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忠失仪,就不配做定王府的公子。”

定王心下是得意的。

要是慕容忠敢胡来,一回府他就得教训。

慈北驸马此刻正拉着慈北长公主絮叨:“阿慈,我是不是很没用,领兵打仗,我不如你。待人处事,也不如你。”

“檀郎,你在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

“呜呜,我没用!我想给儿子挣爵位,可我不如你。”

“檀郎,我们自小相识,我对你的心,你是了晓的,我一直心悦你,也只认定你一人。”她拥住驸马,柔声宽慰着。

慕容想道:“大妹此次能封个什么爵位,几年前可是封了平战候。”

“世袭的国公跑不掉,驸马虽未立大功,可亦一直无过,稳扎稳打。”

“大妹行事太过冷静,驸马是个沉稳人,包容、大度,脾气又好,当年大妹相中他,也是喜欢他的实在性子。”

“各有各的活法,江南与南方那边,你得加紧了。”

定王最看重的还是这个嫡长子,若是恭郡王的爵位再往上升升,这便是亲王爵了。

晋王领头,带着世家公子们打人,明儿早朝又有一番热闹瞧,这便还罢,直接拿堂堂左相当痰盂吐,现在的左相哪里还有人样,浑身全是呕吐物。

这不,又有吃醉的对着左相吐。

左相刚醒,一见人冲自己吐,两眼一番,又厥过去了。

自来文臣武将多有不合,得罪了徐修,恐怕此事的梁子结大了。

慕容慬道:“来人,令各家将人接走罢!”

左都御史揖手道:“陛下,有些将士的家并非在燕京。”

“送到驿馆,令驿丞派人照顾。庆功宴都散了罢!”

袁东珠推了推陈葳,没有动静,轻叹一声,“你今晚喝了多少,我就一会儿没盯,怎么就醉了呢。”

她将陈葳背在背上,若非她力气大,这么个七尺男儿,她哪里背得动。

慈北长公主见到,缠着驸马道:“你背我?我走不动,你背我…你看袁将军都背陈将军了,你也得背我。”

驸马定睛一瞧,妻子背丈夫,第一次见啊。

这袁东珠对丈夫有情有义,是个奇女子,在军中得人敬重。

袁东珠大声道:“莫励之,把杨瑜唤醒,不会喝酒还喝,这下醉了吧,哈哈…”

杨瑜是唤醒了,嘴里唤声“东珠,我走不动,你背我回去。”

莫励之连连推开手,“瞧清楚,我是谁?袁将军背着酒醉的陈将军回家了。”

“没良心的,我还照顾她儿子,她丢下我走了?”

莫励之轻叹了一声,“得!得!你我军中人,没这么礼节,我将你背回木兰候府。”他指着一边的袁延寿,“延寿,你瞧着,我可没占她便宜,这女人跟个男人婆一样,本将军不想沾染,只是兄弟之义,我得把她送回木兰府。”

杨瑜哪里知道背自己的是谁,本能的觉得就是袁东珠。

不多时,大殿上的人走的走、散的散。

晋王被宁太嫔派来的宫只接去了寝宫。

世家公子们自有家中仆人在宫外候着,一见侍卫、宫人送人出来,接了自家的公子回家。

最狼狈的是左相、榜眼御史,一个沾着一身秽物,另一个平白挨了一顿揍。

榜眼御中边走边骂:“一群莽夫,还世家公子,比江湖中人还不如,没规矩,你们等着,本官明日非弹劾你们不可!”

此仇不报,非君子。

据说新任左相徐修回到徐府,洗了一宿的澡,还将妻子、女儿的香胰子用上,依旧能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味,气得大骂一场。

*

凤仪宫。

陈蘅正坐在灯下做新鞋,鞋底是让元芸、秀君几个纳好的,她自己做了靴帮子,今儿经将靴帮子缝到鞋底上,拆了好几回都不对,还是元芸划了线,又细细地讲了一遍,她才勉强学会了。

慕容慬看到这样的妻子,心里暖暖的,“给朕做的?”

“你上回不是说妻子做的鞋穿上舒服,我亲自填的鞋底,做的鞋帮,今儿折腾好几回了,总算上好了一只,还想着这只上好了,明儿给你穿上。”

小马迎了过来,“陛下,浴汤备好了,元芸姑姑给备了解乏汤。”

陈蘅道:“泡泡罢,待你泡完香汤,这只靴子我也上好了。”

慕容慬看了眼针线笸箩,里头有双童靴,“给昊儿做的?”

