了几句,唤了自己信任的臣子领路。

徐修深深一揖,“陈将军、袁将军!”

陈葳落落大方,介绍道:“这位是虎贲军玄甲营将领霍锋霍老将军,旁边是他的嫡子霍宝山将军。”

与左相介绍自己军中的将领,这前面两军可没有过。

站在左相身边的大臣对这位陈将军颇有好感,态度谦逊,没因自家妹妹是皇后行事张狂。

陈葳将同来的将领介绍了一遍,又介绍了起几位武官、勇士,每一个人都能讲出他们的战功、功绩,少不得还夸上两句。

左相道:“本相早有耳闻,虎贲军出名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陈葳笑道:“战场之上,他们个个都是智勇双全的大英雄,虽有些来自山野,还有的来自江湖,可战场之人的神勇,皆令人佩服。陶青、王大山此次换防去了铁骑军、龙威军。”

左相赞赏地看着这些将领,虽有不同的出身,可凭着他们的本事能有今日,令人感佩,这比世袭荣华更令人敬重,“陈将军,请!”

文官与武将们走在一处,热情地寒喧起来。

太极殿里,喜乐阵阵,华灯高照,空气里有酒香、肉香、菜香浮过。

因是皇帝携百官为三军开设的庆功宴,陈蘅并没有参加,可整个太极殿的庆功宴却有她的安排、参与。

酒过三巡,从未正一直吃到了二更天。

有将领醉了,有大臣嚎啕大哭,更有文臣说着醉话,还有的将士追着年轻美貌的宫娥,嘴里唤着“美人儿”,吓得宫娥四下逃散。

慕容慬一脸平静地看着殿上的情形。

平王似醉非醉,只有一种感觉,今儿这庆功宴似有些不对劲。

定王父子气定神闲,就似在看戏。

慕容想低声道:“陛下是故意让徐左相将这些将士灌醉的?”

“酒醉吐真言,陛下令礼部与翰林院拟定了封赏名册,至今未下旨,等的就是在一旁再观察观察。”

慕容忠醉得豪言醉语,“陛下,臣还要打仗,臣要攻下江南,臣要打闽粤二地…呜呜,北燕皇家的列祖列宗,历代帝王先祖的宏愿就要实现了…”

他拍着桌案,哭成了泪人。

另一侧,慕容谅则望着平王,“父亲,从小你就瞧不起我,怎么样?在你的众多儿子,唯有本王,也只有本王才拥有出征沙场的才干,我长子慕容恩亦有为将为帅之才…”

“你不想给儿子爵位,不愿封我为世子,可这回,儿子自己挣一个爵位回来!”

第九百七十章 酒后百态

“你不想给儿子爵位,不愿封我为世子,可这回,儿子自己挣一个爵位回来!”

慕容谅的心里,对于年幼时平王对他们母子的冷情记忆犹新,也至到了今日也无法忘怀。

因为生母一生受到了太多的冷遇,他至今也不愿纳妾,虽换了一批又一批的侍寝婢女,可身边只有嫡妻一人,五个儿女俱是嫡出。

慕容恩摇头恍脑,“父王,你将平王府世孙之位给二弟,我不要,我自己挣爵位,今次没有,儿子打…打江南、攻南方,定要凭自己的本事挣一个回来…”

他口词有些不清,是个大舌头状,一说完,脑袋一点趴在桌上不动了。

裴嘉此刻亦在大哭,哭得痛心疾首,“后晋人狡猾,拦了我的家书,模仿我的笔迹,两万将士啊,两万多将士就埋骨柏林坡啊…我是罪人!是我害了他们,呜呜…”

这一役,是裴嘉此生最大的耻辱。

不是几个人,是两万人,对外说这么多,其实铁骑军与虎贲军加起来的人马远不止这么多,后续的战争又死了不少人。

“我裴嘉是罪人…”

袁东珠此刻带了几分醉意,用手推攘着陈葳:“阿葳!你睡着了?啊,你怎么睡着了?你醒醒,你不能睡着宫里,我们得回家,长嫂带着几个孩子还在家等着呢?”

陈葳趴着未动,语调有些不耐烦,“我乏了,让我睡一觉,明儿我要见到妹妹,妹妹苦啊,我想告诉她,往后陈家就由我守护,这是我身为兄长的责任…”

“你怎睡着了?唉,我一会儿背你回去罢…”

袁东珠颇有些无奈。

醉眼朦胧间,看着大殿上一些将士追着宫娥,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视线一扫,看到上方端坐的龙袍皇帝,立时吓了一跳,醉意醒了大半。

他为什么不动?

这些宫娥似乎也穿戴得不一样,这也太曝露了,颈子露着,就连那几两肉也露了一半,不对劲呀!

她一扫视,发现袁延寿正缠着莫十一郎吃酒,“吃不吃?是好兄弟就干了这杯?”