“做得偏大些,就怕小了,说年节前要回来,明年的新裳新鞋都未送去,也不知几时发来。”

慕容慬道:“大祭司照看,不会有事。”

“到底不大放心。”

“刑部、大理寺与天眼阁、消息楼联手打击邪教,北燕境内还算太平,各地方官府亦是力击邪教。”

陈蘅道:“先去泡汤。”

他笑了笑进了寝殿,泡在大木涌里,闭上就忆起今儿庆功宴的群臣像,一些文臣以前瞧着是像样的,一喝醉了酒,胡言乱语者有之,豪言壮语者有之,更有不分轻重者,还有的殿前失仪,调戏宫娥。

彭子与小马进了寝殿,服侍慕容慬沐浴。

“彭子,把失仪的文武官员名册整理好,一会儿朕要瞧。”

“诺——”

能做总管大太监,这记性与眼力都比寻常人厉害。

彭子取了个小本出来,坐在案前,将名簿又整理一番,对瞧不顺眼的大臣又多写上一两句。

小马尽心地给慕容慬擦背。

“宫里没出什么事?”

“有!今儿酉正,瑞太嫔与十四公主来见皇后,瑞太嫔哭着说,让皇后娘在陛下面前求情,为十四公主与袁延寿将军赐婚。”

小马虽是皇后身边的,可有时候也与彭子互通消息。

这也是宫里的规矩,皇帝看重谁,他们就向着谁。

皇帝的宫中只皇后一个,这能说皇后不得宠。

第九百七十二章 封爵

皇帝的宫中只皇后一个,这能说皇后不得宠。

皇后一怒,可是能拧皇帝耳朵怒骂的,还能罚皇帝睡小榻,皇帝还不得不听。

皇后待皇帝,好的时候,那可是真是贴心贴肺的好,有时候连他们身边人都觉得帝后更像是民间的夫妻。

“娘娘让行云夫人去打听,才听说在军中之时,平王世子就与木兰候提过此事,只木兰候一直未回话。今儿三军班师还朝,平王世子的嫡长女就跑到大街上,说她倾慕袁延寿将军,还将贴身凤佩送给袁将军,袁将军回了一块袁家的麒麟佩。”

慕容慬道:“十四公主不是一直嚷嚷着要嫁状元、探花么,怎就瞧上袁将军?”

“陛下,听说不仅平王世子的大县主瞧上,定王府的千山郡主也心仪。袁将军文武兼备,说是书法好,还会作文章、诗词,更有人说,袁家嫡长房这脉留有祖训,长房长子不得纳妾,可不就看入金枝玉叶们的眼儿。”

小马这些话原是陈蘅该说的。

他告诉慕容慬,也是想表明,不能轻易赐婚,弄个不好,便几头不是人。

十四公主相中了,可明显是袁延寿将军亦相中了平王世子家的大县主。

对于这个叫慕容念的郡主,小马没甚印象。

每次入宫的不是平王妃就是平王世子妃,再或是肃郡王妃,三位皇族贵妃从未带过女儿来宫里。

慕容慬问:“皇后应了瑞太嫔?”

“陛下,这哪能呢,娘娘只说回头问问陛下的意思,没说一定能成。”

慕容慬道:“袁大山、袁家宝乃是前晋的名将,对天下有功,如今他们的后人立有军功,必须得重赏。”

一边抄录名册的彭子抬首道:“这位袁将军确有名将之风,小小年纪,不骄不躁,行事得体,礼节周全。”

今儿有几个吃醉酒、世家出身的将领居然骂他是阉人。

这可是连帝后都未骂过,彭子正记着这口怒气。

不报复回去,他就不是彭子。

慕容慬道:“明日早朝前,令定王父子先入御书房议事,让皇后见见袁东珠、慈北公主、裴夫人…”他顿了一下,想今晚未失仪的人想了一遍,“平王世子妃也宣入宫中罢,一早就宣,莫要耽搁。”

陈蘅上好了冬靴,捧在手里,打帘进来,道:“何事莫耽搁?”

“朕让你见见夫妻、父子在军中的女眷,要封赏爵位了,由你探探他们的口风,朕在前朝好给他们封赏。”

陈蘅道:“眼瞧着就腊月二十了,还有不到九日就要过年节,你是准备在年节前将封赏赐下去?”

“久拖易生怕,仅一个右相的位置,就惹得满朝文武暗斗不已,悬空了几个月,硬没一个人能接手。”

陈蘅问道:“阿慬是想年节前就定下右相的人选?”

慕容慬确实这样想的。

一日不定,各部院就在暗斗,这对帝王来说是好事,也不是好事。

明儿一早,因着圣前失仪的事,恐怕朝堂上的几派又要互骂。

天下未一统,臣子们怎能就开始私斗。

陈蘅接过小马手里的澡巾子,给慕容慬挫着后背,“你想如何封赏?”

“朕欲封慕容谅为梁王,慕容忠为武王。只是,想事先问问平王世子妃的意思,是将父子的军功放一处赏,还是分开赏,若分开,慕容谅只能封梁郡王,世袭三代;而慕容恩当封伯爵,亦只世袭三代,若合一处,封梁王,可世袭五代。”

世袭五代,每一代降一级,慕容谅是梁王,其袭爵之子为梁郡王、后梁国公、梁国候、再梁国伯。

陈蘅问道:“慈北公主夫妇呢?”

“慈北公主曾为一军副帅、元帅,军功颇高,当封国公;可驸马的军功平平,最多能封他一个候爵,若是夫妻爵位合一,亦可世袭五代,问两人愿要两个爵位还是要一个爵位。”

陈蘅明了他的意思,若是分开封赏,自是不同;若合一处,又另有一番计较,定然是世袭五代,且爵位更尊。

“袁延寿是袁大山、袁家宝的后人,名将之后,必得重赏。他的功劳最多封伯爵,念着是名将之后,特封为候爵,世袭五代。莫励之出身书香名第,屡立军或,当封伯爵,世袭五代。”

“娘娘的二兄陈葳乃一军主帅,军功赫赫,不当因他是外戚就薄待,照矩当封国公;娘娘的二嫂袁东珠,巾帼不让须眉,柏林坡一役,不顾产后虚弱,派兵增援,方解几十万虎贲军脱困之危,理当重赏,应封候爵。二人俱为世袭五代的爵位。”

“木兰营军师杨瑜,有胆有识,是女子豪杰,当封伯爵,且赏世袭三代,毕竟功劳不及莫励之等人。”

陈蘅静静地聆听着,“明日还需我做什么?”

“你探了她们的口风,令小马去传话即可,朕在前朝自有计较。”

雷霆雨露皆君恩,但他还是想问问这几家,看他们各自的选择,或许有些人愿要一个爵位,而有的就想要两个。虽说但凭他的封赏,但他更想皆大欢喜。

“是。”

夫妻二人又说了一阵话。

慕容慬躺在榻上,试了陈蘅给他新做的冬靴,试走几步,很是满意,“里头加了毛皮?”

“冬天冷,特意加的,穿着能暖和些,待翻了春,再给你做一双春鞋!我拿昊儿的冬靴试手,你这又可是我做得最满意的。”

回头,他又要吃自己儿子的醋。

说她将昊儿放在首位,他才排第二。

这男人有时候不讲道理起来,可不分人。

慕容慬道:“明儿朕就穿新靴上朝。”

“得,我这针线,哪里比得针工局的,没的惹人笑话。”

“这可是你亲自做的鞋,朕瞧着比针工局的宫娥们强上许多。”

慕容慬说到宫娥里,又忆起一桩事,对着外头道:“彭子,将今晚被调\戏的宫娥拟出名单,谁被谁戏,改日送到他们府上去,就说是朕赏赐的美人。”

彭子在外应答一声。

手头的事还没办完,皇帝又给派了一件。

身为陛下最信任的内侍,有差事,说明这就是看重。

这会子,彭子正指挥着两名心腹内侍抄录整理名册,又令另两个内侍去问今晚被众将调\戏的宫娥名单,整理成册,皇帝还等着用呢。

第九百七十三章 一门两爵

夜,静了。

陈蘅与慕容慬已进入梦乡。

一大早,小马就着人去请袁将军、平王世子妃、裴夫人等入宫。

袁东珠一回家,就强抱了小女儿与她一道睡。

陈敏不乐意,直扁着小嘴,一觉醒来,扭头看到袁东珠,哇的一声就开哭。

“你哭甚?我是你亲娘,我没让你六兄、四姐,就与你一起睡,你有甚好哭的,娘亲可最稀罕你!啊呀,我家敏儿真会长,长得真是水灵漂亮…来!来!让娘亲再香一口。”

陈敏哭了,伸着小手捂着小脸,不让袁东珠香。

陈葳刚醒来,就听到袁东珠在一边叽叽喳喳,小女儿被逗哭了两声,这会子正与她闹成一团。

陈葳道:“我…怎么回来的?”

“我背你回来的?”

“我没在殿前失仪吧?”