莫十一郎道:“袁延寿,本将军与你姑母是同辈,你与我称呼道弟,是不是乱了辈份?”

“我父亲说过,酒宴之上无长幼,尤其是军中庆功宴,都是好兄弟,干!快干!”

袁东珠一瞧,发现慕容慬像个雕像一般坐着,偏那一双眼睛明亮如剑,正不停地看着大殿上众相图。

有文官在奉迎,还有武将丑态毕露,有一个开将捉住了个宫娥,袁东珠敢肯定,这宫娥不是宫娥,应该是宫乐坊的艺伎。

完了,完了!

袁大兄鬼主意多,该不会又算计着什么?

这些聪明人,自来行事就不一样。

袁东珠起身,走近袁延寿,喝斥道:“你今儿吃了多少酒?”

“不多,不就是放我案上的那坛大的,又有一坛小的…”

一坛大的少说也有十斤,再有一坛小的怎么也得有三斤,这么多,居然说不多。

“你还真是酒坛子、酒罐子。与你说了多少回,你还没成亲,要少饮酒,给我滚回酒席去。”

袁东珠拉了袁延寿,借着扶他的样子,低声道:“皇帝陛下与定王父子可是出名的老狐狸,他们可没吃多少,这会子正盯着你们呢,就等你们犯错,好给个不上不下的爵位,你给姑母出息些,拼死拼活一场,到时得个不上台面的爵位,你对得住你祖父、你父亲?”

袁延寿心下大惊,酒气醒了大半。

袁东珠恼道:“你瞧什么瞧?不许往上头看,你学你姑父,趴桌上睡沉好了。酒后乱性,我瞧这陛下是借着庆功宴想瞧清众将领的本性!”

袁延寿被袁东珠扶回酒宴,趴在案上嘟囔了几句,装睡了。

大殿上,几个有功将士追逐着宫乐坊的艺伎,有几个来蓄酒的宫娥被他们抱着不放,又亲又抱。

徐修早前没瞧明白,可这会子似瞧着什么来。

再一回眸,发现平王这个大胖子也加入调戏宫娥的行列。

可定王父子稳如泰山。

皇帝更无恼意,一双眼睛四下审视。

陛下这是…

他用一场庆功宴,在观察百官的品行?

徐修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抬眸时,却见礼部尚书一脸失望,连连摇头:“这是将士,这是土匪,真是失礼!太失礼了,陛下面前,就敢调戏宫娥,这…这…不成体统!”

立有将士喝斥道:“臭文官,你叽叽歪歪作甚?陛下未说,你倒先说了!你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本将揍你!”

喝斥的人不是旁人,正百晋王慕容恽,他扑向礼部尚书,手打脚踢了几下,他一打人,又有几个北燕贵族公子奔了过来,围着礼部尚书就是一顿拳脚。

礼部尚书抱头大叫:“不成体统!你们在大殿调\戏宫娥,还不让人说!明日,本官…本官要弹劾你们!”

都察院的御史们更是一副痛心疾首状。

这哪里有功将士,还真是贼匪。

皇帝陛下面前失仪,明儿一定要弹劾。

这是不拿陛下当回事。

都有哪些人干了混账事,记下来,调\戏宫娥,醉打礼部尚书,还有的怒斥文官,必须得弹劾!

恩科的榜眼御史,此刻更是义愤填膺,实在忍不了,跳脚而起,指着几位追逐宫娥的将士道:“你们眼里还有陛下吗?这是太极殿,是皇宫,瞧瞧你们都在干什么?”

“哈哈,又跳出来一个!”慕容恽双手叉腰,“你是哪根葱?”

几位贵族将领道:“晋王,打吧?”

“打——”

噼哩啪啦中,榜眼御史被扑倒了,只听到一阵惨叫。

徐修见情形不对,当即冲了过去,“住手!住手!你们怎么打朝廷命官?”

“他算什么?不晓我等征战沙场之苦,好不容易回燕京了,还不许我们玩\女人。你是左相徐修,本王告诉你…嗝!”

他打了个酒嗝,一把抱住徐修,噗哧一声吐了徐修一身。

徐修的脸变得红白交加。

“啊,是痰盂,这有痰盂…”

堂堂左相,被几个武将包围,个个冲着他呕吐。

这是徐修此生最大的耻辱。

他对这些贵族将领的厌恨在这一天诞生了。

第九百七十一章 失仪

他对这些贵族将领的厌恨在这一天诞生了。

闻到一股恶臭,徐修一声惨叫,昏厥过去了。

定王蹙了蹙眉,“陛下,还要继续吗?”

慕容慬淡淡地对身后的彭子道:“都记下了?”

“回陛下话,奴婢瞧着,只怕都察院的御史比奴婢记得还认真。”

果然,这又是年轻皇帝玩的一步棋。

这下,不知道又有多少人倒霉了。

定王舒了一口气。

慕容想道:“还好二弟没有失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