“失仪的人不少,可没你什么事儿。”

袁东珠哄着陈敏,给她穿了冬袄,搂在怀里舍不得撒手,“阿葳,你有没有觉得敏儿越长越像蘅妹妹,瞧瞧这小眼睛、小鼻子,不知道的肯定以为她是蘅妹妹生的。啊呀…”

袁东珠又要亲,陈敏叫嚷着:“不让亲!”将小脸扭向一边。

陈葳伸手道:“来,爹爹抱。”

“不——”陈敏抗拒着。

房门外,有仆妇禀道:“二夫人,宫里来人了,皇后娘娘要与二夫人叙旧,让二夫人入宫。”

“现在?”袁东珠望了眼陈葳。

陈葳道:“你且去,把敏儿给我。”

袁东珠换了声衣袍,携着仆女、侍女正要出门,只见一个清秀的郎君站在路口,见到袁东珠,长身一揖:“阿闯拜见母亲。”

袁东珠有两年多未见长子,不由得说了声“我的天”,“你长得快有我高了。”

阿闯对身后的弟弟妹妹道:“阿贤、阿慧,还不与娘亲行礼!”

陈贤揖手。

陈慧一脸好奇地打量着袁东珠,他们的父母都如存在于传说中,是在家中下人的嘴里,说他们的娘如何如何厉害,父亲又怎样怎样的神勇。

陈闯问:“阿娘,五妹可是在你屋里?”

“我昨儿想她了,抱我屋里去了,这会儿由你爹爹看着呢。”

陈闯似松了口气,他已经习惯醒来后去弟弟妹妹的寝院里走一圈,再去读书习武,“五妹生得比六弟、四妹要弱,换了床榻,他会睡不着,下次娘要带她过去,把她的小床与一道搬过去。”

袁东珠被儿子给说道了,心情有些繁杂。

“我瞧她昨晚在我身边睡得挺好,还流了梦口水,梦里肯定吃好东西了,对了,你们想吃甚,我一会儿要去宫里见你们姑母,从她那儿给你们带好吃的回来。”

陈慧眼眸闪了又闪,“上回大姐姐就去宫里了,带回好多好东西。”

袁东珠笑微微地问,“慧儿想去?”

陈慧连连点头。

袁东珠手一伸,“好嘞,跟娘去宫里玩,走啦!”

陈闯被自己母亲这听风是雨的性子闹得一时回不过味,忙道:“娘,你不给四妹换一身衣裙?”

“换什么换,我瞧她这样穿着不错。”

上回伯母带大姐姐去宫里,可是提前几天就在准备新裳,连首饰都定制了新的,收拾得体体面面,这才入的宫。

娘这样抱着四妹去,是不是显得太随意了。

陈闯进了主院。

陈葳只着中衣,正抱着陈敏玩儿。

“儿子拜见父亲!”

陈葳听到这声音,不由得望了过来,几年没见,当年顽皮的陈闯有了长兄的样子,身后的陈贤静静地立在那儿,因是冬天,一路过来,小脸冻得红扑扑的。

“外头冷,屋里生了炭炉,快进来。”

他冲陈贤招了招手,“贤儿,过来,到爹爹这儿来。”

陈贤走近,陈葳亲了一口。

不多时,父子三人就玩到了一处。

陈闯大了,不再是幼时,这样的玩闹丝毫提不起他的兴致,他的眼睛围着陈敏,看着五妹妹似很欢喜,时不时笑得如银铃一般,所有的担忧都烟消云散。

*

袁东珠是第一个到凤仪宫的。

她直接抱着四姑娘陈慧进了陈蘅的寝宫。

惹得陈蘅难掩羡色地盯着四姑娘瞧了许久。

陈慧亦盯着她看。

袁东珠道:“这是四姑娘慧儿。”

“不是五姑娘?”陈蘅似有些意外,还有些莫名的失落。

她听谢氏说袁东珠的两个女儿,就五姑娘陈敏长得像她,因着这儿,莫氏最疼陈敏,就连陈闯也最偏这个妹妹,时不时偷偷从外头给陈敏带些耍的、吃的回家。

袁东珠道:“五姑娘体弱,天儿这么冷,可不能带出门。慧儿听说我要来宫里,就想来,我就带来了。”

她忘了请安问礼,也没让女儿拜见姑母,就这要大咧咧地坐在锦杌上说起话。

陈蘅让秀君照顾陈敏,又寻了些玩的、吃的,陈敏见有好东西,坐在地毯上独自玩开了。

袁东珠道:“你说这女人跟女人真不一样,我就是个命贱的,当初生阿闯兄弟两个,就那么一会儿就生了。后来生阿贤兄妹三个,也只不到半个时辰,啧啧,我家五个孩子,全是战场上出生的…”

她还真当陈蘅是寻她入宫叙旧的。